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51。。。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Site Manager
我的名字叫红 - 15.我是艾斯特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不知道究竟是爱情让一个人变成呆子,还是只有呆子才会谈恋爱?我背着包皮袱卖了那么多年的布品,媒人也当了那么多年了,却一点也搞不懂。我总是很想见到这样相爱而变得更加聪明、更加狡猾、更加会耍弄诡计的一对情人,尤其想见到这样的一个男人。不过我也很清楚:如果一个男人使用一些诡计、设一些小阴谋或耍一些小手段,那就表示他根本不是真的在恋爱。至于黑先生,他显然已经失去了镇定,就连和我谈到谢库瑞的时候,他都已经完全不知深浅了。
  在市集里,我倒背如流地用我告诉每个人的台词哄他:谢库瑞一直在想他,她问我有没有他的回信,我从没见过她这种样子等等。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忍不住想要怜悯他。他叫我马上把信直接交给谢库瑞。每个白痴都以为自己的爱情火烧眉毛,非得快马加鞭才行,结果只是坦白地暴露了他的爱情浓度,把武器交到了情人手中。要是他的情人聪明的话,就会故意迟迟不应。其中的道理就是:爱情总是欲速则不达。
  因此,如果黑先生知道,我把他叫我“火速”传递的信件先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就会感谢我的。我在集市广场等他等得快要冻死了,为了暖暖身子,我想可以顺路去一下我孩子的家。那些我曾经帮忙送信、汗流浃背地把她们嫁出去的姑娘们,我称她们为我的“孩子”。我的这位丑姑娘对我实在感激万分,因此每次我登门时,她不但全心全意地伺候我,像只飞蛾一样忙东忙西,还会往我手里塞几枚银币。如今她怀孕了,心情极佳。她煮了一壶菩提茶,我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当我独自一个人时,我数了数黑先生给我的钱币。一共二十枚。
  我又上了路。我穿过小巷,走过阴森的弄堂,满地都是冻住了的烂泥,非常难走。敲门的时候,突然想要开个玩笑,我便大声喊了起来。
  “卖布品的来了!卖布品的!”我说,“我这儿有皇室都能用的最好的细麻纱布。有从喀什米尔来的漂亮披肩、布尔萨的丝绒腰带布、精致的丝绸滚边埃及衬衫布、绣花麻纱桌巾、床罩和床单,还有各种彩色小手帕。卖布品的来了!”
  门开了,我走进屋里。一如往常,屋子里弥漫着床单、睡眠、炸油和湿气的味道,一种逐渐衰老的单身汉特有的可怕气味。
  “老巫婆,”他说,“你鬼叫什么?”
  我啥也没说,拿出信递给了他。昏暗的房间里,他像个鬼影似的走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手中的信。他走进隔壁房间,那里始终点着一盏油灯。我在门边站着。

  “你父亲大人不在家吗?”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专心看着信。我不打扰他,让他好好读信。他背对着我,因而我看不见他的脸。看完之后,他又开始从头读起。
  “好吧,”我说,“他写了什么?”
  哈桑读了起来:
  亲爱的谢库瑞,因为多年来我也是靠那么一个人的幻影生活到现在,所以对你始终等待着你的丈夫、从没想过别人我表示尊敬和理解。像你这样的女人,除了正直与贞洁之外,怎会有其他?(哈桑哈哈大笑!)我前来拜访你父亲的目的,只是为了绘画,并不是想要骚扰你。我心中从来不曾有过此种念头。我绝不敢说我从你那儿得到了一点暗示,或是任何鼓励。当你的面孔如一道神圣的光芒从窗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把它看作是真主的恩赐。看见你的面容,就已带给了我足够的欢愉。(“这句话是从尼扎米那儿抄来的。”哈桑插嘴,满心不悦。)然而你要求我保持距离;那么,告诉我,难道你是一位天使吗,那么害怕有人靠近?我必须告诉你,听我说:过去,我时常投宿在边远偏僻、杳无人迹的旅店,那里,除了一位绝望的客栈主人和几个亡命天涯的杀人犯之外,别无他客。许多难眠的夜里,在那里,深夜时分,望着洒落在荒芜山脊上的月光,倾听着比我更孤独而不幸的狼群仰天长嗥,我时常想像,有一天你将蓦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如你出现在窗口一样。听着:如今我为了编书的缘故,回到你父亲身旁,而你却退回了我童年时画的图画。我明白这不是你心已死的暗示,而是说明我再度找到了你。我见到了你其中一个孩子奥尔罕。那没有父亲的可怜男孩,有一天我会成为他的父亲!
  “真主保佑,他写得真好。”我说,“都成诗人了。”
  “难道你是一位天使吗,那么害怕有人靠近?”他复诵,“他这句话是从伊本?泽尔哈尼那里偷来的。我可以写得更好。”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信。“拿去交给谢库瑞。”
  有史以来头一次,接受金钱收下信件让我觉得不安。对于这个男人因爱情得不到回报而产生的疯狂,我感到某种厌恶。仿佛要证明我这种感觉似的,许久以来哈桑第一次抛开了他的绅士模样,粗鲁地说:

  “告诉她,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可以通过法官逼迫她回到这里。”
  “你真的要我那么说?”
