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舞舞舞 - 第17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靠着厨房水槽,又喝了一杯威士忌。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很想给雪打个电话,问她何以晓得羊男。但有点太累了,毕竟奔波了整整一天。再说她放下电话前说了甸“等下次”。看来只好等下一次,何况我还根本不知道她公寓的电话号码。
  我上了床。横竖睡不着,便看着枕旁的电话机,看了10至15分钟。因我觉得说不定雪会打电话来,或者不是雪而是其他人。看着看着,我觉得这电话机很像一颗被人遗落的定时炸弹。谁也不晓它何时炸响,只知道其炸响的可能性,只要时间一到。再仔细看去,发觉电话机的形状很是奇特。非常奇特。平时未曾注意,现在端详起来,其立体性似乎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紧迫感。它既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说话,又仿佛在怨恨自己受缚于电话这一形态,从而又像一个被赋予笨拙肉体的纯粹概念。电话!
  我想到电话局,那里连接着所有电话线。电话线从我这房间里通往无限遥远,在理论上可以同任何人连在一起。我甚至可以给安克雷奇打电话,可以给海豚宾馆、给往日的妻子打电话。其可能性无可限量。而总连接点便是电话局。那里用电子计算机处理连接点,通过编排数字使连接点发生转换,实现通讯。我们通过电线、地下电缆、海底隧道以至通讯卫星而连在一起,由庞大的电脑系统加以控制。但是,无论这种连接方式何等优越、何等精良,倘若我们不具有通话的意志,也无法发挥任何连接作用。并且,纵使我们有这种意志,而若像眼下这样不晓得(或忘了询问)对方的电话号码,也无法连在一起。也有时候尽管问了电话号码而一时忘却或将备忘录遗失,甚至有时候尽管记得电话号码而拨错转盘,这样一来,我们同哪里也连接不上。可以说,我们是极其不健全极其不会反省的种族。不只于此,即使这些条件完全具备而得以给雪打电话,也有可能碰一鼻子灰——对方丢过一句“我现在不想说,再见”,旋即“咔”的一声放下电话。这样,通话也无从实现,而仅仅成为单方面的感情提示。
  面对以上事实,电话似乎显得焦躁不安。
  她(也许是他。这里姑且把电话视为女性形象)对自己不能作为纯粹概念自立而感到焦躁,对通讯是以不稳妥不健全的意志为基础这点感到气愤。对她来说,一切都是极其不完美、极其突发、极其被动的。
  我把一只臂时支在枕头上,打量着电话机的这种焦躁情绪。但我无能为力,我对电话机说:那不是我的责任。所谓通讯本身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就是不完美的、突发的、被动的。她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将其作为纯粹概念来把握的缘故。这怪不得我,无论去任何地方都恐怕免不了焦躁。或许她由于属于我的房间而焦躁得厉害些,在这点上我也感到有几分责任,也觉得自己大约在不知不觉之中煽起了这种不完美性、突发性和被动性,也就是从中掣肘。

  继而我蓦地想起往日的妻子。电话一声不响地谴责我,像妻子一样。我爱妻子,一起度过了相当快乐的时光。两人有说有笑,到处游山玩水,做爱不下数百次。然而妻子又时常这样谴责我,半夜里,沉静地、执著地谴责我的不完整性、突发性和被动性。她焦躁不安,而两人同舟共济。但她所追求所向往的目的同我的存在之间有着决定性差异。妻子追求的是通讯的自立性,是通讯高扬起纤尘不染的白旗将人们引向不流血革命的辉煌场面,是完美性克服不完美而最终痊愈的景况——对她来说这就是爱。但对我则当然不同。爱之于我,是被赋予不匀称肉体的纯粹概念,是气喘吁吁地挤出地下电缆而总算捕捉到的结合点,是非常不完美的:时而混线,时而想不起号码,时而有人打错电话。但这不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们存在于肉体之中,这种情况就将永远持续,此乃规律所使然。我对她如此加以解释,不知解释了多少次。
