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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 - 第十二章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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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03
  与此同时,直江的房里来了一位客人。客人就是佑太郎的大女儿三树子。她正在直江卧室里,面对暖炉坐着。
  “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直江喝完了杯里的冷酒,向三树子看去。三树子两手扶在膝盖上眼向下看。
  “你不回家,家里人一定很担心,现在也许到处寻找着。”
  三树子微微点头,歪着的脖子上仍留有幼稚的痕迹。“你总算达到了逃避相亲的目的。你父母也会从这次教训中重新考虑的,是不是今天该回家去啦?”
  “不过,我若是回家了,下次还会重演。”
  “看样子你对结婚本身并不反感。”
  “是的。”
  “这次相亲的对象是个什么样人?”
  “从k大医学院毕业的28岁的医生。”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家里父亲是位医生,你再嫁给一位医生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是我所反对的。父母把我嫁给医生,是让那医生继承这所医院。”
  “开医院的当然要这么考虑。”
  “可是,我不愿当父母的牺牲品。”
  三树子咬着下唇,露出了皓齿。
  “嫁给医生为什么就会成为牺牲品呢?”
  “因为爸爸、妈妈并不尊重我的情感,他们只注意医院。相亲的对象也固定是医生或是未来的医生。而且,向对方说若是同我结婚了就让他继承医院或是在取得学位以前支付研究费,还用一些别的条件作为诱饵,我觉得接受这些条件的结婚对象,不能算是一个好男子。”
  “不,不能一概而论。”
  “我不愿意靠嫁妆多少,附带医院等条件嫁给别人。”
  “其实,你不必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嘛。因为你父亲不打算把耗尽心血积累起来的家业白白交给外人。像那种医院现在要新建的话也需要五六亿资金呢。但是,要卖给别人,如能卖上半价也就很不错了。医院只能用做医院,不能用于其他途径,特别是医疗器械、设备等物,卖给别人一钱不值。你父亲怎能忍心让亲手创办起来的如同自己儿子的医院遭到那种不幸?!”
  “那我怎么办?”
  “前来相亲的男人不一定都是那种利欲熏心,觑准你这位大医院的小姐而来。其中,也不乏优秀之士,由于家贫而无法在医学部继续搞科研,也许在结婚之后真正地爱上了你的人。如果你们不相亲见面,那就无法弄清他是哪种人。”
  “迄今为止,我经过了几次相亲,没有发现一个像你说的那样人。”
  “但是,这回也许就是那样的人。你父母为你物色的人我想不致于太差。”
  三树子默然。她死盯着酒杯,态度坚决,看不出已被说服了。
  直江把残酒一饮而尽,重新又从一升瓶中直接往杯里倒了一半。
  “我向你说教似的谈了这么多,固然很可笑,但是因为你突然闯进来,我只好如此。”
  “我来这里是不是给您添了麻烦?”
  “麻烦倒不觉得,老实说,只是吓了一跳。”
  “对不起!”
  “虽然你到我这里来了,可我并没有好办法。”
  两人暂时沉默了,远方街上的噪音像潮涌一样传来。
  “我再给你倒杯咖啡吧?”
  “不,已经够了。”
  三树子抬起头来看直江。直江穿着蓝地大岛花纹的和服,盘腿正坐,抱着双臂。他腰板直挺挺的,苍白的脸上生着一些短胡碴。三树子一边偷看直江一边把脸向右边移去。一间房宽的书架上满满地排列着各种书籍。

  “你是不是已有自己的心上人?”
  一瞬间,三树子像被弹簧弹起了似的猛抬起头,天真的小窄脸上现出狼狈的神色。
  “如果有就毫不含混地向父母表明。别这么装做没有,又答应相亲,到时候又逃避,这对男方很不礼貌。”
  “可我……”
  “单是为了结婚跟谁都没大差别。总之,同样给自己找麻烦,就不如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找麻烦……”
  “结婚就意味着一对男女必须长期住在一起,是这么回事吧?”
  三树子对他的一言一词都想领会似的,认真看着直江。
  “不,我没有权利对你的婚事说三道四。”
  “您为什么不结婚呢?”
  “这是我的兴趣。”
  “兴趣?”
  “对,就像饭不如酒香一样,个人爱好。”
  直江又倒上一杯酒,一气喝下,细而尖的喉结向上浮起又向下落去。
  “前天你让我好等!”
  “好等?”
  “芭蕾的彩排。”
  “啊,那天突然来了客人。”
  “是个女人吧?”
