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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犬马 - 声色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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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阿公
  标 题: 声色犬马
  ● 第一章●当黑夜降临●When night is falling ●
  落日已在数小时前西下,取而代之的是正由东方缓缓爬升到天空中央的月娘。自古以来,伴随著月娘有数不尽的传说,多数是关于她那不可抗拒的魔异魅力。
  在这台北不夜城的天空,月娘高挂,低头看著拥挤的车潮渐渐褪去。华灯初上,属于都市丛林情兽们随著物欲飘流、放浪形骇的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
  有的人选择在月娘的面前打一场冷静的手枪,滋滋滋地向台北道一声晚安。有的人则是纵情声色、甘为犬马地往都市丛林深处迷人的未知与刺激一步步地踏进,试图在耳目感官的世界里寻求情欲的解脱与堕落狂乱的风情。
  不可自拔亦不想置外于这样的沉沦。而我,幸亦或不幸地,正是其中的一份子。
  我,二十二岁,一个国立大学的大四学生,离经叛道跟一般声色犬马的人种一样,只是单纯地放任灵魂在这不夜空旷的都市莽原里面游荡寻找另一个或是另一群自栩孤独寂寞的灵魂,在声光之下寻求压力的疏发与极乐的解脱。在子宫阴道的收缩与阴茎睪丸的颤抖之中获得短暂的快感与那一剎那间孤独灵魂之间彼此的慰藉与温暖以及高潮之后的空虚难耐。
  日復一日,我们持续不断地寻找。我们要找的不是爱情,因为我们不相信爱情。我们信仰的是金钱与权力。我们只相信自己,宁愿只依靠自己。
  你可以说我们是高级的拜物教徒。说好听一点我们追求的是雅痞般的生活。
  夜復一夜,我们持续不断地祈导,我们祈导的不是梦想的实现,因为我们不再有出人头地、冠冕堂皇的大梦。我们祈导的是黑夜里月娘不断放射的奇异魔力以及下一次不知名肉体间的缠绵温存与灰色灵魂间的接触。
  你可以称呼我为声色犬马。
  是的。
  人生海海,声色犬马。
  我们不要感情的负担,爱情太无用亦太沉重。
  我们不要财务的负担,于是我们选择将灵魂卖给金钱符号的魔鬼。智者如浮士德终亦选择了堕落,我们不是智者,我们只是拥有著真实血肉、七情六欲甚或爱慕荣华富贵、盲目地追求权势名利的凡夫俗女。
  生命的意义在哪?生活的目的为何?踏出校园,这个社会以什么做为世人眼光的焦距甚至打分数的标准?
  我脑中迴荡著同学们略带嘲笑、不解、异样眼光的脸孔,而我一如往昔地心中浮现出在我大三上以来曾经不断出现过的问号。我选的路是对还是错?什么是对?又什么是错?我嘴角带著冷笑地看著透过车窗看出去的城市夜景,依然是那般地繁华炫丽,路上的人们四处或忙碌地或悠闲地走著、奔著。我眼角的余光不小心地扫到窗外灯光反射玻璃窗中的自己。
  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得出来他的灵魂正在堕落吗?什么是堕落?什么又是上进?什么是生命的本质?何处是生命的归宿?我能去向谁问?他们告诉我的就一定是对的吗?生命的定义难道不是自在人心,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这个社会是灰的,一个完整的灰色地带,绝对的是非对错黑白只存在于灰色地形外围的小小一环,小小的,就那么小小的。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岁月我才明白这么一个粗浅的道理。
  记忆中一张张满分的考卷突然整叠整座地被一阵狂风吹散,连同从小到大的奖状奖牌、种种荣耀消失在突如其来、莫可名状的一阵怪风里,再也不见踪迹,不再有任何意义。
  司机先生告诉我到了,打断了我沉重略带深蓝色的思绪。
  我付了钱,下了车,抖了抖身上一身名牌的衣物,从GIOGIO ARMINI 的衬衫到耳后飘散著的POLO 的香水,外加一件BOY LONDON 的酷黑潜水衣皮的夹克,左璧还有三条银闪的铁拉鍊。裤子穿的则是LEVIS 501 ,脚下踩的是美国纽约BIG APPLE 里买的牛皮长统靴,八十五美金一双。手上戴的则是GUESS整个玻璃錶面如星球般地凸起、玻璃罩内的数字则有如飘浮太空中不规则地高低起伏、市面上夜市小摊上到处可见彷冒品的名牌手錶。
  我慢步著走来到跟阿成约好的地点。
  一个放纵耳目感官再好不过的地方,一个忘掉一切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最好的地方。
  它是台北最有名的一家DISCO PUB 之一。
  很快的,我就可以将全心全灵沉浸在快乐动感的音乐之中,去感受、去运动我全身上下肢体的脉动,再不要去想、去思考,关于那不可知、无法百分之百确定的未来还有我那曾经的梦、过往的情人与记忆。暂时把它们全都忘了吧。
  我注视著耸立在我眼前的一栋建筑物,在那边等著。
  那是一栋灰黑色的铁皮屋,它是铁皮屋的原因一个听说是比较防火,另一个是比较起来给人感觉更富诡异新奇的气息,而这正符合年轻人标新立异的喜爱。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实在是其貌不扬,就像是一座破工厂。但是我们都知道那里面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里面是销金窟,有的人说它是淫窟。
  是的,旷男怨女们来这里摇摆臀浪乳波,随著原始的求偶音乐让肉体肆意的放浪搏动,以勾引异性的青睞以及追求那一夜温存缠绵、射精高潮达成的可能性。
  最古老的音乐起源于祭典或是人生三大事 ─ 诞生、求偶与死亡。
  最古老的人类,远在有文明之前并没有爱情,只有性交与繁衍。
  所以人们自始至终天性里始终隐藏著性滥交的欲望。
  男人性滥交以求自己的精子、子孙能够广布、传递子息。
  女人则是倚靠强而有力的对象,来确保生活的安定与品种的优势。
  爱情与婚姻只是文明的产物。
  在胡思乱想为自己放浪的行为找合理的出口时,我看到了阿成。一个声色损友。但他却在人生阅历、社会经验上提供了我很多的借镜与参考。他提供了我许多不同层面、观念的切入点,丰富了我思考的视野。
  我满脸笑容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稍微地抱抱他,握握他的手。虽然才四五天没见,但是每次见面总像老友久不见般,亲热地打来打去,彼此笑骂。
  「你近来又到哪儿去混啦?!」阿成笑问。
  「没有呀!我最近可乖的很。都窝在家里念书。」我笑著回答。
  「你骗我?我不相信!」他又笑道。
  「我哪像你。天天晚上不睡觉跑出来玩。最近又泡了几个啦?」我回他一句.
