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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一章03
“流了那么多血!”
阿薰似乎吓坏了,两手捂着脸。从正门到治疗室的通道上到处都有点点血迹。
“那人没危险吗?”
“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医师若能早点回来就好啦!”
“说这话也无用,回不来仍是回不来。”
伦子歇斯底里地狂喊起来,只有两眼不住地朝正门望着。
救护队员从治疗室跑到二人面前。
“大夫还没来吗?”
语气虽然平和,内里却饱含愤怒。
“刚刚去‘出诊’,现在也该回来了。”
“什么地方?”
“就这附近。”
“那里有电话吗?”
“我刚挂过电话,说是已经回来了。”
“出了那么多血,若不赶紧抢救,恐怕……”
“真对不起!一会儿准能来到。”
伦子一边鞠躬致歉一边真想哭一场。等直江医师回来时,定要狠狠地发发牢骚,但另一方面也应责怪自己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类事情,为什么竟默许他出走?
队员们明白向护士们说三道四也无济于事,于是又都回治疗室去了。
“跟他们说谎话能行吗?”
“不那么说又有什么办法呢?”
阿薰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若是他也因为喝酒把脸划破该多解气。”
伦子在昏暗的楼房正门喃喃自语道。门前救护车上的红色标志灯仍旧一亮一灭地闪着。伦子又抬头看了一次钟表,与上次看它时相比,又过了3分钟。
又有一辆响着警笛的车开来了,两人从挂号室里急忙跑过来,
原来是乘着巡逻车的警官赶来了。
“患者在哪儿?”
“在治疗室。”
“不要紧吗?”
“估计没大问题。”
“做手术了吗?”
“还没有。”
警官点了点头,走进治疗室里。
医院门前似乎已经集聚了很多人。伦子闭上眼,数起数目来,
1、2,数完60个数就是1分钟,数过四五个反复,直江就能回来。
第一次刚刚数到30时,一个救护队员从治疗室跑来问:
“护士小姐,他要喝水,可以给他喝吗?”
因不是腹内创伤似乎可以喝点,但伦子没有把握。
“他说渴得要死。”
“若是少许一点点,我想是可以的。”
“杯子呢?”
“这就给你拿去。”
伦子从药房里拿来杯子递给救护队员时,阿薰大喊:
“大夫回来啦!”
“真好?”
回头一看,确实见有一个男人在昏暗的人口处正在脱鞋。他
换上院内鞋后径直朝这边走来。他瘦长身材,右肩下垂,正是直江
医师。
“大夫!”伦子朝大楼正门跑去。
“怎么样啦?”
“浑身是血,暴跳如雷,无从着手。”
“给我拿白大褂来!”
直江医师脱掉西服,摘下领带光剩下一件
衬衫,伦子急忙把挂在外科门诊室里的白大褂拿来,从直江身后给
他穿上。
“我对他们说您是‘出诊’去了的。”
直江会意地点点头,然后把脸凑近伦子的脸问:
“有酒味吗?”
“有点儿,不过不要紧。”
“嗯。”
从黄昏起一直喝了四个小时,可直江丝毫没有醉意。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不缝合不行呀。”
“缝合准备已经做好。”
“真够吵闹的!”
直江轻轻皱起眉心走进治疗室。
“大夫来了!”
伦子通知人们,救护队员们一齐回过头来,从担架旁闪开。直江来到床前,注视患者。
“喂,大夫!你干吗来的?混账东西!”
患者挥舞着拳头坐起来。直江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上察看他脸上与头部的伤势。
“他妈的……”
患者放下两腿,要从床上下来。队员们再次从左右把他按倒。
“回家,我要回家!”
醉汉在床上乱蹬两腿。
“喂,你消停点儿!”
“少罗嗦,给我滚开!”
“让大夫给你看一下。”
“我要回家,躲开!”
醉汉大叫,每次转脸,鲜血都四下溅出。
“消停点儿,请大夫给你治伤。”
“滚开,滚开!”
他一边骂人一边往地板上乱吐唾沫。
直江起初默默地看着他,于是向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走出治疗室。警官也随后跟了出来。
“您看怎么样?”
“是啤酒瓶划破的。”
“嗯,好像是从正面砸在额头上的。”
“受伤多长时间了?”
“唔,离现在有15分钟或是20分钟吧。”
“他喝了多少酒?”
“听说喝了20杯威士忌酒,反正他醉得够呛。”
又传来了醉汉的喊叫声。
“同他打架的对手逃掉了,他就更躁狂了。”
“多大年龄?”
“25岁。”
直江点头,转过头来吩咐伦子说:
“把门诊厅的厕所电灯给我打开!”
“厕所灯?”
伦子反问了一句。直江未予回答,只是朝对面的警官说:
“请把他抬到厕所去。”
“厕所?就是大小便的便所?”
“是,送到女厕所去。”
“抬到女厕所干吗?”
“锁上门。”
警官惊诧地看着直江。
“锁上门?”
