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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安德比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他留下来的使命。为了熟悉西塔福特的情况,他极想打通各种渠道,但只获得了克尔提斯太太这一个来源。他竭力从那些稍稍一听就让人晕眩的一连串轶事、回忆,各种谣言、臆测和细致的描述中,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于是,每一个名字的出现都吸聚了他所有的意识的流动——
关干威亚特上尉的种种说法,粗暴而急操的脾气、与邻居吵架,偶尔对年轻女性表现出的令人惊讶的通情达理,还有他与他那个印度仆人所过的生活,他吃饭时那繁琐的程序及特定的饮食;关于莱克罗夫特的图书室和他最近出售了一些旧奖品,莱克罗夫特爱探究别人私事的好奇心、对鸟类莫名其妙的嗜好,以及威尔里特太太对他的挑逗;关于饶舌的帕斯荷斯小姐和她对她侄子的欺凌,以及她侄子在伦敦的放荡先活;还有关于布尔纳比少校和策列维里安的友谊、遥远的往事、喜好对奕;关于众所周知的威尔里特一家的一切事情,包括怀阿里特小姐如何引诱罗尼而又不愿嫁给他,怀阿里特小姐如何神秘地出现在禁猎地,与一个陌生的男子散步等等。克尔提斯太太以此断言,威尔里特一家之所以搬到这荒凉的地方来,是为了让怀阿里特小姐忘掉以前诸如此类的问题。但是,姑娘们的心计要比太太们狡猾多了;至于让克先生,他刚搬来不久,除了潜心园艺外,没有什么奇闻。
这时是三点半钟,安德比被克尔提斯太太的谈话搞得头晕脑胀,他走了出来,想找帕斯荷斯小姐的侄子谈谈,因为刚才听来的那些情报看来没有多大价值。真幸运,在西诺福特寓所的大门前他遇见了神情沮丧的罗尼,看来他被人挖苦了。
“喂,”查尔斯问道,“这是不是策列维里安的寓所?”
“是呀。”罗尼说。
“今天上午我本想为我的报纸拍张这所房子的照片,”他补充说“天气不好没拍成。”
罗尼毫不怀疑地相信了这种说法,他没考虑到如果只有好天气才能拍照的话,那么报纸上的照片就会少多了。
“干你这行真有趣。”他说。
“折磨人的职业。”安德比职业性地毫无热情地顺口答道。他望着西塔福特寓所说:
“我看这地方相当灰暗。”
“自从威尔里特一家迁来后要好多了,”罗尼说,“与我去年此时看到的相比,它几乎变了个样。不知道她们怎么能搞得这么好,我想可能是挪动了一些家具,又摆上了一些舒适的东西。对我来说,她们的到来真是天赐。”
“一般看来,这不可能是个舒适的地方,我猜想。”查尔斯说。
“舒适?要我在这住上两个星期我会死掉的。我姑母的那种生活方式真把我折磨够了,你还没看见她养的猫吧?今天早上我不得不为一只猫梳毛,你看,那个畜牲把我抓成这个样了。”他伸出了一只手臂给查尔斯看。“真倒霉。”查尔斯说。
“确实倒霉。喂,你是不是在做侦探?你想要什么情报?我可以当你的助手,象福尔摩斯的同伴华生医生那样。”
“在西塔福特寓所里有什么线索吗?”查尔斯漫不经心地问,“我是说策对维里安上尉留下什么东西在那里吗?”
“我想没什么了,我姑母说他统统搬光了。”
“就是说他不想回来了。”查尔斯说。
“我看有可能。你认为他不会是自杀吧?”
“一个人用管子打自己的后脑,这真是自杀史上的奇迹。”查尔斯说。
“对,这种想法没多大意思。不过看来他似乎得到了什么预兆,”罗尼的脸部活跃起来,“嗨,你想过没有?仇人在追踪他,他知道危险临头,于是就躲了出去,让威尔里特一家当替罪羊,事情可能就是这样。”
“威尔里特一家本身就令人费解。”查尔斯说。
“对,我也搞不清楚。试想,搬到这样的地方来住有什么意思。怀阿里特似乎并不认为——说实话,她不喜欢住在这里。她今天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我想可能是家庭问题。不知为什么女人对仆人的事会这么领燥不安。如果仆人无理取闹,撵走他们就是了。”
“她们烦恼,对吗?”查尔斯问。
“是的,她们烦恼极了。母亲躺倒了。歇斯底里地大嚷大叫。女儿也一样。刚才还把我推出门来。”
“有没有警察找过她们?”