  但有一天,她还是离家出走了。
  也许是我煽起并助长了这种不完美性。
  我边看电话边回忆我同妻子的做爱。离家前的三个月时间里,她一次也没同我睡过,因为她已开始同别的男人睡。但我当时却完全蒙在鼓里。
  “喔,对不起,你到别处找其他女的睡去好了,我不生气的。”她说。
  我以为她开玩笑,其实是其真心话。我说我不愿意跟其他女的睡——是真的不愿意。
  “我还是希望你同别人睡去。”她说,“另外也要各自重新考虑一下以后的事。”
  归终我和谁也没睡。倒不是我这人在性方面有洁癖,只是不愿意为了重新考虑什么便乱睡一通。我是因为想和谁睡才睡的。
  时过不久,她离家出走了。莫非当时我若按她说的去找其他女孩儿困觉,她便乖乖留下不成?难道她是想通过那种方式来使得她同我之间的通讯多少获得自立?滑稽透顶!我当时可是压根没有另觅新欢的念头,至于她做何打算我无从推测,因为她对此讳莫如深。即使离婚之后也避而不谈,只说了几句极具象征性的话,这也是她遇到重大事情时的惯常做法。
  高速公路上的隆隆声12点过后也未中止,摩托尖刺的排气声不时响彻夜空。尽管有防音密封玻璃阻隔而声音听起来含糊而迟缓,但其存在感却显得滞重而深沉。它在那里存在,连接我的人生,将我圈定在地表的某一位置。

  电话机看得厌了,我合起双眼。
  刚一合眼,一种虚脱感便迫不及待地悄然占满了整个空白,十分巧妙十分快捷,旋即,困意蹒跚而来。
  吃罢早餐,我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在娱乐界做代理商的熟人,给他打了个电话。以前我为一家刊物当记者的时候,工作上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时值早上10点,他当然还卧床未起。我道歉把他叫醒,说想知道五反田的通讯处。他不满地嘟囔几声,好在还是把五反田所在制片厂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是一家主要制片厂。我拨动号码,一个值班经理出来。我道出刊物名称,说想同五反田取得联系。“调查吗?”对方问。“准确说来不是的。”我回答。“那么干什么呢?”对方问,问得有理。“私事。”我说。“什么性质的私事?”“我们是中学同学,有件事无论如何得同他联系上。”我回答。“你的名字?”我告以姓名,他记下。“是大事。”我说。“我来转告好了。”他表示。“想直接谈。”我拒绝。“那种人多着哩,”他说,“光是中学同学就有好几百。”
  “事情很关键,”我说,“所以要是这次联系不上,作为我,难免在工作上加以变通。”
  对方沉吟片刻。我当然是在说谎。其实我不能够随便变通。我的工作不过是听命于人,人家叫我去采访我才敢去。但对方不明白这点,明白就不好办了。
  “不是要写调查报告吧,”对方说,“要是写调查报告,可得通过我正式安排才行。”
  “不是,百分之百的私事。”
  他让我告之以电话号码,我告诉了他。
  “是中学同学对吧,”他叹口气说,“明白了。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让他打电话过去。当然,要看他本人乐不乐意。”
  “那是的。”我说。
  “他很忙,也可能不乐意同中学同学通话。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能把他拉到电话机这儿来。”
  “那是那是。”
  对方边打个哈欠边放下电话。没办法,才早上10点。
  午前,我去青山的纪国屋商店买东西。到停车场,我把“雄狮”停在“萨勃”和“奔驰”之间。可怜的老型“雄狮”,活像我本人这副寒酸相。不过在纪国屋采购我倒是很喜欢。说来好笑,这家店的莴苣保鲜的时间最长。为什么我不清楚,反正就是这样。说不定是闭店后店员把莴苣集中起来施以特殊训练的结果。果真如此我也毫不惊讶——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什么事都有可能。
  出门时我接上了录音电话,但没有任何话音留下。谁也没打电话来。我一边听收音机里的《沙夫特的主题》,一边把买来的蔬菜分别包皮好放进冰箱。那男的是谁?沙夫特!

