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簪中录 - ☆、十八 明透双鱼(三)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十八 明透双鱼(三)
  周子秦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将这几个小碗放到托盘之中,端回自己住的地方。
  李舒白与黄梓瑕跟着他到院落之中,守候在门边。
  两人俱不言语。天气朦胧阴暗,笼罩在薜荔低垂的游廊之上,夏末最后几朵荷花在亭亭翠盖之上孤挺,一种异常鲜明夺目的艳红。
  长风带着夏日最后的热气,从荷塘上滚过,向着黄梓瑕扑去,笼罩了她的身躯。
  她身上有薄薄的汗,针尖一般颗颗刺在肌肤上。又迅即被热风蒸发殆尽,唯留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
  只剩得水面风来,斜晖脉脉。
  黄梓瑕靠在栏杆上,许久缓过气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李舒白。
  而李舒白也看着她,没有任何言语。
  黄昏笼罩在他们身上,整个郡守府一片死寂。
  夕阳如同碎金一般洒落在远远近近的水面之上,波光跳跃,粼粼刺目。
  四年。
  在这里,她从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蜕化为一个不顾一切的少女;也是在这里,她从人人艳羡的才女,打落成人人唾弃的凶嫌。
  她曾想过,自己已经历了人间最为痛苦不堪的际遇,尝过了最撕心裂肺痛彻肝胆的滋味,她也曾想过,这个世间,应该没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等待着自己了————
  然而却没想到,真相到来的时刻,居然比她所设想过的,更加可怕。
  她身体剧烈颤抖,在这样的夏末初秋夕阳之中,她却全身骨髓寒彻,额头和身上的冷汗,渗出来,细细的,针尖一般。
  她抓紧了李舒白的手,用嘶哑干涩的声音,问他:“难道,真的是我……亲手送去了那一碗毒汤,将我所有的亲人置于死地?”
  李舒白默然望着她,看见她眼睛瞪得那么大,可那双眼睛却是死灰一样的颜色,没有任何光芒在闪烁。
  那个千里跋涉,狼狈不堪地被他按倒在马车之中,却还固执地说自己要为亲人洗雪冤屈的少女,那眼中一直跳动的火焰,熄灭了。
  一直支撑着她走下来的信念,消失了。
  李舒白握着她的手,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冰冷。因为她身上的那种寒意,他的心口也涌上一股带着刺痛的凉意。他慢慢地抬起双臂,将她拥在怀中,压抑着自己微颤的嗓音,低低地说:“不,不是你。”
  “是我!是我亲手将那碗汤端过来,又是我亲手给他们一一盛好,我请他们一一喝下,一切……都是我!”
  她失控地叫出来,她的身体被李舒白紧紧抱住了,无法挣扎,可脸上的肌肉却在微微抽搐跳动,十分可怖。

  李舒白一阵心惊,他将状若疯狂的她抵在栏杆上,直视着她低喝道:“黄梓瑕,冷静下来!”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从自己的身上甩开。但她怎么能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易压制住,她胡乱的挣扎唯有换来凌乱的喘息。
  她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低声说:“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就不是你的。你只是这借刀杀人中的一环,你是被利用,毫不知情。而你最该恨的,不是自己,而是背后那个人。”
  她的动作缓了下来,呆呆地望着他。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历经波折,终于一步步走到这里,与其在这里追悔自责,不如奋起一击,揭发对方的阴谋,为你自己翻案,为你爹娘、兄长、祖母和叔父擒拿真凶,才是正事!”
  黄梓瑕瞪着他好久好久,才终于张了张嘴,嘶哑的喉咙中,挤出破碎不堪的几个字:“理由……我得知道他的理由……”
  “是,这才是接下来你重要的事情,而不是追悔自责!”
