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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7·地狱债 - 第十一章 地狱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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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修女争辩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当这名修女还喜欢挥舞手中的轻机枪来强调论点时更是困难。乔瑟芬修女差点气炸,因为我不肯告诉她我在天赋之中看见了什么,但我就是不能告诉她。在我找出证据之前绝对不能说。有些事就是诡异到不能说出口,就连在夜城里也是一样。乔瑟芬修女最后终于让步,不过,还是坚持要随我一起前往葛里芬殿堂。我不忍心拒绝她,至少在我们身处一堆修女的尸体之中时没有办法。再说,她持有荣耀之手,唯一可以让我们在转眼间穿越夜城、前往葛里芬殿堂的法器。于是我答应带她同行。为了以防万一,乔瑟芬修女又让我等了好一阵子,跑去装备更多枪枝、手榴弹以及燃烧弹。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真的应该介绍你和我女朋友认识。你们两个实在太像了。”
  修女大哼一声。“我强烈怀疑。好了,就这样。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她又看了礼拜堂最后一眼,强迫自己注视每一具惨遭肢解的尸体,确保在抵达葛里芬殿堂时心理处于正确的情绪。接着她点燃荣耀之手的手指蜡烛,插入面前的房门。沉重的木门突然鼓胀,浮现一道涟漪,随即剧烈颤抖,仿佛十分恐惧。接着木门开启,其后一片漆黑。我在前头带路,乔瑟芬修女紧随在后。
  但是当我走出木门之后,却发现自己距离葛里芬殿堂还有一段距离。我出现在殿堂外围的丛林,完全不见乔瑟芬修女的踪迹。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退回木门,但是当我回头时,木门已经不见踪影。一道道皎洁的月光自树林天顶洒落,在扰动不休的树叶与草木上画下银色的图案。树木之中存在着诡异的光芒,泥土底下传来缓慢而又沉重的声响。四面八方到处浮现缓慢恐怖的骚动,因为丛林已经察觉到我的真实身份。
  葛里芬殿堂的防御系统必定开始加班了。他们没有办法阻止荣耀之手如此强大的法器,但是借着把我丢在这里,他们就可以阻止我进入殿堂。丛林。一座所有植物随时处于饥饿状态的丛林……
  四面八方的植物开始挺立而起,花朵盛开,露出其中的利齿与咽喉;长满尖刺的树枝朝我接近,藤蔓植物有如绞刑绳般缓缓伸展。就连大树的树根也离开了潮湿的泥土,迫切地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丛林记得我,痛恨我,所有植物都笼罩在一股冷酷的怒气中。
  我深陷重围,求助无门。在我这一行里,这不过是家常便饭。我从外套口袋取出两颗燃烧弹,迅速填装火药,然后将它们丢在杀伤力最大的地点。爆炸撼动了整座丛林,照亮了整片夜空,植物碎片四散,成为猛烈火势中的朦胧轮廓。它们前后摇摆,试图甩开吞噬己身的火焰,却只让火势蔓延到更远处。强烈的火光驱退黑暗,让我看清楚周遭的景象。透过林间空隙,我看见位于山丘顶端的葛里芬殿堂。距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冲过去。
  丛林不断骚动,树木挥舞沉重的树枝拍打火焰,其他植物则退回火焰烧不到的地方。细微的尖叫声弥漫夜空,非自然的植物惨遭人工火焰吞噬。但是这时火势已经开始减弱,过不了多久就无法阻止丛林攻击。除非……植物对火光的恐惧似乎不下于火焰的高热。我启动天赋,在夜城外找到一个阳光普照的地方,将阳光带到我面前。一道令人无法逼视的强光从天而降,将我围绕在温暖宜人的白昼中。
  丛林痛恨阳光。就在我眯起眼睛调适着这道光芒时,这些早就习惯黑夜的植物已经开始枯萎,迅速退出阳光照射的范围外,难以自制地缩成一团。花瓣焦黑凋零,树干冒出水泡,树枝转变方向,树叶卷曲,藤蔓退回阴影中,有些树甚至在阳光的冲击下发出哀嚎。
  “听好了!”我大声说道。“我没时间跟你们纠缠。我要前往葛里芬殿堂,任何东西胆敢阻挡我的去路,我就让这里享受几个礼拜的夏日艳阳!”
