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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第三者 - 黄色蝴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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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色蝴蝶花》于一九三七年首次刊于英国《斯特兰德》杂志。
  后来扩写为一部长篇小说,改名为《闪光的氰化物》,由柯林斯发行公司于一九四五年出版,但赫尔克里-波洛在书中不是主角。)
  贵州人民出版社阿加莎克里斯蒂全集之神秘的第三者刘启升译
  赫尔克里-波洛把脚伸向嵌在墙壁里的电炉。通红通红的电炉丝匀整地交织在一起,使得做事有条不紊的他感到非常满意。
  “煤火,”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却总是那么飘忽不定,它永远不会达到如此和谐的境地。”
  电话铃响了。波洛站起身,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半了。
  他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会给他打电话。当然了,有可能是别人拨错了号码。
  “也可能,”他古怪地一笑,咕哝着对自己说,“是一个腰缠百万的报业老板,被发现死在自己乡下别墅的书房里,左手紧握一束血迹斑斑的兰花,胸前用别针别着从烹饪书里撕下来的一页食谱。”
  他为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得意地笑了。他拿起话筒。
  话筒里立刻传来一个声音,一个柔柔的沙哑的女人的声音,绝望而又急切。
  “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吗?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吗?”
  “是赫尔克里-波洛,请讲。”
  “波洛先生——您能不能马上来——马上——我有危险——相当危险——我知道……”
  波洛急忙问:
  “你是谁?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更加微弱,却又更加急迫。
  “马上……生死攸关……‘天鹅花园’……马上……摆有黄色蝴蝶花的桌子……”
  对方安静了一会,接着又是一声奇怪的叹息,电话断了。
  赫尔克里-波洛挂上电话。他满脸狐疑的神色,喃喃自语道:
  “这件事情真稀奇。”
  来到“天鹅花园”门口,胖子卢基赶忙迎上来。
  “晚上好,波洛先生。您需要一张桌子吗?”
  “不,不,我好心的卢基。我来这里找几个朋友。我随便瞧瞧,他们也许还没来呢。哈,我看看,在角落那里有张摆着黄色蝴蝶花的桌子——顺便问一个小问题,如果不算冒犯的话,其他桌子上都是郁金香,粉红色郁金香,为什么惟独在那张桌上摆着黄色蝴蝶花?”
  卢基富有意味地耸了耸肩。
  “一项命令,先生!一项特殊的命令!毫无疑问,其中的某位女士肯定非常喜爱那种花。那张桌子是巴顿-拉塞尔先生预订的,一个美国人,相当阔气。”
  “啊哈,男人必须研究女人们随时产生的怪念头,是吗,卢基?”
  “先生说的对。”卢基说。
  “我看见那张桌子旁有我的一个熟人,我得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波洛小心地绕着情侣们翩翩起舞的舞池的边缘往前走。他说的那张桌子摆有六套餐具,可那时桌旁只坐着一位年轻人,喝着香摈,满腹心思的样子,似乎还很悲观。
  他决不是波洛希望见到的人。把危险的境遇或者耸人听闻的事件与托尼-查普尔所在的任何一群人联系在一起,似乎都是不可思议的。
  波洛走到桌旁停下脚步,姿态优雅。
  “啊,这不是我的朋友安东尼-查普尔吗?”
  “真是太妙了——波洛,你这条警犬!”年轻人大声喊道,“不是安东尼,我亲爱的伙计,对朋友来说是托尼!”
  他拉出一把椅子。
  “来,和我坐在一起。让我们谈谈犯罪!深入地谈一谈,并且为犯罪而干一杯。”他拿起一只空酒杯,把香摈倒进去,“不过你到这个供人唱歌跳舞玩乐的地方来干什么,我亲爱的波洛?我们这里没有尸体,肯定连一具尸体也无法供你检验。”
  波洛抿了一口香摈。
  “你看起来很快活,我亲爱的。”
  “快活?整日沉湎于悲苦和忧郁之中,谈什么快活!告诉我,你听到他们在演奏曲子,你听出是什么曲子了吗?”
  波洛大胆而又谨慎地回答:
  “也许有点像你的恋人离你而去?”
  “思路挺好,”年轻人说,“不过这一次你猜错了。《没有什么像爱一样使人苦恼!》这才是乐曲的名字。”
  “啊哈?”
