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心是孤独的猎手 - 第4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就在两户人——人——人家以外的小巷里。”
  比夫挺直了松懈的肩膀,整了整领带。“什么?”
  “他们要把他带到这儿,随时会来一堆人——”
  “威利,”比夫耐心地说,“从头开始讲,我好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留胡——胡——胡子的矮个白人。”
  “布朗特先生。是的。”
  “嗯,我没看见开头。我在后门站着,听见一阵子响动。听声音像是巷子里打得很凶。我就跑——跑——跑过去看。这白人简直疯啦。他把脑袋往墙上撞,用拳头砸。我可没见过一个白人像他那样咒骂和打架。就和墙打。看他那架势,准会把自己的脑袋瓜打破。后来有两个白人听到了,跑过来看——”
  “然后呢?”
  “然后——你知道这个不会说话的绅士——手插在口袋里——这——”
  “辛格先生。”
  “他也来了,站在那儿看究竟怎么啦。布——布——布朗特先生看见了他,开始说话和大喊。突然他摔到了地上。可能他真的把脑袋撞开花啦。一个警——警——警察跑过来,有人告诉他布朗特先生在这儿。”
  比夫点点头,把听到的故事重新组合了一遍。他揉了揉鼻子,想了一分钟。
  “他们随时会涌进来。”威利走到门口,向外看。“他们现在全来了。得拖着他。”
  十几个旁观者和一个警察全都试图挤进咖啡馆。外面几个妓女从窗子向屋内看。每当非同寻常的事发生,总有那么多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笑极了。
  “没必要再添乱啦,”比夫说。他看看扶着醉鬼的警察。“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警察把醉鬼扶到椅子上,一小群观众都被他赶到外面去了。警察转过来问比夫:“有人说他一直待在这儿,和你一起。”
  “不是。但他可以待在这儿。”比夫说。
  “希望我把他带走吗?”
  比夫想了想。“今晚他不会再惹麻烦了。当然我不能保证——但我想这会使他安静下来。”
  “好吧。我收工前再来一趟。”
  只剩下比夫、辛格和杰克·布朗特三个人。自从布朗特被带进来,比夫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这醉鬼。布朗特的下巴伤得很厉害的模样。他颓然地倒在桌子上,大手盖住了嘴,前后晃动身体。他的头上有一个裂口,血顺着太阳穴流下来。指关节的皮蹭破了,肉翻了出来。他太脏了,像是刚被人揪着脖子从下水道里拎出来。所有的能量都从身体里喷射而尽,他完全垮了。哑巴坐在桌子对面,灰眼睛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比夫发现布朗特并没伤到下巴,却用手捂着嘴,因为他的嘴唇在颤抖。泪水从污浊的脸上滚落。他时不时地斜着眼睛看比夫和辛格,为他们看见自己流泪而气恼,真令人尴尬。比夫对着哑巴耸了耸肩膀,扬着眉毛,一副“我们怎么办”的表情。辛格把脑袋歪向一边。
  比夫有些为难。他思索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他正想着,哑巴在菜单的背面写了几行字。
  如果你想不出任何他能去的地方,他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先弄点汤和咖啡,对他有用。
  比夫松了一口气,拼命地点头。
  他在桌上摆了三份晚上的特价菜,两碗汤,咖啡和甜点。但布朗特不肯吃。他不肯把手从嘴上拿下来,好像那是他正要被暴露的隐秘部位。他的呼吸夹杂着刺耳的哭泣,宽大的肩膀紧张地抽搐。辛格指着一盘食物,又指指另一盘,但布朗特始终用手捂着嘴摇头。
  比夫吐字很慢,为了让哑巴能看清。“这样歇斯底里——”他用的是俚语。
  汤的热气向上冒,直扑到布朗特脸上。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握住勺子,把汤喝完了,吃了部分的甜食。肥厚的嘴唇依然在颤抖,脑袋几乎埋在盘子里。
  比夫注意到了。他在想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特定的部位,一直被牢牢地保护着。对哑巴来说,这个部位是手。小女孩米克用指尖拉胸罩的前面,不让它磨擦刚刚钻出来的娇嫩的**。艾莉斯最介意的是头发,每当他在头上抹了油,她就拒绝和他睡在一起。那他自己呢?