  她在他的话中,渐渐冷静下来,许久,那双死灰色的眼中,终于涌起雾气,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坠落于他的手上,细微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刚刚在自己的手上抓出了好几道小伤口,而滴落的眼泪自伤口渗入,令他感到微痛。
  他默默地抬起手,轻轻地将她眼泪拭去,又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细细抿到耳后。他那双一贯冷冽的眼眸,如今却显得格外温柔明透,那里面,盛着一泓无人知道的湖水,当他呈现给她时,便能将她全部包皮容,世间的风雨永远无法侵袭。
  他凝视着她,缓缓地说:“若是真的太累,你就休息一会儿。安心交给我吧,我会带着你走。”
  她泪流满面,失控地在他怀中哭泣了许久。
  但最后,他终于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低喑哑塞,却终于一字一字挤出来,艰难无比:“不,我说得对……我终于历经波折走到这里,这最后的一刻,我也会努力做好,我会……亲手将一切完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子秦那紧闭的门忽然打开,他脸色青紫,眼睛圆瞪,狂奔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张大嘴巴剧烈喘息,口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舒白已经放开了黄梓瑕,两人坐在游廊的栏杆之上,隔了半尺距离,不远不近。
  黄梓瑕直起腰,让自己的后背脱离了柱子,笔直地站在周子秦的面前。

  李舒白开口问:“结果如何?”
  周子秦呼吸急促,勉强抑制自己胸口的剧烈起伏之后,才终于憋出四个字:“鸩毒!五碗!”
  黄梓瑕僵立的身子,仿佛脱力般软了下来。李舒白扶住她,让她坐在水边游廊之上,轻拍她的后背。
  而她终于缓过一口气,眼前的黑翳和耳边的轰鸣渐渐远去。
  她将头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结案了。”
  周子秦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她:“结案?哪个案子?是傅辛阮的案子?还是齐腾的案子?汤珠娘的?”
  “所有的,以及,前蜀郡太守黄家的案子。”她用尽了胸中最后的力量,一字一顿的说,“这三个案子,有一条无形的线牵连在一起。如今这条线的线头我们已经抓住了,接下来,只需要用力一扯,掩盖一切的幕布落下,这个案子便结束了。”
  “结束了……?”周子秦咀嚼着她的话,心里感到无比的悲凉————他还完全没有线索呢,对方怎么就已经全部都了解了?
  “是的,本案,不,应该说,是这三个案子,都已经结束了。”
  天色已晚,沉沉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成都府。然而夔王一声令下,在掌灯之前,有关人等全都来到了这边。
  虽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就连西川节度使范应锡也赶紧带着儿子匆匆赶赴郡守府。
  王蕴是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他一身雪青色绫罗外衣,看见黄梓瑕时,脸上虽还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但终究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郡守周庠早已经在自家水榭码头设下座椅,并让女儿以扇障面,进了碧纱橱。
  公孙鸢与殷露衣同时来到,见当日齐腾死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已到来,便向黄梓瑕与周子秦点点头,二人都在水榭中坐了下来。
  禹宣也随即到来了,他身穿天青色襕衫,悄无声息地在水榭边坐下,如他一贯的低调。
  令众人不解的是,那日根本不在此处的广度寺沐善法师居然也被请了过来,在水榭之外给他设了蒲团。
  成都府当日在场的诸位乐伎、郡守府的家仆、周紫燕的丫鬟,甚至连汤珠娘那个二流子侄儿汤升都被寻到,传唤了过来。
  待到众人或落座或站好之后,李舒白看向黄梓瑕,向她点头示意。黄梓瑕站起,对众人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因前几日发生在郡守府的一桩谋杀案,即节度使府判官齐腾被杀一案。”

  一言既出,下面顿时人人肃静。范应锡捻须不语,周庠皱眉作沉吟状,公孙鸢轻轻搂住殷露衣的肩头以示安慰,而范元龙却早已喊出来:“什么?齐腾案?杨公公已经有线索了?”
  “我已经知道作案的人是谁,以及,凶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齐判官,又将凶器藏在何处。”
  范应锡看向李舒白,见他坐在黄梓瑕身后,却未说话,便已知此事他知情。于是他立即附和道:“杨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对付我府上判官之人,或许是与我有仇,或许是对郡守,对王爷,对朝廷心怀不满,定要狠狠教训之!”