罗尼睁大了眼睛说:“警察?没有,她们要警察干什么?”
“嗯,我也不清楚,今早我看见拿尔拉柯特侦探在西培福特村。”
罗尼的手杖“卡塔”一声倒在地上,他俯身抢了起来。“你说谁今早在西塔福特?是拿尔拉柯特侦探吗?”
“是呀。”
“他是……是处理策列维里安案件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
“他来这里干什么?你在哪见到他?”
“这个嘛,我想他只是四处侦探罢了,”查尔斯说,“来检查一下策列维里安上尉过去的生活情况。”
“你认为仅仅是这些吗?”
“我想就这样。”
“难道他不认为西塔福特有什么人与案件有关吗?”
“很有可能,是不是?”
“啊,太可怕了。你是知道的,那都是些什么样的警察呀——老是出错。至少侦探小说里常这么写。”
“照我看,他们还是有本事的,”查尔斯说,“当然,报纸常给他们帮大忙。如果你能仔细地分析一个案例的话,你会惊奇地发现,在没有实据时,他们也能捕到凶手。”
“哎呀!明白这一点就好了,你说是不”是?他们一定会很快识破皮尔逊的,这案件看来很清楚。”
“极其清楚。”查尔斯说,“这事不是你捞了,就是我捞了,是吗?我要去发几封电报,这里的人似乎不习惯发电报,如果一封电报花了半个克朗,他们就象看见了个逃亡的狂人。”
查尔斯发完电报,买了一盒烟卷和几本旧封面的短篇小说,就回小平房。他倒在床上,很快就平静地睡着了。他不知道,此时他周围的人们正在谈论着他和他的事情,尤其是他与艾密莉小姐的事。
在眼下的西塔福特讨,可以说有三件事是人们议论的中心:一件是谋杀案,另一件是逃亡的囚犯,还有就是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和她的表兄了,甚至有时她竟成了议论者的众矢之的。
第一个谈话地点是在西塔福特寓所里。仆人都辞职走了,怀阿里特-威尔里特和她的母亲刚洗完茶具。
“那是克尔提斯太太告诉我的。”怀阿里特说,她仍然脸色苍白,愁容满面。
“那个女人简直是在讲疯话。”她母亲说。
“这我知道,这个女子似乎是同一个表兄住在那里。今早她并没说住在克尔提斯家里,不过,我认为可能是帕斯荷斯小姐没地方给她住,她好象是直到今天上午才见到帕斯荷斯小姐。”
“我极讨厌这个女人。”威尔里特太太说。
“你是指克尔提斯太太?”
“不,不是。是那个叫帕斯荷斯的女人。
这种女人是危险人物,她们活着是为了干包打听。派那个女子来要咖啡饼配方,我真想给她个毒讲,叫她永远不能干涉别人的事。”
“我早该看穿……”怀阿里特刚开口,她母亲就打断她的话。
“我的乖乖,你哪能看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认为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她可能没什么固定的目标,不过来侦察一下地方罢了。克尔提斯太太是不是真的知道她跟吉姆-皮尔逊订了婚?”
“是那个女子这样告诉莱克罗夫特先生的,克尔提斯太太一开始就有怀疑。”
“好啦,没什么特别的事,她只不过漫无自的地到处看看,想寻找一些对她有用的东西罢了。”
“妈,你没有看见到她,她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我能见见她就好了,”威尔里斯太太说“只是今早我的脑子乱哄哄的,昨天同那个警察的会面一直使我不安。”
“妈,你真行。要是我那时不晕倒就好了,唉!我真为那次自我暴露而羞愧,幸好你毫不慌乱。”
“我已经锻炼过了,”威尔里特太太干巴巴地大声说,“要是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可是,孩子我愿你永远别碰到这种事。
我完全相信你面前会是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怀阿里特摇摇头说,“我恐怕……,我恐怕……”
“乱讲。昨天晕倒能暴露什么?没那回事,不必担心。”
“可是那个侦探,他一定会认为……”
“是指提到吉姆-皮尔逊你就晕倒的事吗?啊,那个侦探不是笨人。不过他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他就得去找它——而他不会找到这个环节的。”
“你认为他找不到吗?”