  之后,我到涩谷一家影院又看了一次《一厢情愿》,已经是第四次了,但还是不能不看。我大体估算一下时间,走进电影院,痴痴地等待喜喜出场。我把全副神经都集中在那组画面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部分。场景始终如一:周日的早上,随处可见的平和的晨光,窗口的百叶帘,女郎的裸背,背上游动的男人手指。墙上挂着科尔比詹的画,床头枕旁摆着威土忌酒瓶。玻璃杯两只,烟灰缸一个,七星烟一盒。房间里有组合音响,有花瓶,花瓶里插着雏菊样的花。地板上扔着脱下的衣服,还可以看到书架。镜头迅速一转,喜喜!我不由闭起眼睛,旋即睁开:五反田正抱着喜喜,轻轻地、温柔地。“岂有此理。”——我心中暗想,不料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旁边大约同我隔四个座位的一个年轻男人朝我递来一瞥。主人公女孩儿出场了。她梳着一束马尾辫,身穿快艇用的带防风帽的上衣和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红色阿迪达思运动鞋,手里提着蛋糕或甜饼样的东西。她跨进房间,又即刻逃走。五反田神色茫然。他从床上坐起,用凝视耀眼金光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女孩儿走后留下的空间。喜喜则把手搭在他肩上,神色忧郁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
  我走出电影院,在涩谷街头踯躅不已。
  由于已进入春假,街上触目皆是中学生。他们看电影,在麦当劳吃一些先天性低营养食品,在《大力神》、《热狗报》和《橄榄》等推荐的商店里购买毫无用处的杂货,把零花钱扔在娱乐中心里。这一带的店铺全都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达列尔-霍尔和奥兹的唱片、弹子房进行曲、右翼宣传车的军歌等等。所有的声响浑融一片,组合成混沌般的喧嚣世界。涩谷站前有人在发表竞选演说。
  我边走边回想五反田在喜喜背上那修长而匀称的十只手指。步行到原宿之后,我穿过千驮谷走到神宫球场,又从青山大街走到墓地下。到得根津美术馆,从《费加罗报》前面通过后,再次走到纪国屋,最后经仁丹大厦返回涩谷。距离相当不短,到涩谷已是薄暮时分。站在坡上望去,只见各色霓虹灯开始闪烁的街道上,身裹黑乎乎风衣的面无表情的公司职员,犹如溯流而上的冷冰冰的鲑鱼群,以同样的速度游动不息。
  回到房间,发现记录电话的红灯亮着。我打开灯,脱去风衣,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然后在床边坐下,按动电话上的声音再生键。于是磁带卷回,送出五反田的声音:
  “噢,好久没见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黑暗塔之二:三张牌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三张牌》是长篇小说《黑暗塔》的第二部。《黑暗塔》的故事灵感在某种程度上来自罗伯特·勃朗宁的叙事诗《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其实这部作品亦受莎士比亚剧作《李尔王》的影响)。《黑暗塔》的第一部《枪侠》,交代了罗兰作为一个“转换”了的世界的最后一名枪侠, [点击阅读]
万灵节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一艾瑞丝-玛尔正在想着她的姐姐罗斯玛丽。在过去将近一年里,她极尽可能地试着把罗斯玛丽自脑海中抹去。她不想去记起。那太痛苦——太恐怖了!那氰化钾中毒发蓝的脸孔,那痉挛紧缩的手指……那与前一天欢乐可爱的罗斯玛丽形成的强烈对比……呵,也许并不真的是欢乐。 [点击阅读]
万物有灵且美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作者简介JamesHerriot吉米•哈利(1916—1995)(原名JamesAlfredWight)苏格兰人。一个多才多艺的兽医,也是个善于说故事的高手,被英国媒体誉为“其写作天赋足以让很多职业作家羞愧”。平实而不失风趣的文风和朴素的博爱主义打动了千千万万英美读者,并启发了后世的兽医文学。 [点击阅读]
了不起的盖茨比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2
摘要: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我一定得把你要!”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①——①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人间天堂》中的一个人物。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点击阅读]
