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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他心想。那天之后,一个想法一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站在绳子内侧,进入现场的人。
只有一个方法,如果顺利的话,他就能成为事件的“一员”,参与事件的全过程。
成为一员,前往绳子内侧。这就能征明他和刑警之外的所有人截然不同。
他是不同的,他再也不是普通人了,他能和刑警一样,站在绳子内侧,和其他围观路人以及电视台的人划清界限。他会成为特别的人。
没错,我是特别的人,我不能留在绳子外侧。他早就注意到了,他一定要进到内侧才行。
想到这一点之后,一切都好办了。原本在黑暗中摸索出口的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座阶梯。要成为一员,要成为那些刑警的同伴。
他的头脑飞速转动,计划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
首先要打电话,用新宿车站的公共电话,十秒。决不能超过十秒。
他在西武线的新宿站下车,距离那天正好一个星期,警官枪杀案的犯人尚未落网。
警官枪杀案必须是连环杀人案,犯人一定会再次下手。
犯人使用来复枪袭击了警官,来复枪是一种能从远处夺走人命的武器。刑警们肯定会提防高高的建筑物楼顶,或是空无一人的大楼屋顶。
他来到新宿站东口的公用电话前,重新背好肩膀上的背包,指尖满是汗水。电话亭总共有四个,里头部有人。
不一会儿,他感觉最右侧的那个电话亭里的人快出来了。那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像是搞推销的,只见他合上日程本,向着电话不断低头。
他把手插进背包里。那副白手套就在包里。他把手套套在了右手上,并把右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这个季节戴手套太显眼了,需要放进口袋里避入耳目。
推销员推开电话亭的大门,他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在旁边那个电话亭门口。
为了不让推销员记住自己的长相,他故意没有抬眼。推销员见他并没有进电话亭的意思,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可是他还是快步走开了。
在这里,大家不会对周围人多加在意,擦肩而过之后就会忘却—他如此告诉自己。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他回头看了看推铛员,推销员头也不回,正在过马路。
他从口袋里抽出右手,迅速打开电话亭的门。他尽可能快地走了进去,背对着人行道。
很好,闯过了第一个难关。应该没有人看见自己戴着手套。
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元硬币。在投币之前,他先用手套擦了擦硬币。电话机里的硬币有很多,天知道哪一个是他丢进去的,不过还是谨慎为好。
如果用电话卡,挂断电话之后要等几秒时间才能拔卡,所以他才会选择投币。
他往电话机里投了两枚十元硬币。取下听筒,放在电话机旁边。
他浑身冒汗。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了按钮,最后四位数是“0110”——警察局的最后四位都是“0110”。
拨好后,他立刻拿起听筒,举在耳边,但没有贴着耳朵。要是沾到了汗水,警方说不定会查出他的血型。
“您好,这里是新宿警署。”女接线员说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连嘟嘟声都没听见。电话接通的速度,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喂?请问有什么事吗?”
“喂……”
他终于开口了,目前还没问题。警察局的电话和110报警电话不同。给警察局打电话的人多了去了,不会因为一个电话就随随便便怀疑打电话的人,况且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刑警,只是普通的接线员而已。
“您好,这里是新宿警署。”
“呃……请转接搜查本部。”
“请问是哪个搜查本部?”
他吞了口唾沫,他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多花时间。
“警官枪杀案的。”
“请稍等。”接线员好像起了戒心。
他听见“嘟”的一声,随后就有人接了电话。
“这里是一组。”接电话的是个男人,麻利的语气。看来,他正在和刑警通话。
“喂喂,这里是一组。”接电话的刑警说道。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告诉外山,我还会干的,还会有警官丧命。我,讨厌,警官。”
他早就想好该说些什么了,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对不起,电话好像不太清楚,请问您说什么?什么还会干?”
他看了看听筒,正准备再说一次。忽然,他回过神来,怎么可能听不清楚。刑警是想拖延时间,好查出电话的源头。
“还会有警官丧命。”他放下听筒,用力过猛,电话亭里响起“咣!”的一声。
要尽快离开这里。他赶忙拉开电话亭的门,差点就把左手伸了上去,好在及时收了回来。
门很快弹了回来,撞到了他的额头。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冲了出去。
电话事外有两个十八岁上下的女孩子在排队,她们瞪大眼睛看着里头的男人撞在门上,还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他把右手插进裤兜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起来。他浑身是汗,现在还不能脱下手套,第二步计划尚未完成。
歌舞伎町的人还不是很多。他朝着陀螺剧场的方向径直走去,右手则插进背包的拉链缝隙里。
背包兜里,有一个细长的东西,这就是下一岁的关键。
被电影院包围的歌舞伎町广场人头攒动,大家围着花坛站着,大多数人都在等待同伴的出现。
他心想,赶紧把这事解决了,然后就去“Marks Man”吧。
中央的大花坛里开着红黄两色的花朵,周围聚集着许多人。有一个一脸凶相、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花坛边上,跷着二郎腿在抽烟。好多女孩子五六个一群,站在花坛附近。附近店铺的吆喝声、电玩中心的电子音乐不绝于耳。这个广场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响声闷在里头逃不出去。
他觉得异常闷热,就好像这个地方是新宿气温最高的地方一样。
铃响了,电影院的电影要开演了,铃声是为了催客人快点入场。
他在花坛边上坐下,手还是插在包里。坐在远处的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慢死了。”
“对不起啦。”
“电影都快开演了。”
刺鼻的香水味。穿着黑色西装短裤、浓妆艳抹的女人小跑着来到男人身边。
男子转身背对着他,朝广场里侧的电影院走去。女人追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
他换了个地方坐下,环视四周。背包就在他膝盖上。他将背包缓缓放在自己右膝旁边。左手扶着背包,右手则抓起背包兜里的细长物体。他尽可能看着前方,不看背包。
他漫不经心地塑向身后,没人看他。背包底都深入花坛内侧十厘米,下面就是黑色的土壤及绿化。
昨天晚上,他用小刀在背包底部开了个洞。他把手中的细长物体透过那个洞丢进了花坛。
物体悄然无声地掉进了草丛。自己走开之后,会不会被别人看见?也许它掉到太显眼的地方了。太显眼固然不好,可掉在不太显眼的地方,找也找不到也不是回事。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两个女人走过他面前,说说笑笑。她们说的不是日语。
他用左手扶着背包,把它放回膝头。他在包里脱下右手的手套,心跳稳定了不少。
接着去“Marks Man”,和井川先生聊一聊,聊完之后再打个电话。他已经想好在哪儿打电话了。接着,再回到这儿来。
这样,就一定能看见调查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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