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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在萨瓦纳见到你母亲的时候,我就深信我们会相爱。”他的嗓音很轻柔。“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爱上她了。”
“你们相爱了?”我问。
“是的,相爱了,”他把嗓音提高了一些。“贝特朗?罗素将此诠释为‘一种生物的合作形式,彼此的情感是实现对方本能目的的必要条件。’”
父亲靠在椅背上。“艾蕾,你为何如此忧伤?罗素还把爱定义为快乐和知识的来源。爱需要彼此的合作;人类的伦理观念是爱的根基。当爱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它会向我们揭示其独特的价值。”
“太抽象了,”我说。“我想知道你的感受。”
“总之,罗素的理解不无道理。我们的爱是快乐的源泉,不过,你母亲始终不认同我的伦理观念。”
“你为什么老是称她‘你的母亲’?”我问。“你为什么不喊她的名字?”
他松开手臂,把双手交叉在头颈后面,用冷峻的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因为一提起她的名字,我就会伤心,”他说,“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不能释怀。不过你的要求合情合理——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是谁。她叫萨拉,萨拉?斯蒂芬森。”
“她在哪儿?”我很久以前曾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无果而终。“她怎么了?她还活着吗?”
“对于这些问题,我没法给你满意的回答。”
“她美吗?”
“当然,她很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像大多数漂亮女人那样自视甚高,但是,她喜怒无常。”
他咳了一下清清嗓子。“我们结婚后,她把每天安排地妥妥当当,仿佛筹划一个个艺术活动似的。一天下午,我们去泰碧岛野餐;我们在那儿吃着蓝莓酱,喝着柑桂味香槟,听着迈尔斯?戴维斯的歌,我问她用了什么香水,她说是蓝色时光。”
“她谈起了‘完美时刻’。那天下午就出现了那样的一刻。她在沙滩上打盹,我躺在她旁边看书。她说,‘海浪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让我永生难忘,蓝色时光的气味刻骨铭心。在我看来,它们象征着爱情。’”
“我笑她,说她是个傻乎乎的浪漫主义者。她也笑我,说我是个无聊的知识青年。她认为,宇宙不断地给我们送来我们无法破译的感官讯息;作为交换,她要把她的感受返还给宇宙。”
故事说到这儿,他打住了——当时已是深夜,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他答应我明天接着说。
我同意了,上楼回房睡觉。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稳,没有哭泣,也没有做梦。
我本希望父亲继续讲述他向母亲求爱的故事,但第二天的课程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开始。
他改了上课地点,他说,他想在起居室讲课。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杯皮卡多,以前,他习惯上完课才喝酒。
我们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他突然冒出一句让我觉得很唐突的话,“我缺乏人情味——我看到你和丹尼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你们的谈话幽默随意。”
“当然啦,有失必有得。”说到这儿,他露出了学者式的严谨的微笑。“我拥有超越常人的记忆力,可以记住任何东西。在我们的谈话过程中,我发现你不具有这一特质。但你具有隐性记忆——也就是说,或许你想不起过去的事,但你的神经网络内保留了明晰的编码,你生活经历的碎片就在这些编码之中。”
“我一直期待着你能尽快将它们解译出来。记忆一旦被一个有效的刺激源激活,你就能想起以前发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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