修道院纪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在王室名录上第五位叫唐·若奥的国王今天晚上要去妻子的卧室。唐娜·马丽娅·安娜·若泽珐来到这里已经两年有余,为的是给葡萄牙王室生下王子,但至今尚未怀孕。宫廷内外早已议论纷纷,说王后可能没有生育能力。但这仅限于关系亲密者之间的隐隐低语,以免隔墙有耳,遭到告发。要说过错在国王身上,那简直难以想象,这首先是因为,无生育能力不是男人们的病症,而是女人们的缺陷,所以女人被抛弃的事屡见不鲜。 [点击阅读]
唐璜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乔治·戈登·拜伦(1788-1824)是苏格兰贵族。1788年1月23日出生于伦敦。他天生跛一足,并对此很敏感。十岁时,拜伦家族的世袭爵位及产业(纽斯泰德寺院是其府邸)落到他身上,成为拜伦第六世勋爵。1805-1808年在剑桥大学学文学及历史,他是个不正规的学生,很少听课,却广泛阅读了欧洲和英国的文学、哲学和历史著作,同时也从事射击、赌博、饮酒、打猎、游泳等各种活动。 [点击阅读]
复仇的女神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玛柏儿小姐习惯在下午,看第二份报。每天早上,有两份报送到她家里。如果头一份能准时送到的话,她会在吃早点时读它。送报童很不一定,不是换了个新人,就是临时找人代送。报童对送报的路径,各有各的做法。这也许是送报太单调了的缘故。 [点击阅读]
天涯过客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请各位旅客系上安全带!”机上的乘客个个睡眼惺忪地在身旁摸索着,有人伸着懒腰,他们凭经验知道不可能已经抵达日内瓦。当机舱长威严的声音再度宣布:“请系上安全带!”时,细碎的瞌睡声漫成一片呻吟。那干涩的声音透过扩音机,分别以德、法、英文解释着:由于恶劣天气的影响,机上乘客将有短时间会感到不适。史德福-纳宇爵士张口打了个大呵欠,伸着双手把身子挺得高高的,再轻轻扭动两下,才依依不舍地从好梦中醒来。 [点击阅读]
安德的代言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星际议会成立之后1830年,也就是新元1830年,一艘自动巡航飞船通过安赛波①发回一份报告:该飞船所探测的星球非常适宜于人类居住。人类定居的行星中,拜阿是距离它最近的一个有人口压力的行星。于是星际议会作出决议,批准拜阿向新发现的行星移民。如此一来,拜阿人就成为见证这个新世界的第一批人类成员,他们是巴西后裔,说葡萄矛浯,信奉天主教。 [点击阅读]
寂静的春天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寂静的春天前言副总统阿尔·戈尔作为一位被选出来的政府官员,给《寂静的春天》作序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因为它是一座丰碑,它为思想的力量比政治家的力量更强大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1962年,当《寂静的春天)第一次出版时,公众政策中还没有“环境”这一款项。在一些城市,尤其是洛杉矶,烟雾已经成为一些事件的起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没有对公众的健康构成太大的威胁。 [点击阅读]
巴黎圣母院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维克多•雨果(VictorHugo)(l802~1885)是法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法国浪漫主义学运动的领袖。他的一生几乎跨越整个19世纪,他的文学生涯达60年之久,创作力经久不衰。他的浪漫主义小说精彩动人,雄浑有力,对读者具有永久的魅力。【身世】雨果1802年生于法国南部的贝尚松城。 [点击阅读]
幽灵塔
作者:佚名
章节:42 人气:2
摘要:我要讲的这段亲身经历,其离奇恐怖的程度恐怕无人能比。虽不清楚世上到底有没有幽灵,可我的这段经历,却发生在孤寂山村中一栋传说有幽灵出没的老房子里。故事的主人公就像幽灵一样飘忽不定,徘徊哀叹,而且她还像《牡丹灯笼》中的小露①一样,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子。那是发生在大正初年的事情。虽说已经过去20多年了,但每次当我回想起来,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