  比夫慢腾腾地转动小指上的戒指。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哪里不是。不是。不再是。一道深深的皱纹刻在他的额头。插在裤袋里的手紧张地移向生殖器。他用口哨吹出一首歌,从桌旁站起身。反正,在别人身上寻找这个部位很可笑。
  他们扶着布朗特起身。他跌跌撞撞的,身子很虚。他不再哭了,似乎在思考一件可耻和郁闷的事。他顺从地让他们领着。比夫从柜台后拿出手提箱,向哑巴解释了一下。辛格仿佛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惊扰。
  比夫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振作一点,别喝酒了。”他对布朗特说。
  漆黑的夜空亮起来了,透出清晨的深蓝色。天上只有少许微弱的银白色的星星。街道空旷、沉默,几乎是清冷的。辛格用左手提着手提箱,另一只手搀扶着布朗特。他对比夫点头示意“再见”,两人走上了人行道。比夫目送着他们。他们走到半条街外了,黑色的身影在蓝色的黑暗里若隐若现——哑巴是笔直而坚挺的,宽肩膀的布朗特踉跄地靠在他身上。他们的身影全然消失在夜色里,比夫发了一阵呆,抬头看天。一望无际、深不可测的苍穹让他着迷,又令他压抑。他揉揉额头,走进明亮的咖啡馆。

  站在收银台的后面,他竭力去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面部肌肉也随之收缩,变得僵硬。他有一种感觉:想对自己有个交待。在冗长的细节里,他回忆晚上的一幕幕,还是没有想明白。
  随着一股突然涌进的人流,门开开合合。夜晚过去了。威利把椅子堆在桌子上,开始拖地。他要回家了,一边哼着歌。威利是个懒骨头。在厨房里,他总是停下来偷一会儿懒,吹吹随身带的口琴。他睡意朦胧地拖着地,从容地哼着孤独的黑人歌曲。
  现在人不是很多。这个钟点正是那些熬夜的人与刚刚苏醒的人相遇的时刻。睡眼惺忪的女招待忙着上啤酒和咖啡。没有声音,没有交谈,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孤单的。刚刚醒来的男人与刚刚结束漫长夜晚的男人彼此之间的不信任,在每个人心里投下了疏离感。
  黎明时分,对面的银行大楼露出苍白的轮廓。慢慢地,白色的砖墙越来越清晰可见。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点亮了街道,比夫最后审视了一眼咖啡馆,上楼去了。
  进屋时,他故意把门把弄得格格作响,好把艾莉斯吵醒。“圣母马利亚!”他说,“可怕的一夜!”