  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不要。”他说。油灯的光芒照亮他的脸,我看见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因为我知道哈桑性格中也有这一面,所以才会尊重他的感情,帮他传信。并不是像人们所想的,完全只为了钱。
  正当我要踏出屋外时,哈桑在门口叫住了我。
  “你告诉过谢库瑞我有多么爱她吗?”他兴奋而痴傻地问我。
  “你的信里不写这话吗?”
  “告诉我,我该如何说服她和她父亲?我该如何让他们相信?”
  “当一个好人。”我说,向门口走去。
  “到了这把年纪,太迟了……”他忧伤地说。
  “你已经开始赚很多钱了,哈桑官员。这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好人。”说完我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暗又郁闷,显得外头的空气仿佛还暖和些。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祈求谢库瑞能够得到幸福,但是也同情住在那间湿冷阴暗屋子里的可怜男人。我突发奇想,转身走进拉莱里的香料市场,心想肉桂、番红花和胡椒的气味或许能使我清醒过来,但我错了。
  来到谢库瑞家中,她才一拿起信件,便问起黑。我告诉她,他整个人已经被恋爱的烈火彻底吞噬。她听了很高兴。
  “就连忙着织毛线的妇人们,也在谈论可怜的高雅先生为什么会被杀害。”接着我改换了话题。
  “哈莉叶,准备一些哈尔瓦糕拿去送给可怜的高雅先生的遗孀卡比叶。”谢库瑞说。
  “所有艾尔祖鲁姆教徒及其他许多人都会去参加他的葬礼。”我说,“他的亲戚们发誓要为他报仇雪恨。”
  但谢库瑞已经开始读起黑的信了。我细心而生气地看着她的脸,这个女人有那么多的生活经验,竟然能够控制反映在脸上的热情。当她读信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沉默让她很高兴,她似乎觉得这代表我赞成她对黑的信特别在意。这样一来,谢库瑞读完信后对我微笑时,为了迎合她,我不得不问:“他说了些什么?”
  “和他年轻时候一样……他爱上我了。”
  “你怎么想?”
  “我是个结了婚的女人,我在等我的丈夫。”
  和你们猜想的恰巧相反,在请我帮了这么多忙之后,她却仍对我说谎,对这一点我并没有生气,甚至我可以说,她的结论倒让我松了一口气。那些我帮忙传信、向她们传授生活经验的年轻姑娘和女人,如果能像谢库瑞这样认真仔细的话,那么一定早已省却我们双方一半的心,甚至她们中的有些可能会嫁一个更好的老公。

  “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我又问道。
  “我现在不想看哈桑的信。”她回答,“哈桑知道黑回伊斯坦布尔了吗?”
  “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你跟哈桑见面了吗?”她睁大了美丽的黑眼睛问。
  “在你的要求之下。”
  “怎么样?”
  “他很痛苦。他深爱着你。就算你的心属于另一个人,如今想要摆脱他是相当困难的。你收了他的信,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不过,要提防他。因为他不只想要逼你回那里,而且,他还想说服别人承认哥哥已死,准备娶你为妻。”我微笑着说,想减轻这些话中威胁的一面,不致被她看作是那位不幸者的代言人。
  “那么,另一个人怎么说呢?”她问,但她知道自己问的是哪一个。
  “那位细密画家?”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她突然说,似乎很害怕自己的想法,“这些事情好像只会变得越来越混乱。我父亲愈来愈老了。将来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没有父亲的孩子又会怎么样?我感觉有某种邪恶已经逼近,魔鬼正在为我们酝酿各种灾难。艾斯特,说一些让我心安的事情。”
  “你一点也不要担心,我心爱的谢库瑞,”我战战兢兢地说,“你是这么聪慧,又那么漂亮。有一天你将会和英俊的丈夫同床共枕,你会抱紧他,忘记所有忧虑,你将会得到幸福。我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出这些。”
  一股爱怜从心底升起,我眼中盈满了泪水。
  “不错,但是哪一个会成为我的丈夫?”
  “难道你那聪明的心没有告诉你吗?”
