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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8)
“她没死,”我说。
“没死。她就是不见了。床是空的。你哇得一声哭了,这是你出生后第一次哭泣。”
我和父亲一直聊到临晨四点。
“你找过她吗?”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他说找过,他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先是丹尼斯出去找,父亲留在家里照看我;他们早就为我准备了一罐罐婴儿食品,以防我母亲的母乳不足。丹尼斯回来后接替父亲给我喂食,父亲接着出去找。
“她没有带钱包,”他说,忆起旧事,他的话音里充满了忧伤。“房门半开半掩,车停在车库里,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她出走的迹象。谁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变化。”
“你报警了吗?”
“没有。”父亲离开座位,在起居室踱来踱去。“警察的能力太有限了。我觉得报警起不了任何作用,我根本不屑他们的调查。”
“但他们也许能找到她啊!”我也站了起来。“对此你也不屑吗?”
“这个我当然在乎,毕竟我是有情感的。但我确信,我和丹尼斯找到她的机会更大。另外——”他犹豫了片刻,“我已经习惯被遗弃了。”
我想到了他的母亲,她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死了;想起他说过的有关丧亲孩子的境遇——死亡是如何占据他们的心,并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留下永恒的烙印。
他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纱,致使他无法直接体验世界。“我不具有你的直观感受,”他说,“在这方面,你像你母亲。对她来说,所有事物都是很直观的。”
“她的失踪让我们极为震惊。当我的情绪逐渐平息后,我回顾了她在失踪前最后几个星期中的状况。她频繁地生病,很明显,她情绪忧郁,闷闷不乐;她有时说话不合逻辑,她威胁说要离开我,等你一出生就离开你;她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
“她不要我。”我重新坐下。
“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说。“我觉得她的荷尔蒙分泌发生了紊乱。说实话,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不过,我不知道她最后为何要选择离去。”他低下头看着地板。“艾蕾,人们的离散组成了生活的全部,这是我得出的人生规律。生命的过程就是人的不断离去。”
我们沉默了片刻。古董钟敲了四下。
“她有个妹妹,名叫索菲,她住在萨瓦纳。我和她通了电话,她答应我如果见到萨拉,马上通知我。一个月以后,她打来了电话,她说,萨拉不让她告诉我她在哪里。艾蕾,萨拉说她不想回来了。”
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片,这种空旷的感觉很沉重,并且带着刺,很伤人。
“要是没有我,她就不会离开了,”我说。
“你错了,艾蕾。如果不生你,她会更痛苦。我先前说过,她很想要个孩子,还记得吗?”
“你不想要我,对吗?”看着他的神情,我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觉得生孩子不是个好主意,”他说着,双手掌心朝上向我伸来,仿佛是祈求宽恕。“出于我说过的种种原因,通常吸血鬼不繁衍后代。”
内心的空旷化为麻木。是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它们挤得我的脑袋水泄不通,但我没有一丝满足感,它们带给我的仅仅是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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