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我弥留之际 - 53、卡什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是送他去杰克逊,便是让吉利斯皮来控告我们,因为他已经有点知道是达尔放的火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瓦达曼看见达尔干的,不过他赌咒说除了跟杜威·德尔说了以外他再没告诉别人,而她也关照过他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可是吉利斯皮还是知道了。反正他迟早也会猜到的。就凭那天晚上他所看到的达尔的奇怪举止他也会猜到的。
  因此爹也说了:“我琢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朱厄尔说:
  “你打算现在就对付他吗?”
  “对付他?”爹说。
  “抓住他把他捆起来,”朱厄尔说。“他娘的,难道你还要等他把牲口和大车也都放火烧掉吗?”
  不过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必要。“这样做没有什么必要,”我说。“我们等艾迪入了土以后再说。”一个大半辈子都要关起来的人,在还没关进去的时候还是该尽可能享受些乐趣的吧。
  “我想安葬的时候他还是应该在场的,”爹说。“上帝知道,这是我的劫数哪。祸事一旦开了头就好像再也没完了。”
  有时候我真拿不准谁有权利决定一个人是疯了呢还是没有疯。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谁也不是百分之百疯狂,谁也不是百分之百正常,大多数人那么说,他也就那样了。好像事实如何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他表现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对他抱的是什么看法。
  看起来是因为朱厄尔对他太苛刻了。当然啰,让艾迪离杰弗生镇这么近是把朱厄尔的马卖掉才办到的,就这个意义来说达尔企图烧的是他那匹马造成的价值。不过在我们过河之前以及之后,我都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从我们手里把她接走,用某种圣洁的办法把她藏起来,这倒是上帝的一种祝福,因此在我看来,朱厄尔拚了命把她从水里救出来反倒是多少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接下去达尔觉悟到我们当中应该有人出来有所行动,我几乎可以相信他在某种意义上是做对了。可是他放火烧了人家的谷仓,差点儿把别人的牲口烧死,使他的财产受到损失,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从这点看,那他的的确确是疯了。也就是说,他和别人不能想到一块去。我想,除了同意大多数人的看法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件丢人的事。大伙儿好像早就把那句很正确的古老的格言抛诸脑后了,那句格言说:无论何时都要钉紧钉子,刨光边缘,就像给自己打、为自己所用的一样。天底下好像总有一些人有可以用来盖法院的光滑、漂亮的木板,而别的人只能有配搭鸡棚的粗木料。不过,与其盖一座徒有其表的法院还不如盖一个结结实实的鸡棚呢,两样东西盖得都好也罢盖得都坏也罢,反正不会使一个人觉得舒服些或是觉得难过些。

  就这样我们走在街道上,朝广场走去,这时候他说:“咱们最好还是先送卡什去让医生瞧瞧。我们可以把他留在那儿,以后再回来接他。”这话说得不错。这是因为我和他出生的时候挨得近,差不多隔了十年朱厄尔、杜威·德尔和瓦达曼才开始相继出世。我和他们自然也很亲近,可是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我是老大,他所做的事我都是已经想到过的——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爹先瞧瞧我,接着又瞧瞧他,嘴里在嘟嘟哝哝。
  “走吧,”我说。“咱们先把大事办了。”
  “她是希望大家全都在场的,”爹说。
  “咱们还是先送卡什去医生那里,”达尔说。“她可以等等。她已经等了九天了。”
  “你们都不明白。”爹说。“要是你和一个人年轻时就处在一起,她眼看你变老,你也眼看她变老,眼看老年就这样来临,而你又听见这样的一个人说没有关系,你就会知道这是从冷酷的世界、从一个男人的全部痛苦和磨难里得出的真理。你们都不明白。”
  “咱们还得挖坑呢,”我说。
  “阿姆斯蒂和吉利斯皮都让你先捎话来,”达尔说。“你不要现在先去皮保迪大夫那里吗,卡什?”
