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红 - 53. 我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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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亲爱的说书人先生,你或许能够模仿任人或任何东西,但绝对不可能是女人!”然而我可不同意。没错,我流浪过一座又一座市,在婚礼、节庆和咖啡馆模仿各种角色,从傍晚开始一直到喉咙沙哑,也因此从来没有机会结婚,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不熟悉女人。
我可是很懂女人的,事实上我本人就认识四位,不仅看过她们的脸,也跟她说过话。她们是:
(一)我母亲,愿她永恒安息;(二)我挚爱的姨妈;(三)我哥哥(他总是打我)的妻子(她是我初恋的女人。有一次机会难得地见到她,结果我哥哥叫我“滚!”);以及(四)当我在科尼亚旅行时,在一扇窗口陡然瞥见的一位女子。虽然从未与她交谈,但多来我对她满怀欲望,直到今天依然不变。说不定,她已经过世了。
看见一个女人裸露的脸蛋、与她交谈、感受她的温柔慈爱,为我们男人开启了欲望的折磨与心灵的痛苦。因此,为了避免这样的后果,好的方法是遵照我们高贵信仰的训诫,根本不要看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除非你已经正式结了婚。肉体欲望的惟一解药是寻求俊美男孩的谊,他们是女人的极佳替代品,而且等时间久了,这也会变成一种甜蜜的习惯。在欧洲法兰克人的城市,女人不仅在街上抛头露面,还会展示她们闪闪发亮的秀发(飘扬在她们诱人的颈子后面)、她们的手臂、她们美丽的喉咙,甚至,如果传言是真的,她们还露出一小段迷人的小腿。结果是,那城市里的男人走起路来相当艰辛、尴尬,并且极度痛苦。因为,是这样的,他们的前面老是硬邦邦的,如此的后果自然而然导致整个社会瘫痪。毫无疑问,这就是为什么法克异教徒每天都能把一座新堡垒输给我们奥斯曼人。
当我还是刚步入青春期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促成心灵快乐与满足的最佳配方,便是远离美丽的女人;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反而对女人益发感到好奇。那时,由于除了自己的母亲和姨妈之外没见过别的女人,我的好奇心充满神秘的色彩,让我的脑袋隐隐作痛。我明白若要了解女人的感受,除非学着做她们所做的事,吃她们所吃的食物,说她们所说的话,模仿她们的举止,以及,是,除非我穿上她们的衣服。于是,某个星期五,当我的母亲、父亲、哥哥和姑姑前往法赫莱恩格海边祖父的玫瑰花园时,我告诉他们身体不舒服,要留在家里。
“跟着来吧。你可以看看乡下的狗、树和马,模它们来娱乐大家。况且,你一个人呆在家里能干吗呢?”母亲说,愿她安息。
我总不可能回答说:“亲爱的母亲,我打算换上你的长裙,装扮成女人。”因此我说:“我肚子痛。”
“别那么没用,”父亲说,“来吧,我们可摔跤。”
他们一离开,我立刻穿上如今已故的母亲和姨妈的衬衣与长裙。我的画家和书法家弟兄们,现在我要一五一十地向你们描述当初我换上女人衣服时的感觉,还有那一天我所学到的,身为一个女人的秘密。先容我坦白地澄清,不同于书本的记载和传道士的法,当你打扮成一个女人的时候,相反地并不觉得自己像魔鬼。
一点也不!当我套上母亲的玫瑰绣花羊毛内衣时,一股温柔的幸福感传遍了全身,我变得和她一样敏感。我姨妈自己从来不敢穿的开心果绿丝绸长衫,碰触着我裸露的皮肤时,我内心感到了一股对所有孩童——包皮括对我自己——难以抑制的关爱。我想要哺育每一个人,煮饭养全世界。这时的我想要知道拥有Rx房的话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于是我把所有找得到的东西——袜子和洗脸毛巾——塞进胸前,让自己能够明白一件着实好奇已的事情:当一个波霸是什么感觉。当我看见自己胸前巨大的凸起时,是的,我承认,我骄傲得跟撒旦一样。当下我明白了,男人呀,只要瞥一眼我丰硕的Rx房,就会追着它们跑,想尽办法只求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嘴里。我觉得充满力量,然而,这是我想要的吗?我被搞糊涂了:我既想要充满力量,又想要让人怜惜我。我想要一位有钱有势有智慧、素未谋面的男人疯狂地爱上我;但同时我又惧怕这样的一个男人。我翻出母亲的嫁妆箱,从枝叶花纹刺绣的床单旁边、香味扑鼻的羊毛袜之间,找出她藏在箱底的黄金雕花手镯,把它们戴上了手腕。接着,我抹上她每次从澡堂回家用来红润脸颊的胭脂,穿上妈的翠绿斗篷,束拢头发,罩上同样翠绿色的薄面纱。我凝视着珍珠母贝镶框镜子中的自己,打了一个哆嗦。虽然没有妆点我的眼睛和睫毛,但它们已经变成女人的了。尽管只露出眼睛和脸颊,但我显然是一位非常妩媚动的女人,这使我快乐极了。我的xxxx,比我自己更早注意到面前的美女,挺了起来。自然,这使我感到很生气。
