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最后的星期集 - 第6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旧屋
  街道的年轻人成立了俱乐部。
  我一楼的房间借给他们使用,他们开会给我戴绚丽的花环;我赢得了纸上的赞扬。
  下班回来,我看见闲置了八年的屋里异常热闹。他们有的脚跷在桌上看报,有的打扑克,有的争吵得面红耳赤。屋里烟雾腾腾,空气污浊。烟缸里积满烟灰、火柴、烟蒂。
  我每天靠他们海阔天空的胡聊充填我黄昏的空虚,十点以后,人去屋空,地板上卧趴着残余的话题。外面传来有轨电车嘎当嘎当行驶的单调的声响。我偶尔听听几张翻来覆去听腻了的唱片。
  今晚没有人来。他们聚集在哈奥拉车站,欢迎一位名字与海滨的掌声胶合在一起的贵宾。
  我熄了灯。这些所谓现代派,所谓时代的尖兵,几个月来首次没有光临我的一楼。
  八年前,漾散在空气中的摩挲和隐约的青丝的气息所勾起的遐想,融合在一楼屋里每一件杂物中。
  我侧耳静听,那张花床罩盖着的旧空床仿佛在诉说往事。祖父在世时栽的那棵古苍的穆仲甘特树,伫立在无月之夜的幽黑中。街道对面的楼房与这棵树之间的天空中,闪耀着一颗星。我凝望着这颗星,一阵痛楚涌上心头,这颗星多少个夜晚曾在伉俪生活的潮水中闪光呵。
  如烟往事的一幕,至今历历在目……
  一天上午我杂事缠身,无暇看报。傍晚拿着报纸,坐在这间屋子的窗前这张椅子上阅读。她蹑手蹑脚走到我身后,一把抢走报纸。嬉笑声中展开了争夺。我夺回报纸得意地坐下阅读时,她突然揿灭电灯。那天迫使我认输的幽暗,今天笼罩我的全身,好像那天灯灭的寂静中,她用充满嗔怪的无声微笑的双臂,紧紧地搂抱着我。
  蓦地,一阵夜风吹得树叶萧萧作响,窗棂瑟瑟抖颤,门帘惊慌地翻卷。
  我镇定地说:“是你穿着桔黄色纱丽,从冥府回到你的屋里来了么?”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听见无声的低语。“我回到谁的身边?”
  “难道你没有看见我?”我问。
  我又听见:“我来到人世,认识了我永远年轻的情人。这屋里我再没有见到他。”
  “他在什么地方?”
  她柔声地说:“他在我在的地方,而不是别处。”
  这时,门外响起了喧嚷声,他们从哈奥拉车站回来了。
  管家讲的故事
  烛台上的铜油灯,隔一会儿拨高灯芯,以增加光亮。和象牙一样光洁的地板上铺着几张草席。小孩们围坐一圈。墙隅里光线黯淡。

  管家穆罕年老体弱,染黑的披肩长发梳得平顺熨贴。皮肉松驰,眼珠几乎凸了出来。四肢的骨骼颀长。沙哑的嗓门时而粗浑,时而尖细。他的经历富于传奇色彩。他坐在我们中间讲大盗罗库的故事。我们被精彩的情节所吸引,激动的心像南风中飘动的树叶。
  开启的窗外是胡同,昏黄的煤气灯的灯杆似呆立着的独眼妖怪。马路左边树影斑驳。胡同口的大街上走过卖茉莉花的花匠。邻居的狗无端地狂吠。门厅里挂钟敲了九下。
  我们出神地听着罗库如何劫富济贫。
  穷婆罗门达得拉塔要为儿子举行受戒仪式,罗库捎口信儿给达得拉塔:先生,不能光膜拜神像,不要为仪式的开销犯愁。他写信给鱼肉乡民的村长,叫他拿出五千块钱,立刻给达得拉塔送去。一位寡妇交不起官税,要卖掉她的房屋。罗库闻讯夜里“拜访”税收官,一张空纸替她交了田赋。临走时说:“你欺骗了许多穷人,让你罪孽的负担轻一些吧。”
  有一天半夜里,罗库提着抢劫的财物回去。他轻便的小船系在榕树荫影里。途中他听见办喜事的一家人在哭泣。新郎吵完架扬长而去。新娘的父亲抱着迎亲队头领的脚不松手。