“当然!怎么会呢?相信我的话吧,乖乖!那是铁定找不到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晕倒是个幸运的事,无论如何,我们要这么考虑。”
第二个谈话地点是在布尔纳比少校的小平房里。这里的谈话很极端,正面攻击是由克尔提斯太太发起的,她是来收集布尔纳比少校要洗的衣服,正准备离开时谈起来的。
她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上午就对克尔提斯说过,她就象我姑婆莎拉的贝林达一样,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她能使别人乖乖替她办事。”布尔纳比少校发出很响的哼声。
“跟一个年轻人订了婚,又和另一个人勾搭在一起,”克尔提斯太太说,“这完全同我姑婆莎拉的女儿一样,你记住我说的,她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水性扬花——她是个有心计的人。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年轻的加菲尔德先生就被她缠住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年轻男子家今早那样驯服得似只绵羊——这是个明确的迹象。”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好啦,好啦。”布尔纳比少校说,“我不能耽误你了,克尔提斯太太。”
“克尔提斯要喝茶了,这倒是真的。”克尔提斯太太口里说着,但还是不走,“我从来就不爱到处扯是非,我说这只是想要你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没什么。”布尔纳比少校勉强地说。
“这样的人我是见到的。”
“要洗的衣服就这么多了。”少校有些不耐烦。他打断了克尔提斯太太滔滔不绝的话头,试图结束这场无耻的谈话。
克尔提斯太太叹了口气,她是个热情的清洁工人。“需要春季大扫除的是成亚特上尉,”她说,“他那个肮脏的印度人,知道什么叫大扫除,我倒真想看一看,这个讨厌的黑鬼。”
“本地人是最好的,他们快得自己的工作,同时他们也不多说话。”
最后一句话对克尔提斯太太没起什么作用,她又转到前面的话题去了。
“她接到两封电报——两封都是半小时后到达的,她很冷淡地看了这些电报,然后对我说要去支息特,明天才回来。”
“她把她那个小伙子带走了吗?”少校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没有,他还在这里,他是个谈吐愉快的年轻君子,她和他真是天生的一对。”
布尔纳比少校嗤之以鼻。
“好啦,”克尔提斯太太说,“我得走了。”
少校没敢再作声,他惟恐克尔提斯太太又抓到什么话头。这次克尔提斯太太言行一致,真的走了,并带上门。
少校宽慰地舒了一口气,他点燃烟斗,开始仔细地阅读一份矿产开采计划书。这个矿以乐观的口气大叫大嚷地作宣传。其实,这反而使人产生怀疑,当然,大概得除了寡妇或退伍军人。
“百分之二十,”布尔纳比少校喃喃自语地说,“听起来很不错……”
隔壁,威亚特上尉正在跟莱克罗夫特先生大谈法律问题。
“象你这样的人,”他说,“没有这种经历,从未见过世面,当然也没有草拟过这种法律。”
莱克罗夫特没作声,对威亚特的错误最好是沉默。
上尉歪靠在供病人用的椅子里。
“那个环女人上哪去了?漂亮的女郎呀。”他又说。
他的联想是很自然的。但对莱克罗夫特来说则是很少有的,他有些脑怒地望着他。
“她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要弄明白。”威亚特上尉问已“阿卜杜尔!”
“莎希白呢?”
“布尔利在哪里?他又出去了吗?”
“莎希白在厨房里。”
“呵,甭给它吃?”他又躺进椅子里,继续着刚才的谈话。“她在这里想要什么?在这种地方她找谁谈话呢?你们这帮老朽使她厌烦死了,今早我伺她谈了一下,我想她会为在这种地方见到象我这样的人而感到惊讶。”他将持胡子。
“她是吉姆-皮尔逊的未婚妻,”莱克罗夫特说,“你知道这个人因策列维里安上尉的被害已被逮捕了。”
威尔特手上的那林威士忌“档”一声掉在地板上,他立即恶言恶语地向阿卜杜尔大声咆哮起来,责骂他不在他的椅子旁安放一张桌子。接着又谈起话来。
“唉,原来是这样。一个站柜台的能得到这么个人还算不错,象她这样的‘女貌’应该配个‘才郎”’“皮尔逊这小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莱克罗夫特说。
“漂亮——漂亮——一个漂亮的女郎需要的不是理发店里戴着假发的木制模特。每天只会在营业所干活的那种年轻人懂什么生活?对现实生活他又有什么经验呢?”
“也许因谋杀案受审的这个经历足够使他受用一段时间了吧。”莱克罗夫特冷冷地说。
“警察真的断定是他干的?呕?”
“他们当然已掌握了证据,不然为什么逮捕他呢?”
