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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 - 第十二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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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02
  真弓回到家里,先拉开窗帘,再向澡盆里注了水。尽管她说。
  一个人太无聊,但今早起得太早,又围绕箱根玩了一圈,确实感到有些累了。脱掉衣服后甚至懒得去吃饭,何况还需要由自己去做?于是,她向饭馆要了寿司,让他们给送到家来。
  她穿着一件衬裙躺在沙发上,观看电视里的保龄球比赛。吃完饭时,天已经黑了。从八楼往下俯瞰到的夜景,总是相同的耀眼霓虹灯。望着它的亮光,真弓萌发了出外走走的念头。她每夜惯于生活在霓虹灯街上,一到夜间,真弓身上就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尽管有点儿疲劳,但23岁的年轻人只要躺上一小时,立刻就能恢复。
  上哪儿去好呢?
  她坐在镜前思索起来,今天是星期日,不但银座就连新宿一带的像样的酒馆也都停业。再说,一个人去也太无聊。
  真弓弄清星期日佑太郎不能来时,总是事先同店里的客人约会。当然,真弓的约会只是一同玩玩保龄球,或别人带她去兜兜风,吃顿饭,她是不会轻易许身于人的。自从接受佑太郎的生活资助以来她更是坚守自好了。与其说是爱佑太郎,倒不如说是尚未觅到所喜欢的人。
  真弓在星期日和节假日跟别的男性多次约会并不意味着产生了爱情。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公寓的四面墙里太寂寞。去酒馆上班之日可以分散精力,下班后可同熟客去逛六本木、赤坂,有时喝两杯,醉醺醺地回家,倒头便睡。然而,在停业之日,这身子就无法处理了。
  平时,一到周末,一些男人总是前来邀她星期日出游,人数多时,可以选择其中投脾气的熟客,这样既可消除周日的寂寞,又可兼顾生意兴隆。
  尽管如此,今天的败着是没约上一个人。因为,当时以为既然去了箱根,回来时肯定要晚,即使佑太郎最终要回家去,但估计两人也可呆到晚上10点钟。
  早知道这么早回来,就不如同谁约定一下好啦。想找一个男人的玩乐对手,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现在才去物色,怕是同哪个客人也联系不上。
  “女儿的相亲,算个屁事!”
  真弓面对镜子忿忿地说。她头脑中在想象着相亲时的情景:装成端庄典雅、大家闺秀的三树子,轻微歇斯底里的律子夫人,装模作样的佑太郎。另外三个人与他们一样,一个一本正经的青年和他的双亲坐在旅馆餐厅里,六个人面对着面……
  “他这是愚弄我!”
  突然,真弓向上梳理了一下头发,这股冲劲儿把耳旁粘着的假发也弄掉了。
  “算个屁,同我一样年纪。”
  真弓此时萌发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给直江大夫挂个电话?
  从表面上看,极像突然进发出来的想法,其实,细细琢磨一下,很早以前,即在让直江大夫为她医治脚脖扭伤时起,真弓就对他有意思了。
  这个大夫又是单身……
  她向东方医院打电话问明了直江公寓的电话号码。护士连她的名字也没问便轻易地告诉了她。
  他一定要大吃一惊!手拨号码盘时,真弓自己也觉得太厚颜无耻了。当她再一次想到12点多钟才能就寝,而这期间只能一人度过时,便产生了勇气。

  真弓拨动号码时有点儿紧张。
  电话铃响了三遍才有人接。
  “喂,喂!”
  浑厚的低音。
  “您是直江医师吗?”
  “是的。”
  “我是植草。”说完又补充说,“我叫植草真弓。”
  “植草真弓?”
  “上次我扭伤了脚,9月初曾让您治过一次。”
  “治脚……”
  从众多患者中,让他把只治疗过一次的患者回想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
  “就是那次同院长一起去的,您记起来了吗?”
  “啊!”
  “突然给您打电话,很对不起。现在您有空吗?”
  “有空?”
  “我想见您一面。”以前她主动找男人,全是为了收款。今天她感到了一种新鲜味道,“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治好了的脚又有点疼。”真弓只好扯谎。
  “若是那样,请到医院来吧!”
  “可是,医院里有爸爸在,不,有院长在很不方便。能不能请您到附近的咖啡馆会上一面?”
  “不过,在那种地方也……”
  真弓暗地想象了一下直江的困惑表情,不由得笑了。
  “倘若可以的话,我准备去您府上,现在可不可以?”
  “……”
  “您家里现在有客人吗?”
  “是啊。”
  “那么,明天怎样呢,您每天几点钟到家?”
  “大约6点。”
  “那么,明天那时。”
  短暂的沉默。
  “可以吗?”
  “那好吧。”
  “那就一定,拜托啦。”
  放下听筒,真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腋下到前胸已是汗淋淋的了。
  真弓觉得自己干了一桩大胆勾当,她解开衬裙肩带擦了擦汗。这时,门铃响了两下。她朝门边走去,从锁孔向外看了看,佑太郎正站在那里。
  “怎么啦,爸爸!”真弓慌慌张张开了锁,她正在犹豫是否出去一趟,身上仍未换下衣服。佑太郎仍和两小时前分别时一样,穿着深蓝色套装西服,眼神却比刚才险峻多了。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佑太郎坐到沙发上,满脸怨气,顺手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卷来点上了火。
  “您不是相亲去了吗?”
  “可那个三树子不见了。”
  “不见了?能到哪儿去呢?”
  “谁知道。”
  “那么,相亲呢?”真弓突然想笑,但看到佑太郎那阴森的表情,强行收敛了笑意,“可她对今天相亲的事也是知道的呀。”
  “当然知道。”
  “她原来不在家里?”