  路边浓密的竹林里,突然响起“杀呀,杀呀”的呐喊。天上的星星吓得哆嗦不止。村民们听出这是罗库令人胆颤心惊的怒吼。彩轿连同新郎撂在路上,轿夫们抱头鼠逃。新娘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跑出屋,黑暗中传来她的哭泣和哀求:“求求你,姑爷,保全俺闺女的脸面呀!”罗库像阎王的使者,从彩轿里揪出吓破了胆的新郎,又狠狠地给了迎亲队头领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女方院落里吹响唢呐,又是一片欢声笑语。罗库同他的伙计们站在四周,像湿婆神成婚之夜来庆贺的鬼神,个个光着胳膊,全身抹油,脸上抹着锅灰。
  婚礼完毕,午夜离去的时候,罗库对新娘说:“你也是我的闺女,往后有什么急难,别忘了罗库。”
  时过境迁,现在的孩子在明亮的电灯下看报,获悉某地某时发生抢劫事件。听神话传说的宁静的黄昏,已告别了现代家庭。
  我们的回忆也已经和铜油灯一起熄灭。
  纳哈尔·辛格
  遵奉莫卧儿皇帝的命令,阿夫拉沙尔·汗、慕加法尔·汗、穆罕默德·阿明·汗率兵出征。藩王郭帕勒·辛格·瓦多利亚、乌特伊托·辛格·本德拉率领本邦人马配合作战。
  莫卧儿军队包围了库卢达普尔。出路切断,粮草断绝,潘德·辛格率领锡克教徒坚守城堡。

  一发发炮弹飞过城墙,落在城内爆炸。城外数不清的火把映红四野,映红夜空。
  锡克人的粮仓里,已经没有一粒小麦、玉米、谷子。柴薪已经烧光。他们饥饿难忍,撕嚼生肉。有的甚至割自己小腿的肉充饥。树皮、树枝磨成粉,烙成饼,分给守城的将士。
  像在地狱里熬了八个月,库卢达普尔终于陷落。死亡的宴筵上血流成河。战俘们虚弱地呻吟:“啊,师尊。”每天许多锡克教徒被杀害。
  锡克族青年纳哈尔·辛格清秀的面宠闪耀着心灵纯朴的光彩,双眸像两支上午吟唱的凝结的颂神曲,光洁细腻的身体,仿佛天国的艺术家用闪电的刻刀镌刻而成。他十八、九岁光景,像一株娑罗树苗,刚劲地向上生长,但南风吹来,仍轻轻摇动。他的身心洋溢着不竭的生气。
  他被押进刑场。人们惊讶而可怜地望着他的脸。刽子手的大刀迟疑的当儿,钦差赶到,宣读萨亚德·阿卜杜拉·汗赦免的手谕。
  替纳哈尔·辛格松绑的时候,他问道:“为何单单免我一死?”
  回答是:他守寡的母亲为他叫冤,说他不是锡克教徒,他是被强征入伍的。
  纳哈尔羞愤交加,满面通红地说:“我不需要虚伪的怜悯。
  我是锡克教徒,我说真话赢得永久的自由。”
  旅客
  我是旅客。
  一路走来,我看见典籍中歌颂的许多国家的伟业,已经荡然无存。我看见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已成为遭人唾弃的灰烬;它胜利的幢幡已像霹雳轰哑的狞笑一样飘逝。无比的傲慢蜷伏的尘土上,乞丐铺着破褥睡觉,倦怠的旅客留下的足印,被万世的每一天的脚掌抹掉。
  我看见漫长的岁月埋在沙层里,像遇上意外的风暴顷刻间沉入昏暗海底的航船,载着希冀,载着情歌,载着忆恋。
  在“无始无终”中漫步,我感到我的心律里有“无限”的岑寂。
  沉思
  肢体的樊笼里幽禁的我的生命,在省醒中陡然活跃起来,躯壳无从知晓它急于要倾诉什么。
  笼中鸟的啼叫,不独属于竹笼。啼叫中蕴含远方的树籁,蕴含辛酸的回忆。
  我举目四望,这不是织视线之网。原野定睛注望国界外的国家,地极的示意,隐入想象之国的无形的征兆。
  漫漫路途布满善恶,昼夜在哀乐的崎岖的路上行进,支托旅程是路的唯一宗旨?
