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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 - 第八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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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02
  “拿来了。”
  “对不起!”直江轻轻抬起头,把倒在杯里的桔子汁一口喝光,“真好喝!”
  “这里还有。”伦子脚旁还有一瓶桔子汁瓶。
  “不,已经够了。现在几点啦?”
  “12点55分。”
  直江点点头,脸朝白墙看去,也许因为窗上有遮阳帘,他的脸更加憔悴。
  “您再多躺一会儿嘛。”
  “不能躺啦。”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不是喝多了。”
  “那是为什么?”
  “好啦,好啦!”
  直江又闭上了眼。
  “今天下午不是有手术要做吗?”伦子把窗帘又拉上一些,房间更暗了。“刚才门诊室都在议论……”
  “什么事?”直江闭着眼睛反问。
  “护士长和小桥医师说都不知道下午有手术。”
  “……”
  “那患者叫什么名字?”
  “山口明子。”
  “那位患者最近到这医院来过吗?”
  “来过一回。”
  “那么,是您给她诊察后决定下来的啦?”
  “我的一个朋友认识她的经纪人,求我帮忙。”
  “经纪人?”
  “山口明子是她的真名,艺名叫花城纯子。”
  “花城纯子,不就是那个流行歌星吗?”
  “是啊!”
  “她要在我们医院做人工流产?”
  “预定住这间病房。”
  伦子重新环视了一下室内。
  “原定在下午马上进行,但刚才来电话说也许稍稍晚到一会儿。”
  “她从哪里来?”
  “直接从福冈来这里,可刚才她没赶上飞机。”
  “是不是因为去迟了?”
  “据经纪人说,昨晚在文化中心演出之后,又去拜会各赞助单位。今天一大早便被商务会拉去搞什么签名活动,这会儿没能按计划搞完,所以……”
  “那么,要什么时候到这里呢?”
  “他说5点钟,也许6点。”
  “手术要从那时开始吗?”
  “你今天白班?”
  “是白班,如果需要我,我就留下。”
  “那就留下吧。”
  “可是,从福冈回来立刻就动手术能行吗?”
  “既然是个红歌星,也只好如此了。”

  “然而,对自己身子有损害呀!”
  “是自己的身体,其实又不属于自己。”
  直江缓缓地翻了一下身子。这时,传来了仿佛是护士的脚步声,走近邻室敲门后,站在病房门口说了些什么,内容不甚清楚,只听见有说话声。
  “这么说,这事谁也不知道啦?”
  伦子稍稍压低嗓音说。
  “院长知道。”
  “像她那样纯洁的人也……”
  伦子话到口边停住了。她自己也难断定她自己永远不这样。
  “尽可能在保密的情况下做完手术。”
  “那么,对护士长也保密?”
  “是我忘记告诉护士长了。”
  “她可不高兴啦。”
  “……”
  “您今天这么晚才来上班,护士长肯定要向院长和夫人报告的。”
  “别理她。我要睡一会儿,到2点钟时来叫醒我!”
  直江转过脸去,背朝伦子。
  “若是花城小姐来了,我就把她领到这屋来,可以吧?”
  “反正也得5点过后。”
  “是不是再留下一名护士?”
  “有你,加上值夜班的足够了。”
  “明白啦!”
  伦子一边回答一边想象美貌的花城纯子堕胎后躺在这里的情景。
  虽然已过下午5点,可花城纯子仍未到来。
  医院的职员们在入口处打完出勤卡,陆续回家了。
  尽管已是黄昏时分,直江却躺在院部的沙发上读着晨报。
  “失陪了,再见!”在衣柜前换完衣服的小桥,穿上适合于年车人的茶色短大衣,向直江道别。
  “哎,小桥君!”
  “什么事?”
  “我刚才查房时,看见那个被啤酒瓶划破脸的户田次郎还在住院,听说是你给留下的。”
  “是的。”
  “他的住院押金已经用光了,你是怎么打算的?”直江从沙发一坐起来,望着站在面前的小桥。
  “我认为他还有住院的必要。”
  “然而,钱呢?”
  “住院费由我暂时垫付。”
  “原来这样。”
  直江迭起手中的报纸,把它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这么说,从今以后,他的住院费和一切医疗费都由你来负担喽?”
  “不是我来负担,只是在他父母没寄来钱之前,暂时垫付一下。”
  “他的父母不寄来钱,就由你来负担吧?”