“等他变老实再说。”
直江从白大褂兜里掏出香烟,叼在嘴里。
“可是他正大量出血呀。”
“厕所里墙上、地面全是瓷砖。”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患者是否会因大量出血而死亡?”
“不必担心。”
他划根火柴点着了香烟。
“只要从厕所上方不时看一眼就没事。”
“从上方……”
“是的,门诊厕所的挡板不同天棚连着,所以能够从上面观察。”
“这期间若是继续流血也没关系吗?”
“血流到一定程度会自然停止。”
“然而……”
“一会儿他的血压下降,就没有力气暴跳了,那么一点伤算不了什么。”
“可他满脸是血呀。”
“额头的伤口往下流血,所以比实际的伤显得厉害,伤口虽大却不深,用不着担心。”
治疗室那里又传来醉汉的呼喊声。
“他能吵嚷喧闹足以证明没有生命危险。”
“那么说,现在就把他塞进厕所里?”
“每隔5分钟派人去察看一下,待他老实了,再来通知我。”
警官呆呆地望着直江。
“缝合要等一会儿进行,领他们到厕所去,我在值班室等着。”
直江最后向伦子说,然后转身朝电梯走去。
值班室在三楼病房的里手。
警官看清直江医师走进电梯以后,转向伦子问:
“果真不要紧吗?”
“那位大夫是这么说的,当然不要紧。”
“然而,这么做是否太蛮横了?”
“没关系的。”
伦子极其坚定地说。但她自己也是初次碰到这种情况。
治疗室里,患者像野兽一样不停地吼叫。警官背着他小声向救护队员们传达了直江医师的指示,队员们听了警官的话也同样迷惑不解。
“真把他塞进厕所里?”
“是的,厕所在楼梯口的右侧。”
伦子在前头带路,打开电灯,推开近前的女厕所门。
队员们满腹狐疑地把醉汉放在担架上抬向厕所,醉汉仍旧胡乱骂人,然而,当他被撂在厕所门前的一瞬间,便惊慌地朝四周环视了一眼。两个救护队员立刻从两侧把他架起来,不由分说地推进女厕所的门里了。
“你们要干什么?喂!妈的,混蛋!”
患者猛劲地敲门、大喊大叫。然而,有两名队员从门外顶着,他毫无办法。
“开门!你们给我开门,开门啊!”
醉汉继续喊叫,但队员们只管顶紧门一声不吭。
“请踩着这个从上往下看。”
伦子从手术室里搬来脚踏凳,放在厕所门前。
“每隔5分钟看一次就行吧?”
“在他喊叫着的时候肯定没有问题。”
“这么说必须等这家伙老实了我们才能离开喽?”
“对不起!就得这么办。”
“他不会死在里面吧?”
“不用担心,我也常来看他。”
队员表情生硬地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请给我们救护总署打个电话,就说患者狂暴,暂时不能回去。”
“好的。”
伦子返回挂号室,警官正在打电话,仿佛在了解着被害者的身份。伦子把队员托她办的事交代给旁边的另一个警官便回治疗室了。
阿薰正呆呆地站在治疗室煮沸消毒器前发愣。
“怎么啦?”
“那张脸多可怕!他额上闪着光的不是玻璃碎片吗?”
“是啤酒瓶吧。”
“太可怕啦!”
“我看光是那套缝合器械恐怕不够用,你再从手术室里拿来五六个柯赫尔钳和培安氏钳。”
阿薰脸色苍白,向手术室走去。.
伦子用水桶打来热水和冷水,淘好抹布。病床上的人造革和周围的地板上都溅上了血。当她擦完地板,做好器械消毒时,挂号室里传来一群男人的谈话声。那是语调粗暴争论着什么的声音。
伦子来到走廊里一看,有四五个汉子围着两名警官,这些人都穿着皮夹克或红毛衣等潇洒的服装。
“把浑身是血的人塞进厕所里,真是无法无天!”
“死了人怎么办?”
“这里难道不是医院吗?”
汉子们七嘴八舌逼向警官。
“治疗方面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遵照大夫的指示办事。”
警官答道。
“那好,我就去问大夫,大夫在哪儿?”
警官看见伦子从后边来到,便走上前说:
“请把大夫叫来。”
“怎么啦?”
“希望向这群人说明一下把患者塞进厕所里的理由。因为他们的伙伴挨了打,正杀气腾腾的。”
“快点儿把他叫来!”
一个汉子喊道。
伦子拿起电话机,挂向值班室,三遍铃声响过,直江接了电话。
“患者的朋友们赶到这里来了,说是要见您。”
“什么事?”
“要求说明一下为什么把患者塞进厕所里……”
“你告诉他们不用担心!”
“可是,您不下来很难了结……无论如何您得来一下。”
“……”
“求求您。”
“好,我去。”
电话挂断了,伦子转身向汉子们说:
“大夫这就来。”
“本该如此!”
汉子们晃着膀子盛气凌人地坐到候诊室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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