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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寻幽[英国]威廉·科贝特威廉·科贝特(1762—1835),英国散文作家、记者。出身农民家庭,后来办报评论时政,是改革派的竭力支持者,但同时又眷恋中世纪的英国社会,思想颇有些矛盾复杂,因此被马克思称为“大英帝国最保守和最激进的人——大英国最纯粹的体现者和英国最英勇的青年创始人”。其代表作有《马背上的游乡记》,记录了他行游英国乡村时的所见所闻。他的作品思想犀利,文笔朴实无华,在19世纪初,浪漫主义美文风靡之时,重新带给人们18世纪笛福的朴实文风。我大清早就出了门,在马尔博罗公路上走了两三英里,然后拐向西北,翻过一处高地去寻找阿文河的源头,这条河流向索尔兹博。我曾经在河谷中一个叫作下阿文的村庄里住过一些日子,然而不止一次听说,这条河算得上是整个英国的胜地中的其中一个。那谷地不过三十公里长一英里宽,可上面竟然耸立着大约三十座教区教堂。我决定去探讨一番,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我们的先人们建造了这么多的教堂,更何况直到最近几年以前英格兰的人口还非常少——苏格兰人一直力求让我们相信这一点。沿着高地走,我来到一座巨大的庄园附近,一位牧人对我说这是米尔顿山庄。庄园建在高地上,距离阿文河还有一些路程。这个河谷就是我“想抵达的地方”,或者至少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地方,因为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什么人们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三十座教堂建在这么一条三十英里长的小河旁(而这条小河的大部分并没有什么特色鲜明的地方)。牧人把通向米尔顿村的道路指给了我,差不多走了一英里,我终于从直达谷地的一个陡峭的坡上第一次见到了阿文河谷——多么美丽的河谷呀!这里有村落、庄园、塔楼、田野、草地、果园,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这里的地形是这样的:河谷的周围都是高地,有些地方陡峭险峻,绵延向前数英里,有的地方坡度比较平缓。在河谷和高地的交汇的地方,是一大片肥沃的田地,有的甚至顺着高地向上爬了一二英里远。玉米地紧紧地挨着两边的草地,向下一直延伸到水边。在靠近草地的田间里,座落着大部分的农屋、农院和村屯。尽管对这里的田园风光我本来就抱有很高的期望,却没有想到眼前的景色比我所想象的更美妙。以前我曾经在汗普郡的伊饮、伯恩以及特斯特等一些地方见过溪谷,包括南高地的溪谷,可是没有一处像阿文河这样让我动心。我端骑在马上,仰头眺望米尔顿、伊斯和佩塞,足足有半个小时,居然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早餐。我所站的这个山丘地势险峻,一条小径从旁边斜出向下,狭窄而陡峭,再加上山雨长年累月地冲洗,更加深凹难走。我既没有胆量骑马下山,也不想牵着马下山。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小男孩正赶着猪群向茬子地走去,我于是招手把他叫了过来,让他帮我把马牵下去。在继续我的山谷寻幽之前,我还是好好介绍一下我给阿文河谷画的一张草图或者称之为地图。我是这样画的:我从朋友那里借来了一张威尔特郡的旧地图,在上面盖上一层薄纸,描出河流,用数字代表教堂,用星号代表庄园和房宅的旧址。把这个河谷包围起来的高地可真是姿态各异。有时山坡比较平缓,田地顺畅地向远方延伸;有时高地陡然陷入河谷,好像是探入海中的码头长堤,四面都是峭壁: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背面,而是与整个高地连接在一起。另外,河谷的宽度和草地的宽度也都有很大的变化。但是无论怎样看,这里的土地都称得上是上等的良田。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因为当地的农民就是这样说的。如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古怪言论是这么说的:即人口的增长速度总是比所需要的食物增长的速度快,基于此理论要求英格兰向外移民。这些理论不过是那些狂妄而又不学无术、无聊卑鄙的人从妖怪马尔萨斯那里摘文引句,为那些暴君的统治和某些奴颜媚骨者鼓吹的托辞罢了。如果要彻底揭露这些家伙的愚昧蠢笨、稀里糊涂、言行武断,和让人难以忍受的浅薄无知、蛮横骄纵,还有疯疯癫癫以及对神灵的亵渎,最有效的一种方法也许就是赶上收获时节来这个地方看看——看看这年收成、人丁、状况和种种变化。上帝对这个地方真是倾囊恩赐了。从山顶之颠眺目远望,我吃惊地发现在河谷之中,有大量的瑞典芜菁长满了大部分的田地上,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从盐山到纽泊里,这一路上我都看见很多长势良好的英国和瑞典芜菁;但自纽伯里到伯克莱、海克莱、厄赫斯本与唐格里一带,却很少见到这些东西;而到了卢德加什和埃弗里周围地区,几乎见不到芜菁的踪迹。可是我早上到达米尔顿山庄时,却见到了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瑞典芜菁。然而河谷中的芜菁长得更好,田野的色彩也变得艳丽多了,真是美不胜收,这景象正好与今年收拾得格外干净的休耕地和茬子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走到山脚下,我便决定去米尔顿村,在我的地图上,这个村里教堂上的代号是3。我把伊斯顿(2)甩在了右后方,我也没有去寻找阿文河的源头沃顿河(1),这条河与马尔博罗森林的西南角为邻,离马尔博罗镇只有五六英里远的距离。我记得有个大农场主朋友就住在阿文河的下游,于是决定前去拜访。平时我出门总是喜欢先问路,于是便向这个小猪倌打探我那个朋友的住所,让人惊喜的是他就住在米尔顿教区里。我策马来到村子中心的教堂,紧接着就笔直奔向朋友家,他的房子就设立在通向河谷的路边上。我曾经见过很多很多次惊喜交织的场面,然而在我一生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农场主及其家人见到我这样惊喜的样子。人们见面时通常都说“很高兴见到你”;一般来说,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我一向很谨慎,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受到热诚的欢迎,否则决不会轻易登门造访,以免有一点点前去打扰的嫌疑。但是,我的这位住在费非尔德(米尔顿教区内)的朋友和他的全家对我的到来表示出的惊喜若狂,确实是用言语所表达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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