  “寄来、寄不来还无法断定。”
  直江用自己的长手指摸了一下下巴。
  “你的心情我理解,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为什么呢?我认为那个患者还应该住院。应该住院治疗的人,只因为没有钱这一理由,便被赶出医院是不合情理的。”
  “是这么回事吗?”
  “如果都让出院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偏偏那些没有必要住院的人舒舒服服地住在医院里。我对私人医院的这种做法不赞成。”小桥站在原地俯视着直江说,“您认为这种做法对吗?”
  “我当然不认为是对的。但是,这不一定都是私人医院的过错。”
  “可是在现实里,院长不是正在赶走患者吗?”
  “这不是因为他不付钱吗?总之,如果你愿意代他付钱那就没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呢?”
  “患者同医生以这样方式亲近是不可取的。”
  “为什么呢?一个穷患者的医疗费由医生负担有什么不好?”
  “不是好与不好的问题。”直江自问自答,“医生与患者之间尽
  量不要形成这种关系,最好要泾渭分明。”
  “这一点我知道,不过,户田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同情也好,援助也好,都要看人而定。”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认为酗酒打架的25岁青年贫困。”
  “然而,实际上,他正处于因为没钱要被护士长赶出医院的处境。”
  “好吧,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直江重新从茶几上拿起报纸来。小桥仿佛在半路上被直江岔开了话茬,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似的朝周围环视了一下,随即改变了主意夹起手提包说:
  “再见!‘,
  “你辛苦啦!”
  从房间走出去的小桥后背上,散发出不甘示弱的闯劲。
  刚才射满全屋的西照阳光已经消失,屋子里很快就增添了昏暗色调。高楼林立的东京都内,看不见西落的夕阳。夕阳一沉下去,就进入夜晚了。
  直江又躺在沙发上看起报纸来。医师中小桥是最后一个回家的,院部里人都走光了。
  直江感到有些困意,早起以后的倦怠仍旧留在身上,正当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之际,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伦子。
  “您怎么连灯也不开,不嫌黑吗?”伦子捺了一下门旁的开关天棚上的荧光灯亮闪了两三下以后亮了。

  直江脸上盖着报纸躺着。
  “器械已经准备完毕,患者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是吗?”
  直江挪开盖在脸上的报纸,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头上削荧光灯。
  “您睡着了吗?”
  “没有。”
  “您还没吃饭吧?”
  “嗯……”
  “我去给您拿来?”
  “暂时不要。”直江伸了伸懒腰。
  “今晚的值班换了吗?”
  “我同内科的河原大夫调换了。”
  “我也求院部给调换一下就好啦。”
  伦子盯着直江的脸,但直江不答,两眼看着天花板犹豫不定。伦子凝视了直江一会儿,便坐到沙发的一端。
  “这几天您有点儿瘦了。”
  “瘦了?”
  “最近测体重了没有?”
  “没……”
  “我看肩膀一带好像变薄了。”
  伦子爱怜地扫视直江全身。
  “生活不检点,只能糟蹋身体。”
  “今晚的值班护士是谁?”
  直江慢慢坐起来,因为刚才躺了半天,后脑勺的头发压得很乱。
  “是杉江小姐和中西小姐,动手术时,只我一个人做你的帮手行吗?”
  “行吧。”
  直江回答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敲门。伦子马上站起来,赶忙去收拾桌上的茶具、茶碗。进来的是办事员村上。
  “有个叫山口的人来电话说:现在已到羽田机场,马上就到医院来。”
  “知道了。”
  “打扰了!”
  村上朝收拾茶具的伦子那里扫了一眼,然后施了一礼退出房间。
  “现在看来,如果山口7点钟到医院的话,开始做手术也得7点30分。”
  “差不多。”
  伦子在水龙头前涮洗茶杯。
  “花城纯子小姐的男友是谁?”
  “……”
  “从前听说跟牧田歌手关系暖昧,连《女性周刊》都有过报道,大概是他吧?”
  “不知道。”直江搔搔头发,看着昏暗的窗户。
  “给这种名人做手术,您不紧张吗?”
  “如果发生了差错,影响面是很大的。”
  “不管她是女演员还是女歌星,身体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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