  我在虚言恐吓,但是丛林并不知道。我踏出自信的脚步,阳光洒落的光圈随着我的移动前进,前方所有植物都退到两旁。我迈开最大的步伐,迅速穿越丛林。梅莉莎已经回到葛里芬殿堂,如今性命垂危,或许所有葛里芬家族的人都一样。所有葛里芬家的人都没时间了。魔鬼很快就会前来索求他的报偿,偿还地狱债的时候到了。
  我终于冲出丛林时已经满头大汗,疲惫不已,四肢颤抖,呼吸困难。我平常都在锻炼耐力,并不擅长短跑冲刺。阳光在我离开丛林,踏入庭院的同时消失了,仿佛这里不肯接受像阳光这种健康自然的东西。我靠在开启的金属栅门上,一边调节呼吸,一边审视眼前的状况。阳光消失后,我身上的负担立刻变轻。长时间维持那道阳光耗费了我许多精力。我以衣袖抹去脸上的汗水,接着开始打量四周。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庭院里没有停放任何车辆,宾客全都回家了。所有葛里芬殿堂的窗户内通通光芒大作,但是……那些光芒看起来都很诡异。太亮了,太强烈了,刺眼到十分不自然。整个地方一片死寂。看着此刻的葛里芬殿堂,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尚未掩土的坟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朝大门走去。没有人或东西跑出来阻止我。抵达大门后,我发现门被锁上了。殿堂的防御系统阻止了乔瑟芬修女,同时也将荣耀之手挡在门外。
  我用力摇晃门把,心想或许可以摇开,但是这扇门又大又重,在门框之中根本连动都不动。我也懒得用肩膀去顶了。我检查那道锁;锁头很大,很结实,看来十分坚固。我会几种非官方的开锁方式,但是那些方法在葛里芬殿堂的强力防御下绝对发挥不了作用。我突然想起保罗死前交给我的那把金钥匙。他必定是预见了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我自外套口袋中取出那把钥匙,试图插入锁孔,但是插不进去。大小差太多了。我收起钥匙,皱起眉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我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要在一扇上锁的大门前放弃。既然面对难题,就该想点旁门左道。
  我回想身上携带的所有物品,想要从中找出一个有用的东西,接着突然面露微笑,取出原始指向骨。我将骨头指向大门,口中念诵正确的咒语,沉重的木门随即变形扭曲,仿佛在躲避某种试图杀害它的恐怖力量。木门龟裂焦黑,腐败化脓,转眼间穿出一个大洞。我收起指向骨,双手插入那个洞中,猛力扳扯,最后终于扯开一条足以让我挤进去的裂缝。

  我大步前进,准备面对一队火力强大的重装部队,甚至是几名吓坏的仆人,但是回音阵阵的接待大厅里空空荡荡,空无一人。殿堂内依然一片死寂,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生命的迹象。我不能让自己相信一切已经迟了。还有时间,我感觉得出来。我开启天赋,寻找葛里芬家人的踪迹,但是来自外界的力量又再一次以暴力的手段封闭我的天赋。我的脑袋剧痛,忍不住失声大叫,身体前后摇晃,藉由自己的意志力将痛楚逐出脑中。我重重喘息,全身颤抖,感觉像是一颗炸弹在我的脑袋爆炸了。
  我同时也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东西正在哈哈大笑,显然是在奚落我的无能。
  我站直身子,使尽最后的力量,在身体周遭形成一道无形盔甲。我不需要使用天赋。我知道葛里芬家族的人在哪里,他们非在那里不可,在除了葛里芬本人,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的地方——位于殿堂底下的古老地窖。我在一楼快步穿梭,寻找下楼的入口,结果发现了所有守卫与仆人的下场。他们全都死了,一个也不剩,通通都和礼拜堂中的修女一样惨遭肢解。尸体破碎,内脏四溅,四肢离体,容貌难辨。不过,至少这些尸体的脑袋还留在脖子上。所有人的五官都因临终前的恐惧与痛苦而扭曲。我很想稍停片刻,帮所有人阖上眼睛,但是我没有时间。
  因为所有的尸体都被排成一直线……刻意安排为我带路,带我来到通往地窖的那扇门前。身穿传统制服的仆人和身穿防弹背心的守卫,他们全都死状凄惨。随处可见一滩滩的血泊,而且大部分的血泊摸起来依然粘稠,墙上一片一片尽是动脉喷溅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当我以口吸气的时候,嘴中还能尝到红铜的滋味。我终于抵达尸体的终点,站在通往地窖的门前。门缝虚掩,仿佛在迎接我进入地窖……我知道是谁在底下等我,是谁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看看他对葛里芬一家人干了什么事,对梅莉莎干了什么事。