  「嘿。你管我。我就是爱玩。你还不是一样!」
  每次就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一搭一唱,我跟他并肩走向PUB 的门口。
  阿成他大我三岁,曾经在美国念大学四年,现在已是一间PUB、一间KTV、一间服饰店、一家汽车材料行的老板。他最爱钱也最省钱。常常数他一天的收入给我听,最爱吹牛,糟糕的是我每次都全盘相信、接受还认真的与他讨论、深信不疑进而从中发现出新道理,居然还觉得受益良多。真是无可救药。
  我跟他去混PUB 很少花钱,我们总有我们的门路,可以在里面白吃白喝,还跟各个PUB 里面的员工混得熟络。当然有时候我们也是会乖乖的掏钱表示点意思,老让朋友请客实在过意不去。
  今晚我跟他又踏进这处声色场所。
  阿成推开门。喧哗的人声及炫丽的灯光随著满室的烟味、香水味扑著我的面孔而来。
  一张张造型特殊的PUB 高脚圆桌上摆了一打一打的啤酒或是果汁、饮料。高出地面快有一公尺的椅子上则是坐了一堆又一堆的俊男美女,个个打扮时髦光鲜,亮丽出众。这是只有在都会夜晚的声色场所里才看得到的光景。时髦光鲜,亮丽出众。这是只有在都会夜晚的声色场所里才看得到的光景。
  又是另一个香杯斛影、纸醉金迷、满室婆娑、五彩繽纷的夜晚。这是一个属于旷男怨女们情欲横流、发泄、舒发的夜晚。
  在夜里,满坑满谷的不夜男女、城市玫瑰在这里面随著浪荡的音乐灯光销魂、蚀骨。
  闪烁的灯光交织成一张张五彩的蜘蛛网,看得到你却摸不到,但它仍然网住了旷男怨女们的心神。人们的灵魂就像霓虹蜘蛛网上堕落主宰的食物,一隻隻因著自己的欲望而自动飞蛾扑火般地向著罪恶的主宰膜拜、臣服,甘为餐飧地进行著灵肉的交易,自动落网,落入情欲的网里。
  PUB 里的虚幻情境跟现实生活的距离有多遥远?是近到只有一门之隔,推开门外,从此是另一个世界?不!其实声色犬马是在我的心里生根而不是存在于我身体所在的物理环境。我那始终未曾丧失的脑中一点清明清醒地告诉我自己。
  我的脑细胞始终未曾停止他们神圣而勤劳的努力运作,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将现实情境与书本、将想像与真实的经验作融会贯通与结合,当我无法将PUB 里面或是社会上的一些情况与以往所学的道德原则相结合的时候,我所能做得只是去寻找出新的游戏规则去实验、去想像、去改进。或许我只是想得太多,或许我应该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WHO KNOWS?
  我常常觉得脑子的思考可以一分为二,灵魂可以抽出身体的运作之外进行观察及游离。这让我想到当我跟女孩子作爱的时候,我常是在背后位中达到射精的高潮,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面的男主角汤玛斯一样,我也喜欢在做爱的过程观察女孩子的反应、她们屈张扭曲的表情与脛蠕的肉体、达到高潮时的反应。那时的我自觉灵魂是抽离的,飘浮在房间的天花板上或是角落、反射的镜子里看著不见天日的底下正在进行的一切。
  这种类似的情况也正反映到我此时此刻的行为举止上面。
  我一方面正拨开这狭窄空间里面的人群,跟随著阿成的步伐往舞池的中央前进;另一方面的我却摆著目光搜寻PUB 里面浪女骚货们这样的「正事」不做,脑子里却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形而上。唉,真是。
  阿成拉著我的手臂,推挤人群,杀到舞池的中央,一个周遭女孩子最多的所在。我们接著用眼睛目光开始进行搜寻猎物的工作。
  我们用眼神勾引其他女孩子的眼神,进行试探。并不时用英文交谈著或是交换意见及情报感想。用英文交谈不在练习基本的英文听说能力,而在免除我们交头接耳、评头论足招来女孩异样狐疑眼光的尴尬。
  「HOW ABOUT THE TWO ON YOUR LEFT HAND ?」我用我那破烂的英文问阿成对周遭女孩的看法。
  「ACTUALLY,I PREFER THE THREE BEHIND YOU.」他回答。
  我俩随著音乐的节奏互换彼此在舞池中的位置,再从对方原先所站的角度对刚刚提及在身后及左手处的几群女孩不经意地端倪著。
  在这拥挤的舞池人群中,男人女人摩肩放踵地互相挤压。绝大部份人们的眼神持续性地放送著搜寻猎物野兽般的眼光,只有那极少数的异类是闭上双眼,沉浸在动感的音乐里徜佯、神游。想起多久以前的自己也曾是那般张著一双清纯无邪、不带一丝杂质的大眼来到舞曲灯光的繽纷闪烁中,轻轻地把灵魂之窗给闭上,让音符环绕全身而起舞。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多久以前的事?嗯,记不清楚了。是两年还是一年以前?这是什么样的一段时间距离几乎完全地转变扭曲了我原先那青矜年少的模样?
  我摇摇头,像是想甩开无聊的思绪与头皮屑。
  我右手边的两个女孩不住地往我这边靠近、推挤。一不小心其中一个女孩的整个背就靠到我的右肩。碰呀碰的。我的手刻意地小心,跟她的重要部位保持点距离。我可不想不注意就摸了她的臀部一把,还被以为是喜欢吃豆腐、性骚扰的色狼。
  距离?我的老二距离隔壁女孩的子宫不到五公分,几乎到了整个贴上、进入的地步。这样子的距离说近绝对不近,说远就像从台湾到美国那么远,一蹴却绝对不可几。今天晚上这个都市丛林的情欲狩猎场人实在爆挤,挤得喜欢吃豆腐的色狼们不亦乐乎,喜欢被陌生帅哥东摸一把西捏一块的女孩们也不亦乐乎。这样的距离远不远?就看你有没有踏出缩短彼此距离的那一步。问题是我能把距离缩到多短?你能利用言语、利用机智、利用外表、利用穿著、利用种种内外在的条件成功地把你睪丸阴囊里成千上万的精子送到隔壁浪女子宫的保险套里?你肯定不行,但是我却不一定。
  人们的生理几乎没有距离,甚至可能完全的合成一体没有分别。但是很明显的,心灵上的距离总是十万八千里远,身心的交匯只在那一剎那,只有短暂。
  因为你我都是孤独,人人生而不等,但是却同样孤独。
  一个个独立而拥有自我思想意识的灵魂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像路上擦肩而过的汽车,可能相撞擦出火花,也可能碰出纠纷,更可能大家相安无事地在自己的心灵轨道体制里安全地行驶,不敢出轨,继续往那不知所在的方向前进。有的人是要回家,有的人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然后继续下一次的擦肩偶遇。
  这时我发现阿成的视线正在某处停留。我也跟著看了过去。
  一个穿著银白色低胸连身短裙的女孩正跟她的女伴在不远处跳著舞著。她的身材非常的好,根据我的目测,大概是35 D。难怪她敢作这样的穿著打扮。
  我拍了拍阿成的肩膀,附耳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嗯,35 D。」
  他笑得直不起腰,对著我比了一个中指竖起的手势。我则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表示英雄所见略同,趁机捉弄他一把。接著我又把我那如炬的目光放到女孩动人的胴体上游移。
  看著隔壁女孩的乳沟让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位中国小姐。她的胸部也是相当的惊人,身材高佻修长、穠纤合度。我的心思突然飘到了有幸跟她一同出游的那一个夜晚以及她那名动四方的中国小姐的头衔上。
  她讲话总是爹声爹气的。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肌肤、略显丰腴的脸颊配上冶诱的身材。她确实是上帝赐予男人们最佳的恩物。只是一点缺憾的是从她那丰润的双唇吐露出来的隻言片语却总是只能单纯地挑动我的肾上腺荷尔蒙,除此之外,她的谈吐一点也不吸引我。
  每年定期举办的中国小姐选拔入选的佳丽给人的感觉是素质越来越差,只有乳房是越来越大。这是主办单位评审的标准还是整个社会大多数男人们的审美观?竖大就是美?