  “白天好像一直在家。到了下午突然说到涩谷去买点儿东西,走出家门后一直到5点也不见人回来。”
  “是不是去看电影、观戏剧什么的忘了这事?”

  “出门前,已经嘱咐她要在3点钟前回来,岂有忘掉之理!”
  “那可怪了。”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东西!”
  也许因为盛怒难于抑制,佑太郎拿着烟卷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对方的人呢?”
  “向人家说了多少好话、道歉,这下面子全砸了。”
  一想起没有主角的相亲场面与向人家低三下四说尽好话的佑太郎的窘态时,真弓就觉得可笑至极。
  “亏她能干得出!”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太任性了。”
  佑太郎怒火中烧,颠了颠屁股,把刚抽到一半的烟卷掐灭在烟灰缸里。
  “她是不是对于这次相亲,压根儿就不同意?”
  “若是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我也不强迫她。因为她说愿意,我才特意赶回来的。”
  佑太郎对于高尔夫球赛后,没能参加座谈会早早回家的事,也成为生气的原因之一了。
  “是不是您太太强行决定的?”
  “不管是强迫还是不强迫,一旦同人家约定相亲,就得按时到场,这才算讲礼貌。如果不愿意,可在以后拒绝嘛。”
  “话是这么说,若是让父母吵烦了,那就控制不住感情喽。像我倒想回绝一下试试,可从未碰上这相亲的事,从哪儿回绝起哟!”
  佑太郎被真弓讥讽了几句,心情不快地沉默不语了。
  “那么,爸爸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呢?”
  “回家还不是光惹气。”
  “嗬,为了消除怒气,跑我这解闷来啦。”
  “还有,看看你是否规规矩矩地呆着。”
  “我可没跟别的男人调情啊。”
  真弓由于刚才给直江挂了电话,心里有愧,说话特别温顺。
  “反正这年代的年轻女人都靠不住。”
  “我和府上的小姐可截然不同。”
  真弓起身去烧水了。她一边烧水一边觉得从来没感到的痛快。狠狠地为难他一下才好,真弓还想说两句幸灾乐祸的话。
  “府上的小姐不致于逃出家门吧?”
  “她只穿着平时的衣服出门,不会出走。”
  “会不会自杀呢?”
  “你说什么?”佑太郎鼓出他的小眼睛,说,“别讲这种丧气话。”
  “可是女人一想不通,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呀!”
  “你也想威胁我?”
  “我为你担心啊!”
  “少扯淡。”
  佑太郎表面说气话,可心里仍是放心不下。他站起来,走到门旁的电话机前,给家里挂了电话。
  “喂,喂!是我,三树子回来了没有?”
  真弓一边偷听电话一边缩脖子。
  “什么……还没…”•”
  佑太郎的沙哑嗓音烦躁起来了。
  “混蛋透啦!总之,都是你这个窝囊废造成的。”
  看来是向妻子发泄着怨气。
  “是啊……当然啦!”
  这时,佑太郎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嗯,一会儿……我正在一个朋友家……是啊……马上回去。”
  好像是被律子夫人诘问了去处,声音忽然老实起来了。
  “明白了,明白。”
  说了两遍,佑太郎撂下了电话。
  “还没回家呀?”
  “向所有的朋友家挂了电话,都说没去。”
  “那可怪啦!”
  “亲戚家也没去。”
  “到底还是……”
  “怎么?”
  “但愿她还活着。”
  真弓做了个深思的表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端了茶来。
  “总之,她若是回来,准能跟我联系。”
  佑太郎掏出西服内兜里装着的传呼机。外出当中,因患者或来客急需佑太郎转回医院时,便用此机呼他。到真弓这里来事属秘密,所以,也用上了这传呼机。一有传呼,佑太郎便往回挂电话。
  “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看到佑太郎十分消沉,真弓也觉得有点儿可怜。
  “那么,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喽?”
  真弓故意装做没有听见刚才的电话一般问道。
  “休息一会儿就走。有威士忌酒吗?”
  “苏格兰威士忌已喝光,喝这个行不行?”真弓拿出国产威士忌酒来。
  “要掺水吗?”
  “最好用冰块。”
  “喝那么大劲儿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
  佑太郎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只因为女儿逃避相亲便兴师动众地张罗,真弓心中感到不快。
  “为这一点小事就闹得全家不宁,您认为值得吗?”
  “我并没有什么不宁之处。”
  “可您情绪反常,六神无主啊!”
  佑太郎喝了一口威士忌。
  “她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情投意合的男朋友?”
  “绝对没有。”
  “这种事,您怎么会知道?”
  “我妻子说过。”
  “母亲也不会都知道。像我妈妈,我的事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妈妈常到这里来吧?”
  “即使来,也是我一个人在家。像我跟您的关系她做梦也想不到。”
  “那是因为你们不住在一起的缘故。”
  “那么,以后就请她来这里住。”
  “算啦,算啦,别乱来。”
  “我妈妈若是看见了您,准会吓昏过去。”
  “怎么会那样?”
  “因为她血压高。”
  “你妈妈是住在立川吧?”
  “是啊。”
  “她干什么呢?”
  “什么也没干。”
  “你也给她寄些零钱吗?”
  “寄点儿。”
  佑太郎一杯接一杯地喝起威士忌,平时,喝一杯他就会满脸通红,可今夜一点儿也没有醉意。
  “听我说,府上小姐是不是另有意中人啦?”
  “若是有,她会向母亲说的。”
  “你敢打保票?”
  真弓朝佑太郎顽皮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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