  “我最喜欢的曲子,”托尼-查普尔悲哀地说,“我最喜欢的饭店,我最喜欢的乐队——还有,我最喜欢的女孩也在这里,她正和别人一起跳舞。”
  “因此便多愁善感起来?”波洛问。
  “的确如此。波琳和我,你知道,经常如平民百姓所言,打嘴巴官司。也就是说,我说五个词,她就给我对上九十五个。我说的五个词是:‘可是,亲爱的——我可以解释。’然后,她开始滔滔不绝地重复她的九十五个词,于是我们就谈不下去了。我真想,”托尼伤心地加了一句,“毒死自己。”
  “波琳?”波洛轻轻地说。
  “波琳-韦瑟比。巴顿-拉塞尔的姨妹,年轻、可爱、极其有钱。今天晚上巴顿-拉塞尔在此举行宴会。你认识他吗?美国的一个商界巨子,脸修得干干净净,精力充沛,个性鲜明。他妻子是波琳的姐姐。”
  “今晚的宴会上还有谁?”
  “一会儿音乐停止时你就会见到他们。洛拉-瓦尔德斯,你认识的,在大都会剧院最近的演出中出名的南美洲舞蹈家。还有斯蒂芬-卡特。你认识卡特吗?他在外交部门工作,整天神神秘秘的。人们都叫他少言寡语的斯蒂芬,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说:‘我无权开口,等等等等。’喂,他们来了。”
  波洛站起身来。托尼向他介绍巴顿-拉塞尔;斯蒂芬-卡特;洛拉-瓦尔德斯小姐,一个性感的黑肤色女孩;波琳-韦瑟比,很年轻,金发白肤,眼睛如矢车菊一样蓝。
  巴顿-拉塞尔说:
  “哇,您就是伟大的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吗?见到您我真高兴,先生。您请坐下和我们一块聊聊。就这样吧,除非托尼。查普尔插话道:
  “他与一具尸体有一个约会,我相信,或者是与携款潜逃的金融家,或者是与鲍里布拉加酋长的大红宝石?”
  “晤,我的朋友,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下班吗?难道我就不能有一次让自己娱乐娱乐吗?”
  “或许你和这儿的卡特有约见吧。联合国最近消息,国际局势又趋严重。被盗的一揽子计划务必收回,否则明日宣战!”
  波琳-韦瑟比尖刻地说:
  “你非要这么做个十足的傻瓜吗,托尼?”
  “对不起,波琳。”
  托尼-查普尔低下头不再说话。
  “您说得太重了,小姐。”
  “我讨厌总是演丑角的人!”
  “我一定小心,我明白。我肯定只谈严肃话题。”
  “噢,不,波洛先生,我没有说您。”
  她转过脸,投给他一个微笑,问道:
  “您是不是真的像歇洛克-福尔摩斯,能够进行奇妙的推理?”
  “晤,推理么,现实生活中并非那么容易,不过我可以试一下。听着——我推断出黄色蝴蝶花是您最喜欢的花,对吗?”
  “一点也不对,波洛先生。我最喜欢的花是山谷里的百合或者玫瑰。”

  波洛叹了口气。
  “推理失败。我再试一次。今天晚上,不久之前,您给别人打过电话。”
  波琳笑了,拍起手来。
  “完全正确。”
  “你到达这里时间不长就打了?”
  “又对了。我一进门就打了。”
  “噢,听起来并不太妙。您来到这张桌子之前打的电话?”
  “是的。”
  “确实太糟了。”
  “噢,不,我觉得您很聪明。您怎么知道我打了电话呢?”
  “小姐,这可是大侦探的秘密。还有,您打电话的那个人,他的名字是不是以字母‘P或者‘H,开头的(赫尔克里-波洛的首字母为H-P——译注)?”
  波琳笑出了声。
  “完全错了。我打电话给我的女佣,让她替我邮寄几封我一直没有发出的极为重要的信件。她的名字叫露易丝。”
  “我被搞糊涂了,确实糊涂了。”
  音乐又响了起来。
  “这首曲子如何,波琳?”托尼问。
  “我觉得不想这么快就再跳起来,托尼。”
  “我也太不幸了!”托尼用酸楚的口气对在场的人们说。
  波洛和坐在他另一侧的南美女孩窃窃私语:
  “小姐,我不敢请您和我跳舞。我简直是个老古董。”
  洛拉-瓦尔德斯说:
  “噢,您那样说真系(是)没有道理!您仍言(仍然)年轻,您的头发仍系(是)很黑!”
