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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告白 -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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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几个月前,另一场地下恋情也在酝酿之中。尽管内斯强烈反对,整个春天,莉迪亚每天下午还是会和杰克开车出去,围着镇子兜风,或者把甲壳虫停在大学校园外面、操场旁边和某个废弃的停车场里。
  无论内斯怎么想,莉迪亚对此还是洋洋得意。时常有人看到她钻进杰克的车,他们不免闲言碎语一番——“不会吧,是她吗?不可能。她?没门……”与莉迪亚的期望不同,真相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当大学生们赶着去上课,幼儿园的小孩跑进教室,投球手们忙着参加中场游戏的时候,出乎莉迪亚预料的是,她和杰克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聊天。他们坐在一起抽烟,脚架在仪表盘上,她给他讲她父母的故事:二年级的时候,她在百科全书上的心脏图示上胡涂乱画,用荧光笔给每个心室涂了颜色,她母亲把这张图当成杰作贴在她的卧室里。莉迪亚十岁那年,她母亲教她测脉搏;十二岁时,她母亲说服她不要去凯特·马龙的生日派对——那是她唯一一次接到邀请的派对——全力准备科学展览。她父亲坚持要她参加基础舞蹈班,还给她买了一条连衣裙,结果,她在健身房最黑暗的角落里站了一晚上,巴望着早点回家: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八点半?九点?起初,她尽量避免提及内斯,因为她记得杰克讨厌他。但要是不提到内斯,她的故事就不完整。令她惊讶的是,杰克会主动提问:内斯为什么想成为宇航员?他在家也像在学校一样安静吗?于是,她告诉他,人类登月之后,一连几天,内斯都在草坪上跳来跳去,假装他是尼尔·阿姆斯特朗。六年级,他说服图书管理员让他借阅成人区的书籍,把很多物理学、飞行动力学和空气动力学的教科书借回来看。他很想要一台望远镜作为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却收到一台带闹钟的收音机,于是他把零花钱积攒起来,给自己买了一台望远镜。有时候在晚饭时,内斯从来不提他当天过得怎么样,因为他们的父母从来不问。杰克全神贯注地听着,看到莉迪亚把烟蒂扔到窗外,就马上再给她点一支,等她抽完自己的,他就把他的烟盒扔过去。几周过去了,莉迪亚觉得十分愧疚,因为被她这么一讲,内斯似乎更可悲了——而且,矛盾在于,每天下午她在杰克的车里谈论内斯,内斯却正是因为她每天下午都在杰克的车里而感到越来越烦恼。
  四月中旬,杰克开始教莉迪亚开车。到月底,她就十六岁了。
  “把油门和离合器想象成一对好伙伴,”杰克说,“一个踏板抬起来,另一个必然是落下的。”在杰克的指导下,莉迪亚缓缓松开离合器踏板,脚尖轻点油门,操纵着甲壳虫汽车慢慢穿过17号公路旱冰场旁边那座空旷的停车场。然后,发动机熄火了,她的肩膀一下子撞在靠背上。尽管已经练习了一星期,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还是会让她觉得意外。整辆车先是摇摇晃晃,然后静止不动,像心脏病发作一样。
  “再试一次,”杰克说着,朝仪表盘伸出一只脚,把点烟器踢进去,“轻点,慢点,抬离合,踩油门。”
  停车场的另一侧,一辆警车开进来,利落地掉了个头,车头对准了街面。“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莉迪亚告诉自己。17号公路在镇子边上,是臭名昭著的汽车超速监视区。然而,黑白相间的警车还是令她走神。她转动钥匙,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发动机几乎立刻就熄火了。
  “再试试,”杰克重复道,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皮万宝路,“你太着急了。”