  “范将军心怀朝廷,忧虑王爷,这本是好事,不过此事起因,却与所有家国大事无关,唯一的起因,不过是一个情字而已。”黄梓瑕淡淡说道。
  范应锡一听此话,顿时一脸震惊,然而李舒白却看到他的目光中绷紧的感觉略微松懈了。毕竟,如果与朝廷和夔王无关的话,他这个节度使也就不需要负责任了,至于手下判官的死,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齐判官之死,当时除了沐善法师,大家都在这里。”黄梓瑕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见有人紧张,有人专注,有人惊愕,有人不解。她不管任何人的反应,只慢慢地指着水榭,说了下去,“在这个案件之中,有两件事情,是阻碍我们破解谜团、擒拿凶手的关键————第一,是时间。”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显然都深以为然。
  “凶手下手杀齐判官,当然是在那一支舞的短短时间之内。因为在跳舞之前,我们排座入席,当时齐判官还搬着圆凳跑到了碧纱橱旁边,和周家姑娘说话。甚至,在开场之后,他也在和周家姑娘说话,直到,范公子在灌木丛边呕吐的时候,他才停止了说话,而且,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周子秦点头道:“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就在范公子呕吐之时或之后,也就是花瓣飘飞,公孙大娘进入纱帘,放飞蝴蝶之后。”
  “然而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不可能杀人的证据,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夔王、范节度、周郡守……乃至府中的丫鬟和仆人,都不可能悄悄离开,到后面去杀人。而现场的证据又表明,没有任何外人潜入的迹象,也就是说,凶手就在当时的水榭码头之上,即,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进行到最后的解谜时刻啦~
或许您还会喜欢:
那片星空那片海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楔子月光下,死神挥起镰刀,准备收割男子的生命。男子问:“怎样才能不死?”死神说:“找一个少女,只要她愿意放弃生命,把灵魂奉献给你,你就能活下去。”男子问:“怎样才能让一个少女放弃生命,把灵魂奉献给我?”死神说:“只要你得到她的心,让她爱上你。 [点击阅读]
部落的崛起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那个陌生人身上散发出色彩斑斓的能量,它们华丽地旋转着,飞舞在他背后,好似一件斗篷;环绕在他强壮的头颅上,如一顶皇冠般闪耀着光芒。他的声音在耳中和脑中都能听得真真切切,这声音在血液中流淌,就像一首遗忘已久而又突然忆起的甜美的歌。他承诺的东西很诱人,令他激动,让他的心止不住地渴望。但是,但是……什么地方仍然有些……当他离开之后,艾瑞达的三位领袖转向彼此,轻柔地开口说出仅在三人之间分享的话语。 [点击阅读]
镜·双城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飓风吹起乱雪,纷扬弥漫了半天,掩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雪暴之外的天依旧是湛蓝的,天风呼啸,苍鹰盘旋着。从半空俯视,帕米尔高原苍黄浑厚。慕士塔格雪山在连绵的巨大冰峰中、宛如银冠上一连串明珠中最璀璨的一粒,闪闪发光。而那些光,就是此刻乍起、弥漫山中的雪暴。然而,苍鹰的目力再好,也看不到雪暴下山腰那如蚁般蠕动的黑点。慕士塔格峥嵘嶙峋,高处笼罩在冰冷的阴云中。 [点击阅读]
镜·归墟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沧流历九十二年冬,天下动荡。白塔崩,破军曜,海皇归,帝王之血重现人世。将星云集、神魔聚首;腾蛟起凤,光射九霄。或曰:开天辟地以来,未尝见此异况也。”那一夜过去后,千年倥偬,云荒的史书上尤自留有那样记载。——然而千载之后,已经没有人真正知道那是怎样惊心动魄、改变整个大陆命运的一夜。那一夜里,到底埋葬了多少永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天翻地覆从今始,一夜风雨满云荒。 [点击阅读]
镜·破军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宇上,宛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沉睡中的云荒大地。沧流历九十一年五月十五的夜,黑如泼墨。然浓墨底下、却隐隐流动着云荒特有的暗彩。苍黄砾白,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惨绿,是北方尽头的颜色;青翠斑斓,是南方的大泽水田,交织的河流水网;而四围山峦簇拥:西方的空寂之山,东方的天阙和慕士塔格,以及北方云雾萦绕的九嶷,簇拥着大陆的正中的湖泊, [点击阅读]
