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51。。。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Site Manager
我弥留之际 - 52、达尔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已经有一阵子了,我们经过一块又一块的招牌:药房、服装店、专卖药品、车行、咖啡馆,路标在一点点减少,也变得越来越简单了:三英里、二英里。我们在小山顶上重新爬上大车,这时候,我们看见烟雾平平地贴在低地上,在无风的下午显得懒洋洋的。
  “那就是吗,达尔?”瓦达曼问。“那就是杰弗生镇吗?”他也掉肉了,像大家的脸一样,他的脸上也有一种不自然的、做梦似的憔悴的神态。
  “是的,”我说。他抬头看着天空。它们悬在高空,盘旋着,转的圈子越来越小,像烟一样,形象和目的有外在的相似之处,却没有透露行动的方向,看不出是在前进还是在倒退。我们再次爬上大车,卡什躺在木盒上,他腿上的水泥已经裂成一块块的了。两头瘦骡子拖着吱吱嘎嘎响的大车朝山下冲去。
  “咱们必须送他去看医生,”爹说。“我寻思也没别的办法了。”朱厄尔衬衫背后贴肉的地方泛出了油腻的黑印。生命是在低谷里形成的。它随着古老的恐惧、古老的欲念、古老的绝望升到山顶上。因此我们必须一步步走上山,这样才可以坐在车上下山。
  杜威·德尔坐在车座上,报纸包着的包裹放在膝上。我们来到山脚,路平坦地伸入两排夹墙似的树林之间,这时候,她开始不声不响地打量着路的左边和右边。最后,她说:
  “我得下车。”
  爹看着她,他的憔悴的侧脸上显示出他既预料到又很讨厌这件麻烦事儿的神情。他并没有勒住骡子。“干啥?”
  “我得到树丛里去一下,”杜威·德尔说。
  爹没有勒住骡子。“你就不能等到进了城再说吗?现在连一英里都不到了。”
  “停一下,”杜威·德尔说。“我得到树丛里去一下。”
  爹在路当中停了下来,我们看着杜威·德尔从大车上爬下来,还带着那个包裹。她没有回头看。
  “你干嘛不把蛋糕留下?”我说。“我们会给你看好的。”
  她继续往下爬,没有看我们。
  “要是等咱们进了城,她怎么知道该上哪儿去方便呢?”瓦达曼说。“你进了城准备上哪儿去方便,杜威·德尔?”

  她把包裹从车上拿下来,转过身子就消失在树木和矮树丛里了。
  “尽量别多耽搁,”爹说,“咱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我们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咱们应该照阿姆斯蒂和吉列斯皮说的做,捎个口信到城里去让人先挖起来准备起来,”爹说。
  “你于嘛不那样做呢?”我说。“你本来可以打电话的嘛。”
  “干嘛要打?”朱厄尔说。“在地上挖个坑谁不会呀?”一辆汽车翻过小山顶。它开始摁喇叭了,一边把速度降下来。它换了低速档挨着路边往前开,靠外面的轮胎都进了路沟了。它经过我们继续往前走。瓦达曼看着它一直到它消失为止。
  “现在还有多远,达尔?”他说。
  “不远了。”我说。
  “咱们应该那样办,”爹说。“我只不过是绝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分,她的亲骨肉不在此例。”
  “在地上挖个坑谁不会呀?”朱厄尔说。
  “用这种方式谈她的坟墓是对死者的不敬,”爹说。“你们全都不懂。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你们任谁也没有。”朱厄尔没有回答。他坐得直僵僵的,背部凹成一个弧度,脱离开了衬衫。他那涨得红红的下巴支了出来。
  杜威·德尔回来了。我们看着她出现在树丛里,拿着那个包,爬上了大车。她现在穿的是她星期天穿的好衣服,珠链、皮鞋、长袜,都一应俱全。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得把好衣服留在家里,”爹说。她没有回答,也不看我们。她把包裹塞进大车,自己也坐好了。大车往前走了。
  “现在还剩下几个小山包啦,达尔?”瓦达曼说。
  “只剩下一个了,”我说。“翻过这个马上就进城了。”
  这座小山是红沙土的,路两边布满了黑人的小木屋;前面的天空横着密密麻麻的电话线,法院的大钟从树梢间露了出来。车轮在沙土里低语,仿佛脚下的大地也要我们进城时保持肃静。山坡开始上升时,我们爬下大车。

  我们跟在大车和嘶嘶作响的轱辘后面,经过一所所小木屋,一张张脸突然出现在门口,只见到一对对的眼白。我们听见了突然发出来的惊喊声。朱厄尔原来是两边调换着张望的,现在他头直直地对着正前方,我可以看见他的耳朵气得通红通红。三个黑人走在我们前面的路边上;他们前面十英尺有个白人在走着。我们经过那些黑人时他们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脸上显出大吃一惊和本能地大怒的神情。“老天爷呀,”其中的一个说,“他们大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
  朱厄尔飕地转过身去。“狗娘养的,”他骂道。骂声出口时他正好和那个白人并排挨齐,那个白人也就停住了脚步。那情况好像是朱厄尔突然之间瞎了眼,因为他转过身去对着的正好是那个白人。
  “达尔!”躺在大车上的卡什喊道。我揪住朱厄尔。那个白人退后去一步,他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放松的;紧接着他的下颚抽紧了,牙关咬得紧紧的。朱厄尔俯身对着他,下巴上的肌肉变白了。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他说。
  “嗨,”我说。“先生,他不是存心的。朱厄尔,”我说。我揪住他时他正朝那人扑过去。我拽住他的胳膊;跟他推推搡搡。朱厄尔一眼也没有看我,他想把手臂挣脱出来。我再朝那个白人看去时,他手里已经拿着一把打开的折刀了。