  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说得对。还有两个星期就是她的生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取得初学者驾照。等获得驾照,莉迪亚想,她就能去任何地方。如果她愿意,大可以离开米德伍德,横穿俄亥俄,一路驶向加利福尼亚。就算内斯离开了——她不愿想到这件事——她也不会孤零零地困在父母身边;她可以在自己选定的时间逃离。只是想到这些,她的腿就激动得打战,仿佛迫不及待想要逃跑。
  慢点,她想,随后做了个深呼吸。它们是一对好伙伴。一个抬起,一个落下。詹姆斯保证过,只要她拿到初学者驾照,他就教她开他们家的轿车,但莉迪亚不想用家里的车学,那辆车太安静,太温驯,犹如一匹中年母马,如果你没有系安全带,它会温柔地嗡嗡叫,俨然一副警惕的监护人的架势。“等你得到初学者驾照,”她父亲说,“我们就让你星期五晚上开车和朋友出去。”“要是你的成绩一直上升的话。”如果她母亲也在场,一定会补上这一句。
  莉迪亚把离合器踩到底,再次发动引擎,握住变速杆。已经快到五点半了,再过一会儿,她母亲会盼着她回家。当她试图松开离合器的时候,脚不小心滑下了踏板,汽车跳了一下,熄火了。警车上的警察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盯着路面。
  杰克摇摇头。“我们明天再试。”他把点烟器拔出插座,上面的线圈闪闪发光,杰克把一根烟凑到点烟器中间,在金属的炙烤下,烟头先是焦黑,然后变红,仿佛血的颜色。他把烟递给莉迪亚,和她对调位置,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你差不多就要学会了。”他说完,驾驶着汽车向停车场的出口驶去。
  莉迪亚清楚,这不是实话,但她点点头。“是,”她嘶哑地说,“下次吧。”他们开上17号公路,她朝着警车的方向喷出一股浓烟。
  “那么,你打算告诉你哥哥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且我不是坏人吗?”快到家时,杰克问。
  莉迪亚笑了。她怀疑杰克仍然会带其他女孩出去鬼混——有时候,他和他的车都会不见踪影——不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得一直像个绅士,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拉过。那么,他们只是朋友吗?大部分的时间,只有她进出杰克的车,她知道,这逃不过内斯的眼睛。饭桌上,当她给母亲编造一些关于她的成绩的故事和所谓的“额外学分计划”,或者告诉父亲谢莉新烫了头发、帕姆爱上了大卫·卡西迪的时候,内斯都会看着她,既愤怒又担忧。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阻止他去想。有几个晚上,她会走进内斯的房间,一屁股坐在窗台上,点燃一支烟,等着他说点什么。
  现在,听到杰克的问题,莉迪亚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我了。”
  她在离家一个街区的地方提前下车,杰克转了个弯,驶向他家的车道,莉迪亚小跑着回家,假装刚才一直都在步行。明天,她想,她会挂到一挡,穿过停车场,碾过地上的白线。她的脚踩在踏板上会十分舒适自如,脚背也不再僵硬,接着,她就开上公路,挂上三挡,然后四挡,加速驶向某个地方,完全凭她一个人的力量。
  但是,现实却事与愿违。在家里,莉迪亚在她自己的房间打开电唱机,汉娜圣诞节时送她的唱片已经在里面了——令莉迪亚惊讶的是,她听了一遍又一遍。她把唱针向中心拨动了一英寸半,想要对准她最喜欢的那首歌,但是有点过了头,保罗·西蒙的声音猛然出现在房间里:“嘿,让你的诚实闪耀、闪耀、闪耀——”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混进音乐中,莉迪亚转动音量旋钮,开到最大。门外的玛丽琳把手都敲疼了,她无奈地推开门,伸进脑袋。
  “莉迪亚。莉迪亚。”见女儿没有转身,玛丽琳抬起唱针,房里安静下来,唱片无助地在她手下旋转,“这样好多了,开着音乐怎么思考问题?”
