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 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线阅读——37 果树园闹腾起来了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暖水屯的人们都你跟我说,我跟你说着:“嗯,十一家地主的园子都看起来了,说有十一家咧,贫农会的会员都在那里放哨呢。”“唉,是哪十一家咧,怕都是要给清算的吧?”“说是只拣有出租地的,富农的让他自己卖。”“那不成呀!富农就不清算了么?”“说不能全清算呀!有的户要清算的,那时要他交钱就成,这好办。”“这也对,要是把全村的都卡起来,农会就只能忙着卖果子,还闹什么改革,地还得要分嘛!”
  ……
  一会,红鼻子老吴又打着锣唱过来了。他报告着卖果子委员会的名单,和委员会的一些决定。
  “着呀!有任天华那就成呀!他是一个精明人,能替大伙儿打算,你看他把合作社办的多好,哪个庄户主都能挂账,不给现钱,可还能赚钱呀!”
  “哈,李宝堂也是委员了,他成,果园的地他比谁也清楚,在果子园里走来走去二十年了,哪一家有多少棵树,都瞒不过他,哪一棵树能出多少斤果子,他估也估得出来,好好坏坏全装在他肚子里。”
  “照情况看来这一回全给穷人当权着呢。侯忠全的儿子也出头了,这不给他的老头子急坏了么!”
  人们不只在巷子里和隔壁邻舍谈讲,不只串亲戚家去打听,不只拥在合作社门外传播消息,他们还到果子园去;有些人是指定有工作的,有些妇女娃娃就去看热闹。
  曾经听说过要把全村果树都卡起来的十五家富农,如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互相安慰也自己给自己安慰道:“咱说呢,共|产|党就不叫人活啦,还能没有个理!”于是也全家全家的赶快出发到园子里,把熟了的果子全摘下来,他们怕落后了吃亏,要把果子赶早发出去。
  那被统制下来了的十一家,也派人到园子来,他们有的来向大伙要求留下一部分,有的又想监视着那些农民看他们能怎么样,会不会偷运,把些小孩子也派来,趁大伙忙乱的时候,孩子们就抱些回家去,哪怕一个果子也好,也不能随便给人呀!
  当大地刚从薄明的晨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在肃穆的,清凉的果树园子里,便飘起了清朗的笑声。这些人们的欢乐压过了鸟雀的喧噪。一些爱在晨风中飞来飞去的有甲的小虫,不安的四方乱闯。浓密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的摆动,怎么也藏不住那一累累的沉重的果子。在那树丛里还留得有偶尔闪光的露珠,就像在雾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样。那些红色*果皮上有一层茸毛,或者是一层薄霜,显得柔软而润湿。云霞升起来了,从那密密的绿叶的缝里透过点点的金色*的彩霞,林子中反映出一缕一缕的透明的淡紫色*的、浅黄|色*的薄光。梯子架在树旁了。人们爬上了梯子,果子落在粗大的手掌中,落在蔑篮子里,一种新鲜的香味,便在那些透明的光中流荡。这是谁家的园子呀!李宝堂在这里指挥着。李宝堂在园子里看着别人下果子,替别人下果子已经二十年了,他总是不爱说话,沉默的,像无动于衷似的不断工作。不知道果子是又香又甜似的,拿着的是土块,是砖石那么一点也没有喜悦的感觉。可是今天呢,他的嗅觉像和大地一同苏醒了过来,像第一次才发现这葱郁的,茂盛的,富厚的环境,如同一个乞丐忽然发现许多金元一样,果子都发亮了,都在对他眨着眼呢。李宝堂一面指挥着人,一边说:“这园子原来一共是二十八亩,七十棵葫芦冰,五十棵梨树,九棵苹果,三棵海棠,三十棵枣,一棵核桃。早先李子俊他爹在的时候,葫芦冰还多,到他儿子手里,有些树没培植好,就砍了,重新接上了梨树。李子俊没别的能耐,却懂得养梨,告诉咱们怎么上肥,怎么捉梨步曲,他从书上学来的呢。可惜只剩这十一亩半。靠西北角上五亩卖给了江世荣,紧南边半亩给了王子荣,一个钱也没拿到。靠洋井那三亩半还卖得不差,是顾老二买的,剩下七亩半,零零碎碎的卖给四五家人了。这些人不会收拾,又只个半亩,亩多的,就全是靠天吃饭,今年总算结得不错。”
  有些人就专门把这些装满了果子的篮子,拿到堆积果子的地方。人们从这个枝上换到那个枝上,果子逐渐稀少了,叶子显得更多了。有些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欢乐,把摘下的大果子,扔给在邻树上摘果子的人,果子被接住了,大家就大笑起来,果子落在地上了,下边的人便争着去拾,有的人拾到了就往口里塞,旁边的人必然大喊道:“你犯了规则呵,说不准吃的呀,这果子已经是穷人们自己的呀!”“哈,摔烂了还不能吃么,吃他李子俊的一个不要紧。”