  波洛微微皱了皱眉。
  “波琳,作为你的姐夫和监护人,”巴顿-拉塞尔粗声粗气他说,“我打算强拉你去跳舞。这是一曲华尔兹,华尔兹大概是我真正会跳的舞曲。”
  “晦,当然可以了,巴顿,我们这就下舞池。”
  “好姑娘,波琳,你太好了。”
  他们一起离开了座位。托尼把椅子向后靠了靠,看着斯蒂芬-卡特。
  “你是一个爱说话的小家伙,不是吗,卡特?”他说,“你悦耳的饶舌声总是伴随着宴会进行下去,呃,什么?”
  “说真的,查普尔,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
  “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托尼模仿卡特的声音。
  “我亲爱的伙计。”
  “喝酒,老兄,喝酒,如果你不想聊天的话。”
  “不了,谢谢。”
  “那我就喝了。”
  斯蒂芬-卡特耸了耸肩。
  “不好意思,我得到那边和一个熟人打个招呼,我在伊顿公学的同学。”
  斯蒂芬-卡特站起身,朝隔着几个座位的另外一张桌子走去。
  托尼郁郁不欢地说:
  “伊顿公学的老生在出生受洗时就该统统淹死。”
  赫尔克里-波洛对他身边的黑美人继续献着殷勤。
  他轻声细语地说: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您,小姐您最喜欢什么花?”
  “啊,您为什么现在想起来问介个(这个)问题?”
  洛拉显得很调皮。
  “小姐,如果我向一位女士献花,是非常细心的,所献的花应该是她所喜爱的。”
  “您真系(是)大可爱了,波洛先生。我将告续(告诉)您,我喜欢大大的深红色康乃馨,或者深红色玫瑰。”
  “好极了,是的,好极了!那么说,您不喜欢黄色的蝴蝶花?”
  “黄颜色的花,不,它们不适合我的口味。”
  “多么明智……告诉我,小姐,今天晚上您到这里之后和朋友通过电话吗?”
  “我?和朋友通电话?不,多么奇特的问题!”
  “啊,可我,我是一个很好奇的人。”
  “我相信您是。”她对他转了转黑眼珠,”一个非强(非常)危险的人。”
  “不,不,不是带来危险的人,而是遇到危险的人可能用得着的人!您明白吗?”
  洛拉格格一笑,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
  “不,不,”她笑道,“您是危险人物。”
  赫尔克里-波洛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您不会明白的。这一切太蹊跷了。”
  托尼从神情恍惚中醒过来,突然说:
  “洛拉,跳一曲喝一杯怎么样?来吧。”
  “好的,我具(就)来,既然波洛先生不系(是)那么勇敢!”
  托尼伸手搂着她,一边滑进舞池,一边扭过头对波洛说:
  “你可以认真思考将会发生的案情,老兄!”
  波洛应道:“你说的很深刻。是的,很深刻……”
  他坐在那里沉思了一两分钟,然后举起一个手指。卢基很快走过来,他宽阔的意大利面孔上堆满了笑容。
  “我的老朋友,”波洛说,“我需要了解些情况。”
  “随时为您效劳,先生。”
  “我想知道这张桌子的客人今晚有谁打过电话?”
  “这我可以告诉您,先生。那位穿白衣服的年轻姑娘一到这里就打了个电话。然后她去衣帽间脱掉大氅,同时另外那位女士从里面走出来进了电话亭。”
  “那么说后面这位女士果真打电话了。是在她进入饭店之前吗?”
  “是的,先生。”
  “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先生。”
  “所有这些情况,卢基,搞得我大脑异常兴奋。”
  “的确会的,先生。”
  “是的。我觉得,卢基,不管怎么着,今天晚上我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要发生什么事情,卢基,而我一点也不清楚究竟会是什么。”
  “我将尽力协助您,先生。”
  波洛示意了一下,卢基悄悄地溜走了。斯蒂芬-卡特回到桌旁。
  “仍然没人理会我们,卡特先生。”
  “噢,呃,一点没错。”另外一位说。
  “你熟悉巴顿-拉塞尔先生吗?”