  “它不会打扰到我的。”
  “你已经做完家庭作业了?”没有回答,玛丽琳撅撅嘴,“你知道,没完成家庭作业,不应该听音乐。”
  莉迪亚拽下手指上的一条倒刺:“我晚饭后再写。”
  “你不觉得现在就开始更好吗?这样时间更充裕,更不容易出错。”玛丽琳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亲爱的,我知道,你可能觉得高中不重要,但是,它是你将来的基础。”她坐在莉迪亚的椅子扶手上,摸着女儿的头发。让莉迪亚明白这些道理十分关键,但玛丽琳不知道怎么说,女儿才会明白,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但莉迪亚没有发觉,“相信我,拜托,别让人生从你身旁溜走。”

  噢,天哪,莉迪亚想,又开始了。她烦躁地眨着眼,盯着桌角,那里还放着她母亲几个月前帮她整理的剪报,现在已经布满了灰尘。
  “看着我,”玛丽琳握住莉迪亚的下巴,想起她自己的母亲从未对她说过的话,那是她一辈子都渴望听到的东西,“你的人生完全取决于你,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顿了顿,看看莉迪亚身后满当当的书架,以及书架上方挂着的听诊器和元素周期表,“等我死了以后,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些。”
  她的意思是:我爱你。我爱你。但是,她的措辞让莉迪亚无法呼吸:等我死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曾经真的以为她母亲已经死了,那几周和那几个月在她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她也已经暗自承诺:她要实现母亲的全部心愿,无论它是什么,只要母亲留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妈妈,”她说,“我知道。”她用力从书包皮里拽出笔记本,“我现在就开始。”
  “好孩子。”玛丽琳亲亲她的额头,恰好是她的头路分开的地方,莉迪亚嗅了嗅母亲的味道:洗发水、洗涤剂和薄荷油的混合。她生来便熟悉这个味道,每次闻见,都会产生一种眷恋之情。她搂着玛丽琳的腰,让母亲紧靠着自己,以至于她的脸颊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心跳。
  “行啦,”玛丽琳终于说,她戏谑地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背,“学习吧。晚饭半小时后上桌。”
  吃饭时与母亲的谈话令莉迪亚坐立不安。她只能安慰自己:过一会儿我要和内斯谈谈,这样就会感觉好些。她提前离开饭桌,盘子里的菜还剩一半没有动。“我去写物理作业了。”她知道,这样说的话,母亲不会反对。她经过前厅的桌子,晚饭前,她父亲刚把信件拿进来放在上面,一只信封吸引了她的注意:它的角上印着哈佛大学的校徽,校徽下面是“招生办”字样。她用手指划开信封。
  亲爱的李先生,她读道,我们期待你于4月29日到5月2日访问我校,我们已为你安排好一位学生予以接待。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白纸黑字带来的冲击异常真实。那是她生日的后一天。她不假思索地把信和信封撕成两半,就在这时,内斯走出厨房。
  “我听见你在这里,”他说,“我能借……”看到莉迪亚手中破信封上的红色校徽和被撕碎的信,内斯呆住了。
  莉迪亚脸色通红。“没什么重要的,我没……”但她越过了底线,他们两个都清楚。
  “给我。”内斯抢过了信,“这是我的,天哪。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莉迪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内斯小心地把碎片拼到一起,好像这样就能让信恢复原样似的。“这是关于我的参观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我看不到它,就不能去吗?”他说得非常直白,听起来既愚蠢又可悲,眼泪涌出莉迪亚的眼角,但内斯不在乎,他觉得莉迪亚偷了他的东西,“你得想明白,我要走了。那个周末我会走,九月份更要走。”他跑上楼梯,“天哪,我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家。”过了一会儿,他的房门“砰”的一声被甩上了。莉迪亚虽然知道他不会再开门——她也不知道他开了门她又能说什么——她还是过去敲门,一遍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下午,在杰克的车上,她搞得发动机频繁熄火,最后,杰克不得不建议结束当天的练习。