从手里的镜子中,我望着一颗泪珠滑落眼眸。突然间,我伤痛地忆起一首从不曾忘却的诗。就在这一刻,在万能真主的启发下,我用歌唱般的节奏吟出了这首诗,试图忘记心中的烦忧:
我善变的心啊,当我身处东方时,渴望西方;当我身处西方时,渴望东方。
我的身体啊,当我是男人时,想做女人;当我是女人时,想做男人。
身为人类何其困难,人类的生活更是无比艰辛。
我只希望能享受前面,也能享受后面;成为西方人,也成为东方人。
我原本想说:“希望我们的艾尔祖鲁姆弟兄们不要听见这首发自我内心的歌。”因为他们一定会气坏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害怕?或许他们压根儿不会生气。听着,我可不是因为爱讲闲话才说的,只不过,我听说那位有名的传道士,崇高的绝对不是胡斯莱特先生,虽然已经结了婚,但其实喜欢男孩胜过喜欢我们女人,就和你们这些敏感的画家一样。我只是把听说的转述给你们听。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情,因为除了觉得他很坏之外,他还好老喔。他的牙齿都掉光了,而且,听一些跟他熟稔的年轻男孩说,他的嘴巴臭得要死,请原谅我的用词,就像一头熊的屁股。
那么好吧,谣言先在此打住,让我回到眼前真正的重点:当我一看见自己如此美丽之后,再也不想洗衣服、洗碗或像个奴隶般上街抛头露面。贫穷、眼泪、哀愁、绝望地凝视镜中沮丧的影像,以及哭泣,是可怜的丑女人们的命运。我必须找到一个会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丈夫,然而,那个人会是谁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开始躲在窥孔后面,偷看先父以各种名义邀请来家里的帕夏与贵族的儿子。我希望我的处境类似那位樱桃小口、带着两个小孩、让所有细密画家为之迷恋的美人儿。或许我最好讲一段可怜的谢库瑞的故事给你们听,不过,等等,我已经答应过星期三晚上要说下面的故事:
一位受魔鬼怂恿的女人述说的爱情故事
其实很单纯。故事发生在凯梅尔于斯图,伊斯坦布尔一个比较贫穷的地区。当地有一位声显赫的居民,瓦瑟夫帕夏的秘书却莱比·阿赫曼。这位洁身自爱的绅士已经结了婚,有两个小孩。有一天,他从一扇敞开的户瞥见一位黑发、黑眼、银白肌肤、高挑苗条的波斯尼亚美女,深陷情网,无法自拔。只可这女子已经嫁人,她忠心爱恋自己英俊的丈夫,对却莱比丝毫无兴趣。无缘的却莱比无法向任何人倾吐心中的苦闷,只是整日狂饮从希腊人那儿买来的酒,被情伤折磨得形销骨立。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向邻居们隐藏自己的痴情单恋。刚开始,由于邻居羡慕这样的爱情故事,欣赏且敬重这位却莱比,因此赞赏他的痴情,偶尔开他一两个小玩笑,任由一切顺其自然。然而,却莱比压抑不住心中无可救药的哀伤,始每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跑到银白肌肤的美女与丈夫快乐生活的家门口,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上好几个小时。终于,邻居们被他吓坏了。每天夜里,这位痴情男子哀伤痛哭时,他们不能打他赶他走,又想不出方法安慰他。这位有教养的却莱比,知道自己打扰了邻居,学会了把眼泪往肚里吞,不发泄出来干扰别人。尽管如此,他的绝忧愁却逐渐感染了街坊邻里,成为众人的哀伤和忧愁。居民们失去了快乐的心情,而且,如同广场上郁郁溢流的饮水泉一样,却莱比自己也变成了悲伤的泉源。一开始传遍街头巷尾的牢骚抱怨,慢慢地变成了厄运的谣传,最后终究成为了某种不幸的宿命。有些人搬走了,有些人的事儿变得越来越不了,有些人因为失去了兴致,就再也无法继续本的行业了。等邻居们全部搬走之后,有一天,失恋的却莱比也带着妻儿搬离了此地,只剩下银白肌肤的美女和丈夫两个人留了下来。这场因他们而起的悲剧,浇熄了两人之间的爱情烈焰,使得他们渐行渐远。尽管仍然共度余生,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感受到快乐。
我正要开口说我好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它提醒了我们爱情和女人都是陷阱,但是,哎哟,你们瞧我这脑子。既然现在我是个女人,那么我应该说点别什么话。好吧,就说这么一句话吧:
噢,爱情真是美妙极了!
这会儿,闯进屋子里的那些陌生人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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