  也有人同李宝堂开玩笑说:“宝堂叔,你叨咕些什么,把李子俊的果园分了,就打破了你看园子这饭碗,你还高兴?”“看园子这差事可好呢,又安静,又不晒,一个老人家,成天坐在这里抽袋把烟,口渴了,一伸手,爱吃啥,就吃啥,宝堂叔——你享不到这福了。”

  “哈,”李宝堂忽然成了爱说话的老头,他笑着答道:“可不是,咱福都享够了,这回该分给咱二亩地,叫咱也去受受苦吧。咱这个老光棍,还清闲自在了几十年,要是再分给一个老婆,叫咱也受受女人的罪才更好呢。哈……”
  “早就听说你跟园子里的果树精成了亲呢,要不全村多少标致闺女,你都看不上眼,从来也不请个媒人去攀房亲事,准是果树精把你迷上了,都说这些妖精喜欢老头儿啦!”
  一阵哄笑,又接着一阵哄笑。这边笑过了,那边又传来一阵笑,人们都变成好性*子的人了。
  果子一篮一篮的堆成了小山,太阳照在树顶上,林子里透不进一点风。有些人便脱了小褂,光着臂膀,跑来跑去,用毛巾擦脸上的汗,却并没有人说热。
  比较严肃的是任天华那一群过秤的人。他们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把称过的果子记在账上,同时又把它装进篓子里。
  李子俊的女人在饭后走来了。她的头梳得光光的,穿一件干净布衫,满脸堆上笑,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向什么人都赔着小心。
  没有什么人理她,李宝堂也装着没有看见她,却把脸恢复到原来那么一副古板样子了。
  她瑟瑟缩缩的走到任天华面前,笑着道:“如今咱们园子不大了,才十一亩半啦,宝堂叔比咱还清楚啦,他爹哪年不卖几亩地。”
  “回去吧,”那个掌秤的豆腐店伙计说了,“咱们在这干活穷人们都放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已经卖得不少了!”
  “尽她呆着吧。”任天华说道。
  “唉,咱们的窟窿还大呢,春上的工钱都还没给……”女人继续咕噜着。
  在树上摘果子的人们里面不知是谁大声道:“嘿,谁说李子俊只会养种梨,不会养葫芦冰?看,他养种了那么大一个葫芦冰,真真是又白又嫩又肥的香果啦!”
  “哈……”旁树上响起一片无邪的笑声。
  这个女人便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她望着树,望着那缀在绿树上的红色*的珍宝。她想:这是她们的东西,以前,谁要走树下过,她只要望人一眼,别人就会赔着笑脸来奉承来解释。怎么如今这些人都不认识她了,她的园子里却站满了这么多人,这些人任意上她的树,践踏她的土地,而她呢,倒好像一个不相干的讨饭婆子,谁也不会施舍她一个果子。她忍着被污辱了的心情,一个一个的来打量着那些人的欢愉和对她的傲慢。她不免感慨的想道:“好,连李宝堂这老家伙也反对咱了,这多年的饭都喂了狗啦!真是事变知人心啦!”
  可是就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她不是一个怯弱的人,从去年她娘家被清算起,她就感到风暴要来,就感到大厦将倾的危机。她常常想方设计,要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浪潮。她不相信世界将会永远这样下去。于是她变得大方了,她常常找几件旧衣送人,或者借给人一些粮食;她同雇工们谈在一起,给他们做点好的吃。她也变得和气了,常常串街,看见干部就拉话,约他们到家里去喝酒。她更变得勤劳了,家里的一切活她都干,还常常送饭到地里去,帮着拔草,帮着打场。许多只知道皮毛的人都说她不错,都说李子俊不成材,还有人会相信她的话,以为她的日子不好过——她还说今年要不再卖地,实在就没法过啦!可是事实上还是不能逃过这灾难,她就只得挺身而出,在这风雨中躲躲闪闪的熬着。她从不显露,她和这些人中间有不可调解的怨恨,她受了多少委屈呵!她只施展出一种女性*的千依百顺,来博得他们的疏忽和宽大。
  她看见大伙的工作又扩展开来了,便又走远些,在四周逡巡,舍不得离开她的土地,忍着痛苦去望那群“强盗”。她是这样咒骂他们的。
  到中午时候,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园子里显得安静了许多。她又走回来,巡视那些树,它们已经不再好看了,它们已经只剩下绿叶,连不大熟的果子都被摘下来了。她又走过那红色*的果子堆成的小山,这在往年,她该多么的欢喜呵!可是现在她只投过去憎恨的视线。“嗯,那树底下还坐得有人看着呢!”