  我伸手将门推开。一道石阶向下延伸,沿路都以纸灯笼照明。每隔一级石阶,就有一具仆人或守卫的尸体倚墙而坐,以那无神的双眼瞪视着台阶下方。我伸出手指在身边的尸体身上搓了搓。尸体微微一晃,不过没有起身对我攻击的迹象。我走下石阶,小心保持在阶梯中央,一路上路过许多尸体,偶尔会有几具微微抬起头来看我,以一种遥远迷失的语调,低语着骇人听闻的秘密。
  “这里火势猛烈,就连飞鸟也在燃烧。”
  “有东西抓住我的手,死也不肯放。”
  “他们有如品尝美酒般畅饮我们的眼泪。”
  “我们不喜欢死亡。死亡与传说中大不相同。你也不会喜欢它的。”
  我尽量不去听他们说话。地狱擅长引人绝望,而且从来没有半句真话,除非真话比谎言更伤人。
  我终于抵达石阶尽头。我走了很久,难以估计自己究竟位于多深的地底,总之是在葛里芬殿堂下方很深的地方,或许已经抵达屋下山丘的中心部位。(传说他在一夜之间垄起山丘,建造完成整座殿堂。)地窖的门非常普通,同样只是虚掩着,同样在迎接我的到来。我一脚将门踢开,摆出一副拥有整支军队作为后盾的模样,步入门后的石室中。就和我想的一样,他们全都齐聚一堂——葛里芬家族。杰若米亚和玛莉雅,威廉跟葛洛莉雅,爱莲娜跟马赛尔,所有的人都被钉上十字架,挂在冰冷的石墙上。鲜血依然不断自他们手腕、脚踝上的伤口流下。他们无声地注视着我,张大双眼,充满恳求,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梅莉莎·葛里芬独自坐在石室中央的五星结界中,结界的线条是由她家人的鲜血画成。此刻她身穿残破不堪的黑白修女袍,不过包皮头巾已经不在头上。有人痛殴了她一顿,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有能力这么做。她满布瘀青的脸上血迹斑斑,但是当她看着我的时候,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冷静执著的优雅气息。
  我安慰地点头微笑,不只试图安慰她,也试图安慰我自己。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和打扮成波丽的保罗看起来真像,但是梅莉莎身上有着一股保罗从来不曾找到的内在光辉与宁静。我缓缓迎上前去,在梅莉莎身边半跪着,没有触碰到五星结界的边界。
  “哈啰,梅莉莎。我是约翰·泰勒。我已经找你很久了。很高兴终于与你见面。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还有我的家人?”梅莉莎问。
  “我尽力而为,”我说。“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我的专长就是在失败中求生存。”
  “当然,泰勒先生。”一个冷静、讨厌而又熟悉的声音说道。“毕竟,你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彻底的失败者。”
  我转过身去,看见了他,双手抱胸,神态悠闲地倚着远方的墙壁站立,脸上挂着一副好像知道所有的答案,同时袖子里还藏有所有好牌的笑容。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也是我利用天赋看见屠杀礼拜堂中所有修女的屠夫。
  管家,霍伯斯。
  我缓缓站起身来,转而凝视着他。“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有问题,但我就是无法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管家干的。”
  “欢迎来到葛里芬殿堂真正的心脏跟灵魂部位,泰勒先生。真高兴你能来。表演很快就要开始了。”
  “不是开玩笑。”我开始朝他前进,但是又在他离开墙壁、站直身子的同时停下脚步。只见他脚不抬、手不举,转眼间变得危险异常,失去所有人性。我摆出一个悠闲的姿势,冷冷地笑了一声。“早在听到你的名字时,我就应该知道是你在搞鬼了。霍伯是魔鬼很久以前使用过的名字。你的名字并非霍伯斯(Hobbes),而是霍伯的(Hob's)——代表你是属于魔鬼的东西。”
  “一点也没错。”霍伯斯说。“真难想象人们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提示,就算你把提示塞在这些愚蠢的凡人鼻子底下也看不见。”
  “够了。”我说。“我们早就过了礼貌交谈的交情。展露你的原形,现出你的真面目吧!”