  “我知道该怎么做,”莉迪亚说,“我只是做不到。”她紧抓变速杆,把它拨到一边。“好伙伴”,她提醒自己,油门和离合器是好伙伴。突然,她发现,这不是真的,如果一个上去,另一个就得下来,那算什么好伙伴。然而,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她的物理成绩提升到c-,但历史成绩就得下降到d。明天又要交英语论文——两千字,论福克纳——但她连福克纳的书都找不着了。也许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好伙伴,她想。她曾经学过的一条知识划过脑海:“对于每一个作用力,都有一个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一个向上,另一个向下。一个得到,另一个失去。一个逃离,另一个受困,永远受困。
  这些想法侵扰了她好几天。虽然内斯——他已经从撕信事件中冷静下来——又和她说话了,但她还是不愿面对他要走的事实,甚至连向他道歉都不肯。尽管每天晚饭时还要继续听母亲唠叨,但她一离开饭桌就会躲进自己房间,而不是偷偷走进客厅寻找安慰。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詹姆斯过来敲门。
  “最近几周你看上去心情不好,”他说,然后拿出一只蓝色的丝绒小盒,盒面像扑克牌那么大,“我想,提前把礼物送给你可能会让你开心。”詹姆斯觉得自豪,因为自己为这份礼物花了一番心思。他征求过路易莎的建议,问她十几岁的小女孩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所以这一次,他相信莉迪亚会喜欢它。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拴着银制的心形挂坠。“真漂亮。”莉迪亚惊喜地说。她终于收到了像样的礼物——不是书,也不是暗示——是她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他们希望她要的。圣诞节时,她就盼望收到这样的项链。链子像流水一样滑下她的手指,非常柔软,似乎是活的。
  詹姆斯戳戳她的酒窝,又捏了捏,这是他的惯常动作。“还能打开。”
  莉迪亚打开挂坠,呆住了,里面有两张她拇指指甲那么小的照片:一张是她父亲,另一张是她——这是去年她盛装打扮参加九年级的舞会时照的。当时,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告诉父亲舞会是多么精彩。她父亲在照片上笑得很开心,带着天真和期盼的神情。她自己的照片则很严肃,面带愠色,眼睛也没有看镜头。
  “我知道今年你压力很大,你母亲对你要求很高。”詹姆斯说,“要记住,学校不是生活的全部,它并没有友情或者爱情那么重要。”他已经能从莉迪亚的眉心看出一道忧心忡忡的纹路,由于用功到深夜,她的眼睛下面也出现了黑眼圈。他想用拇指抚平那道皱纹,像擦拭灰尘那样抹掉女儿的黑眼圈。“每当你看到它,不要忘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每当你看到它,我希望你能笑一笑。好吗?”
  他笨拙地摆弄着项链的扣环,想把它打开。“我本来想买金的,但可靠人士告诉我,今年大家都戴银的。”他说。莉迪亚用手指摩挲着盒子的丝绒衬里。她父亲非常关心“大家”都在做什么。你去跳舞,我很高兴,亲爱的——大家都去跳舞。你的头发那样弄很好看,莉迪——大家最近都在留长发,对吗?当她微笑的时候,你应该多笑笑——大家都喜欢爱笑的女孩。好像一件衣服、一头长发、一个微笑就能掩盖她与“大家”的不同之处。要是母亲允许她和其他女孩那样出去的话,她想,自己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杰姬·哈珀一只眼睛是蓝色的,另一只是绿的,去年,她照样当选为“最受欢迎的学生”。或许,如果她的外表和别人一样的话,她就不用一直都努力用功,不用连周末都要先完成作业才能出门,也不会被禁止和男孩出门。这些问题都不再将是问题。至于衣服、书或者项链什么的,根本不具备如此巨大的作用。