  “别动手,先生,”我说;“我这不是在拦住他吗。朱厄尔!”我说。
  “以为自己是个城里人就这么神气,”朱厄尔说,一边喘着粗气,想从我手里挣脱出来。“狗娘养的,”他说。
  那人挤了过来,他开始挨近我的身体,眼睛盯着朱厄尔,刀子放低紧贴胁腹。“谁敢这样骂我,”他说。爹从车上爬下来了,杜威·德尔也搂住朱厄尔,把他往后推。我放开朱厄尔,转向那个人。
  “等一等,”我说。“他不是存心的。他病了;昨天晚上他让火烧伤了,他头脑不大清楚。”
  “不管火不火的,”那人说,“我不许别人这样骂我。”“他以为你说了他什么了,”

  我说。“我什么也没跟他说。我根本不认得他。”
  “老天爷啊,”爹说,“老天爷啊。”
  “我知道的,”我说。“他不是存心的。他收回就是了。”
  “那么让他说他收回。”
  “你把刀子收起来,他会说的。”
  那个人看看我。他看看朱厄尔。朱厄尔现在安静下来了。
  “把刀子收起来,”我说。
  那个人把刀子折了起来。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爹说。“看在老天爷的份上。”
  “告诉他你不是存心的,朱厄尔,”我说。
  “我方才以为他说了些什么话了,”朱厄尔说。“正因为他是——”
  “行了,”我说。“跟他说你不是存心的。”
  “我方才不是存心的,”朱厄尔说。
  “他最好还是小心点儿,”那人说。“骂我是一个——”
  “你以为他不敢骂你吗?”我说。
  那人瞅了瞅我。“我没这样说,”他说。
  “你连想也别这样想,”朱厄尔说。
  “别说了,”我说。“走吧。开路吧,爹。”
  大车往前移动了。那人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朱厄尔没有回过头去看。“朱厄尔可以把他揍扁的,”瓦达曼说。
  我们接近山顶了,那些街道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汽车在这里来回飞驰;两头骡子把大车拉上山顶,进入街道。爹勒住牲口。一条街往前延伸,通向开阔的广场,在那里,法院前面矗立着一座纪念碑。我们再次登上大车,遇到的行人都转过脸来,带着我们熟知的那种表情;只有朱厄尔没有上车。大车已经启动了,他仍然没有上来。“上车呀,朱厄尔,”我说。“快点。咱们离开这儿吧。”可是他仍然不上车,却把一只脚搁在后轮转动着的车轴上,一只手攀住车顶棚柱,车轴在他脚底下顺溜地转动着,他又提起另外一只脚,整个人蹲在那儿,笔直地瞪着前方,一动不动,瘦骨嶙峋,脊背直挺挺的,仿佛是从一块窄木板里刻出来的半蹲的人像。
或许您还会喜欢: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1864年7月26日,东北风呼呼地叫,一艘典雅而华丽的游船使足了马力,在北爱尔兰与苏格兰之间的北海峡海面上航行。英国国旗在船尾桅杆的斜竿上飘动,大桅顶上垂挂着一面小蓝旗,旗上有金线绣成的“E.G.”两个字母(是船主姓名(Edward&Glenarvan(爱德华·哥利纳帆)这两个字的第一个字母),字的上面还有个公爵冕冠标记。这艘游船叫邓肯号,它属爱德华·哥利纳帆爵士所有。 [点击阅读]
梦的解析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我尝试在本书中描述“梦的解析”;相信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神经病理学的范围。因为心理学上的探讨显示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它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迫性思想、妄想亦是属于此现象,并且因为实际的理由,很为医生们所看重。由后遗症看来,梦并没有实际上的重要性;不过由它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其重要性却相对地增加不少。 [点击阅读]
模仿犯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1996年9月12日。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以后,塚田真一还能从头到尾想起自己那天早上的每一个活动。那时在想些什么,起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散步常走的小道上看到了什么,和谁擦肩而过,公园的花坛开着什么样的花等等这样的细节仍然历历在目。把所有事情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这种习惯是他在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养成的。每天经历的一个瞬间接一个瞬间,就像拍照片一样详细地留存在记忆中。 [点击阅读]
欧亨利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1块8毛7,就这么些钱,其中六毛是一分一分的铜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在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硬赖来的,每次闹得脸发臊,深感这种掂斤播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德拉反复数了三次,还是一元八角七,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除了扑倒在那破旧的小睡椅上哭嚎之外,显然别无他途。德拉这样做了,可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 [点击阅读]