  “是的,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
  “他妻子的妹妹,娇小的韦瑟比小姐很有魅力。”
  “是的,很可爱的女孩。”
  “你和她也很熟吗?”
  “很熟。”
  “晤,很熟,很熟。”波洛似在自言自语。
  卡特瞪着他。
  音乐停止,其他人陆续回来了。
  巴顿-拉塞尔对一个侍者说:
  “再来一瓶香摈——快点。”
  接着他举起自己的酒杯。
  “请注意,各位。我想请诸位干一杯。说实话,在今晚这个小型宴会的背后有个故事。大家知道,我订的是六人桌,而我们只有五个人,这样就空出了一个位子。后来,一个非常奇怪的巧合发生,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碰巧路过,我就请他加入了我们。
  “你们还不知道同时还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巧合。你们看见了,今晚那个空位子代表一位女士——这个宴会就是为纪念她而举行的。这个宴会,女士们先生们,是为了纪念我亲爱的妻子伊丽斯(英语为“lris,其本义是“蝴蝶花——译注)
  而举行的,伊丽斯正是四年前的今天死去的!”
  桌子周围的人们惊讶地骚动起来。巴顿-拉塞尔面色平静,无动于衷地举起酒杯。
  “请大家为她干一杯。伊丽斯!”
  “蝴蝶花?”波洛突然重复了一句。
  他看了看桌上的花。巴顿-拉塞尔瞟了他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桌子周围的人们低声重复着。
  “伊丽斯——伊丽斯……”
  每个人都显得惊愕不安。

  巴顿-拉塞尔继续用缓慢的、单调的美国口音讲下去,句句掷地有声。
  “我用这种方式——在高级饭店举行晚宴——纪念死者的祭日,这对你们大家来说也许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的,是有原因的。为使波洛先生充分明白,我将解释一下。”
  他向波洛转过头来。
  “四年前的这个晚上,波洛先生,在纽约举行了一次晚宴。宴会上有我和我的妻子,被派往华盛顿大使馆工作的斯蒂芬-卡特,在我们家已经逗留几个星期的客人安东尼-查普尔,还有瓦尔德斯小姐,她的舞姿当时风靡纽约市。小波琳,“他拍拍她的肩膀,“当时只有十六岁,可她是作为特殊嘉宾参加晚宴的。你还记得吗,波琳?”
  “是的,我记得。”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波洛先生,那天晚上发生了一场悲剧。鼓乐隆隆响起,卡巴莱歌舞表演开始。所有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有舞池中央的聚光灯闪烁不停。灯光重又亮起的时候,波洛先生,我们看见我的妻子趴在桌子上。她死了,确确实实死了。在她酒杯的残余物里发现了氰化钾,从她的手提包里找到了剩下的半盒毒药。”
  “她自杀了?”波洛问。
  “人们普遍这么认为……我被弄得心烦意乱,波洛先生。她之所以这样做,或许有一种可能的理由,这就是警察的结论。我接受了他们的裁定。”
  他突然敲打着桌子。
  “可是我不甘心……不!四年了,我一直在苦苦地思索,可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我相信伊丽斯不会自杀。我相信,波洛先生,她是被谋杀的,被这张桌上的某个人谋杀的。”
  “看我像么,先生——”
  托尼-查普尔差一点跳了起来。
  “安静一下,托尼,“拉塞尔说,“我还没有说完。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干的,我现在对此确信不疑。其中的某个人,在黑暗的掩盖下,把剩下的半盒氰化物偷偷地塞进她的提包里。我想我知道是谁。我想要了解实情——”
  洛拉尖叫道:
  “你疯了——法(发)疯了——谁会伤害她呢?不,你疯了。我,我要离开——”
  她戛然而止。鼓乐声隆隆响起。
  巴顿-拉塞尔说:
  “卡巴莱歌舞表演又开始了。之后我们将继续这个话题。大家都不要动,任何人不准离开。我得去和乐队交待一声,我事先和他们有所安排。”
  他站起身离开了桌子。
  “事情不同寻常,”卡特发表议论,“这人发疯了。”
  “不错,他系(是)法(发)疯了。”洛拉说。
  灯光暗了下来。
  “再喝两杯,我就该走了。”托尼说。
  “不!”波琳急切地说。接着,她嘟哝道:“噢,天哪——
  噢,天哪——”
  “怎么了,小姐?”波洛小声地问。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地答道:
  “太可怕了!这和那天晚上的情景极其相似——”
  “嘘,别作声!”几个人同时说。
  波洛放低声音。
  “把耳朵凑过来,”他对她耳语了一句什么,随后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向她保证。
  “天哪,听!”洛拉喊道。
  “是什么,小姐?”