  她通过了自己的园子,到了洋井那里,水汩汩的响着,因为在水泉突出来的地方,倒覆了一口瓦缸,水在缸底下涌出来,声音听起来非常清脆,跟着水流便成了一条小渠。这井是他们家开的,后来同地一道卖给顾老二了。顾老二却从来没有改变水渠的道路,也就是说从来没有断绝他们家的水源。这条小渠弯弯曲曲的绕着果子园流着,它灌溉了这一带二三十亩地的果子。她心想:“唉,以前总可惜这块地卖给别人了,如今倒觉得还是卖了的好!”

  顾涌的园子里没有人,树上的果子结得密密层层,已经有熟透了的落在地上了。他的梨树不多,红果却特别大,这人舍得上肥和花工;可是,还不是替别人卖力气。她感觉到这三亩半园子也被统制了,把顾老二也算在她们一伙,她不禁有些高兴,哼,要卖果子就谁的也卖,要分地,就分个乱七八糟吧。
  可是当她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年轻女人的笑声。接着她看见一个穿浅蓝衣服的影子晃了过去,谁呢?她在脑子里搜寻着,她走到一条水渠边,有一棵柳树正从水渠那边横压了过来,倒在渠这边的一棵梨树上。梨树已经大半死去,只留下一根枝子,那上边却还意外的结着一串串的梨。
  她明白了对面是谁家的园子,“哼!是他们家呀!”她已经看见那个穿浅蓝布衫的黑妮,正挂在一棵大树上,像个啄木鸟似的,在往下边点头呢。树林又像个大笼子似的罩在她周围。那些铺在她身后的果子,又像是繁密的星辰,鲜艳的星星不断的从她的手上,落在一个悬在枝头的篮子里。忽的她又缘着梯子滑了下来,白色*的长裤就更飘飘晃动。这时她的二嫂也像一个田野间的兔子似的跳了过来,把篮子抢了过去,那边她姐姐又叫着了:“黑妮!你尽贪玩呀!”
  黑妮是一个刚刚被解放了的囚徒。她大伯父曾经警告她道:“村子上谁也恨咱那个兄弟,咱们少出门,少惹事,你一个闺女家千万别听他的话,防着他点,是是非非你都受不了啦!”黑妮听了他的话,坚决不去找程仁,干脆的答复了二伯父道:“你们要再逼咱,咱就去告张裕民。”但不管怎样,家里总还是不放松她,死死的把她扭着,不让她好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正在无法摆脱的时候,却一下晴了天,今天全家都喜笑颜开,当他们听到十一家果地被统制的消息时候,其中却没有钱文贵三个字,都会心的笑了。二伯父已经不再在院里踱来踱去,他躺在炕上,逍遥的摇着一把黑油纸扇。伯母东院跑到西院,不知忙什么才好。妇女们都被打发到园子里来了,钱礼就去找工人雇牲口。黑妮最感到轻松,她想他们不会再逼迫她了。她悄悄的向顾二姑娘说道:“二嫂,别怕咱爹,哼!他如今可是沾的咱二哥的光啦!”
  李子俊的女人却忍不住悄悄的骂道:“好婊子养的,骚狐狸精!你千刀万剐的钱文贵,就靠定闺女,把干部们的屁股舐上了。你们就看着咱姓李的好欺负!你们什么共|产|党,屁,尽说漂亮话;你们天天闹清算,闹复仇,守着个汉奸恶霸却供在祖先桌上,动也不敢动!咱们家多了几亩地,又没当兵的,又没人溜沟子,就倒尽了霉。他妈的张裕民这小子,有朝一日总要问问你这个道理!”