  他嘲笑我。“你那受限的人类心灵根本无法承受我的真面目。只要看上一眼我的本质,你的心灵就会彻底粉碎。不过,当被召唤前来这个枯燥乏味的世界时,我总是喜欢以一种特定的形体现世……”

  他以一种与物质界的几何原理毫不相干的方式伸展扭曲,转眼间霍伯斯已经消失,被另一种东西取而代之。一种从来不曾,也没有办法单以人类的形体现世的怪物。对方体型巨大,几乎有十二尺高,必须弯腰才能挤入石室内,头上的兽角在天花板上不停摩擦。他具有血红的皮肤,上头布满烂疮,背上长有两只有如蝙蝠般的巨大薄膜翅膀,包皮覆着他的身体,有如一袭深红色的斗篷。他长有分趾蹄与一双利爪,雌雄同体,同时拥有超级夸张的男性和女性生理特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硫磺跟苦难的臭味。至于他的脸……我必须暂时偏过头去。他的脸上凝聚了世界上一切的邪恶、痛苦以及恐惧。
  一看见恶魔的真实面貌,葛里芬一家人当场惊声尖叫,我想我应该也叫了。
  “有点老套,我知道。”霍伯斯以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道,有如腐败的生肉,哭泣的婴儿,以及恶狼的嘶吼。“但我始终喜欢遵循传统。只要方法有用,就没有改变的必要,我总是这么说。”
  “跟他对抗,泰勒!”杰若米亚·葛里芬说。即使被钉上十字架、挂在自己家中地窖的墙上,葛里芬依然保有些许力量跟骄傲。“在他摧毁我们之前阻止他!”
  霍伯斯饶富兴味地打量着我,长长的无毛尾巴在其双蹄间摇摆。我绞尽脑汁,用力思考。我可不敢轻举妄动。在眼前这种局势之中,我们全都面临危机,不单是性命垂危,就连灵魂也岌岌可危。对方可不是什么低阶恶魔,不是我以前说几句话就可以唬过的那种小角色——这家伙是真正的强者,一名地狱公爵。而地狱距离此地已经非常接近,并且还在持续逼近之中。我必须想办法突破眼前的难关,在魔鬼前来讨债前逃离此地。霍伯斯说他喜欢遵循传统,所以……我自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支以圣水加持过的纯银十字架,对准霍伯斯直刺而去。十字架在我手中爆炸,纯银碎片刺入我的掌心、手指,让我发出痛苦的尖叫。霍伯斯大笑,笑声令我颤抖不已。
  “这里是地狱的领土。”他冷冷地说。“少了信仰为后盾,十字架在这里只是一个形状。你可曾对任何事物产生信仰,泰勒先生?”
  不要试图跟他们争辩。他们总是在撒谎,除非真话比谎言更容易伤害你……
  “多久了?”我说着,将受伤的手掌抵在胸口。“你冒充葛里芬的管家有多久了?”