  让男人一手无法掌握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指的究竟是她的心大还是乳房大?我开始认真地胡思乱想。如同性经验丰富的女子对男人的老二存有「阳具崇拜」的情结,男人对于女人的「乳房崇拜」更是明显。个个男人都想「掌握」所谓「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的女人」,问题是有几个能做得到?D.H.劳伦斯这个情色文学作家,最喜欢在他的小说(如儿子的情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里搞「阳具崇拜」。什么是阳具崇拜?这点走火入魔的时候就跟对女人的乳房崇拜一样,从乳晕的大小、乳头的顏色或上面有没有长毛、乳房的罩杯、乳房的形状下垂或上扬..。
  各种崇拜情结,一句话戳破,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会好奇崇拜。
  现今写真之风盛行,问题是敢脱敢秀的三级女星们有几个是真的?连玉女明星都要在胸罩里垫上胸垫,魔术胸罩更是大行其道,抽象的意识型态做为商业化的运用,男人们的「乳房崇拜」情结原来还可以大卖钱!
  有道是「隆乳垫胸魔术罩,三姑六婆媚登峰」,横批:「胸怀大志」。
  还记得那晚在她旁边吃消夜,她穿的是黑色低胸性感连身短裙。略显丰满的长腿招惹男人们的眼光,上衣里的双乳却一摇一摆地向我的老二招手,彷彿在说著:「嘿,小弟弟,今晚想不想到我双峰间的峡谷里面休息?再加把劲吧!只要你老哥有办法让我大姐同意。」
  结果,想像当然只是想像。
  一阵女人尖叫、男人吹口哨叫好骚动的声音中断了我的想像。
  我的目光从肤浅的思绪中被勾引到一个离地数公尺高的铁笼子里。那儿只准老外洋妞们上去,中国人与狗禁止入内。我就有一次想跟阿成爬上去玩玩,BARTENDER 看我们没有讲英文也没染金发就不让我们上去秀,所以我的印象非常地深刻。那隻铁笼子是专属于西洋舶来金毛动物的SOLO秀台,专门用来跳艳舞展示肌肉、薄薄短到遮不住黑色内裤的短裙与大腿。总而言之,你可以把它称之为都市丛林动物园里金毛狮王高高在上的宝座。
  吧台上铁笼里居高临下的袖珍舞台里面一隻金丝猫正淫靡地起舞。
  照她的骨架、身高、脸蛋、穿著、年纪看来,她应当是一位模特儿,或者说她们那一票男男女女的老外传说中全是 MODEL。离乡背景到这个撮尔小岛来讨生活、赚台币。台湾好玩吗?夜晚的台北美丽吗?这些问题你拿去问他们,他们心里的声音可能在说著:「嘿,看著黑头发黄皮肤的所有台湾人,跟矮我一个半个头的黄种人在拥挤喧哗的PUB 里面疯闹倒是很有趣!」当然他们脸上还是面带微笑地说著:「EXCUSE ME ?!」
  我还记得有一晚一个高大健硕的男老外在那吧台上铁丝网里的表演才是叫人印象深刻。
  他穿著深色西装、黑色西装裤、条纹衬衫上还打著一条领带,一丝不茍地就站在那个铁笼子里里面,一动也不动。
  他静静地站著,不时地看著手錶,如果他不是正诡异地站在一间热闹喧哗的PUB 吧台上离地高两公尺的怪异铁笼里的舞台上,你一定会以为他正在等公车准备上班去。标准的上班族装束。
  他双手交叉放在老二裤档前面,戴著个深黑色的太阳眼镜在这个不见天日、夕阳早已换上月亮的不夜莽原里正经地凝视著前方。
  突然,音乐节奏变了,变得更淫更荡。
  笼里的老外(我们姑且称他为JOHNNY)也开始动作。
  GO JOHNNY GO GO , GO JOHNNY GO GO GO !!!
  他开始全身上下扭动,慢慢地他脱去他的西装外套,边脱边淫荡地扭著,双腿微屈,臀部左右上下随著韵律摇摆。接著他依序脱去他的领带、衬衫、皮鞋,伴随著尖叫口哨声,他又脱去他的内衣、西装裤,哇靠,他连袜子都脱掉了,所有的衣物随著狂浪的音乐、JOHNNY的舞姿、台下观众们目不转瞬的眼光及叫好鼓掌声,一件件的散落在铁笼的栏竿上、地皮上。
  我转头看了看阿成,向他吐一吐舌头、眨了眨眼,脸上兴奋抑止不住的表情告诉他,我觉得这一切充满了滑稽、古怪还有不可思议的笑果,让我弯下腰笑得合不拢嘴。GOODNESS!JESUS!WHAT THE HELL IS THIS?! 此时JOHNNY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子弹型内裤包不住那传说中SUPER SIZE的西洋大老二。远来的和尚会唸经?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的老二没有那个胆量上舞台去如JOHNNY一般慢慢地秀出来献宝,引起台下众人的狂叫与惊嘆。
  夜还未结束,黎明也还未升起,而众人的情绪早已随著一波波来自西方的靡靡之音及一些充满动感与快乐节奏的声色起伏,不能自己。
  西方来的金毛狮王缓缓地步上了牠在这东方都市莽原里其他野兽为牠拱出来的舞台,在台下群兽们的欢呼与顶礼声之中,再一次登上了牠的卫冕者宝座,揭开了城市不夜、狂乱、堕落风情的序幕。那丛林中原始具挑逗性的鼓声伴著高高在上月娘令人狂乱的微晕仍留在我脑海里,难以抹去,彷彿正向人们昭示著 ──
  是的,黑夜已降临大地。
  ● 第二章 ● 当烟雾瀰漫 ● When smoke spreads in the wind ●
  ◎ 当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寂寞与烟,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出自声色语录
  点燃一根烟,让白雾裊裊升起。
  透过迷濛的烟雾、层层无目的地、无方向感随处飘散的白波看出来的是一双双修长动人、裙子热裤短到不能再短的大腿。
  我不至于肆无忌惮贪婪地用眼光明目张胆地在她们身上曼妙的每一处搜寻、停留,但是我绝对不会错过这样令人血脉喷张的景致,其他的男人也不会。
  刚刚跟阿成杀出舞池中的重围,放弃了跟旁边女孩子搭訕勾搭的机会,我们找了一处可以看清楚舞池情况、视野还算不错的座位坐下。
  之前没有进一步「行动」的原因,或许是不够对味,或许是临场的一点迟疑心怯,或许是她们的眼神不善正在暗示著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或许我跟阿成对目标群的选择看法不一,或许是我的心神又突然飞到九天之外神游失了兴趣。真正的原因,则只有天知道。
  总之,我们回到了座位上休息。我点起了一根烟。
  常常就是那么一些你不知道、你难以形容的动因牵著整件事情的鼻子走。事前并没有什么预兆,当事情进行的时候你身在情境之中却错失了机会没有好好把握,而事后,你可能觉得扼腕、后悔又或是像我现在一样觉得无关痛痒、没什么感觉、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去绕绕。」阿成边做手势边对我说著。
  他一溜烟似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真是精力充沛。我心里想著。总是一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模样,我知道他又要去到处蹓噠,寻找正点的妞。嘴角却泛起一丝微笑。
  我们真的只是来这里把妞、找人做爱这么简单?
