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昔
西海里沐浴完毕,黄昏被散着湿发来临。
痴梦的一缕轻烟,升向神秘的星空。
迷离、沉寂的时刻——我不提她的姓名。
她刚刚梳妆,身着天蓝色纱丽,独坐在凄冷的露台上唱歌,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立在她身后。
她唱的兴库调的歌词是:你若颖悟你将归去,我不会,决不会挽留你,一似我不挽留启明星。
聆听间,世俗的帷幔不翼而飞,好似异卉奇葩的看不清的美妙的舒展;淡淡的芳香弥漫天际,不可获取之物的慨叹,是历经磨难的未赍之愿的微语。
超度亡灵的吠陀经咒,曾揭开世界的幕布说:人世的尘土是甜蜜的。
我的心用同一种声音说,人世的尘土是乐曲。死亡,哦,甜美的死亡,展开你歌的翅膀,携我飞往来世!
我眼里的她,像是坐在幽暗石阶上的仙女,绯红的纤足浸在黄昏黝黑的水里,无岸的湖里荡起乐音的漪澜,我起伏的胸膛震颤的微风,抚摸着她的周身。
我眼里的她,像花烛熄灭的洞房里的新娘,企盼的缱绻在即,脉管里热血沸腾。
北斗星凌空不瞬地俯视,柔风送来宛转动听的情曲。
我眼里的她,仿佛已返回前世似曾相识的迷惑之中。
她撒开一张歌曲之网,捕捉遁逸今时的信息,以乐音探触,反复搜寻失落已久的交往的细节。
超过露台的胡桃树梢上面,升起了下弦月。
我叫了她一声,她霍地站起,转身瞅着我,皱着蛾眉说:
“讨厌,干吗偷偷摸摸?”
我一言不发。
我不曾说“不要无谓地责怪”,不曾说:“你可以亲昵地说声‘来呀,见了你我特别高兴’”。甜情蜜意蒙上灰尘。
第二天有集市。
我坐在窗口眺望。烈日烤灼着毗邻的空阳台,以澄清的光荡涤昔年春夜的痴醉。
阳光贵贱不分地照耀平畴,照耀高利贷者的铁皮屋顶,照耀可装蔬菜的一摞摞竹篮、一捆捆稻草、一堆堆铁锅,照耀样式新颖的陶罐。
太阳的点金棒触点着树冠圆大的苦楝树的花蕾。
路边的菩提树枝缠绕棕榈树干,失明的托钵僧在树阴下击钵吟唱:今日归去,明朝复来,我瞻望未来的岁月。
贸易的杂乱有趣的背景上,民间谣曲绣上了凡世热切的心语:瞻望未来。
两只水牛眼神阴郁地拉着货车,脖上的铜铃当当响,从木轮的转动,抽出凄凉的声响。
今日天光仿佛展布着泥土的笛音。一切令人心旷神怡。
我的心又以吠陀经文的韵律唱道:甜蜜呀,人世的尘土。
煤油店门口当今的一位行脚僧,映入我的眼帘。他穿着缀补的道袍,腰间系一只手鼓。
四周聚了不少人。
望着形态古怪的僧人唱歌,我哑然失笑,他也来完美集市的景观。
我把他叫到窗前,他继续唱道:“我赶集寻觅不可把握的东西,众人将我硬拽到这里。”
|
目录 上页 下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