  “我一直都是葛里芬的管家,”霍伯斯说。“打从一开始就是。但是这些世纪以来,我不断改变我的长相与形体,每次都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从来不曾遭人怀疑,至少没有葛里芬家的人怀疑过我。没有人会去注意仆人。我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踏着别人的鲜血与苦难,建立起自己宝贵的帝国,三不五时提供一点小小的建言,确保我的主人计划成功。我真正的主人……我始终都是我主人的仆人,从来不是杰若米亚的……”
  “你是如何进入夜城的?”我问。“天堂和地狱应该都不能直接影响夜城才对。”
  “我是应邀而来。”霍伯斯说。“而且天堂和地狱随时都在夜城布有眼线。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一点才对。我很高兴你来了,约翰。要是少了你在场无助地欣赏着我赢得最后胜利,整个感觉就不对了。”
  “废话少说,”我说。“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没有办法不让我来,不管你花了多少心血也是一样。你就是那个一直干扰我运用天赋的人。我早该发现只有你在场的时候天赋才会受到干扰。现在你非常害怕我会找到阻止你的方法,破坏魔鬼的计划,你的主人绝对不会善待失败的手下……”
  “我带你来此。”霍伯斯说。“我布置尸体,引你下来……”
  “你布置尸体是为了吓退我,”我说。“但是我没有那么容易受到惊吓。”
  “就算是你也无法撕毁凡人自愿与地狱签订的合约!”
  我不禁微笑。“我这辈子都在破坏规矩。”
  “我的主人转眼即至。”霍伯斯说。“如果当他自五星结界中现身时你依然待在这里,他就会把你和其他人一起拖入地狱。”
  “告诉我。”我说。我在拖延时间,霍伯斯一定很清楚,但是他们恶魔就是喜欢吹嘘。“魔鬼为什么要赐给一个凡人近乎永生的长寿?”
  “因为永生使人腐化。”霍伯斯轻松地说。“因为你知道自己能够逃过任何制裁。杰若米亚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曾经干下无数令人发指的事,但是从来不曾接受任何惩罚。他以非常邪恶的方式获取权力与财富,成为他人争相模仿的榜样,进而诱人犯罪,腐化人心。这个男人的行为导致了数千人,甚至数万人的堕落,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随着他的生意日益壮大,数百年来,他不断在人世间散布邪恶。我们对杰若米亚的成就感到非常满意,他帮地狱工作了这么久……你绝对无法想象,我们在全炼狱最灼热的火焰里面,为他及他的家人准备了多么盛大的欢迎仪式。”
  “你们不能带走梅莉莎。”我说。
  霍伯斯大哼一声。“谁能预见一个沉浸在邪恶中数百年的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孩而心软?但是随着时间消逝,受诅咒的人常会想要找出撕毁合约的方法,试图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其实他们只需要忏悔就好了,真心诚意的忏悔,这样地狱就动不了他们。但是当然了,如果他们愿意忏悔,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和魔鬼签订合约。至少杰若米亚不像大部分的人那般虚伪。他认为藉由将他的帝国留给一名纯洁的灵魂,至少他遗留在世间的遗产可以获得救赎。但是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花了许多精力确保杰若米亚的邪恶不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而会继续留在世上腐化世人多年,因为只有企业帝国才能永垂不朽。”
  “听着,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葛洛莉雅疯狂地说。“我不曾签订任何合约!我甚至不是葛里芬家的人!我只是嫁入这个家族——”
  “没错!”马赛尔说。“这根本不关我的事!拜托,让我走,我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你们藉由杰若米亚签订的合约而获得永生。”霍伯斯说。“你们自合约中获利,进而成为罪人。现在停止抱怨,两个都一样,不然我就拔出你们的舌头。再过不久,所有葛里芬家族的人就要坠入地狱……一路到底……”

  我依然想不出任何主意,心中已经开始感到绝望。“谈谈梅莉莎,”我说。“你为什么要将她分开囚禁?身为葛里芬家族的一员,她不是也该罪孽深重吗?”