  要找人HAVE SEX,我的皮包里掏出的女人的电话名片随便一抓都是一打,他的也不会比我的少到哪里去。
  不。我们要的是HAVE FUN,绝不仅是HAVE SEX。而HAVE SEX跟HAVE FUN不是同一件事,而是两回事。HAVE FUN 不一定就要HAVE SEX ,而HAVE SEX却有可能只为了HAVE FUN。
  我想到了某一个夜晚,在一家宾馆的床上,做完爱,身旁依畏的一隻明亮而娇贵、修长而迷人的像猫一样的女人对我的「床上表现」的质疑。

  她全身美好的胴体包裹在白色床单,慵懒而无力悠哉地躺在大床的另一侧,张著明亮略带褐色的大眼睛望著我问道:
  「为什么跟你做爱,让我觉得你在精神上一点也不够投入?」
  「或许你在肉体上、在技巧上都非常地纯熟,也很持久。但是我觉得你做爱的方式太理性、太冷酷,好像什么时候我的脚要怎么挂在你的肩上比较
  「JUST TELL ME, FRANKLY.」
  还有什么事情比全身赤裸裸地在雪白的床单上面对一个刚跟你做完爱的女人提出这样尖锐而直接的质疑来得容易让一个男人沉思不语?这么多的问号一个个地集合起来经由空气中奇异、从没有过的氛围随著一点烟头上的红星冒出来的白雾从原先的不成形慢慢地扭曲成一个箭头的符号,直指我内心里面那一丝沉寂已久的冷酷理性。
  当时的我额头上的汗还没擦去,浑身还是火热,当我听到她问那一句「好像什么时候我的脚要怎么挂在你的肩上比较恰当..」忍不住想笑,但是随即我又因这到底是一种习惯,还是我本来就喜欢进行观察而在做爱的过程里精神出游感到迷惑。
  「或许是习惯吧!」我沉吟之后回答。接著我沉默不语地抽著烟。
  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当初是在什么情况下我慢慢的养成了这样子奇怪的习惯?我并不否认我那冷静观察的反应被她所不经意发觉的她所谓的冷酷而理性的做爱习性确实存在于某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做爱环节里。或许这可能是她们总是说我很持久的原因。当然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反而可能是一种潜伏的精神病征。
  做爱是为了什么而做?HAVE SEX FOR WHAT ?是为了征服另一个男人们梦寐以求的美女的快感,一种无聊兼且白痴的虚荣意识?还是为了让女孩子达到高潮、欲仙欲死,进而满足身为男人的尊严?还是想藉著性交来证明什么诸如爱情承诺、利益共同体、精神契约种种虚幻不实的存在?性交美其名为做爱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输送、签下效忠协议书的过程?还是很单纯无邪地,男人女人性交只为了追求生理上性器官那种狂热崩溃般地强烈收缩?
  性交是一种征服的游戏,还是一种灵肉的交融?还是一种孤寂时给彼此的慰藉?寻求一点点心灵、肉体的温暖又或是纯脆地追求感官上的快感?当彼此的灵魂进入对方的身体,你想做的是拥抱爱人同志的身躯还是远离而在性交的过程中观察对方的灵魂?性交性交,多少利益输送假汝之名而为?
  当然可能什么东西也不是。可能只是因为盲目或是追求新鲜感。
  「我可以感到你的心是封闭的,你并没有把心给打开。」她契而不舍地说道。
  「嗯。好像是。」我无力地轻声承认,眼睛却没有望向她。我看的是天花板。我还记得那是一片略带浅蓝色的花纹壁纸。
  突然觉得我的做爱方式有点悲哀,缩短不了多少彼此之间的心灵距离。
  当时手上的烟就跟现在PUB 里我手指间的一样,都是燃烧到了尽头,前面积了一堆没有弹掉的烟灰,摇摇欲崩地让白色的烟雾往上飘升,缠绕住层层浓厚的思绪,再被冷气空调吹出来的微风打散在看不见摸不著的空气里。
  阿成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顺手把烟灰弹落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阿成问我。
  「还好,只是想点事情。加上我昨晚玩网路玩得很晚,可能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吧。」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好,我们上去音箱上跳。」阿成说道。
  「嗯。LET'S GO !! 」我边说边起身。
  接著我们两人从舞池的另一边摩肩擦踵、缓慢行进地绕到竖立音箱旁边,台上距离地面足有一公尺高,而音箱的后面则有一个可以逐级而上的小阶梯。除了另一方在吧台上方的那一个铁笼子外,这儿是另一个可以让人上去一展身手、尽情狂舞的舞台。
  除了舞池太挤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跳舞之外,到这种居高临下的舞台上跳舞,对我们来说还有几个好处。一个是可以对下面正在用力扭动腰臀的俏妞们进行一览无遗的目光巡礼,另一个却是可以好好地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在PUB 里面钓马子这档子事讲究的是艺高人胆大,说起来这也可以算是一门难登大雅之堂的学问。问题是当冠冕堂皇的种种高深的学问走进象牙塔的虚无飘渺里时,还有什么东西比起一些微不足道、可能叫人嗤之以鼻的小道学问、奇技淫巧来得实际、实在,对于人生的快乐更有助益?