  “好了。”詹姆斯说,他终于打开了扣环。他给女儿戴上项链,金属在她脖子上形成一道冷硬的线条,如同一只冰环围绕着她的喉咙。“你觉得怎么样?你喜欢它吗?”莉迪亚明白,他是想提醒她,不要忘记他的期望。这与缠在她手指上的丝线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是,项链是挂在她脖子上的。
  “漂亮。”她小声说,詹姆斯把她的嘶哑误解为深切的感激。

  “答应我,”他说,“你会和每个人好好相处,朋友永远都不嫌多。”莉迪亚闭上眼睛,点点头。
  第二天,为了庆祝生日,她按照父亲的建议戴上了项链。“放学后,”詹姆斯告诉她,“我就带你去考初学者驾照,然后我们在晚饭之前开始第一堂驾驶课。”她母亲说:“晚饭后,我们就吃蛋糕。我给今天过生日的姑娘准备了一些特殊的礼物。”那指的是书,莉迪亚想。当天晚上,内斯就会收拾行李。她一天都在想:再过六个小时,我就得到初学者驾照了,再过两周,我就能开车了。
  三点钟,她父亲来到学校门口。当莉迪亚背起书包皮,朝轿车走过去时,她惊奇地发现副驾驶座上已经有人了:一个华裔女人——应该说是女孩——留着黑色长发。
  “终于见到你了,我很高兴。”莉迪亚爬上后座,那女孩对她说,“我是路易莎,你爸爸的助教。”
  詹姆斯停下车,为一群闲散的高二男孩让路。“路易莎要去看医生,反正我们也顺路,可以送她过去。”
  “我不应该答应的,”路易莎说,“我应该取消的,我讨厌牙医。”
  一个高二学生从车前方经过时,朝他们咧嘴一笑,用手指把他的眼睛捏成两条细缝。其他学生哄笑起来,莉迪亚在后座上缩起身体。她突然想到:那些男孩大概以为路易莎是她母亲。她想知道他父亲是否也会觉得尴尬,但前座的詹姆斯和路易莎根本没有注意。
  “我赌十美元,你根本没有蛀牙。”詹姆斯说。
  “我赌五美元。”路易莎说,“我只是个贫穷的研究生,不是有钱的教授。”她顽皮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温柔的表情震撼了莉迪亚。她母亲也是这么看她父亲的。夜深人静时,当玛丽琳发现詹姆斯还在看书,她会亲昵地斜靠在扶手椅上,催促他上床。路易莎的手在她父亲的胳膊上流连,莉迪亚盯着他们,她父亲和这个女孩亲密地坐在那里,像一对小夫妻,他们在挡风玻璃上的倒影,宛如一幅结婚照。莉迪亚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在和我父亲睡觉。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也是个有欲望的男人。与所有青少年一样,她更愿意——尽管她自己就是反例——把父母想象成纯洁而忠贞的男女。所以,亲眼见到她父亲和路易莎动作暧昧、举止随意,莉迪亚颇感震惊,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们是情人。她敢肯定。路易莎的手仍然放在她父亲的胳膊上,她父亲也没有动,好像这种爱抚十分平常。实际上,詹姆斯根本没有注意,玛丽琳也经常这样把手放在他身上,他已经习以为常,无法引起警觉。然而,对莉迪亚而言,看到父亲目不斜视地打量着路面,更加证实了她的判断。
  “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路易莎又从前排扭过头来,“十六岁。我敢肯定,今年对你来说非常特别。”莉迪亚没答话,路易莎再次试探道,“你喜欢你的项链吗?是我帮着挑的。你爸爸问过我你可能喜欢什么。”
  莉迪亚用两根手指勾住项链,克制着不当场把它扯下来的冲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你又不认识我。”
  路易莎眨眨眼。“我对你有所了解。我是说,你爸爸经常和我谈起你。”
  莉迪亚直视着她的眼睛。“真的吗,”她说,“爸爸从没提起过你。”
  “得了,莉迪,”詹姆斯说,“你听到过我谈论路易莎——她有多么聪明,她从来不让那些本科生逃脱处罚。”他朝路易莎笑笑,莉迪亚的眼睛模糊起来。
  “爸爸,你领到驾照之后,都开车去哪儿?”她突然问。
  后视镜里,詹姆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去学校,练习游泳和参加比赛。”他说,“有时候办些杂事。”
  “不约会?”
  “不,”詹姆斯说,他有点破音,就像十几岁的小男孩那样,“不,不约会。”
  莉迪亚觉得她的内心涌起一股卑鄙的恶意。“因为你从不约会,对吗?”沉默。“为什么不呢?难道没有人愿意和你出去吗?”