  “就是因为我不明白我的心在说些什么,所以才如此沮丧。”
  一下子静了下来。有一刹那,我忽然觉得谢库瑞根本不相信我。为了想从我嘴里套些话,她高明地掩饰了她的不信任,试图激起我的怜悯。看见她并不准备当场写回信,我就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我告诉过每一位姑娘的,即使她有斜眼也一样,然后抓起布包皮走进内院,溜出了大门:
  “别害怕,我亲爱的,只要睁大你美丽的眼睛,任何不幸都不会、都不会落在你身上。”
或许您还会喜欢:
恶魔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决斗茶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杯子里各装有八成透明如水的液体。那是恰似用精密的计量仪器量过一样精确、标准的八成。两只杯子的形状毫无二致,位置距中心点的距离也像用尺子量过似地毫厘不差。两只杯子从杯子中装的,到外形、位置的过于神经质的均等,总给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茶桌两边,两张大藤椅同样整齐地对面地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椅上,两个男人像木偶一样正襟危坐。 [点击阅读]
惊险的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2
摘要:帕金顿先生与太太吵了几句,气呼呼地戴上帽子,把门一摔,离家去赶八点四十五分的火车,到市里去上班。帕金顿太太依旧坐在早餐桌前。她的脸涨得通红,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最后愤怒代替了委屈,她早就哭出来了。“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帕金顿太太说,“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她继续想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那个放荡女人,狡猾卑鄙的狐狸精!乔治怎么会这么傻呢!”愤怒逐渐平息了,悲伤和委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点击阅读]
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曾经轰动一时,在公众中引起强烈兴趣的“斯泰尔斯庄园案”,现在已经有点冷落下来了。然而,由于随之产生的种种流言蜚语广为流传,我的朋友波洛和那一家的人。都要求我把整个故事写出来。我们相信,这将有效地驳倒那些迄今为止仍在流传的耸人听闻的谣言。因此,我决定把我和这一事件有关的一些情况简略地记下来。我是作为伤病员从前线给遣送回家的;在一所令人相当沮丧的疗养院里挨过了几个月之后,总算给了我一个月的病假。 [点击阅读]
新人呵,醒来吧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2
摘要:去国外旅行时,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经常要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每次做这种旅行时,我都像一棵无根之草,在陌生的国度里设法处理可能出现的困难。为此我都要做一点准备,至少可以保持心理平衡。实际上,我不过是在旅行时带上出发前一直在读的一系列丛书,不久我将独自一人生活在异国他乡,可是一读到在东京时读的这些书,胆战心惊、急躁、沉靡的我就会得到鼓舞。 [点击阅读]
沉思录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一本写给自己的书──《沉思录》译者前言斯多亚派着名哲学家、古罗马帝国皇帝马可.奥勒留.安东尼(公元121-180),原名马可.阿尼厄斯.维勒斯,生于罗马,其父亲一族曾是西班牙人,但早已定居罗马多年,并从维斯佩申皇帝(69-79年在位)那里获得了贵族身份。 [点击阅读]
沉睡的记忆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可是不知在何处漂浮着微光。整个白色公馆朦胧地浮现在黑暗之中。L字形的公馆中,位于最黑暗处的门微开着。从门缝露出来的光线,像是窥探外面一样。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冷雨持续地下着,甚至连虫鸣都停止了。关掉公馆内的灯,借着手电筒的微亮,三个男人走了出来。前面的男人手拿铁锹,后面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着木箱。 [点击阅读]
消失的地平线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烟头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也渐渐感觉到一种幻灭般的失落:老同学又相聚在一起,发现彼此之间比原来想象的少了许多共同语言,这使得我们有一些难过。现在卢瑟福在写小说,而维兰德在使馆当秘书。维兰德刚刚在特贝霍夫饭店请我们吃饭,我觉得气氛并不热烈,席间,他都保持着作为一个外交官在类似场合必须具有的镇静。 [点击阅读]
演讲与访谈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2
摘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北大附中讲演(全文)人民网日本版9月11日讯: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访中的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大江健三郎,10日上午来到北大附中作了题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讲演。其演讲全文如下: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 [点击阅读]
火花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2
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2
摘要:苹果蠹蛾的道路没关系,没关系,我对我说,没关系。——维涅狄克特埃洛费耶夫苹果蠹蛾的道路一只蚂蚁在抬一只死苍蝇。它不看路,将苍蝇掉了个过儿,然后爬了回去。苍蝇比蚂蚁的个头儿要大三倍。阿迪娜抽回胳膊肘儿,她不想封住苍蝇的路。阿迪娜的膝盖旁有一块沥青在闪亮,它在阳光下沸腾了。她用手沾了一下。手的后面顿时拉出一根沥青丝,在空气中变硬,折断。这只蚂蚁有一个大头针的头,太阳在里面根本没有地方燃烧。它在灼。 [点击阅读]
猫知道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第一章“再把地图拿来给我看一看,悦子。”站在拐角处向左右两侧张望的哥哥说。我从提包皮中取出一张已经被翻看得满是皱纹的纸片。“说得倒轻巧,很不容易!牧村这家伙画的地图,怎么这么差劲!”哥哥一边嘟嚷着,一边用手背抹去额头顶的汗。就在这时,右边路程走过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衬衫。夹着一半公文包皮的青年男子。 [点击阅读]
玻璃球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引言——试释玻璃球游戏及其历史一般而言,对于浅薄者来说,对不存在的事物也许较之于具体事物容易叙述,因为他可以不负责任地付诸语言,然而,对于虔诚而严谨的历史学家来说,情况恰恰相反。但是,向人们叙述某些既无法证实其存在,又无法推测其未来的事物,尽管难如登天,但却更为必要。虔诚而严谨的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把它们作为业已存在的事物予以探讨,这恰恰使他们向着存在的和有可能新诞生的事物走近了一步。 [点击阅读]
Copyright© 2006-2019.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