  “她将灵魂奉献给天堂。”霍伯斯说。“导致地狱动她不得。所以我将会直接杀了她,利用最后这点时间,以残酷的手法慢慢炮制,看看她会不会在痛苦与恐惧下放弃自己的信仰。到时她将会再度成为地狱的财产,永远与她的家人同在。喔!渺小的修女,逆来顺受的修女,希望你够坚强,我的孩子。”
  “不准碰她!”杰若米亚叫道,使劲拉扯将他钉在墙上的铁钉。“泰勒,想想办法!我没救了,但是我的家人还有机会!请你尽力解救我的孩子和梅莉莎!”
  “你这浑蛋!”玛莉雅叫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竟然完全没有想到我?”
  杰若米亚痛苦地转头凝视着她。“可能的话,我一定会救你,我的爱。但是我们做过这么多坏事……你真的以为天堂会接纳我们?我们沉浸在我们的邪恶与原罪之中,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有点骨气,女人。”他再度看着我。“救救他们,泰勒。其他都不重要。”
  “谁在乎那些天杀的孩子?”玛莉雅嚎啕大哭。“我根本不想要他们!我不想死!你答应过我让我永生,你说我们永远不会死!”
  杰若米亚微笑:“哪个男人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对女人撒谎?”
  我看着梅莉莎,在血淋淋的五星结界中缩成一团,神色惊慌,心灵受创,但是始终不肯屈服。我到现在还是不能不把她和波丽联想在一起……这又让我想起保罗死前交给我的那把金钥匙。那把钥匙必定是用来开启某样重要物品的,但究竟是什么?一把小小的金钥匙……就像杰若米亚用来开启宴会厅隐藏门的那把钥匙。难道地窖中也有隐藏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门后又摆了些什么东西?接着我想起杰若米亚曾经提过跟魔鬼签订的原始合约就锁在地窖中,尽管合约无法撕毁,但是其中的条约还是有被窜改的可能……只要是有门路接触天堂或地狱的人就行……
  我启动天赋,以我的心眼审视四周,不过立刻又被霍伯斯强行关闭。我竭尽全力与恶魔对抗,但他是恶魔,而我毕竟是个凡人……我绝望地看向梅莉莎。
  “帮帮我,梅莉莎!我可以帮助你跟你的家人,但是我需要你的协助!五星结界无法囚禁你,你是基督的新娘!那是属于地狱的东西,而你的信仰在于天堂!对抗它!”
  尽管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梅莉莎还是点点头,开始以身体撞击五星结界的隐形墙。她以自己的方式获得坚定的意志,跟她的爷爷一样坚强。她一次又一次地撞击隐形墙,虽然剧痛无比,但依然在爷爷的鼓励下大声祷告,勇往直前。玛莉雅歇斯底里地哭泣,威廉和爱莲娜则尽其所能地为梅莉莎打气,葛洛莉雅与马赛尔默默地看着一切,不敢抱持希望……恶魔霍伯斯左顾右盼,一时之间难以相信这些明明已经丧失斗志的人竟会群起反抗。我则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天赋上……突破他的封锁,强行睁开我的心眼。
  我的天赋揭露了左边墙上一块秘密空间,以及位于墙面上的隐藏锁孔。我冲向前,将金钥匙插入锁孔,用力转动。一块墙面向后滑开,里面的石缝中插了一纸古老的羊皮卷轴。我扯出卷轴,将之摊平。我认得一点拉丁文,足以辨识此物的真假。这是一份与地狱签订的合约,上头有着杰若米亚·葛里芬用鲜血签的名。
  我拿出一支原子笔,迅速在与杰若米亚子嗣有关的条文上画了几个大叉,暗自祈祷依然插在我手中的十字架碎片能够提供足够的神圣力量来更改合约。
  恶魔霍伯斯放下梅莉莎不管,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口中发出愤怒的吼叫。他随手一挥,立刻有道烈焰向我喷来,但是我将合约举在身前,而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这份合约……火焰烧不到我。就在此时,固定威廉、爱莲娜、葛洛莉雅跟马赛尔的铁钉突然离开他们的血肉,随即消失,他们四个人当场跌落至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他们挣扎着想要站起身,霍伯斯则是震惊不已,呆立原地。
  “放我下来!”玛莉雅叫道。“你们不能把我留在这里!”