  “这是同一首曲子——和他们那天晚上在纽约演奏的曲子一模一样。一定是巴顿-拉塞尔安排的。我不喜欢这种氛围。”
  “勇敢些——勇敢些。”
  又有人“嘘”了一声。
  一个女孩走到舞他的中央。她皮肤黝黑,眼珠滚来滚去,牙齿洁白光亮。她开始用低沉而又沙哑、奇特而又感人的嗓音唱起来。
  我已经忘了你
  永不再记起你
  你走路的样子
  你讲话的样子
  你往日常提的话题
  我已经忘了你
  永不再记起你
  以前不便说出
  今日一定告诉
  不管你的眸子忧郁抑或悲苦
  我已经忘了你
  永不再记起你
  我彻底
  不再想你
  告诉你我彻底
  不再想你……
  你……你……你……
  呜咽的曲调,黑人女孩浑厚洪亮的嗓音,产生了强烈的效果。它像施了魔力一样使听众着迷,甚至侍者也体味到它诱人的魅力。大厅里的人都注视着她,沉醉在她凝重、深厚、充溢着感情的歌声之中。
  一个侍者嘴里低声嘟哝着“香摈”,踏着轻盈的步子,围着桌子为每一个人添酒。然而人们的注意力都投向闪烁不定的聚光灯的照射下——祖先源于非洲的黑人女孩用深沉的嗓音唱道:
  我已经忘了你
  永不再记起你
  噢,多么美丽的谎言
  我会想你,想你,想你
  直至我命入黄泉……
  掌声雷鸣般地响起来,灯亮了。巴顿-拉塞尔踅回来迅速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真了不起,那个女孩——”托尼激动地说。
  然而,他的话被洛拉低沉的叫声打断。
  “看——看……”
  话音未落,大家都已经看见了:波琳-韦瑟比俯身倒在桌子上。
  洛拉喊道:
  “她死了——就像伊丽斯一样——像伊丽斯在纽约一样。”
  波洛从座位上霍地站起来,示意其他人靠后些。他弯下身查看她蜷成一团的身体,轻轻地抓起她的一只垂下的手,摸了一下脉搏。
  他面色苍白、严峻。其他人注视着他。他们呆若木鸡,神情恍愧。
  慢慢地,波洛点了点头。
  “是的,她死了——可怜的小女孩。而我就坐在她身边!
  啊!不过这一次凶手不会逃脱了。”
  巴顿-拉塞尔脸色灰自,喃喃自语道:
  “就像伊丽斯一样……她看到了什么,波琳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只有她有些怀疑,她告诉过我她有些怀疑……我们必须叫警察来……噢,天哪,小波琳。”
  波洛问:
  “哪是她的杯子?”他把它举向鼻子嗅了嗅,“是的,我闻到了氰化物的味道,一种类似苦杏仁的味道……同一种方式,同一种化学药品……”
  他拿起她的手提包。
  “我们检查一下她的包。”
  巴顿-拉塞尔带着哭腔喊道:
  “你不相信这是自杀,还是不相信吧?你绝对不相信。”
  “等一等,”波洛用命令的口气说,“不,包里没有什么药物。大家知道,灯光很快就亮起来了,凶手作案的时间并不充分,因此,药物还在他身上。”
  “或者她身上。”卡特说。
  他瞧着洛拉-瓦尔德斯。
  她厉声反驳:
  “你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我杀了她——这系(是)假的——假的——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在纽约时你就非常迷恋巴顿-拉塞尔。这是我听到的小道消息。众所周知,阿根廷的美女爱嫉妒。”
  “真系(是)一派胡言。我并非阿根廷人,我来自秘鲁。噢——我真想啐你一口。我——”她开始说西班牙语。
  “请大家安静,”波洛喊道,“该我说了。”
  巴顿-拉塞尔语气沉重地说:
  “每个人都得被搜身。”
  波洛平静地说:
  “不,不必要。”
  “您这是什么意思,不必要。”

  “我,赫尔克里-波洛,知道。我是用大脑观察了解事物的。请听我说!卡特先生,您可以给我们看看您胸前口袋里的盒子吗?”