  歌的呼吁飞出嘈杂的人声,哪儿能找到它的真谛?

  冬日寒冷,夏雨倾盆,春天的湿暖抚摸泥土下蛰眠的种子,暝黑中它做着离奇的梦,梦中有它的终极?
  花儿在朝霞中绽放,今日不开,难道永不开放?
  我在
  冬阳下麻栗树树林里,静息着溶金的绿涛。紫岚氤氲,垂挂着气根之篮的老格树,把枝条伸展到路径上。果浆树的枯叶与尘土结为好友,随风飘荡。
  懒怠的日子,像南归的白鹤,飞进无垠的碧蓝。一句话像绿叶的飒飒声在心中响起:我在。
  井台旁那棵普通的芒果树,不动声色地站了一年,披着常见的绿纱。早春二月,激情浮上它的根须,花枝上缀满雪白的词汇:我在。——收辑在日月光华的辞书里。
  心灵的主宰在倦困的心儿之侧窃笑,旋即用情人的秋波和诗人的歌曲铸成的点金棒,猛地点触。于是,失却于飞尘蔽暗的日子里的我,霎时间重现在不凡的阳光里。
  我不知道那无价的时刻是否收藏于宝库,我只知道它来自自我意识麻痹时的我,在我的心底唤醒宇宙之心的永恒真理:我在。
  吉祥女神
  呵,吉祥女神,新年伊始,你坐在湿婆神的脚下,进行罕见的苦修。
  你不思饮食,瘦骨嶙峋,乌发变得灰褐。你每日以愁思之火焚烧你的痛苦;用功果的火焰将旱魃烧成灰烬。
  你变黑暗为光明,赋予委廓以朝气;牺牲的祭火中,奢侈的垃圾化为青烟。
  天边的云吼宣布湿婆神的愉悦,恩典的雨云垂临焦灼的大地。芳草为沙漠铺的绿茵上立着“美”的慈足。
  药叉
  呵,药叉①,你俩的爱情一度像莲花的蓓蕾,是闭合着的。你的爱妻生活在狭小的家庭里,夫妻生活的节日冷冷清清。她隐藏在你的身影里,像雨季浓云的怀里失踪的明月。
  后来,财神的诅咒像恩典一样降临你的头上,朝夕相处的罗网撕碎。爱情羞闭的花瓣舒张,在人世显露丰满的娇艳。
  黄昏雨洗的素馨花献给它清香,播散花粉的南风,传递花苑对它的倾慕。
  那天你懂了什么是泪濡的高洁的思恋,在心宫塑造爱情的活生生的塑像,罩着天国荣誉的光环。你吹响情韵的法螺,在万代欢乐的殿堂里,给予冷清的居室里你心爱的美好形象以恒久的席位。
  如今你的爱情获得生动的语言,你成了诗人。你思念的爱妻离开你的暖胸,坐在你的心房弹唱着离愁别绪。
  她是你献给世界的珍品。
  --------
  ①财神的侍从,因玩忽职守遭贬谪,远离妻子一年。
或许您还会喜欢:
生活在别处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读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吕新雨生存于人类的文化传统之中,我们对于"诗"、"抒情"、"美"这样的字眼,总是保持着崇高的故意。人类不仅具有抒情的能力,而且具有这种需要,基于生存的需要。这样抒情诗就不仅仅是一个美学问题,而且是一个具有存在论性质的问题,抒情态度成为人类的一种生存范畴。 [点击阅读]
畸形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大战末期,我在埃及认识了苏菲亚-里奥奈兹。她在当地领事馆某部门担任一个相当高的管理职位。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正式场会里,不久我便了解到她那令她登上那个职位的办事效率,尽管她还很年轻(当时她才二十二岁)。除了外貌让人看来极为顺眼之外,她还拥有清晰的头脑和令我觉得非常愉快的一本正经的幽默感。她是一个令人觉得特别容易交谈的对象,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偶尔跳跳舞,过得非常愉快。 [点击阅读]
白衣怪圈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2
摘要:1月4日星期一上午7时5分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冬夜一片漆黑。海伦·卡伯特在拂晓时醒了过来。她躺在路易斯伯格广场她父母的家中,一缕缕暗淡的晨曦刺破了笼罩这间三楼卧室的黑暗。她睡在一张有顶篷装饰的床上,懒得睁开眼睛,依然沉浸在鸭绒被赐予的舒适温暖之中。她称心如意,全然不知她的脑组织已出了大毛病。这次假期海伦并不很愉快。她是普林斯顿大学3年级学生,为了不影响功课,她预约了在圣诞和新年假期中做刮子宫手术。 [点击阅读]
纯真年代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2
摘要:作者:蒲隆美国文学批评家菲利普·拉赫夫把美国文学中典雅和粗犷这两种不同的流派形象地称为“苍白脸和红皮肤”。这两种流派不仅写作风格相异,而且题材也不同:“苍白脸”多写上流社会,“红皮肤”则多写下层民众。当然两派作家的家庭出身和社会经历也大相径庭。 [点击阅读]
罗杰·艾克罗伊德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2