  詹姆斯一直盯着前方的路面,双手僵硬地抓着方向盘,肘部一动不动。
  “哦,”路易莎说,“我可一点都不相信。”她又把手放在詹姆斯胳膊上,这一次,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他们抵达牙医的诊所。詹姆斯停下车,对路易莎说了一句令莉迪亚愤慨不已的话:“明天见。”
  尽管女儿在后排怒视着他,詹姆斯还是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在车管所,他亲亲她的脸颊,拖来一把椅子。“你会通过的,”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幻想着莉迪亚拿到初学者驾照后有多么高兴,他忘记了车上发生的一切。莉迪亚仍然被她刚才发现的秘密搅得心神不安,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在考试房间里,一个女人发给她一份试卷和一支铅笔,让她随便找个空位坐下。莉迪亚朝后排的角落走去,先后跨过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男孩的书包皮、钱包皮和腿。她父亲对她说过的话似乎都变了调:朋友永远都不嫌多。她想起她母亲,坐在家里,洗衣服,做填字游戏,而她父亲——她恼怒父亲,也恼怒让这一切发生的母亲,恼怒每个人。
  莉迪亚这时发觉,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趴在桌上答题。她看看表,但什么信息也得不到。表上并没有写几点开始考试,几点考试结束,只有当下的时间:三点四十一。秒针滴答作响,转了一圈,从表盘上的数字11移动到12,长长的分针随即跳了一格:三点四十二。她打开试卷。停车标志是什么颜色的?她在选项b: 红色上画了个圈。如果看到或听到有紧急救援的车辆驶来,你应该怎么做?她匆忙答着题,也顾不上画出的圆圈是否标准。往前几排有个女孩,留着马尾辫,前面的那个女人打手势让她到隔壁房间去。过了一会儿,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孩也过去了。莉迪亚又看看她的试卷,一共二十道题,还有十八道没做。
  如果你的车发生侧滑,你应该……所有选项看上去都挺有道理。她接着往下看。什么时候路面最滑?在良好的路况下,你应该和前车保持多远的距离?她的右边,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合上试卷,放下铅笔。c,莉迪亚猜测。a。d。她发现下一页上有一大串句子需要填空,而她根本不知道填什么。在快车道,如果你的前方有一辆大型卡车,你应该……为了安全地驶过弯道,你应该……倒车时,你应该……她默念着每一道题目,像一张残破的唱片一样重复最后几个字:你应该、你应该、你应该。后来,有人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监考的女人对她说:“抱歉,亲爱的,时间到了。”
  莉迪亚一直低头看着桌子,好像只要不去看那个女人的脸,她说的话就不是真的。试卷中央出现一个黑点,她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一滴眼泪,是她的眼泪。她用手把卷子抹干净,又擦擦脸。考场里的人已经走光了。
  “没关系,”女人说,“你只需要答对十四道题就算通过。”然而,莉迪亚知道,她只画了五个圆圈。
  隔壁房间,一个男人正把答题纸塞进评分机,她用铅笔尖猛地一戳自己的手指。“答对了十八道题。”男人对她前面的那个女孩说,“把这个拿到前台,他们会给你照相,然后打印初学者驾照,祝贺你。”那个女孩高兴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门,莉迪亚很想扇她。当男人看到莉迪亚的答卷,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她盯着他靴子上的泥巴。
  “好吧,”他说,“别泄气,很多人第一次都没通过。”他把试卷朝上放好,她又看到上面的五个圆圈,像黑痣一样,卷子的其余地方都是空白的。莉迪亚没有等她的分数出来,机器吞进答题纸的时候,她越过男人,回到了等候室。
  前台那里已经形成了一条长队,人们都在等着照相;那个大胡子男人在数他钱包皮里的钞票,跳着出去的那个女孩在欣赏她的指甲油,马尾辫女孩和坐她旁边的那个男孩已经走了。长凳上,詹姆斯坐着等她。“那么,”他说,看着她空空的双手,“它在哪儿?”