  阿成先登上了这个今晚暂时属于我俩的演出舞台。他又搬出他那一千零一套的舞姿,带著沉迷、沉醉的神色或闭眼或四处张望地跳著他自己个人的舞蹈。
  我靠在音箱旁边微笑地看著他随著音乐起僮,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认识阿成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子的在舞池之外的一个角落跳动著,就他自己一个人。他总是独来独往,甚至不太喜欢跟认识的人点个头打声招呼。照他后来的说法是他在PUB 里面接送过的女孩子太多,而他就是有这种不喜欢跟熟面孔打招呼的怪习惯。
  当时的我走上前去,对他说:「我很喜欢你的跳舞方式。我想认识你。」
  「但是我不是gay.」看著他奇怪的神色,我自觉怪异地再补充上这么一句。
  那时他的舞蹈就跟现在的一样,不会好看或是多优美到哪里去。但是我就是喜欢他那种自得其乐、不在乎别人眼光的舞蹈方式。快快乐乐地、全身舞动出汗水跟自己的风格。他的舞蹈说矬有点矬,说笨拙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套,但是很可爱的,跟PUB 里面时下流行的一些淫浪舞姿或是黑人的舞蹈不太一样,算是有点特别。
  之后,几次在PUB 里面不期而遇,我俩渐渐走在一块。在夜里一起疯狂,看著夜蝶翩翩起舞。
  我还记得他带我第一次去发现原来一夜情是百分之百可能而且容易的事。那可以说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捩点。这样讲不知道会不会太夸张而且显得肤浅,不过我就是在体内性激素与好奇心的驱动下,去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惊奇而又不太可思议的经验与冒险。充满未知、未可确定的刺激总叫人难以自拔。
  那是一个刚下过雨的深夜,大约凌晨一、两点。我跟阿成刚从一家PUB里面出来,打算到另一家PUB 里面继续我们猎艳的行动。
  在他把车子开来PUB 门口之后,我俩同时注意到就在我右手方约六、七公尺处有两位女孩正在隔璧那一家PUB 的门口佇立著。看起来好像在等人又有点不像。
  我跟阿成互打了一个眼色。我向女孩的方向摆摆头,暗示由他出马,而我随著FOLLOW,在旁边配合。
  他给了我一个「你又来了」无可奈何的表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向著女孩的方向走过去。我迈步亦步亦趋地跟著。
  「小姐。对不起。能不能跟妳们交个朋友?」阿成开始了他惯用的开场白,脸上则是挂著招牌笑容。
  两个女孩看了看阿成跟我,又接著互望对方一眼。
  我接著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开车顺便送妳们一程。看妳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们两个看了我一眼,又彼此用眼神脸上似笑非笑地询问对方的意思。
  突然其中一位长发的开口了,「会不会不太方便?」她问道。
  「不会呀!妳们要去哪里?」阿成问。
  「我们想回天母。」长发女孩接著说道。
  「喔,那没问题呀。看妳们的样子好像原本正在等人?」我插嘴道。
  「嗯,可是我们好像被放鸽子了。等了她快一个小时了都还没到。」另一个比较娇小的短发女孩回答。
  「那如果妳们不想等的话,我们就上车吧!」我面带微笑地说道。
  于是她们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交头接耳一番之后拿起了她们的包包,长发女孩说道:「那就先谢谢你们囉。」
  我回到车子旁,帮她们开了车后座的门,礼貌性地请君入瓮。这是我们一贯的绅士风度。
  当晚我们在路上一直聊得愉外,一半原因是阿成跟我太有默契,另一半就是她们也很健谈、开朗、大方。
  我们后来在天母附近让两位女生轮流当驾驶,让她们一尝开快车的快感。之后我们回到了她们位在阳明山脚下的住处。
  那晚是我第一次有过的一夜情的经验。但不是唯一的一次。
  从此我爱上了那种揭开隐藏在黑暗神秘地带里惊险刺激未知的兴奋。那种兴奋与快乐就像开一瓶包封的好好的陈年香檳。你知道它会「啵」的一声或是更大声。但是首先你要知道如何正确地开启它的方法,接著你就可以满怀雀跃地等待那突然而来、令人惊喜的啵啵声以及随著开瓶之后满溢瓶口而出的津液。
  这种情色之间的捉迷藏每次总是让我联想到一个我国中时期最迷的电脑游戏 ─ 幻想空间。
  游戏主角是个身无分文的中年男人,他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声色场所,纵情耳目、甘为犬马。他叫LARRY (莱里)。这个游戏精彩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接连不断的火热艳遇。而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能一尝跟众多美女肌肤相亲的梦想,你正在扮演著LARRY (莱里)这个电脑游戏中的角色。莱里他是一个头发微秃,戴个太阳眼镜,眉上有皱纹、腹下有小肚,长得既不高又不帅,身上更是一毛钱都没有的矮小萎瀆的男人。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正是你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他是男主角!他要会懂的利用一切的机会与物品,他应该知道跟女生对谈的技巧与分寸,他上厕所的时候或是在任何场合都像个○○七, 只是他没庞德那么英明神武,反而一副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他翻东翻西找能收集利用的一切物品。
  我很庆幸我比LARRY 的条件好很多。但是我没有他那种脸皮与契而不舍的精神。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玩的游戏要有点分寸。也就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我不能够踰越,也不能按下RESTART(重新再玩)。 一次失败了很难像LARRY 他一样一再地重来,一再地时间倒流回到同一个画面再进行尝试。毕竟我玩的是现实场景、真实时空里的游戏。所以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必须要懂得我在什么样的场景时间点上,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或是我应该讲的是什么话,而每一种应对都会把我带到不同的结果上,我无法预知,而这正是刺激之处。
  我无法确切的知道我上前找这个女孩子搭訕或是待会我跟她离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或结果。我开了这一扇门、这一扇窗,但是我却无法清楚地知道我将会接触到另一个什么样不同的人生。或许是她的或他的一些我从未想过的生活方式或是难以想像的人生经验,也或许我将因此而改变了自己,我开始修正我自己一些对人、事、物的想法与看法。我所能清楚地知道的是,我走在边缘,而白天的一切自动会把我拉回到我的现实生活常轨里面,我终究会再回到我的生活秩序里,这只是一个夜晚到了我在月娘面前变身的声色游戏。
  它很真实,但是跟我白天的生活并不贴近,所以我偶尔会觉得它如真似幻,说出来你周遭的人没人会相信。毕竟太难以置信。在那其中我经历了兴奋、不安、等待、犹疑、不知所措..种种大起大落的情绪。之后我因著迷恋与挑战未知的勇气,我慢慢的变成一个沉著老练的玩家,这样好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会让人著迷、沉浸、无可自拔的游戏。而一个游戏玩过头的时候,就是它让我几乎玩物丧志的时候。这时我就应该明白,游戏毕竟只是游戏,即使它很真实、非常非常地刺激,它终究还是一个游戏。而是游戏,就该有它结束的时候。
  玩游戏最难的也就是开始的第一步与结束的最后一步,我当初选择按下开始键就要确定自己有按下结束键的勇气与毅力,不然我有可能变成一个LOSER,从此丧失了再玩游戏的权利。
  这是一道属于ONE NIGHT STAND 性质的游戏。
  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结束之后在心理上也不需要有任何的亏欠。大家还是朋友。很谈得来的朋友,又带有点情人、知己的味道。
  我们分享彼此的心事与肉体,却不需要承担彼此的情绪与苦难。速食又方便,还可用完即丢。
  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习于冷感与冷漠。