  “……”
  “我给您挂了电话,一个女人接的。”
  三树子说完,自己对这个大胆的谎言也感到脸红。
  “请原谅!”
  “没什么。”
  直江静静地站起来,整理一下和服的前襟,然后,坐到三树子的旁边。
  “把脸转向这边!”
  “啊!”
  转过脸来的一刹那,直江的长胳膊搂住了三树子的上身。
  “啊……”
  直江把搂在胳膊里左右躲闪的脸庞向上抵住,把自己的散发着酒气的嘴唇向小而美好的三树子的嘴唇压去。紧闭的三树子的眼角微微抽搐着,雪白的脸蛋儿被直江吸瘪了。好像等待她认输一样,直江长时间地保持着同一姿势。
  开始时那种强烈抵抗渐渐地弱下来,不一会儿,三树子的身体变得异常绵软温柔了。直江好像等待着这一时刻一样,继续亲吻之后,缓缓地将三树子的矮小轻盈的身体抱向床上。
  次日下午5点30分,真弓从惠比寿的公寓出发了。从惠比寿到直江住的池尻乘汽车大约十五六分钟的路程,但这只是从医院打听到的住址,又是初次去,所以她提前出发了。
  由于晚间下班拥挤不堪,车子到池尻用了20分钟。真弓在事先问好的汽车站向前第二个交叉口处下了车,在拐角的水果店买了苹果和葡萄,向店主询问了池尻高地住宅。
  “从这往前向右拐过第一个路口,再走200米左右有个白色的八层楼。”
  水果店的女主人还特意走出来站在人行道上指点。道谢之后,真弓心情觉得有些紧张。
  眼看着就要到那个大夫的家里啦!
  这真是一出“弄假成真”的戏。不过,这个“真”的一步棋隐藏在真弓心里,可并非一日了。
  拐过路口,走上两三分钟,右方有个白楼,小胡同里开着几家寿司店和面条铺,这幢楼房好像在高傲地斜视着它们。真弓看到这些,忽然心里发怵了。尽管从前为了治病见过一面,但现在竟闯进如同初次见面的医生家里,太厚颜无耻了。
  还是算了吧……
  她站在楼门口朝里边观望。透过宽大的玻璃门,可以望见里面的柠檬色一楼大厅,右方挂着一排信箱。

  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当她又一次抬头仰望,回过头来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真弓像被他的视线顶着一样走进了楼门。那人朝真弓扫了一眼之后,超越过去,拐向一楼右边去了。
  真弓好像得救了似的朝左方的电梯口走去。直江的房间是五楼518号,两架电梯现在都在高层处。
  她一边等待电梯下来,一边扶正脖上的围巾。白色大衣配上柠檬色围巾一定很合适,但她觉得没把握。后面又来了两人乘电梯,她又像被顶了一下似的赶紧乘上电梯。
  出了电梯,来到五楼,这里十分寂静。真弓听着自己鞋跟的回声,胆怯地顺着走廊向右读起房间号码来。向西延伸去的走廊从
  510号开始,518号是尽头倒数第三个门。门上挂着个“直江”两字的名牌。
  真弓在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看名牌旁的黑色房门。房门静悄悄,窥探不出门里的动静。名牌之上钉着一块自来水公司的用户牌,旁边有个塑料罩,装有煤气表和电度表。这在新建公寓是必不可少的点缀,但对真弓却觉得非常新奇。
  真弓又犹豫了。本来可以伸手去捺门旁的门铃,但她踌躇了。
  会不会被爸爸发觉呢?
  佑太郎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他那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可是,我的脚脖还疼啊。真弓看了看手表,已经是6点5分了。
  我是在上班前顺便到这里的,并没干什么坏事呀。8点到酒店就行,头发已经梳理好,光剩下去上班了。从池尻到银座有30分钟就足够。
  让他检查一下,然后就走有什么不好?电梯又像停下了,走廊尽头传来了门铃声,说话声和脚步声。
  真弓狠了狠心按了旁边的门铃。
  门里传出了门铃的响声。真弓知道正门上有个窥视孔,便向门旁闪开了身子。因为她怕直江从那小日元眼里看她,她觉得那多不好意思啊。
  直江还没来开门。已经用手指地按过了,里面也有两三次鸣响。如果他在屋里,肯定能听见。
  难道他不在家?