歌剧魅影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歌剧魅影作者:卡斯顿·勒鲁引子:这本奇书异著讲述的是作者如何追踪调查,最后终于证实歌剧幽灵并非子虚乌有的经过。歌剧幽灵的确存在,而非如人们长期以来所臆测的只是艺术家的奇想,剧院经理的迷信,或者是芭蕾舞团女演员、她们的老母亲、剧院女工、衣帽间和门房职员这些人凭空捏造的谣传。是的,它也曾有血有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只是个影子而已。 [点击阅读]
此夜绵绵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终了也就是开始”……这句话我常常听见人家说。听起来挺不错的——但它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假如有这么一处地方,一个人可以用手指头指下去说道:“那天一切一切都是打从这开始的吗?就在这么个时候,这么个地点,有了这么回事吗?”或许,我的遭遇开始时,在“乔治与孽龙”公司的墙上,见到了那份贴着的出售海报,说要拍卖高贵邸宅“古堡”,列出了面积多少公顷、多少平方米的细目,还有“古堡”极其理想的图片, [点击阅读]
死亡之犬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1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是从美国报社的通讯记者威廉-皮-瑞安那儿听来的。就在他准备回纽约的前夕,我和他在伦敦一起吃饭,碰巧我告诉了他,次日我要到福尔布里奇去。他抬起头来,尖叫一声:“福尔布里奇?在康沃尔的福尔布里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康沃尔有一个福尔布里奇了。人们总觉得福尔布里奇在汉普郡。所以瑞安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是的,”我说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他仅仅回答说,他讨厌那个地方。 [点击阅读]
死亡区域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约翰·史密斯大学毕业时,已经完全忘记了1953年1月那天他在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的事。实际上,他高中毕业时已不太记得那件事了。而他的母亲和父亲则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那天,他们在杜尔海姆一个结冰的水塘上溜冰,大一点的男孩们用两个土豆筐做球门,在打曲棍球,小一些的孩子则很笨拙可笑地在水塘边缘溜冰,水塘角落处有两个橡胶轮胎在呼呼地烧着,冒出黑烟,几个家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孩子,那时还没有摩托雪车, [点击阅读]
死亡约会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怎样,非把她杀掉不行吧?”这句话流进寂静的暗夜,在附近回响片刻,旋即在黑暗中向死海消逝。赫邱里·白罗手搁窗环上,迟疑了一阵。随即双眉紧皱,猛然关起窗子,仿佛要把有害的夜气全部关在外头一样,白罗自幼就相信,外头的空气最好不要让它流进房间,尤其夜晚的空气对身体更是有害。放下窗帘,紧紧挡住窗户,他向床铺走去,微微一笑。 [点击阅读]
死亡终局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这本书的故事是发生在公元前二○○○年埃及尼罗河西岸的底比斯,时间和地点对这个故事来说都是附带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妨,但是由于这个故事的人物和情节、灵感是来自纽约市立艺术馆埃及探险队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一年间在勒克瑟对岸的一个石墓里所发现,并由巴帝斯坎.顾恩教授翻译发表在艺术馆公报上的埃及第十一王朝的两、三封信,所以我还是以这种方式写出。 [点击阅读]
死亡绿皮书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碍…”美也子不知不觉地小声叫了起来(这本书,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专门陈列古典文学、学术专著之类的书架。进书店的时候,虽说多少带有一线期待,可是会有这样心如雀跃的感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美也子每次出门旅行的时候,都要去当地的书店逛逛。地方上的书店,几乎全部都只卖新版的书刊杂志和图书。 [点击阅读]
死亡草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不解之谜。”雷蒙德-韦思特吐出一圈烟云,用一种自我欣赏,不紧不慢的腔调重复道:“不解之谜呀。”他很满意地环顾着四周。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的房梁已经变黑。房间里陈设着属于那个年代的家具,做工考究。雷蒙德-韦斯特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作为一名作家,他喜欢完美。他在简姑姑的房间里总能找到那种舒适的感觉,因为她把房间布置得很有个性。他一眼望过去,她直直地坐在壁炉边祖父留下来的那把椅子上。 [点击阅读]
Copyright© 2006-2019.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