  “我没通过。”她说。坐在她父亲旁边的两个女人抬头看她,然后迅速看向别处。她父亲眨眨眼,一下,两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关系,亲爱的。”他说,“这个周末你再试试。”包皮围在失望与耻辱的阴云之中,莉迪亚不记得也不在乎她能否再次尝试。明天早晨,内斯就要去波士顿了。她唯一的念头是:我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我再也不能离开了。
  詹姆斯搂着他的女儿,然而,莉迪亚却觉得压在身上的重量犹如一条铅毯,她耸耸肩,把父亲的胳膊甩掉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她说。
  “莉迪亚一进门,”玛丽琳说,“我们就一起说‘惊喜’。然后就开饭,饭后送礼物。”内斯在楼上打点行囊,只有汉娜在她身旁,但玛丽琳还是大声筹划着,她的话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觉得受到了母亲的关注,汉娜喜不自胜,热切地点头。她默默地练习——惊喜!惊喜!——一边看着母亲把长方形蛋糕上莉迪亚的名字涂成蓝色。玛丽琳打算把蛋糕做成驾照的样子:在长方形表面洒上白色糖霜,一个角上放着莉迪亚的真实照片,里面是一块巧克力蛋糕。因为这是一个特别的生日,所以,玛丽琳亲自制作了这个蛋糕——当然,原料是现成的,不过,需要她亲自调配。她一手举着搅拌器,一手端着铝碗,对准旋转的刀片。装糖霜的罐子汉娜已经帮她拿出来了,玛丽琳挤出裱花袋里最后一点奶油,写了三个字母“l-y-d”,见奶油用完,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袋新的。
  这样一个特别的蛋糕,汉娜想,尝起来也一定十分特别,比纯香草或巧克力的蛋糕都要好。原料盒上印着一个微笑的女人,她面前有一块切好的蛋糕,旁边是一行字:调配你的爱。爱,汉娜觉得,一定是甜的,像她母亲的香水,一定是柔软的,像棉花糖。她悄悄伸出手指,在光滑的蛋糕表面上抠下一小块。“汉娜!”玛丽琳呵斥道,猛地把她的手拍到一边。
  她母亲用铲子抹平那块凹痕的时候,汉娜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糖霜,甜得她流出了眼泪,趁玛丽琳不注意,她把剩下的糖霜抹在了桌布背面。她从母亲眉心的那条小皱纹上看得出,她仍然不开心,汉娜很想把头靠在玛丽琳围着围裙的大腿上,这样她母亲就会明白,她不是故意想要破坏蛋糕。然而,她刚要过去,玛丽琳就放下裱花袋,抬起头听着动静:“这么早,不可能是他们。”
  汉娜感到脚下的地板震动起来,车库门轰鸣着敞开了。“我去叫内斯。”
  但是,汉娜和内斯来到楼下时,莉迪亚和他们的父亲已经从车库走进门厅,来不及给“惊喜”了。玛丽琳捧起莉迪亚的脸,用力吻了她的脸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如同伤痕。
  “你们回家真早,”她说,“生日快乐。祝贺你,”她伸出手掌,“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我没通过。”莉迪亚说。她轮流扫视着内斯和母亲,看他们会不会生气。
  玛丽琳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没通过?”她颇为意外地说,仿佛不明白女儿的话。
  莉迪亚又说了一遍,提高了声音:“我没——通——过。”汉娜觉得,莉迪亚差点就要对着母亲爆发了,对着他们每一个人爆发。但爆发的原因不仅仅是测验没通过。莉迪亚的脸冰冷僵硬,但汉娜看得出她在轻微地颤抖——从她耸起的肩膀和紧咬的牙关能感觉到,她可能会抖成碎片。汉娜想紧紧箍着姐姐,使她保持完整,但她知道,莉迪亚只会把她推到一边。其他人都注意到她在发抖——内斯、玛丽琳和詹姆斯面面相觑,不确定该说什么。
  “好了,”玛丽琳最后说,“你得学习交通规则,等你准备好了,就再去试试。又不是世界末日。”她帮莉迪亚把一绺头发掖到耳朵后面,“没关系。又不是你在学校考不及格,对吗?”