  她不能再看下去了!她发疯了似的往回就跑,可是又看见对面走来了许多吃过午饭的人,还听到他们吆喝牲口的声音,她便又掉转头往侧边冲去,她不愿再看见这些人,她恨他们,她又怕不能再抑制住自己对他们的愤恨,这是万万不准透露出来的真情。她只是像一个挨了打的狗,夹着尾巴,收敛着恐惧与复仇的眼光,落荒而逃。
  人们又陆续的麇聚到园子里了。侯清槐带领着运输队。两部铁轮子大车停在路上等装货,连胡泰的那部胶皮毂辘也套在那里,还加了一匹骡子。顾涌不愿跟车,没出来,李之祥被派定站在这里,拢着缆绳,举着一根长鞭子。他已经展开了笑容,不像前一晌的畏缩了,他觉得事情是有希望的。一串串的人扛着蔑篓子,从园子深处朝这边走来了。只听见侯清槐站在车头上嚷道:“老汉,你下去!到园子里捡捡果子吧,找点省劲的干!唉,谁叫你来的!”
  这话是朝后边那辆铁轮车上的郭全说的。这老头戴了一顶破草帽,穿一件旧蓝布背心,连身也不反过来说:“谁也没叫咱来,咱自个儿来的。咱自个儿还搁着两棵半果树没下呢。老头怎么样,老头就不办事了?!”他忽然看见那小个儿杨亮也扛着一篓果子走过来,不觉便去摸了一下那两撇八字胡,也高声道:“咱老头还能落后,老杨!到咱这里来!装车是要会拾掇,又不要蛮力,对不对?”
  “呵!是你!你的果子卖了么?”杨亮在车旁歇了下来,拿袖子擦脸上的汗。又向旁边搜寻着。
  “没呢,咱那个少,迟几天没关系。”郭全弯着腰接过送上来的篓子。
  杨亮想起那天他们谈的事,便问道:“和你外甥商量了没有?打定了主意么?”
  “什么?”他凝视着他一会,忽然明白了,笑了起来:“呵!
  就是那事呵!唉,别人成天忙!你看,小伙子都嫌咱老了干不了活啦!嗯,没关系,咱老了,就少干点,各尽各的心!”

  杨亮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也站到身边来,她把肩头上沉重的篓子慢慢的往下移,却急喊道:“郭大伯,快接呀!”
  她是一个瘦条子女人,黑黑红红的面孔,眉眼都细细的向上飞着。头发全向后梳,又高高的挽了一个髻子,显得很清爽。只穿一件白布的男式背心,两条长长的膀子伸了出来,特别使人注目的,是在她的一只手腕上,戴了好几道红色*的假珠钏。
  “嘿,坐了飞机呀!”一个走过来的年轻农民笑说道,“你真是妇女们里面的代表,羊栏里面的驴粪球啦!”
  那女人决不示弱,扭回头骂道:“你娘就没给你生张好嘴!”
  “对!咱这嘴就是笨,咱还不会唱‘东方红太阳升’呢,哈……”谁也没有注意他给大家做的鬼脸,但大家都笑了。还有人悄悄说:“欢迎唱一个!”
  “唉!看你们这些人呀!有本领到斗争会上去说!可别让五通神收了你的魂!咱要是怕了谁不是人!”她踅转身走回去了。她走得是那样的快和那样的轻巧。
  “谁呀?这妇女不赖!”杨亮觉得看见过这女人,却一时想不出她的名字,便问郭全。
  郭全也挤着眼笑答道:“羊倌的老婆,叫周月英,有名的泼辣货,一身都长着刺,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开起会比男人们还叫得响。算个妇女会的副主任咧。今天她们妇女会的人也全来了。”
  “扛了一篓子果子,就压得歪歪扭扭叫叫喊喊的,还要称雄呢!”
  “称雄!不成,少了个东西啦!”
  于是大家又笑了。
  一会,车子上便堆得高高的,捆得牢牢的。侯清槐得意洋洋,吆喝了一声,李之祥便挥动长鞭,车子慢慢的出发了。三辆车,一辆跟着一辆。在车后边,是从园子里上好了驮子的十几头骡子和毛驴,一个长长的行列,跟车的人,押牲口的人在两旁走着,有些人便靠紧了路边的土墙,伸长着头,目送着这个热闹的队伍。有些人也不愿立刻回园去,挤在园门口,指指点点赞谈着。这比正月的龙灯还热闹,比迎亲的轿马还使人感到新鲜和受欢迎呵!这时郭全也靠墙站着,轻轻的抹着他那八字胡,看行列走远了,才悄悄的问他身旁的杨亮道:“这都给了穷人吗?”