  “他们当然可以。”杰若米亚说。“我们属于这里,亲爱的。泰勒,带我的家人离开!”
  梅莉莎冲出五星结界,倒在我的脚边。我一把将她扶起。
  “不!”霍伯斯大叫,声音震耳欲聋。“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接着我再度利用天赋召唤阳光,带到我的面前,进入深埋在葛里芬殿堂地底的地窖之中。耀眼的阳光冲击着霍伯斯,将他有如昆虫标本般固定在光圈之中。霍伯斯惊声尖叫,杰若米亚则是哈哈大笑。梅莉莎紧握我的手臂。
  “拜托你,难道你不能帮他吗……?”
  “不能。”我说。“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他属于这里。但是你不属于这里,其他人也是。他们还有希望。帮助我带他们离开。”
  “快点!”杰若米亚叫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霍伯斯的尖叫。“他就要来了!”
  我感觉得到。某种存在巨大,难以形容的实体正无情地自地底浮现,前来索取他的报偿。我们必须趁现在逃离此地。梅莉莎和我扶起其他人拔腿就跑。石板地剧烈震动,爆出无数碎片。一个恐怖的存在冲击着石室内的空间,我们全都不敢回头去看。杰若米亚依然在笑,玛莉雅则是发出恐怖的惨叫。我将葛里芬一家人推出地窖大门,接着所有人通通出现在庭院中,葛里芬殿堂的前门外。乔瑟芬修女手持荣耀之手站在我们面前。
  “我说过他们挡不住我的!”她说,然后快步过来扶持伤患。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越空荡荡的庭院,接着在葛里芬殿堂所有窗户内的光线突然熄灭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在一阵仿佛濒死野兽所发出的惨嚎声中,这栋雄伟的建筑缓缓坍塌、粉碎腐败,最后化为巨大的坑洞,消失在山丘顶端。
  我们站成一排,相互扶持,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见证葛里芬家族的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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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上午七点三十五分,石神像平常一样离开公寓。虽已进入三月,风还是相当冷,他把下巴埋在围巾里迈步走出。走上马路前,他先瞥了一眼脚踏车停车场。那里放着几辆车,但是没有他在意的绿色脚踏车。往南大约走个二十公尺,就来到大马路,是新大桥路。往左,也就是往东走的话就是朝江户川区的线路,往西走则会到日本桥。日本桥前是隅田川,架在河上的桥就是新大桥。要去石神的上班地点,这样一直往南走就是最短的路线。 [点击阅读]
孤独与深思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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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生平1839年3月16日,普吕多姆出生于法国巴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两岁时父亲去世,这位未来的诗人便与寡居的母亲和一个姐姐一起住在巴黎和巴黎南部的夏特内。据《泰晤士文学副刊》说,他很小时名字前就加上了家人用于他父亲的昵称“苏利”。普吕多姆以全班数学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准备进入一所理工学院,可是一场结膜炎打碎了他成为机械师的一切希望。 [点击阅读]
学生街杀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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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收音机里缓缓流淌出的路唐纳森的演奏,作为此时在场两人心情的BGM明显有些不合适。光平盘腿坐在原地,伸手关掉了收音机。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间立刻被沉默所支配。广美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她把日本茶倒进两个茶碗里,然后把较大的一个茶碗放到了光平面前。这个茶碗是附近一个寿司店开张的时,抽奖获得的奖品。 [点击阅读]
宇宙尽头餐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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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有一种理论宣称,如果任何一个人真正发现了宇宙存在的原因、宇宙存在的目的,宇宙就会立刻消失,被某种更为怪异、更难以理解的玩意儿取代。还有另外一种理论宣称,上述事件已经发生了。迄今为止,故事的发展如下:起初,创造出了宇宙。这激怒了许多人,被普遍视为一种恶劣行径。许多种族相信宇宙是由某种神所创造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