  真弓又重新用力按了一次。霎时间,门开了。她慌忙撤回按铃的手,面前,穿着和服的直江握着门把手伫立着。
  “我是,昨天晚上给您挂电话的……”
  “啊。”
  直江点头并往旁撤了一下身子。
  “请进!”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我刚要睡着,想不到……”
  “那我以后再来打扰。”
  “不,没有关系。”
  直江搔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关好门,上了锁。
  真弓为锁门犯了疑心,但仍走了进去。
  “这是我给您买的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真弓递过水果来,直江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在暖炉前坐下了,真弓不得已也穿过厨房走进里屋。一面是窗户,一面是书架和写字台,另一面有床。看样子是躺下了,床上的毛毯掀在一旁杂乱无章。真弓觉得她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多少感到有些惶恐不安,但现在又不能逃走。
  “饮料只有酒类。”
  “不,不必啦。我来只是想求您给诊察一下。”
  真弓像淑女一样规规矩矩地回答说。在银座酒吧间极受欢迎的这个红人,来到单身汉的医生的房间时,情况就不同了。
  “本来应该到医院拜访您,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去,这才……”
  直江并不回答真弓的辩解,只把摆在暖炉上的杂七杂八的书和笔记本向右方推了推。所有的书都像是医学方面的大部头的外国文献。

  “在您休息时间,突然闯到府上,对不起!”
  “这倒没有什么,你的伤是在两个月以前治的?”
  “9月上旬。”
  “是踩空了楼梯,扭伤踝骨的,对吧。”暖炉的台上有一个酒杯,那里还有三分之一的酒没喝完。“那么,让我来看看。”
  “就在这里吗?”真弓环视了一下房间。她来治脚是个事实,但是,真要诊察时,又觉得在这样普通房间里有点奇妙。
  “请你躺在那个沙发上。”
  直江毫不客气指着沙发,站起身来。
  “脱下袜子。”
  既然是来治脚,脱袜子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受别人命令却是做梦也没想到。
  “两只全脱。”
  脱当然要脱,可真弓这长统袜是同三角裤叉连裆在一起的。
  “这……”
  “我转过身朝窗户那面看。”
  不等真弓说完直江转过身去,背朝这边,走近阳台那边的窗前。
  真弓此时后悔不该任性地闯进这间房子来。虽然说是看脚,可这是只有两人的密室。在医院可以随便做到的事,在这里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切都同婬乱和暖昧联系着。
  早知如此,不如约他到咖啡馆里问问病情就算了。
  这脚本来就没问题,只是穿着高跟鞋多走了路,脚脖微微感到疼痛而已。而这阵子早就不那样了。说脚疼只是作为同直江会面的借口,不是今天非看医生不行的事。
  今天一心一意要来会直江,是因为昨天听了佑太郎女儿相亲的事,突然感到寂寞引起的。看来,这种做法也太轻率了。
  摆出这副架势让他看也太……
  能同直江两人在一起并不感到懊恼,然而,从医生和患者的立场相会,可太没意思了。
  “脱好了吗?”
  “是,这就好……”
  真弓不顾体面尖声尖气地回答后,朝窗户那面望去,直江确实面向窗外看着。她慢慢卷起连衣裙的底襟。因为连衣裙很短,马上够到了紧身的腰带处,真弓一面盯着直江后背,一面把裤叉脱到膝部,再往下一使劲把袜子全扒掉,迅速把它压到了大衣底下。
  “脱掉了。”
  “那么,你躺在那里!”
  直江转过身来,用下巴指示说。真弓望着直江的眼神,徐徐躺下去。
  “是右脚?”
  “是的。”在明快的蓝色短连衣裙下,两条裸腿平放在沙发上了。
  “是脚脖处?”
  刚一触摸,真弓便忽地缩回了脚。
  “放松,放松,是这里疼?”
  直江顺着脚脖周围从外向里依次按去。
  “有点儿。”
  “这里呢?”
  “不。”
  “这里不疼吧?”
  “是的。”
  说实话,是疼还是不疼真弓也不太清楚。
  “轻轻地屈膝!”直江的一只手捏在踝骨上,一只手抓住脚尖,而且,把脚向上下左右扭动。
  “这回怎样?”
  “......”
  “不疼吗?”
  说疼也疼,说不疼也不疼。现在已经不再是脚病的事,而是被他摸着脚,被他看着,头脑已不清晰,只觉得昏昏沉沉的。
  直江进一步从小腿向膝盖部检查。真弓觉得她被偷看了从脚尖到裙子深处的密处,脸红心跳,喘着粗气。
  但愿他快点儿检查完。
  真弓觉得时间太长了,但实际并没有多长时间。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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