  “我口袋里什么也没有。算了吧——”
  “托尼,我的好朋友,不知道你是不是乐意帮我。”
  卡特大声叫道:
  “该死!”
  卡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护,托尼就利索地把盒子搜了出来。
  “给您,波洛先生,您说得真准!”
  “这纯粹是假象!”卡特喊道。
  波洛接过盒子,看了看标签。
  “氰化钾。事情清楚了。”
  巴顿-拉塞尔的语气非常沉重。
  “卡特!我一直怀疑你。伊丽斯爱你,她想和你私奔。你考虑到自己宝贵的事业,不想丢人现眼,就毒死了她。你为此要上绞刑架的,你这狗东西。”
  “请安静!”波洛突然厉声说,声音坚定而有威慑力,“事情还没有结束。我,赫尔克里-波洛,有些话要对大家说。我的这个朋友,托尼-查普尔,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对我讲,我是为查案而来的。这部分上是正确的。我脑子里的确知道有人伺机作案,而我正是为预防案发而来的。我成功了。凶手计划得很周密,然而赫尔克里-波洛,他却提前行动了一步。他不得不迅速地思考,灯光暗下来时不得不迅速地对小姐耳语一声。波琳小姐很聪明,反应很快,她的角色演得棒极了。小姐,请您向大家证明您毕竟还没有死,好吗?”
  波琳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波琳的复活。”她自嘲说。
  “波琳——亲爱的。”
  “托尼!”
  “我的甜心!”
  “安琪儿。”
  巴顿-拉塞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我不明白……”
  “我将帮您弄明白,巴顿-拉塞尔先生。您的计划流产了。”
  “我的计划?”
  “是的,您的计划。黑暗中惟独谁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当然是离开桌子的人——您,巴顿-拉塞尔先生。然而,您又在黑暗的掩护下重回来,拿着香摈酒瓶,绕着桌子给大家添酒,偷偷地把氰化物放人波琳的杯子,弯腰拿起卡特的酒杯时又把剩下的半盒塞到他的口袋里。噢,是的,当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向别处的时候,很容易在黑暗中扮演恃者的角色。这才是您今天晚上举行宴会的真正用意。谋害一个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人群当中。”
  “算了——我究竟为什么想害波琳?”
  “这也许是因为钱的问题。您妻子死后,您成了她妹妹的监护人。今晚您提到了这一事实。波琳二十岁了。她到二十一岁的时候或者她一结婚,您就必须开出监护的结欠清单,我建议您不要那样做。您已经考虑再三。我不知道,巴顿-拉塞尔先生,您是否用同样的方式谋杀了您的妻子,或者她的自杀提醒了您采取这种方式进行犯罪。但是,我确实知道今天晚上您犯有蓄意谋杀罪。是否因此对您提起公诉,取决于波琳小姐的意见。”
  “不,”波琳说,“他可以远远离开我,离开这个国家。我不想闹出丑闻来。”
  “您最好快些走,巴顿-拉塞尔先生,而且我建议您今后小心点。”
  巴顿-拉塞尔站起身,面部抽搐。
  “让你见鬼去吧,你这个自大鲁莽干涉别人的比利时小个子!”
  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开了。
  波琳叹了一口气。
  “波洛先生,您太神了……”
  “您,小姐,您也了不起。把香摈倒掉,如此逼真地扮演死人。”
  “唷,”她战栗了一下,“您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柔声问道:
  “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对吗?”
  “不错。”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感到焦虑、恐惧,却又不太清楚为什么恐惧。巴林告诉我,他将举行宴会纪念伊丽斯的死。我意识到他有什么阴谋,可他不会给我讲的。他显得那么,那么古怪,那么激动,我于是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当然,我从没有料到他打算要——要除掉我。”
  “然后呢,小姐?”