镜·神之右手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这是个空白一片的庭院。纯白的房子,纯白的地面,纯白的摆设,甚至白色的假山,白色的树木,白色的喷泉。一切都是雪白的——那样没有颜色的颜色几乎让空间都不存在。这个深宫重门背后的庭院中没有东南西北,甚至没有天和地,六合宇宙在这里只是一张平展的白纸。水晶沙漏放在棋盘边上,然而里面计时用的白沙、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控制,无法流泻一丝一毫。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点击阅读]
镜·神寂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目击众神死亡的原野上终将开出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题记一、麾战沧流历九十三年三月一日,叶城之战爆发。在血洗了十大门阀之后,破军终于暂时满足,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帝都之外。为了击溃以飞廉为首的抵抗力量,夺取对伽蓝城来说至关重要的陪都,打通对外的水底甬道,云焕调集征天军团以半数以上的兵力攻向叶城,从空中包围了这座云荒最繁华的城市。同时,镇野、靖海军团也分别从水路和陆路加以支援。 [点击阅读]
长相思2诉衷情
作者:佚名
章节:131 人气:0
摘要:神农山位于中原腹地,风景优美,气势雄浑,共有九山两河二十八主峰,北与交通军事要塞泽州相连,南望富饶的燕川平原,东与天然屏障丹河守卫,西是著名的城池轵邑(ZhiYi)。轵邑曾是神农国的王都,在轩辕和神农的战争中受到重创,繁华烟消云散,百姓生活困顿。一百多年前,神农族的小祝融受黄帝委任,成为轵邑城主,掌管中原民生。他说服青丘涂山氏的太夫人,再次把轵邑作为涂山氏生意的中心。 [点击阅读]
长相思3思无涯
作者:佚名
章节:132 人气:0
摘要:请将我的眼剜去,让我血溅你衣,似枝头桃花,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颛顼来小月顶看小夭时,小夭正坐在廊下绣香囊,黑色的锦缎,用金线绣出—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针一线十分精致,已经快要绣完。颛顼等她绣完最后一针,稀罕地问:“你怎么有性子做这些东西了?”小夭说:“一举两得。针法也是医技,可以用来缝合伤口,多练练,能让手指更灵活些,病人少受点苦。”“还有一得呢?”小夭笑说:“我打算绣好后,送给璟。 [点击阅读]
雨夜里的星星沙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早晨的阳光总是美好的,一点也不假。和煦的日光散发出柔和的金色,金色的花,金色的草,万物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又柔美的金色之中。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气息充溢着整个旭初高中,清新飘逸。明晓溪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哈!舒服极了。最爱夏天,最爱阳光。可以吃棒棒的冰糕,可以穿凉快的衣服,如果一年四季都可以这样就好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她乐此不彼地拍拍手中的书。书呀书呀,你要是能变成冰淇淋就好了。 [点击阅读]
雾都孤儿
作者:佚名
章节:70 人气:0
摘要:小说描写了善与恶、美与丑、正义与邪恶的斗争,赞扬了人们天性*中的正直和善良,也揭露抨击了当时英国慈善机构的虚伪和治安警察的专横。同时,作品又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情调,充满着人道主义情怀。作者狄更斯(1812-1870),生于英国一个贫苦家庭,父亲是海军小职员,10岁时,狄更斯全家被迫迁人债务人监狱,11岁就开始承担繁重的家务。狄更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点击阅读]
靠自己去成功
作者:佚名
章节:37 人气:0
摘要:六月二十五号,吃完中饭,我照例躺在沙发上看报,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大门,好迎接放学回家的女儿。但是突然心头一震,今天不用等女儿了,因为前天我已经把她送进离家三百多哩的集中营。那不是真的集中营,而是有六十年历史的“草山(Meadowmount)音乐夏令营”。每年暑假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在那儿接受魔鬼训练;世界顶尖大师伊萨帕曼(ItzhalPerlman)、马友友和林昭亮、简明彦都是那里出来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