  当两条直线逐渐逼近,只有在交集的那一个时间点上我们扭曲了原先冷酷理智的线条,绽放出一点耐心与温情,谈情而不说爱。短暂地卸下冰冷防备的面具,诉说著彼此的故事和经历。而我总是称职地扮演一个听众的角色。或许是因为我自己的人生故事不够精彩也不够曲折,或许是因为我总是专心地用眼神用回应,听著、看著,所以她们也就源源不断地说著,说著一些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心事与往事。之后,两条偶然交集的直线註定要再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或许只有绕了地球一周之后才会再度有所交集,只是不知那又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以后的事了。
  阿成还是在音箱上面跳著。杵在音箱旁的我擦起火柴头上一点的火光,我又燃起了一根烟,以便继续我的思绪。
  我喜欢用火柴而不是用打火机来点烟。现在还有谁用火柴点烟?就是因为大家都用打火机,所以我才更觉得用火柴擦火显得与众不同且充满酷劲。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天里点燃一根根不足以蔽寒的小火柴燃烧她生命里最后的想望与对这人世间的一点希求。而我则是藉著搽燃之后的火柴点著一根根有害健康的香烟沉思在过往的回忆或是当下的感触里。
  烟盒上「吸烟有碍健康」「吸烟会导致癌症」的字眼一点也产生不了任何强力的警告作用。我还是任著一层层、一团团冉冉上升的烟雾带著我作思绪与想像的无限延伸。而尼古丁则缓缓地从我的唇、我的舌、我的口腔,慢慢地往下探索,甚至在我原先洁白无瑕的牙齦、齿缝间留下它们肆虐、爬行过的痕迹,使得原先雪白的不再纯洁。紧接随著我深吸的一口气,烟雾蹓到我的肺叶,在我的心脏旁边盘根错节。接下来一阵快速的呼气,我尝试著尽力地将毒素排送出我的体外,化成一阵阵的薄雾。
  如果烟盒上写的是「吸烟导致阳萎」,那喜欢抽烟的男人们会不会减少一半或是少抽一点?我想还是不会。鱼与熊掌、香烟与老二、声色与生命,一道道都是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烟癮说穿了不过是一种「恋物癖」。有的人恋上金钱,有的人恋上名位,有的人恋上权力,有的人恋上无目的地不愿受理性制约的出轨游戏、灵魂的游移。无所谓正常或不正常。一个酒色财气都不沾的人看起来或许更像个异类。
  阿成还是在音箱上面左右摇摆地跳著,满头的大汗淋漓带著他微微露齿的招牌笑容。
  突然他转头看了正在音箱右侧抽烟的我一眼。
  他蹲了下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上来跳!」
  「好!」我给他一个简单明瞭的答覆。顺手让烟轻轻地掉落地上,我用脚下的皮靴踩了踩。
  烟雾仍然不断地从人们的口中、指间喷出、跃出。白雾在空气中瀰漫,彷彿情欲殿堂里香火鼎盛的薪传,缓缓地上升向月娘祈导著灰色的愿望。
  而夜,还未结束。
  ● 第三章 ● 当夜蝶飞舞 ● When butterflies fly in the night ... ●
  ◎ 夜晚在PUB 里飞舞的蝴蝶,隻隻迷人但是却可能现实冷酷而昂贵 ◎──出自声色语录
  台北夜晚最美丽动人的蝴蝶跟玫瑰今晚几乎全部聚在这一处醉生梦死的池塘边尽情地飞舞与绽放,对著PUB 里所有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放送著迷人的蝶粉与摄人的芬芳。或许俗艳、或许浓烈而不够清纯,但无疑具有一定挑动人心的魅力,让人愿意暂时地摆脱礼教道德、清明理性的束缚,加入竞逐鶯燕的行列。
  在朦朧弥漫的烟雾里,在五彩繽纷的灯光下,看著脂粉鶯燕们的身影,容易让我联想到过去我曾拥有或者从来未曾真正拥有过的一些美好的或者不再美好的灵魂及其躯壳,以及延伸而来的记忆中或许略带苦楚或许略带悔恨歉意或许略带悵然的一些心底杂陈难以言语的滋味。
  在某个晚上我开车载著一位女友到我以前高中时期的女友家门口进行例行的巡礼时,我才突然发现,是女人带领了我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一大部份,以及种种不同的人生。就在跟她们的交往、聊天、游戏之中,我懂得了她们的想法,她们过往的经历及未来期待中的人生、她们的生活甚至她们老爸的工作或是她们家人的故事。
  那是我的坏习惯。每当有新的女人到我老家台中来访,在我开车或骑车载她们出游时,除了当一个称职的向导带领她们去认识我在这正在蓬勃发展的都市里从小到大成长的痕迹外,我常常不经意地载著她们到我以前女友们的家门口,经过时我总是会一一向她们介绍我过去与从前恋人们之间的情事以及当时惨绿年少的青涩、纯真甚至如今想来更觉得珍贵动人的执迷不悔。
  想起刚北上台北念书的时候,开始自己独身在异乡求学的生涯,也是一个个的女人带领我认识了台北市。
  或许荒谬,但是就是在接送她们放学、回家甚至与她们之间的约会之间,我一步步地认识了台北市的人文地理。从东区到天母、从淡水到板桥,再从新店景美到三重、新庄。
  不要笑我荒唐,但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个世上就只有男人跟女人。是男人跟女人构成了这个世界。
  刚刚跟阿成在音箱上面跳了一会,我自己一个人蹓下来吧台旁边的位子喝酒休息。喝完了一罐啤酒,我又跟吧台要了一罐。我手上提著要命黄汤啤酒罐里那层层的白沫看著舞池里的乱舞群鶯。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小杨,她是阿成的一个情人。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向她微笑打招呼。
  「阿成今天有来吗?」她问我。
  「有啊!他正在那边音箱上面跳舞。偌!有没有看到?」我边说边指著音箱的方向。
  「嗯。我过去找他一下。待会见。」她给了我一个微笑,接著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到一分钟,阿成像土拨鼠般地从黑压压的人头中冒出来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是不是告诉小杨说我在这?」他问道。
  「对呀。你是在这呀。」
  阿成拍了一下我的头笑著说道:「你陷害我。她要我送她回家。来回至少要一个小时。害我又没得玩。」
  「不会呀!你现在速去速回,大概一点多快两点就可以回来啦。要快一点喔,我还等你送我回家呢。哈。」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都是你。哼。自己坐计程车回家,我才不管你。」
  「喔。拜托拜托啦。我都陪你出来玩耶。下次我一定守口如瓶。」我假装求饶地说著.
  「嗯。不管了。反正我会尽快赶回来。你自己先玩自己的。我再回来找你。」阿成边说边瞄到正出现在我俩眼前的小杨。
  「嗯。快点回来。」我说道。
  于是他俩相偕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吧台旁边形单影隻地观察形形色色的PUB 人种。来到PUB 里面有时不跳舞光是「看人」其实也是蛮有趣的。
  PUB 里的季节永远都是夏天,从里面女人的穿著就可以看得很清楚,因为她们总是穿得通风又凉快。真正是遮避面积无关保暖效果,下半身没有冷暖知觉。
  例如现在距离我不到三公尺的一个女人,她穿著中空露肚几的白色小可爱,配上刚好只包住屁股的火红热裤,脚上踩著的是高十几公分的黑色高跟鞋。她全身上下摇摆著,又以屁股跟腰部配合起来的扭动最是诱惑,充满性的暗示与挑逗的意味。
  她周围绕成一圈的两位女伴在穿著、舞姿上也不会比她逊色到哪去。几乎公式化的,鞋高一定要高至少十公分,鞋底则是厚重的木质平面,如此才能显出她们腿部的修长及细緻,整体上也给人一种高挑、高不可攀的感觉。
  女孩上身的穿著则是以黑到闪闪发亮的人工皮或是白得纯洁无邪的色泽甚或大红鲜艳的顏色在PUB 里面最是常见。她们通常把浅色棉毛的外套放在高脚的椅子上摆著。头上则是戴著深蓝色的小帽或是背上揹著绳带像青蛙般张著四条腿环绕肩上、腰间的双肩小包包就到舞池里跳舞。当然也有可能她穿的是短到不能再短、走路时都要稍微用手遮掩以防走火的白色短裙里面罩上一件深黑引人目光遐思的蕾丝边内裤。或者也有可能她穿的是一件加厚集中挤出乳沟的魔术胸罩,上身就只穿那么一件,不畏严寒与众人眼光地搭配另一件裤脚有鬚鬚洗得泛白的蓝色短牛仔裤。
  舞池里的女孩尽情地舞著、摇著、浪著。看著她们身上玲瓏凹凸的身材、身上几片仅可遮住重点部位的短布还有那修长动人的长腿、盈可一握的细腰,周遭虎视耽耽的男人们一个个张大了眼专心地在她们身上意淫著。
  看著女孩的脸庞你能不能知道或是去猜测在她们冰冷或是奔放的脸孔下隐藏著什么样的心事?看著女孩高耸突出、包在薄布之下若隐若现的双乳,你会不会去想像当你的双手放在上面时的触感?你会不会有想上前去搭訕她们的冲动?看著女孩的纤腰、外露透风、彷彿正对你微笑性感的肚几,你会不会想把她们搂在怀里、恣意轻薄?