  “我早听人们谈起过您。我想只要我能够设法让您过来,也许就会阻止任何事情发生。我还觉得,作为一个,一个外国人,如果我打电话给您假装处于危险境地,并且口气尽量显得神秘莫测——”
  “您认为这种传奇剧会吸引我过来?其实这正是使我疑惑不解的地方。消息本身,肯定是所谓的‘伪造品’,听起来并不真实。可声音里的恐惧,那是真的,于是我来了,而您却直截了当地否认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我不得已才那样做。另外,我也不愿让您知道是我。”
  “嗯,不过我对自己的判断确信无疑!一开始不敢肯定,可我很快就觉察到可能了解桌上黄色蝴蝶花内情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您或者巴顿-拉塞尔。”
  波琳点了点头。
  “我听到他预订黄色蝴蝶花摆放在桌子上,”她解释说,“又见他预定了六人桌,而我明明知道我们只有五个人要来。这两个因素令我起了疑心——”她停下来,咬着嘴唇。
  “您怀疑什么,小姐?”
  她慢悠悠他说:
  “我担心,担心卡特先生,会出什么事。”
  斯蒂芬-卡特清了清喉咙,不慌不忙而又异常坚定地从桌旁站了起来。
  “呃——哼——我不得不——呃——谢谢您,波洛先生。我非常感激您。我敢肯定,如果我离开的话,您会体谅我的。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让人揪心了。”
  望着他退去的背影,波琳言语激烈地说:
  “我讨厌他。我一直认为,是因为他伊丽斯才服毒自尽的。或者,也许是巴顿杀了她。噢,所有这一切都太可恶了……”
  波洛轻轻地说:
  “忘掉它,小姐……忘掉它……让过去的就过去吧……
  考虑眼前的事要紧……”
  波琳低声说:“好的,您说得对……”
  波洛转向洛拉-瓦尔德斯。
  “小姐,随着夜幕的加深,我也变得更勇敢了。您此刻是否愿意和我跳一曲——”
  “噢,是的,当然愿意。您系(是),您系(是)如此了不起的一个人,波洛先生。我义定(一定)要和您跳。”
  “您太好了,小姐。”
  只剩下托尼和波琳两个人了。他们隔着桌子彼此靠近些。
  “亲爱的波琳。”
  “噢,托尼,我对你来说整天价都是一只令人讨厌的十分恶毒的性子火爆的小猫。你会原谅我吗?”
  “安琪儿!又到了我们最喜欢的曲子了。让我们跳舞吧。”
  他们滑进舞池,彼此微笑着,轻声哼起来: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使你苦恼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使你忧郁
  压抑
  着魔
  感伤
  喜怒无常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
  使你沮丧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使你发疯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使你发狂
  恶言谩骂
  引经据典
  自杀
  杀人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
  没有什么像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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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圣犹大教堂是夜城唯一的教堂,我只有在生意需要的时候才会去。这间教堂距离到处都有敬神场所的上帝之街很远,独自耸立在一个极为安静的角落里,远离夜城一切华丽亮眼的霓虹。这是间不打广告的教堂,一间毫不在意路过的人们愿不愿意进入的教堂。它只是默默地待在原地,以防任何不时之需。圣犹大教堂以迷途圣人之名而建,是一幢非常非常古老的建筑,甚至可能比基督教本身还要古老。 [点击阅读]
夜城3·夜莺的叹息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夜城里任何形式的能量都有,不过想要在这里成为电力供货商的话,不但需要稳定的能量,还得要不受外界干扰才行。不管怎样,夜城中形形色色的霓虹灯光总是得要有电才能运作。身为一座大城市中的小城市,夜城拥有许多能量来源,包皮括某些不合法甚至不自然的能量,比方说活人血祭、囚禁神祇、折磨理智,甚至是吸收了能量力场的小型黑洞。还有一些十分浩瀚恐怖、诡异奇特的能量来源,以人类心智无法承受的方式运作。 [点击阅读]
夜城5·错过的旅途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夜城老是给人一种时间不够的感觉。你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东西,但就是买不到时间。由于我有许多事情要办,又有许多敌人在身后追赶,所以只好急急忙忙地穿梭在夜城的街道之间。我很惊讶地发现来来往往的人潮都跟我保持一种比平常还要遥远的距离,看来若非我母亲的身分已经流传开来,就是大家都听说了当权者公开悬赏我的项上人头。为了避免卷入无妄之灾,于是众人纷纷及早走避。 [点击阅读]