  “走吧,”我说。“腿现在不难受。还是按部就班办事的好。”
  “要是只剩下挖坑,”爹说。“咱们还忘带铁锹了呢。”
  “对了,”达尔说。“我去找五金行。咱们只好买一把了。”
  “挺贵的呢,”爹说。
  “你不舍得为她花钱?”达尔说。
  “去买一把吧,”朱厄尔说。“来,拿钱来。”
  可是爹还在说个没完。“我想咱们会借到一把的,”他说。“我想这儿也总有好心人的吧。”于是达尔坐着不动,我们继续前进,朱厄尔蹲在后档板边,瞅着达尔的后脑勺。他很像一头恶犬,那种狗从来不叫,绷紧了拴它的绳子半蹲着,随时会扑向它盯着看的猎物。
  他保持着这种姿势,直到我们来到本德仑太太的房前,他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音乐,一面用他那恶狠狠的眼白紧盯着达尔的后脑勺。

  音乐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那是一种留声机的声音。声音很自然,就像是乐队在演奏以的。
  “你要不要去皮保迪大夫那里?”达尔说。“他们可以留在这里告诉爹,我送你去皮保迪大夫那里然后再回来接他们。”
  “不用。”我说。还是快点让她入土为安的好,既然我们已经快大功告成了,就单等爹借铁锹回来了。他顺着街往前赶车,一直来到音乐传出来的那所房子。
  “没准这家人家有铁锹,”他说。他在本德仑太太房前勒住牲口。好像他预先知道似的。有时我独自思忖,要是一个勤快的人能像懒人天生会找到自己的偷懒办法那样预见自己的工作途径,那该有多好。他就停在那里仿佛他预先知道似的,就停在传出音乐声来的小小的新房子前面。我们等候在那里,听着音乐。我相信我可以杀苏拉特的价,压到用五块钱把他的那台唱机买下来,音乐就是让人心旷神怡。“说不定这家人家有铁锹,”爹说。
  “你要朱厄尔去呢,”达尔说,“还是我去更合适?”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吧,”爹说。他爬下去,走上小道,绕过房子朝后面走去。音乐声停止了,接着又响了起来。
  “他也能借到的,”达尔说。
  “是啊,”我说。就好像他知道似的,仿佛他能看透墙壁,预见到未来十分钟会发生的事似的。
  只不过已经超过十分钟了。音乐声停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重新开始,她跟爹在房子里面谈着。我们则等候在大车里。
  “你还是让我送你去皮保迪那里吧,”达尔说。
  “不,”我说。“咱们先让她入土为安。”
  “他还回不回来呀,”朱厄尔说。他咒骂起来。他开始从大车上爬下来。“我要走了,”他说。
  这时候我们看见爹回来了。他拿着两把铁锹,绕过屋角走来。他把铁锹放进大车,自己爬上来,我们便驱车朝前走。音乐再也没有响起。这时,爹正回过头去看那座房子。他像是把手稍稍举了一下,我看见窗子那儿帘子撩开了一点点,里面是她的脸。
  可是最最古怪的还是杜威·德尔。我简直吃了一惊。我很久以来就明白人们有理由说达尔不正常,不过那都不是出于个人的恩怨。仿佛达尔也是身不由已,跟你我一样,你为此事发火就跟踩在泥潭里溅了一身稀泥时冲着泥潭发火一样毫无道理。还有我总觉得他和杜威·德尔之间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要是让我说我们哥儿几个当中她最喜欢谁,我得说最喜欢的是达尔。可是等我们把坑填上,盖好,赶了大车走出大门,拐进那两个人等着的巷子时,当他们走过来朝他挨过来他往后闪缩时,扑向达尔的竟是杜威·德尔,当时就连朱厄尔也还没顾得上动手呢。这时候我相信我知道吉利斯皮是怎么知道他的谷仓会起火的了。

  她没有说一个字,甚至也没有看达尔一眼,可是当那两个人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他,说他们要带走他而他往后面缩时,她像只野猫似的朝达尔扑去,这样一来,两个家伙中的一个只得腾出手去拉她,不让她像只野猫似的对着达尔又是抓又是撕,这时,另外那个人、爹和朱厄尔把达尔推倒在地,压住他不让他动,达尔眼光朝上看着我。
  “我原来以为你会告诉我的,”他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一声也不吭。”
  “达尔,”我说。可是他又挣扎着和朱厄尔以及那个人打了起来,另外一个拦住杜威·德尔,瓦达曼在大声叫嚷,朱厄尔却在说:
  “杀死他。杀死这个狗娘养的。”
  事情弄成这样真是糟糕透了。真是糟糕透了。活儿干砸了,人是脱不了身的。他脱不了身了。我想跟他说这一点,但是他仅仅说,“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的。并不是我想……”他说,接着大笑起来了。另一个家伙把朱厄尔从他身上拉开,于是他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我想跟他说清楚。我真希望我的身子能够动,甚至能够坐起来。可是当我想跟他把事情说清楚时他仅仅是忍住了笑,抬起头来看我。
  “你想让我去吗?”他说。
  “这样对你比较好,”我说。“那边挺清静,没人打搅你,也没有别的事儿,这样对你比较好,达尔,”我说。
  “比较好,”他说。他又开始大笑。“比较好,”他说。他不可能说这句话光是为了哈哈大笑吧。他坐在地上笑了又笑,我们看着他,事情太糟了。弄成这样真是太糟了。我可看不出来有什么可笑的。故意毁掉别人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房子,毁了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这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对的嘛。
  可是我拿不定谁有权利说什么是疯,什么不是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好像有另一个自我,这另一个自我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正常和不正常,他怀着同情的恐惧与惊愕注视着这个人的正常的和不正常的行径。
或许您还会喜欢:
午夜的五分前
作者:佚名
章节:2 人气:0
摘要:店内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除了满眼遍布的令人一看便联想到店名“圣母玛利亚号”的轮船模型、老旧航海图和小小的地球仪勉强算得上个性外,它与学生街上数不清的各色咖啡馆并没有太多分别。虽然没有特别吸引我的地方,不过想要喝杯咖啡的时候,学生时代的我总是来到这家店。在我和小金井小姐面前摆上两杯水,为我们点菜的店老板也没有变化。他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显然这样的装扮与咖啡店店主的身份不甚相称。 [点击阅读]
