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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会对自己可望却不可及的事物有着异常执着的向往,比如太阳,比如完美,比如永恒,比如桃花源,比如James Herriot的乌托邦。是的,当一个世界美好到James Herriot笔下所描绘的情形,是可以称之为“乌托邦”的。在拉丁文中,“乌托邦”这个单词有两种含义,“美好的地方”和“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我 们能在他书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美好并且永远也无法到达的世界。我想,当哈利医生和西格医生在战争开始后接到皇家空军的一纸征兵通知的时候,德禄镇的居 民和他们的家畜、宠物,这个“美好的地方”似乎瞬间就成了“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们都生活在这个远离原始的现代社会,人生被社会的各种规则所制约。在一个孩子刚刚成长出自己的意识时,就被送进学校,接受系统的批量化的加 工。这样的加工要延续长达数十年,跟一个人的心智成长同时进行。就好像将一只幼猫塞进线条优美的玻璃花瓶,直到成长完成,猫咪的身体也长成一只线条优美、 形体精确的花瓶。通过一道道检测手段,最终作为一只合格的花瓶猫进入社会,曲线玲珑地将自己摆放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直到死去。在这个充满花瓶猫的环境里, 一切价值观都是以花瓶猫为标准的,一旦有一天一只正常的猫咪昂首挺胸进入花瓶猫们的世界,就会被斥之为“怪物”,并被抓住改造,重塑成一个花瓶猫。后果有 两种:不管改造过程多痛苦,最终改造成功,正常猫咪也变成了花瓶猫,世界恢复和平;或者另一种,正常猫咪的改造因为客观或者主观因素而失败,于是在这个一 切像花瓶猫看齐的社会中,正常猫咪无处容身,不知所终。当然,身体的感受是直接的。被扭曲被挤压会有痛苦,身体会条件反射地进行抵抗,但是意识的改变有时 候却是自己根本察觉不到的。尤其是身处一个充满盲目价值观标准的社会,很容易就迷失其中,不知不觉地成为一只思想上的花瓶猫,曲线玲珑地将花瓶猫价值观贯 彻在自己的生活中并发扬光大、悠远传承。
哈利医生的故事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浓缩成两大元素,好人和好动物。Herriot先生在喋喋不休、事无巨细的叙述中用哈利医生遇到的所有人和 动物堆积出一个近乎原始的社会。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是没有沾染花瓶价值观,没有发育成长的正常幼猫。那些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各具情态的动物和它们的主 人们,仿佛处在完全脱离现实的原生态。有的只是最淳朴的善良,人与自然的融洽和谐。动物们仿佛具有人性*,或者换句话说,人的身上那些天然的动物性*还没有消 失。所以,德禄镇的居民们跟他们生活中那些可爱单纯而且原始的动物其实是一样的,处于一种未开发的原生状态。我们看到的是宠物和它们的主人对一件事会做出 同样的反应;我们看到的是毫无掩饰加工的喜怒哀乐;我们看到的是行动与内心一致的真诚坦率。试想一下,你究竟有多少次,是生气却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发怒,高 兴却碍于身份不好意思欢呼雀跃。在人们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圆滑处事得体处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按照标准化的花瓶来塑造自己的思 想。
人类没有办法回到那个一切都是那么纯朴自然原生态的社会环境中去。曲线玲珑的花瓶猫是无法在自然环境下生存的,他们已经丧失了在自然中的生存 能力。但不管如何后天加工改造,潜意识里仍然存留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最原始形态的记忆。这也是为什么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渴望着喜怒可以形于色*、内 心可以和行动一致的率性*生活。我们都囚禁于这个花瓶价值观的现代社会中,我们也做不到打破自己的花瓶率性*而为。我们能做到的,也许只有在Herriot先 生的书中寻找那个没有花瓶猫的乌托邦,在幻想中平衡自己的内心。我们需要渴望,渴望那些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渴望Herriot先生的乌托邦。虽然虚幻, 但是却如此的美好。当我们沉浸在乌托邦的幻想里无法自拔的时候,当我们用乌托邦世界里的心态来面对现实生活的时候,也许我们能够让自己的现实生活无限接近 Herriot先生书中的美丽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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