  艾莉斯警觉地醒了过来。她躺在皱巴巴的床上,像一只阴郁的猫,她伸了伸懒腰。新鲜火热的阳光射进来,房间被照得褪了色,毫无生气;一双皱巴巴的丝袜无精打采地挂在窗帘的绳子上。
  “那个醉醺醺的蠢货还在楼下吗?”她质问。
  比夫脱掉衬衫,查看领子是不是干净,能不能再穿一天。“你自己下去看吧。我说过没人能阻止你一脚把他踢开。”
  艾莉斯迷迷糊糊地伸出手,从床后的地板上捡起一本《圣经》、菜单的空白背面,和礼拜日学校手册。《圣经》的纸页被她翻得沙沙作响,她在一页停住,开始吃力而专注地大声朗读。今天是星期天,她正在为教堂少儿部的孩子们准备一周一次的课。“耶稣顺着加利利的海边走,看见西蒙和西蒙的兄弟安得烈在海里撒网。他们本是打鱼的。耶稣对他们说‘来跟从我,我要叫你们得人如得鱼一样。’他们就立刻舍了网,跟从了他。”
  比夫走进卫生间洗澡。艾莉斯用力地读着,传来丝绸般的低语。他听见:“……早晨,天未亮的时候,耶稣起来,到旷野地方去,在那里祷告。西蒙和同伴追了他去。遇见了就对他说,‘众人都找你’。”

  她念完了。这些话依然温柔地在比夫心里旋转。他努力想把书上的这些原话与艾莉斯朗读的声音分开。他想记起,当他还是个小男孩时,母亲是如何朗读这一段的。他伤感地低下头看小指上的婚戒,那曾经是母亲的。他又一次暗想母亲对他抛弃了宗教和信仰会是何种感受。
  “这堂课是关于门徒的聚集,”艾莉斯自言自语地备课,“今天的课文是,‘众人都找你’。”
  比夫猛然从沉思中惊醒,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他脱掉汗衫,开始搓洗自己。他的上半身总是洗得一丝不苟。每天早晨他在胸口、胳膊、脖子和脚打上肥皂——这个季节中只有两次他跳进浴缸,把全身洗个遍。
  比夫站在床边,不耐烦地等着艾莉斯起床。透过窗子,他知道这将是无风的一天,热得要烧起来。艾莉斯朗读完了。尽管艾莉斯知道他在等她,还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一股平静而阴沉的怒火在他体内升起。他嘲讽地对自己笑了。然后苦恼地说:“随便你啦,反正我可以坐下来读一会儿报。当然我希望你现在能让我睡觉。”
  艾莉斯开始梳妆打扮,比夫铺床。他灵巧地将被单倒来倒去,先是把上面的铺到下面,把它们翻了个面铺上去,随后又把头和脚倒了个。床被弄得很舒服,他一直等到艾莉斯走了以后,才快速地脱掉裤子爬上床。他的脚从被单下面冒了出来,长着粗长胸毛的胸膛在枕头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乌黑。他庆幸自己没有把醉鬼的事告诉艾莉斯。他很想把这事说给一个人听,如果他能大声地说出所有的事实,也许就能弄清令他困惑的东西。这个可怜的狗娘养的家伙,说啊说个不停,却不让任何人明白他在说什么。很可能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是如此地被聋哑人吸引,选中了他,尽力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哑巴。
  为什么?
  因为某些人有一种本能:他们要在某个时刻扔掉所有私人的东西;在它们发酵和腐蚀之前,把它们抛给某个人,或某种主张。他们必须这样。某些人就有这样的本能——那篇课文是“众人都找你”。也许这就是原因——也许——他是中国人,这家伙说过的。一个黑鬼、南欧猪和犹太人。而且如果他能信以为真,也许就是这样了。每个人、每件事在他的口中,他都——
或许您还会喜欢: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有一句箴言说,真的绅士,不谈论别离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税金。此话其实是谎言,是我适才随口编造的,谨致歉意。倘若世上果真存在这么一句箴言,那么“不谈论健康方法”或许也将成为真的绅士的条件之一。真的绅士大约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健康方法,我以为。一如众人所知,我并非真的绅士,本就无须一一介意这类琐事,如今却居然动笔来写这么一本书,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点击阅读]
恐怖的隧道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1金秋10月,天气分外晴朗。一辆公共汽车正在沿着关门公路向南行驶。秋田直治坐在车中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知道车马上就要驶到关门隧道了,透过宽大明亮的车窗玻璃,他看到深秋时的天空湛蓝而高远,没有一丝浮云。往日,北九州市因为是一座工业城市,所以上空总是被浓烟笼罩着,空气污染的十分厉害。就连与它相邻的部分地区也被污染了,香川县的坂付市,远远望去,它上空墨色的污浊气体象一片拖着长尾的薄云。 [点击阅读]
悬崖山庄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我觉得,英国南部没有哪个滨海小镇有圣卢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因此,人们称它为“水城皇后”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到了这里,游客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及意大利西北部的海滨地区,濒临地中海,以风光旖旎著称)。在我的印象里,康沃尔郡的海岸正像法国南方的海滨一样迷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他听了以后说:“昨天餐车里的那份菜单上就是这么说的,我的朋友,所以这并非你的创见。 [点击阅读]
情人 杜拉斯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2
