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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点好行装,还在皮箱里塞上了一张支票和我的印章。这样,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很多钱时,就可以把银行里的存款从东京的总行里提出来。
准备完毕之后,我先去看望舅舅,他还在昏睡着,我谨遵医生“最好让他多休息”的嘱咐,没有叫醒他。
然后又来到秋子的房间,门依然锁着,怎么敲她也不开门。
“秋子,我就要出远门了,想见你一面,开开门好吗?”
我不停地敲门,大声地呼唤,也许是“要出远门”几个字管用了,终于从里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一开,我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秋子站在屋里,一如从前那样婷婷玉立。
她穿着一件像丧服一样的黑色洋装,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纤弱地站在那里,模样可怜,但更衬托出她梦幻般的美丽。
“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大家不让我去看他。”
秋子最挂念的还是舅舅的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了,现在他正睡觉呢。这次的事情我全都很清楚了,不用担心,就全交给我来处理吧。这回出远门,也是为了洗去你的不白之冤。后天我肯定就会回来。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可千万别着急啊。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带回好消息。”
我怜爱地抚摸着秋子的肩膀,安慰她那颗悲痛的心。
秋子久久地注视着我,泪水从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光滑的脸颊流淌下来。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我怀里,呜呜地哭成了个泪人。
啊,这么可怜的弱小女子会是有前科的人,会是阴谋投毒的人?原先我还多多少少怀疑她,但是看到她的泪水,听到她的呜咽,这些疑虑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我竟然还怀疑她,简直是我的耻辱。
就这样大约一分钟时间,我一直紧紧拥抱着秋子。我们已经不再是两个人了,而是已经溶为一个整体,可以互相感知对方的心灵。我甚至能感到秋子的心脏就在我的手上跳动。秋子肯定也与我有相同的感觉。
过了很久,我们才分开。相对而视,我们都笑了。秋子的脸色红润起来,露出了笑容。
“我没事了。别替我担心,不论你到哪里……”
她已经完全把自己托付给我了。
“那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我让秋子坐在沙发上,转身离去,轻轻关上了房门。从渐渐关闭的门缝里,我看到秋子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微笑。
经过了20多个小时漫长难熬的火车旅程,第二天早上终于到达了东京火车站。我已经很久没来东京了。当然,那时候还根本没有什么载客飞机。
在车站旅馆吃过早饭,马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麻布区今井町。到那里一看,竟然是一座令人惊叹的古朴的西洋建筑。在砖砌的门柱上,镶着阿拉伯风格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门牌号码是29号,而且大门的名牌上也写着“芦屋晓斋”,肯定就是这里了。我下了车,按响了门铃。门里探出一位健壮的老人,他身穿黑色竖领西服,双手背在身后,像是看门人。
“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打量我,语气很冷淡。
“请问芦屋先生在家吗?”
老人的回答很奇怪。
“他在不在家视客人而定,你到底是哪位?”
既然这么说,那主人肯定在家。
“是先生的熟人介绍我来的。我大老远从长崎赶到这里。”
我把名片顺着门缝递进去,老人接过去看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可疑的地方以后,才默默地打开门让我进去。
“从长崎来别说什么‘大老远’,来找我家主人的远方客人一点也不稀罕。北海道、库页岛就不用说了,就连朝鲜。中国、印度也都有客人来拜访呢。”
老人有些炫耀地说着,打开房门,带我走进了一个房间。
“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禀告先生。”
说完,就继续向里走去。
这是一间和建筑的外观很相衬的古雅房间,地上铺着高贵的波斯地毯,刻花的栎木桌椅油光捏亮。天花板上镶着一个牵牛花形状的枝状吊灯,在墙角的一个栎木角柜里,摆放着一个人的头盖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窟窿好像在瞪着我。
在房屋的装饰当中,最令人称奇的要算是在四面墙和天花板上,都挂着十几个摆成各种角度的大镜子。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魔术般的镜子房间。
我来到一面大镜子前往里一瞅,看到连我的后影、侧影也都在镜子里晃动,这让我不太舒服。再回头看,对面的镜子里也总有我的影子,看上去我的影子都重迭在一起了。
顺着镜子的角度我抬眼往上看,发现在靠近天花板的墙壁顶端留着一道五寸宽的缝隙。或许这道缝隙是光影的通道,屋子里所有的情况都反射到缝隙里去,而主人在里面的房间就可以观察到这里的一举一动。这么多角度各异的镜子,自然而然让我有了这种感觉。想到我坐在这里,芦屋先生在别的房间正紧盯着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不过,既然我的影子可以反射进去,那么我在这里也应该能看到对方的影子。于是我在一个个镜子前走,试试能不能看到里头房间的情况,但没有一个镜子里有人的影子,看来这绝非普通的设计。
我正要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刚迈出一步,恰好看到眼前的一面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下配条纹布裤子,腋下夹着一个像是小箱子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去。
我感到这个人很面熟。可是很遗憾,因为是背影,所以我看不太清。对了,说不定别的镜子里有他正面的影子,我赶紧在众多的镜子间搜寻。啊,果然有一面镜子映着那个小个子男人的正脸。原来是他——黑川太一律师,就是秋子说“只有他才能保护自己”的那个黑川律师。
我连忙上前向着镜子里的影像打招呼,但他的影像很快从镜子里消失了。我赶紧推门出去看,走廊里和大门口也都没有他的影子。因为是镜中的影像,也许实际上他在很远的别处。向镜子里的他打招呼,真是猴子捞月。
可是黑川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也认识芦屋先生?莫非也是为了秋子的事情而来?看样子他已经办完事了,这回恐怕又让他抢了先。他腋下夹着的箱子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正在左思右想,这时刚才的那位老人又出现了,对我说:
“先生答应见你,请跟我来。”
我跟在老人身后,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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