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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7)
我对初吻的感觉并不强烈。一天晚上我们一群人去河边看焰火,其他人不住地拍赶蚊子和苍蝇,可就是没有一只虫子来骚扰我。我往人群外挪了挪,看焰火的视野更好些。我刚把视线从天上收回来,迈克尔已经在我身边了。他吻我的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酒红色焰火星雨的反光。
你说的没错——我还没介绍过迈克尔的样子对吧?那年夏天他大约十六岁,中等个子,咖啡色头发,棕色眼睛,古铜色皮肤。他一有时间就到户外骑车游泳。他体格健壮,表情冷峻,就连说笑话的时候也满脸正经——他经常开玩笑。他偶尔会偷他父亲的烟抽,我记得他身上烟草的气味。差不多了吗?我觉得,他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走完七月,跨入了八月,麦克?奇家的孩子们正在为开学做准备——买笔记本和笔之类的文具,做牙齿检查,把头发理整齐,谈论老师的情况。一天,一股寒流从加拿大吹来,为萨拉托加温泉市捎来一条不变的真理——没有永恒的夏天。
我觉得心烦意乱,也许与季节变化的有关,也可能因为我想念父亲的助手丹尼斯了——他出差一个月,到日本指导研究项目。在我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他就对我疼爱有加。记得他曾经让我驾在他宽大的肩膀上玩骑马,为我找乐子。他自封为我的“麻子脸好友”。一想到再过几个星期,他就会回来和我们团聚,我的心里就舒坦多了。
我逼着自己读埃德加?爱伦?坡的一本诗集,他写的东西读起来很费力。读《亚瑟?高登?皮姆的故事》是痛苦的煎熬,因为它写得过于艰涩。他的诗更是甚之又甚。再过一小时,父亲就要上楼来和我讨论有关格律和韵脚的问题了,而我满脑子想的却是迈克尔(还有凯瑟琳),他们出去购物了,我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们。
麦克?奇夫人为我的午餐准备了煎蛋卷,水漉漉的,味如嚼蜡,我咬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自己家里做的菜会那么可口,这厨艺的反差似乎太大了点。
下午一点,我在书房一见到父亲便说:“我觉得爱伦?坡的诗不怎么样。”
坐在书桌前的他耸起一根眉毛,“艾蕾娜,你读了几篇?”
“读了的几篇我就发觉我不喜欢他的诗。”我加快了语速,企图蒙混过关——事实上我只读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诗节,其他内容我只是随便翻了一下。我试图给出充足的理由,“那些词只不过……不过是词汇在纸上的堆砌罢了。”
“你读了哪一首?”他怎么知道我只读了一首?
我翻开书,递给他看。“《安娜贝尔?李》,”他用爱怜的语气念道。“哎,艾蕾,你肯定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读过它。”
他朗诵起这首诗来,几乎没怎么看书,完全凭记忆背诵,一字一句全部了然于心,诗行之间间没有打过一个疙棱。他的朗诵胜似音乐,是世界上最悲伤的歌曲。当他读到最后一行时(“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的生命,我的新娘,在海边那座坟茔里,在大海边她的墓穴里。”),我流泪了。他抬起头的霎那,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泪花。
他很快恢复过来。“对不起,”他说,“我不该选爱伦?坡让你读。”
但我抑制不住泪水。我不知所措地走出书房上楼去了。爱伦?坡的诗还在我脑海中回荡:“因为月亮的每一丝清辉都勾起我的回忆,梦里那美丽的安娜贝尔?李;群星的每一次升空都令我觉得秋波在闪动,那是我美丽的安娜贝尔?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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