  你或许会或许不会。

  但是当你踏出那一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她是一个清纯有如小白兔般却又透露出自然大方性感气息的女孩。她吸引我的不在身材的曲线,而是她脸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气质神情。对,她给我的感觉像极了最令我刻骨铭心以前深爱过的一位女友。同样的全身上下充满青春的气息、年轻的活力,自然大方中带著一股明亮宜人的气质。一双灵活的大眼,单纯而执著的透露著她心里对生命中某些事物的坚持与热情。
  当时的我很清楚地知道,来到PUB 里,我所做的应该是任我的情欲放纵而不应该是搜寻一个清新亮丽如小白兔般清纯性感明亮大方的女孩。那儿应该是个充满堕落风情的情欲世界,你只需要性冲动,不应该心动。但就是让我遇见了她。
  对于她,我没有一点其他的遐思跟邪念,遑论想要跟她上床的性欲望。我一点也不想。我只是喜欢跟她相处时望入她的眼睛听著她说话的感觉。
  那天凌晨我跟她在她家门口楼下抽著烟倚著摩托车聊天。她说她在一年后要出唱片。她说她每天生活得好累,在医院里上了六个小时的护士班之后,还要去接受一连串的台风、舞蹈、歌唱、主持、才艺、戏剧等等的演艺课程。她说她还小,才十九岁,很想放下一切尽情地玩。但是她想要有钱,有很多很多自己的钱。她不想当个护士每月领两万块薪水当到人老珠黄。也不想嫁人,她还不想嫁给那个有个知名电视製作人老爸的男友。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不管如何,那至少是她自己的一个梦想。为了对自我人生想望的实现,她必须去忍受工作的劳累、体力精神上的负担,在心灵上她不能放纵自己玩乐或是脱轨,在现实生活中她必须听从在财务上无限支援她的男友,即使对她来说他可能代表著感情上的负担与对未来不确定性过高的演艺生涯的梦魘以及每天排得满满的功课表、行事历。
  而我呢,一个临时的过客跟听众,偶然间不小心地进入了她运行的轨道。她给了我几个轻轻地充满香味及少女特有清纯温柔的亲吻还有她的故事,彼此又消失在对方的人生航途里,等待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听著女孩的故事或是她们以往曾有过的刻苦铭心的经历甚或关于现在或未来生活中预期得到所必须忍受的种种苦难及负担,我常是无能为力,我只能专心地听著、想著、回应著。但是我并没有改变既定的过去或是将要来到的未来的能力,甚至我迴避彼此之间的任何关于天长地久的承诺,我连喜欢或爱等等代表强烈情感的字眼都说不出口。因为那些都不真实也不符合现实和实际。
  关于爱情、关于两小无猜、清纯的恋曲,那些都已距离我的心境太过遥远。而我才二十二岁。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说穿了爱情这玩意儿只是羈绊、束缚与无聊,再加上一点点承诺与伤痛。爱情只是一个不成熟的个体想要依附在另一个个体上常常使用的藉口。感情是依赖也是习惯,只是当它成为一个人继续前进往前探望未知与成长的负担时,那它就会变得沉重而难以负荷。
  所以我厌恶爱情。
  谈情何必说爱?谈情何必那般辛苦?轻轻鬆鬆、自自在在、愉愉快快的不是很好?何必要约定要羈绊要束缚住彼此的生活?我厌恶被占有也不喜欢去占有。I hate commitment.没有人应该是另一个人的生活重心。
  我要的是关于人生社会的真实体验。但是当我一旦过于接近、过于贴近那些活生生的别人的故事,久而久之,总是让我失去了一次次探索与追究的动力与勇气。因为一旦当你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你就必须选择接受或是逃避。当然你也可以偶尔像我一像选择在特定的情境与冷固的现实之间那狭小的空隙里茍延惨喘。
  以前的我总以为人生就是要不断的去尝试。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变动之中去感受去体验去挑战自己所能容忍所能达到完成的极限。这样子的人生才是精彩而丰富,如此,我才没有白白地过了我的一生。
  但是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去忍受因著竞争与挑战而来的种种压力。我只想要平平淡淡、轻轻鬆鬆、开开心心的过著、活著,去感受一些再也不需要去成长、一定要去成就些什么的自由自在。
  对我来说,生命仍然是一种挣扎的过程。在七情六欲与道德礼教之间挣扎,在私欲与良知之间游移,在书本与PUB 里面摆渡,在未来人生与成功定义之间徬徨。
  什么是成功?为什么就一定要成功?只有成功的人生才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人人称许的人生?为什么我自己「成功」的人生要获得别人的认可才算是「成功」?成功的人生就一定要有名有利,时时刻刻活在别人认同、注视甚至艳羡、赞许的眼光里才算「成功」?我开始厌倦以往曾经为自己立下的那些有关所谓的一生的梦想、所谓的人生目标,种种劳什子的东西。
  我仰起头,把手里玻璃瓶装的啤酒一口气咕嚕咕嚕地给喝完。
  现在的我只想忘掉一切,沉浸在解放与堕落的快乐里。我不想要功名。我不想活在别人的眼光与期望里,再也不想要了。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醉酒的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我跟阿成坐在他那台Jaguar 的豪华大车里,他开著车。我俩都喝得铭酊大醉。
  我大声的吼出来问他:「What's the meaning of your life?How doyou think of your life?What the hell is this?」
  「Life is just for fun. Be happy, don't be sorry. 」他双手放开方向盘,摇头晃脑、双手摊开、面带微笑地给了我一个轻轻鬆鬆的答案。车子却突然失控在马路上蛇行。
  那时的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我知道自己连直线都走不出来。醉酒在夜晚冷冷从车上天窗透进来的风间,迷惘在都市几无旁人的夜色之中,颓靡放荡在我那年少轻狂、少年老成的青春岁月里。
  音箱上方的电脑控灯闪烁旋转著。突然一道纯白色的光束照在我的脸上,把我从那晚的记忆里面唤醒,回到现实的时空。
  光束的圆锥体积忽大忽小,彷彿被赋有灵活的生命意志,时时变换著它的形状与姿彩,随著音乐节拍而起舞变幻。它的顏色在洁白的时候就像月光,那属于月娘的光晕浅浅地经由人工的仿製出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闪耀在人们的眼中、脸上。我曾经在PUB 里围绕著它而起舞。我双手高举,尝试著模拟出它的形状,身体则绕著圆柱状的束条而变换我的脚步。白澄澄的光线凝聚成形,在黑暗中有如固体化的圆柱,纯白而单纯地映照出团团的烟雾在光束中冉冉而升,幻化成令人著迷的情景。
  女孩们还是一个个高傲地抬起了她们的下巴,挺起了她们骄人的身材与青春的本钱,任著美好年轻的胴体包裹在短薄的衣裙之中,在男人们贪婪的目光之中待价而沽,等待著一个美好的价钱。是的,就是价钱。虽然现实,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她们很实际。PUB 其实就是一个情欲买卖的自由市场。有需求就有供给,用灵肉交易物质,用理想原则交易堕落的狂喜与欢乐。