摘要:一个与昆德拉、村上春树和张爱玲并列的小资读者、时尚标志的女作家,一个富有传奇人生经历、惊世骇俗叛逆性格、五色斑斓爱情的艺术家,一个堪称当代法国文化骄傲的作家,一个引导世界文学时尚的作家……《情人》系杜拉斯代表作之一,自传性质的小说,获一九八四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全书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描写贫穷的法国女孩与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 [点击阅读]
愤怒的葡萄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2
摘要:具结释放的汤姆·约德和因对圣灵产生怀疑而不再做牧师的凯绥结伴,回到了被垄断资本与严重干旱吞食了的家乡。他们和约德一家挤进一辆破卡车,各自抱着美好的幻想向“黄金西部”进发。一路上,他们受尽折磨与欺凌,有的死去,有的中途离散。 [点击阅读]
最后的星期集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2
摘要:我完整地得到了你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你也不提这样的要求。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倒空你的花篮,我瞟一眼,随手扔进库房,次日没有一点儿印象。你的赠予融和着新春枝叶的嫩绿和秋夜圆月的清辉。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女子我再无可赠的东西。”说话间,泪水模糊了你的明眸。 [点击阅读]
杀人不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英格兰!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回到英格兰了!他会喜欢这儿吗?路克-菲仕威廉由踏板跨上码头的那一刻,这么自问着。在海关等候入境的时候,“这个问题躲在他脑子后面,可是当他终于坐上列车时,又忽然跑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光荣地领了退休金退休,又有一点自己的积蓄,可以说是个既有钱又有闲的绅士,风风光光地回到英格兰老家。他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路克-菲仕威廉把眼光从列车窗外的风景转回手上刚买的几份报纸上。 [点击阅读]
权力意志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与动物不同,人在自己体内培植了繁多的彼此对立的欲望和冲动。借助这个综合体,人成了地球的主人。 [点击阅读]
死亡之犬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2
摘要:1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是从美国报社的通讯记者威廉-皮-瑞安那儿听来的。就在他准备回纽约的前夕,我和他在伦敦一起吃饭,碰巧我告诉了他,次日我要到福尔布里奇去。他抬起头来,尖叫一声:“福尔布里奇?在康沃尔的福尔布里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康沃尔有一个福尔布里奇了。人们总觉得福尔布里奇在汉普郡。所以瑞安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是的,”我说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他仅仅回答说,他讨厌那个地方。 [点击阅读]
看不见的城市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第一章马可·波罗描述他旅途上经过的城市的时候,忽必烈汗不一定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但是鞑靼皇帝听取这个威尼斯青年的报告,的确比听别些使者或考察员的报告更专心而且更有兴趣。在帝王的生活中,征服别人的土地而使版图不断扩大,除了带来骄傲之外,跟着又会感觉寂寞而又松弛,因为觉悟到不久便会放弃认识和了解新领土的念头。 [点击阅读]
纸牌屋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2
摘要: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生命本身,也总会走到尽头。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把手中的东西紧紧抓住。为什么要虚度一生去换取入土之后碑头的空文呢?“永存我心”,什么样的蠢蛋才会希望自己的坟头铭刻这样一句空话?这不过是无病呻吟的多愁和伤感,毫无意义。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人生就是一场零和博弈,输赢高下都在政坛见分晓。 [点击阅读]
莫罗博士的岛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1887年2月1日,“虚荣女士”号与一艘弃船相撞而失踪,出事地点大约在南纬1度,西经107度。1888年1月5日,即出事后的第十一个月零四天,我的叔叔爱德华·普伦狄克被一艘小船救起。方位在南纬5度3分,西经1ol度。小船的名字字迹模糊,但据推测应当是失踪的“吐根”号上的。我叔叔是个普通绅士,在卡亚俄码头登上“虚荣女士”号开始海上旅行。出事后人们以为他淹死了。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