  如果换作平时,这些话只能让莉迪亚暗自愤怒。而今天——经过项链事件,看到那些在车前面冲着他们做鬼脸的男孩,没有通过测验,见到了路易莎之后——她的怒火已经再也压抑不住了。她心里的某种东西翻倒了,碎裂了。
  “当然,妈妈。”她说完,抬眼看着母亲,看着全家人,微笑起来。汉娜吓得差点躲到内斯身后。这个笑容异常灿烂,异常明亮,兴高采烈,然而却是假的。汉娜只觉得恐怖,它让莉迪亚看上去像变了个人,一个陌生人。可是,其他人依然没有发觉。内斯的肩膀放松下来,詹姆斯呼出一口气,玛丽琳用围裙擦干手——刚才有点湿了。
  “晚餐还没完全准备好,”她说,“你们不如先上楼冲个澡,放松一下?等饭做好,我们就马上开动。”
  “太好了。”莉迪亚说。这一次,汉娜忍不住把脸转到一边,直到她听见姐姐上楼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玛丽琳低声问詹姆斯,他摇摇头。汉娜知道为什么。莉迪亚没有学习交通规则。两周前的一天,莉迪亚还没放学的时候,汉娜跑到她房间探险,寻找宝藏。她在柜子底部找到莉迪亚的一本书,把它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在书下面,她看到印着交通规则的小册子。莉迪亚开始学习的时候,汉娜想,她应该注意到自己的书不见了,然后四处寻找。每隔几天,她就跑到姐姐房间察看,结果发现那本交通规则根本没有挪过窝。昨天,小册子上面压了一双米色高跟厚底鞋和莉迪亚最好的喇叭裤。而那本书仍旧藏在汉娜卧室的枕头底下。
  楼上,莉迪亚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力拉扯项链,但没有扯断。她解开挂扣,把它摔进盒子里,塞进床底深处,似乎那是什么脏东西。如果她父亲问起项链去哪儿了,她就说自己要等到特殊场合才戴,别担心,她不会弄丢的,下一次就会戴上,爸爸。镜子里,她的脖子上出现一圈细细的红痕。
  一个小时后,莉迪亚下楼吃饭,那道痕迹已经消褪了,但痛苦的感觉还在。她打扮得像是去参加派对,头发熨得干干的,又直又光滑,嘴上涂着果酱色的唇膏。詹姆斯看着女儿,突然想起他和玛丽琳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真美。”他说,莉迪亚挤出一个笑容。她保持着刚才的假笑,在晚餐桌前直挺挺地坐着,像一只展示柜里的洋娃娃,但只有汉娜看出那笑容有多虚假。她难受地看着莉迪亚,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无精打采地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最后差点从上面滑下来。晚餐一结束,莉迪亚就拿餐巾拍拍嘴,站了起来。
  “等等,”玛丽琳说,“还有蛋糕呢。”她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用托盘端出一只蛋糕,还点着蜡烛。蛋糕上莉迪亚的照片不见了,重新用糖霜涂成白色,只写着莉迪亚的名字。汉娜想,藏在白色表层下面的,是原来的驾照图案,还有“祝贺”和“l-y-d”几个字母。虽然你看不见,但它们就在下面,已经被抹平了,难以辨认,令人生厌。而且,当你吃的时候,还能尝出来。他们的父亲在不停地照相,但汉娜没有笑。与莉迪亚不同,她还没学会假装。她只能半闭着眼睛,仿佛看到电视上的恐怖镜头一样,这样她就能只看到一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事情是这样的:莉迪亚等着他们唱完生日歌,唱到最后一句,詹姆斯举起相机,莉迪亚趴在蛋糕前,撅起嘴唇,假装亲吻它。她顶着完美的假笑环视全家人,按照顺序,目光逐一扫过每张面孔。他们的母亲。他们的父亲。内斯。汉娜并不知道莉迪亚的全部遭遇——项链、路易莎、我只希望你记住——但她清楚,她姐姐的内心正在发生变化,她正站在一条远离地面、十分危险的狭窄岩架上,她在极力保持平衡。所以,汉娜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一个错误的动作都有可能把莉迪亚推下岩架。莉迪亚呼出一口气,迅速吹熄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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