华莱士人鱼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第一部分序章片麟(19世纪香港)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1809~1882),是伟大的《物种起源》一书的作者,是提出进化论的旷世奇才。乘坐菲茨·路易船长率领的海军勘探船小猎犬号作环球航行时,他才三十一岁。正是这次航行,使达尔文萌发了进化论的构想。然而,《物种起源》并非进化论的开端。 [点击阅读]
南回归线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南回归线》作为亨利·米勒自传式罗曼史的重要作品,主要叙述和描写了亨利·米勒早年在纽约的生活经历,以及与此有关的种种感想、联想、遐想和幻想。亨利·米勒在书中描写的一次次性*冲动构成了一部性*狂想曲,而他的性*狂想曲又是他批判西方文化、重建自我的非道德化倾向的一部分。 [点击阅读]
卡拉马佐夫兄弟
作者:佚名
章节:94 人气:0
摘要:献给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卡拉马佐夫兄弟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约翰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四节)第一部第一卷一个家庭的历史第一节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地主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 [点击阅读]
印第安酋长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亲爱的读者,你知道,“青角”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无论用在谁身上,这个词都损人、气人到极点,它指的是触角。“青”就是青,“角”就是触角。因此“青角”是个刚到这个国家(指美国),缺乏经验,尚显稚嫩的人,如果他不想惹人嫌,就得小心翼翼地探出他的触角。我当初也是这么一个“青角”。 [点击阅读]
双城记
作者:佚名
章节:58 人气:0
摘要:内容提要1757年12月的一个月夜,寓居巴黎的年轻医生梅尼特(Dr.Manette)散步时,突然被厄弗里蒙地侯爵(MarquisSt.Evremonde)兄弟强迫出诊。在侯爵府第中,他目睹一个发狂的绝色*农妇和一个身受剑伤的少年饮恨而死的惨状,并获悉侯爵兄弟为了片刻婬*乐杀害他们全家的内情。他拒绝侯爵兄弟的重金贿赂,写信向朝廷告发。 [点击阅读]
古拉格群岛
作者:佚名
章节:64 人气:0
摘要:“在专政时代,在处于敌人四面八方包皮围的情况下,我们有时表现出了不应有的温和、不应有的心软”克雷连科:在审理“工业党”案件时的发言第一章逮捕这个神秘的群岛人们是怎样进去的呢?到那里,时时刻刻有飞机飞去,船舶开去,火车隆隆驶去——可是它们上面却没有标明目的地的字样。售票员也好,苏联旅行社和国际旅行社的经理人员也好,如果你向他们询问到那里去的票子,他们会感到惊异。 [点击阅读]
叶盘集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地球夕阳西坠,黄昏的祭坛下,地球,接受我双手合十最后的顶礼!女中俊杰,你历来受到英雄的尊崇。你温柔而刚烈,秉性中揉合着男性、女性的迥异气质;以不堪忍受的冲突摇撼人们的生活。你右手擎着斟满琼浆的金钟,左手将其击碎。你的游乐场响彻尖刻的讥嘲。你剥夺英雄们享受高尚生活的权力。你赋于“至善”以无上价值,你不怜悯可怜虫。你在繁茂的枝叶间隐藏了无休无止的拼搏,果实里准备胜利花环。 [点击阅读]
吉檀迦利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冰心译1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这小小的苇笛,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在你双手的不朽的按抚下,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发出不可言说的词调。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时代过去了,你还在倾注,而我的手里还有余量待充满。 [点击阅读]
名人传
作者:佚名
章节:55 人气:0
摘要:《名人传》包括《贝多芬传》、《米开朗基罗传》和《托尔斯泰传》三部传记。又称三大英雄传。《贝多芬传》:贝多芬出生于贫寒的家庭,父亲是歌剧演员,性格粗鲁,爱酗酒,母亲是个女仆。贝多芬本人相貌丑陋,童年和少年时代生活困苦,还经常受到父亲的打骂。贝多芬十一岁加入戏院乐队,十三岁当大风琴手。十七岁丧母,他独自一人承担着两个兄弟的教育的责任。1792年11月贝多芬离开了故乡波恩,前往音乐之都维也纳。 [点击阅读]
名士风流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柳鸣九文学的作用在于向别人展示作家自己所看待的世界。这部小说的一个人物曾经这样认为:“为什么不动笔创作一部时间与地点明确、而且具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呢?叙述一个当今的故事,读者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忧虑,发现自己的问题,既不去揭示什么,也不去鼓动什么,仅仅作为一个见证。”这个人物这样思忖着。 [点击阅读]
吸血鬼德古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东欧,一四六二年自从她的王子骑马出征后,伊丽莎白王妃每晚都被血腥恐怖的恶梦折磨。每一夜,王妃会尽可能保持清醒;然而等她再也撑不住而合眼睡去后,她很快便会发现自己徘徊在死尸遍野、处处断肢残臂的梦魇中。她又尽力不去看那些伤兵的脸——然而,又一次,她被迫看到其中一人。永远是他那张伤痕累累的囚犯的脸,然后伊丽莎白便在尖叫声中醒来。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