摘要:谢泼德医生在早餐桌上弗拉尔斯太太于16日晚(星期四)离世而去。17日(星期五)早晨八点就有人来请我去。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因为她已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九点过几分我就回到了家。我取出钥匙打开了前门,故意在大厅里磨蹭了一会,不慌不忙地把帽子和风衣挂好,这些都是我用来抵御初秋晨寒的东西。说老实话,我当时的心情非常沮丧忧愁。我并不想装模作样地认为,我能够预料今后几周将要发生的事。 [点击阅读]
老人与海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2
摘要:1961年7月2日,蜚声世界文坛的海明威用自己的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整个世界都为此震惊,人们纷纷叹息这位巨人的悲剧。美国人民更是悲悼这位美国重要作家的陨落。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1899—1961年),美国小说家。1899年7月21日,海明威出生在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郊外橡树园镇一个医生的家庭。 [点击阅读]
老处女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在五十年代的老纽约,屈指可数的几家人在单纯和富有方面居统治地位,其中就有罗尔斯顿家。强健的英国人和面色红润、身体笨拙的荷兰人合为一体创造出一个繁荣谨慎,却又挥金如土的社会。“办事要办得漂亮”一直是这个谨小慎微的世界上的一项基本原则。这个世界全是由银行家,与印度做生意的商人、造船厂家和船具商的财富建造起来的。 [点击阅读]
背德者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引子天主啊,我颁扬你,是你把我造就成如此卓异之人。[诗篇]①第139篇,14句①亦译《圣咏集》,《圣经·旧约》中的一卷,共一百五十篇。我给予本书以应有的价值。这是一个尽含苦涩渣滓的果实,宛似荒漠中的药西瓜。药西瓜生长在石灰质地带,吃了非但不解渴,口里还会感到火烧火燎,然而在金色的沙上却不乏瑰丽之态。 [点击阅读]
芥川龙之介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2
摘要: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 [点击阅读]
花儿无价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一过晚上八点,商业街上营业时间最长的中华荞麦店也打烊了,小城顿时漆黑一片,复归寂静。夏季里,商家的经营对象是从东京、大阪等地回来省亲的人们,因此,常常会有许多店铺营业到很晚。可是,自秋风初起,东北小城的夜幕就开始早早降临了。晚上十点,城边的卡拉OK快餐店也关了门。几个手握麦克风、狂唱到最后的男女客人走出来,各个怕冷似地缩着身子,一面商量着接下来去何处,一面钻进停在路边的汽车。 [点击阅读]
茶花女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玛格丽特原来是个贫苦的乡下姑娘,来到巴黎后,开始了卖笑生涯。由于生得花容月貌,巴黎的贵族公子争相追逐,成了红极一时的“社交明星”。她随身的装扮总是少不了一束茶花,人称“茶花女”。茶花女得了肺病,在接受矿泉治疗时,疗养院里有位贵族小姐,身材、长相和玛格丽特差不多,只是肺病已到了第三期,不久便死了。 [点击阅读]
葬礼之后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2
摘要:老蓝斯坎伯拖着蹒跚的脚步,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地,逐一拉起房里的百叶窗。他那粘湿的双眼,不时地望向窗外,挤出了满脸的皱纹。他们就快要从火葬场回来了。他老迈的脚步加快了些。窗子这么多。“思德比府邸”是一幢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哥德式大建筑。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是豪华锦缎或天鹅绒,有些墙面上仍旧系挂着丝绸,尽管这些都已年久褪色。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