“这些乡巴佬。”威亚特上尉轻蔑地说。
“不能一概而论,”莱克罗夫特说,“拿尔拉柯特侦探今早给我的印象,他是个干练的人。”
“上午你在哪见到他?”
“他来我家。”
“他没来找我。”成亚特上尉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
“你既不是策列维里安的亲密朋友,也不是他的亲戚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策列维里安是个吝啬鬼,我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他别想指挥我,我可不象这里的其他人那样去拍他的马屁,老是拜候、拜候的。我一个星期、一个月或一年不与任何人来往,这是我的自由。”
“你已有一个星期不会客了,是吗?”莱克罗夫特说。
“对!我为什么要见人呀!?”病人发怒地拍着椅子的扶手,莱克罗夫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见人,你说!”
莱克罗夫特一言不发,上尉的火气很快又平息了。
他大声地说:“如果警察想弄清策列维里安案件,就应该来找我,我走遍全世界,我有判断力,我能恰当地估计一个人。何必去找那些七卷八十的妇人,他们所要的是男人的判断。”
他又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噢,”莱克罗夫特说,“他们会知道该找什么人的。”
“只要他们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的。”威亚特上尉说。
“呀!……呃……我忘记提到你。”莱克罗夫特小心翼翼地说。
“为什么忘了?你还不到年老健忘的地步嘛。”
“我想那时我……呃,慌乱了。”莱克罗夫特平静地说。
“你慌乱?怕警察?我就不怕,叫他们来,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前天晚上我射死了一只距我有一百码远的猫,你知道吗?”
“是你射的?”莱克罗夫特问。
上尉这种用左轮枪射真猫或假想的猫的习惯,真使他的邻居感到不安。
“好啦,我累了,”成亚特上尉突然说,“再喝一杯再走吧?”
莱克罗夫特马上意识到这一暗示,他站了起来,可成亚特仍旧劝他再喝一杯。
“你再喝一点,定会强健两倍,不会喝酒不算真正的男子汉。”
莱克罗夫特已经喝过一杯绝非一般强度的苏打威士忌了,他谢绝了上尉的邀请。
“你喝什么茶?”威亚特又问,“我对茶没什么讲究,我已交待阿卜杜尔买了一些,我估计那个女郎有一天会想到来喝茶的。多漂亮的女郎,要想办法帮一帮她,这样的处境,又没人可商量,她一定颁死了。”
“有个年轻人跟着她。”莱克罗夫特说。
“我最讨厌现在的青年人,”成亚特上尉说,“他们能干什么呀?”
这样的质问难以回答,莱克罗夫特没搭腔就走了。那条小公牛般的母狗跟着他走到大门,他心里有些着慌。
在第四号小平房里,帕斯荷斯小姐正在跟他的侄子罗尼谈话。
“罗尼,如果你为一个你得不到手的女子而神魂颠倒的话,那是你自己的事。”她说着,“最好还是紧盯着威尔里特家的那个女孩,在那里你是有可能的,虽然我并不认为是极有可能的事。”
“啊呀!”罗尼抗议地叫了一声。
“我要说的另一件事是,你该告诉我是不是有一个侦探在西塔福特讨,我可以给他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呀。”
“他走后我才知道的。”
“你就会干这种事,罗尼。”
“对不起,卡罗琳姑姑。”
“你在花园里漆家具,没有必要也油自己的脸嘛?这并不使你的脸更好看一些,倒是浪费了不少油漆。”“对不起,姑姑。”
“嗨,”帕斯荷斯小姐闭上了眼睛,“别再跟我说话了,我疲倦得很。”
罗尼拖着脚走开,他一肚子不舒服。
“呃?”帕斯荷斯小姐尖声叫了起来。
“啊!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我明天想去一趟艾息待,可以吗?”
“为什么?”
“啊,去会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啊!就是一个人呗!”
“年轻人讲假话,总是讲得很好听的。”
帕斯荷斯小姐说。
“哎唁,不过……”
“不要辩解了!”
“那好啦!我可以去啦?”
“我不明白你说‘我可以去啦’是什么意思。好家你还是个孩子一样,都二十一岁多啦。”
“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我不想……”
帕斯荷斯小姐又闹上了眼睛。
“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再讲话了,我累了,要休息。要是你所会见的‘那个人’是穿裙子的,并叫艾密莉-策列福西斯的话,那你就太蠢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了。”
“但请你听我……”“我疲倦了,罗尼,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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