  文采也到园子里来了,他的感觉完全和过去来这里不同。他以前曾被这深邃的林地所眩惑。他想着这真是读书的胜地呵!也想着是最优美的疗养所在。他流连在这无边的绿叶之中,果子便像散乱的花朵。他听着风动树梢,听着小鸟欢噪,他怡然自得,觉得很不愿离开这种景致。可是今天呢,他被欢愉的人们所吸引住了。他们敏捷,灵巧,他们轻松,诙谐,他们忙而不乱,他们谨慎却又自如。平日他觉得这些人的笨重,呆板,枯燥,这时都只成了自己的写真。人们看见他来了,都向他打招呼,他却不能说出一句可以使人发笑的话,连使人注意也不可能。他看见负指挥总责的任天华,调动着,巡视着,计算着,检点着,又写些什么。谁也来找他,来问他,他一起一起打发了他们,人们都用满意的颜色*离开他。可是他仍是像在合作社的柜房里一样,没一点特别的神气,没一点特别的模样,只显出他是既谦和又闲暇的。
  胡立功更明确的说道:“这要换上咱们来办成么?”当然文采还会自|慰:这到底只是些技术的,行政的事,至于掌握政策农民们就不一定能够做到。但他却不能不在这种场面里,承认了老百姓的能力,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更不能不承认自己和群众之间,还有着一层距离。至于理由何在,是由于他比群众高明还是因为他对群众的看法不正确,或者只是由于他和群众的生疏,那就不大清楚,也不肯多所思虑了。
  他们没有在这里呆许久,便又回去,忙着布置昨天商量好的事去了。
  园子里却仍旧那么热闹,尤其当太阳西斜的时候,老婆子们都拄着拐杖走来了。这是听也没听过的事呀!财主家的果子叫穷人们给看起来,给拿到城里去卖。参加的人一加多,那些原来有些怕的,好像怀了什么鬼胎的人,便也不在乎了。有些本来只跑来瞧瞧热闹的,却也动起手来。河流都已冲上身来了,还怕溅点水沫吗?大伙儿都下了水,人人有份,就没有什么顾忌,如今只怕漏掉自己,好处全给人占了啦!这件事兴奋了全村的穷人,也兴奋了赵得禄张裕民几个人,他们满意着他们的坚持,满意着自己在群众中增长起来的威信,村上人说他们办得好咧。他们很自然的希望着就这么顺利下去吧,这总算个好兆头。他们不希望再有什么太复杂,太麻烦的事。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作者:佚名
章节:49 人气:0
摘要:因为某些原因,我接触过很多精神病人。辩证点儿的说法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精神病的人”。用词上我不想深究,这也不是必交的工作报告,就这么用吧。其实精神病人很好沟通,没想象的那么难。有相当数量的人逻辑上极为清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观里。当然,狂躁症的除外,那个得冒点儿风险——被打一类的,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就没大问题。我说的生理准备是逃跑。 [点击阅读]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重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我是高兴的。这本书在市场已经绝迹二十多年,只剩有极少几本收藏在黑暗尘封的书库里,或秘藏在个别读者的手中。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有这本书,没有读过,较老的读者也会忘记这本书,因此,它的重新问世,重新在读者中接受考验,我以为是一件好事。作品是属于人民的,社会的,它应该在广大的读者中经受风雨。 [点击阅读]
孤独六讲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我写过一篇小说叫「因為孤独的缘故」,后来成為一本小说集的书名。2002年联合文学举办一个活动,以「孤独」為主题,邀我作了六场演讲,分别是:情慾孤独、语言孤独、革命孤独、思维孤独、伦理孤独、和暴力孤独。我可以孤独吗?我常常静下来问自己:我可以更孤独一点吗?我渴望孤独,珍惜孤独。好像只有孤独生命可以变得丰富而华丽。我拥抱着一个挚爱的身体时,我知道,自己是彻底的孤独的,我所有的情慾只是无可奈何的佔有。 [点击阅读]
守望的距离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迄今为止,我的散文出过不同的版本和选本。其中,有三种是按时间顺序的完整结集,即:东方出版社1996年6月出版的《守望的距离》,收集了1983年至1995年4月的散文;东方出版社1999年10月出版的《各自的朝圣路》,收集了1995年4月至1998年的散文;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的《安静》,收集了1999年至2002年8月的散文。 [点击阅读]