夜城6·毒蛇的利齿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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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伦敦中心附近藏有一个可怕的秘密,有如毒蛇缠绕在其中:夜城。一个黑暗堕落的地方,一个大城市中的小城市,一个太阳从未照耀也永远不会照耀的所在。你可以在夜城中找到诸神、怪物,以及来自地底深处的灵体,如果他们没有先找上门来的话。欢愉与恐惧永远都在打折,不但价格低廉,也不会在橱柜中陈列太久。我是个在夜城出生的人,而打从三十几年前出生的那天开始,就不断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名叫约翰·泰勒,职业是私家侦探。 [点击阅读]
夜城7·地狱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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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夜城,黑暗而又神秘的领域,位于伦敦市内。不论是诸神与怪物,还是人类与生灵,都会为了许多私密的理由来到这个病态的魔法境地,追求其他地方无法提供的梦想与梦魇。这里的一切都有标价,商品不会太过陈旧。想要召唤恶魔或是跟天使做爱?出卖自己的灵魂,或是别人的灵魂?想将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或是纯粹只是变得大不相同?夜城随时敞开双臂,面带微笑地等着满足你的需求。 [点击阅读]
夜行观览车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观览车,意指“摩天轮”。兴建期间,附近高级公寓发生惊人命案这群斜坡上的住户,都衷心期待摩天轮落成后,明天会更加闪耀……01晚上七点四十分——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远藤真弓眼前的少女名叫彩花,这名字是她取的。少女一面高声嘶喊,一面挥手把书桌上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全扫落到地上。不对,手机、大头贴小册之类她喜欢的东西部避开了。 [点击阅读]
夜访吸血鬼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代序姜秋霞安妮·赖斯是美国当代著名的小说家之一,她1941年出生在美国新奥尔良,1961年与诗人斯坦·赖斯结为伉俪,1964年获旧金山州立大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加州大学硕士学位。她在成名之前做过多种工作:女招待、厨师、引座员等等,经历十分丰富,为她的写作奠定了充实的基础。 [点击阅读]
大西洋底来的人
作者:佚名
章节:100 人气:0
摘要:阴云密布,狂风怒号,滔天的大浪冲击着海岸。海草、杂鱼、各种水生物被涌上海滩,在狂风中飘滚、颤动。一道嶙峋的峭壁在海边耸起,俯视着无边无际的滔滔大洋。一条破木船搁浅在岸边,孤零零地忍受着风浪的抽打。船上写着几行日文。孤船的旁边,一条被海浪选到沙滩上的小鲨鱼,发出刺耳的哀叫。在任暴的风浪里,野生的海带漂忽不走,有些在海浪里起伏深沉,有些被刮到海滩上,任凭酷热的蒸腾。 [点击阅读]
大西洋案件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珍-玻波小姐坐在窗前瞧着前面,好久以来她已不再欣赏这片原是茂密的花园。但是什么也没去做。雷库克的藉口总头头是道,不是天气太干燥,就是太潮湿,或是泥土泡了水。雷库克自己栽花种菜的原则很简单,泡几杯浓浓的甜茶做为提神用,秋天来时扫落叶,夏天时种植他喜爱的鼠尾草和紫苑花。凭良心说,他喜爱他的主人,也迁就他们的喜好,对于蔬菜他知道得很清楚,什么是上好的香薄荷或是甘蓝菜绝不会弄错。 [点击阅读]
天涯过客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请各位旅客系上安全带!”机上的乘客个个睡眼惺忪地在身旁摸索着,有人伸着懒腰,他们凭经验知道不可能已经抵达日内瓦。当机舱长威严的声音再度宣布:“请系上安全带!”时,细碎的瞌睡声漫成一片呻吟。那干涩的声音透过扩音机,分别以德、法、英文解释着:由于恶劣天气的影响,机上乘客将有短时间会感到不适。史德福-纳宇爵士张口打了个大呵欠,伸着双手把身子挺得高高的,再轻轻扭动两下,才依依不舍地从好梦中醒来。 [点击阅读]
天路历程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约翰.本仁写过一部自传,书名为《丰盛的恩典》,讲述神对罪人的恩典。约翰.本仁1628年生于英国,他的家乡靠近裴德福郡。他的父亲是一个补锅匠(这种职业早已被淘汰),专营焊接和修补锅碗瓢盆以及其他金属制品。在17世纪中叶,补锅匠奔走于各个乡村之间,挨家挨户地兜揽生意。如果有人要修理东西,他们就在顾主家中作活,完工以后顾主当场付钱。按当时的社会标准,这是一份相当卑贱的职业。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