少年天子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少年天子》描写了大清进关后第一个皇帝顺治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及他与皇贵妃乌云珠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描写了围绕着汉化改革所产生的一系列矛盾斗争。皇太极去世后,6岁的顺治继位成为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顺治是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为了摆脱满族游牧民族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提高人民的素质,顺治潜心钻研汉族的文化来丰富自己,巩固大清江山。 [点击阅读]
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
作者:张小娴
章节:70 人气:0
摘要:一九八六年,我们保中女子中学的排球队一行八人,由教练老文康率领,到泰国集训。我在芭提雅第一次看到面包皮树,树高三十多公尺,会开出雄花和雌花。雌花的形状象一颗圆形的钮扣,它会渐渐长大,最后长成像人头一样的大小,外表粗糙,里面塞满了像生面包皮一样的果肉。将这种果实烤来吃,味道跟烤面包皮非常相似。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我是一个既想要面包皮,也想要爱情的女人。八六年,我读中七。 [点击阅读]
思无邪
作者:佚名
章节:44 人气:0
摘要:序言在水一方,对镜观诗序言在水一方,对镜观诗法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三百”中,论境界,无句可出其右。在安易如自己的眼中,也许她是慧质兰心的小妖女俏黄蓉吧。不过在我眼里,她恰似何足道眼中的郭襄。一位可以令狷介狂生忘乎所以的远远水中小岛上的温柔少女;一位短剑青驴独行天下博古通今的红颜知己;一位既会使美绝丽绝的“小园艺菊”,又会使霸气十足的“恶犬挡路”的精灵古怪的万事通。 [点击阅读]
无水之城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大风来时,河阳城一派肃穆。还不到下午五点,大街上早已人去巷空。学生们下午就没敢上学,全都躲在家里。机关单位这天放假,但日历上这天并不是法定节假日。就连一向生意兴隆,车间日夜不停转的河化集团,这一天也出奇的静了下来。乱石河滩西边,十丈长的明长城废墟上,两只老鹰惊魂不定地乱叫。它们叫了整整一天,嗓子都破了,嘶哑的叫声凄厉地划破河滩上面那一片死亡的气息,破碎在河阳城上空。 [点击阅读]
无爱承欢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近日来,论轰动全港的新闻,莫过于厉氏掌权人厉仲谋争夺一名六岁男童监护权的官司。案子还未开庭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事件一头是商业帝国的王,另一头却是……吴桐?何许人?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业期刊连篇累牍报道,媒体要挖吴桐背景,结果此人身家白如纸,七年前未毕业时曾在厉氏实习,除此之外,她与金融大鳄厉仲谋无半点交集。狗仔转而想从孩子那儿下手淘八卦,厉氏公关部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扰孩子的生活。 [点击阅读]
智齿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自从梁功辰换了那把硬度偏高的牙刷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有夸张的嫌疑,毕竟梁功辰一天只刷两次牙。但他每次刷牙时,我都极力躲闪,那牙刷分明是砂纸,每当那再硬一点儿就完全有资格被称之为“针”的刷毛接触我时,我都比较痛苦,像受刑。我是一颗智齿,梁功辰的智齿。从你的牙齿中缝往两边数,第8颗是智齿。也许你会说,智齿和盲肠一样,是人身上多余的东西。 [点击阅读]
朝内81号
作者:佚名
章节:61 人气:0
摘要:城市从地铁的第一班车开始苏醒,叮叮当当的装进去一个个睡眼朦胧的虫子,哈气连天的开始看免费报纸玩手机显配电子书飞媚眼等艳遇。呼啸的列车穿越无边黑暗的地下,连接着数不清的空洞和阴霾,那些只有老鼠飞蛾蠕虫才能到达的伸手不见触角的地方,有多少你不知道的啃食和狞笑。让人无语的安检仪肮脏的吞噬者红男绿女仔细的包皮包皮和混合着民工编织袋的余尘一直嘟嘟的进站。“您等会,您这包皮得打开我们手检下。 [点击阅读]
李家庄的变迁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1李家庄有座龙王庙,看庙的叫"老宋"。老宋原来也有名字,可是因为他的年纪老,谁也不提他的名字;又因为他的地位低,谁也不加什么称呼,不论白胡老汉,不论才会说话的小孩,大家一致都叫他"老宋"。抗战以前的八九年,这龙王庙也办祭祀,也算村公所;修德堂东家李如珍也是村长也是社首,因此老宋也有两份差--是村警也是庙管。庙里挂着一口钟,老宋最喜欢听见钟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