  看著迷幻的光线迴旋底下人们因狂欢舞摆、放浪形骸而扭曲了的脸孔与价值观,让我联想到徐克监製的电影「妖兽都市」。
  徐克监製的片子妖兽都市里面的妖兽说的好:「妖兽是快乐的奴隶,人 类则是金钱的奴隶。」我加了一句「人类钻营希冀用金钱购得快乐(在该片中,〞快乐〞具体化地变成了从妖兽空间运来人间的一种妖兽们喜爱的毒品,非常具嘲讽的意味)跟妖兽又有何差别?」其实相信这也是该片主要的意 含─人类跟妖兽是一体的两面。剧中的妖兽吃人饮血,专门攻击妖兽的特攻队里面的女内奸何尝又不是杀人出卖同伴来换取金钱?她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人类跟妖兽互相残杀了数千年,到现在还未结束,以后也不会结束,她只想赚饱金钱好好的享受一辈子。〞所以当她假仁假义地向替她背黑锅被误为内奸,实际上却忠耿不二的半人半兽张学友安慰道「时间会证明一切」时,这一句对白跟后来的对白正遥相呼应,非常地鲜明。剧末张学友跟黎明联手斩杀时钟妖兽时,他愤恨地大声道出「时间并不能证明一切,因为时间也是人定的!」他这个半人半兽并不适于人定的规则,他痛苦地发现时间并不能抹去人类对他的偏见,时间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只有他一生的好友黎明郑重地告诉过他,他并不需要时间的证明,因为只有他本身才能证明他自己!多么有趣鲜明的对白!妖兽空间逐渐地在城市的天空蔓延,妖兽君临大地的时代慢慢来临,而我却仍纵情声色,甘为犬马,是否我也中了「快乐」的毒?在妖兽空间里,「快乐」是一种一旦停止服食就会全身发烫发热、不断蒸发的毒品,而它一旦一经使用就无法戒除,从此上癮。我并没有感到快乐,是因为我不容易满足还是我不知道什么才能让自己满足?而你是人还是妖兽亦或你我都是半人半兽?人类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冷血现实;妖兽吃人饮血,赤裸裸地追求快乐、纵情淫乐,人、妖彼此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不共戴天。而其中也有妖兽与人类觉得应该和平共存,因为地球能源将要用尽,人、妖应该携手合作,停止滥用资源。而他们的结论竟然是只有「爱」才能拯救世界,奈何剧中的爱仍是不完全充满缺陷,只好同我一样等待下一次的机会来临。时间?喔,它被砍死了。记得,时间是不能证明一切的。
  时间这玩意儿就像一部放慢了动作、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色彩的黑白片。这让我想起强盗保鑣那一部大烂片里唯一的一段精彩的对白。凯文科斯纳在里面饰演越狱犯,在开著车越过边界亡命的途中,他在小卡车上对著绑票挟持来的小孩人质说道:「你想像这是一部时光机器,而我们正坐在时光机器里面。」接著凯文转过身,一手仍抓住方向盘,另一手则是向车后的路指了指,说道:「后面是过去。」又回过身面对著前方、满脸新希望地继续说道:「前面是未来。而你、我,则是活在现在!」是的,人人都不是活在过去也不是活在未来,你、我都是活在现在。只是明天的将要到来会使人充满希望,当然也可能是失望。过去的则永远不会再回来,只留下一些成长的口号与步履襤衫的痕迹。
  在pub 里面是不容易找到时钟的。至少今天我来的这一家里面就没有。或许是来这儿的人们心里都很清楚在这里面他们并不需要任何时间的概念?
  对面一位脸上涂满了厚厚的白粉与红红的胭脂的女孩正三不五时偷偷地望著我。她的眼神吸引了我的注意,也中断了我微醺的思绪。或许她认得我或许她对我很有兴趣又或许她正尝试著暗示我过去找她搭訕,只是现在的我一点也提不起劲。
  现在的我就跟某个晚上对猎艳突然提不起一点兴致那时的我一样。
  记得当时也是一个月娘露脸的大好夜晚。阿成跟我坐在PUB 里面发呆,两个人无言相对,一点泡妞的兴緻跟力气都无。突然我笑得直不起腰。因为我看他、他望著我,两人意兴阑珊的样子实在好笑。当时我笑称那是花花公子的职业倦怠。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我跟他都熟识的女人,她叫小芳。十九岁。看起来却像二十五岁。
  「我猜小芳一定是性冷感。」那时的我转头促狭地对阿成说道。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表情带有点无奈的笑容阿成摇头说道。
  「我看只有金钱能让她达到高潮,用千元大钞捲成一直筒状,越多张越好。再多个几百张她都塞得进去,而且越多张她越有快感..」阿成听完一副憋住笑、想笑又觉得不该笑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力。
  说真格的,玩久了PUB 里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基本习性很容易摸得透。有的女人她不坐百万名车她不会觉得飘飘欲仙,晚点时双腿张开也会张得不情不愿。一般菜鸟更是难以想像,脂粉口红擦得鲜艳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女人事实上只有十五六岁的荳寇年华,她们物化得严重、入社会闯荡得早、生活中没有什么可以抓得住的。只有金钱才能让她们有安全感,只有厚厚的脂粉口红与香水才能遮得住她们心中对于美貌由于荒淫无度快速衰老的恐惧。男人的阳具,她们早看得不想再看。那玩意儿就跟男人们口中的情情爱爱甜言蜜语一样,只是个不切实际、连个屁都不如的东西。那只是彼此玩游戏时你来我往利用的工具。PUB 里的猫女们不需要爱情吗?所有的女人都需要爱情,只是这里的女人谈起情说起爱来,私底下心里的算盘跟电子计算机可能打得响一点而已。她们有错?不!她们没错。错的只是我不该用道德的眼光来看待别人的价值观。毕竟,这是一个「金钱万能」的年代。而我,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共犯。我们都是高级的拜物教徒,谁也不必说谁。
  盘附在璧上直挺挺照射出来的光束突然幻化成上百条细微密麻的光线,更添幻觉,让人觉得所处的情境更加的不真实、如梦似幻。彷彿墙壁上被穿凿了千百个小孔,而光线则从洞中刺眼的穿射映入人们的眼瞳。灯孔的游移有如匍匐前进的爬虫,洞射而来的光线群缓慢地蠕动著,交织成一张张诱惑的蛛网,而情欲的主宰则从光网里微微地露出牠包裹在迷人风采底下的丑恶脸孔,让人一眼看不出牠究竟是赐予人们极乐的全能上帝还是唆使灵魂堕落的魔鬼撒旦。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夜里迷人美艳的蝴蝶早已在月娘轻拂的微光闪耀下,翩翩地飞起,恣意地放纵属于夜蝶独有的娇艳与美丽。
  「你的心总是不停飞你的夜从来不肯睡
  你像穿梭在霓虹之间不倦的蝶
  美得放肆舞得狂野刻意燃烧所有贪婪的眼
  你把青春全都交给深夜...... 」
  张卫健的情歌悄悄地在我脑海里响起,我低声地吟唱,再度浸入深沉的回忆里,沉入那不属于这虚幻空间的想像世界。●第四章●当声色来袭●When the jollity is eroding ...●◎声色泛指针对耳目感官而来的一切感受与诱惑。你也可以简而归之,人生,其实就是声色。◎──出自「声色语录」
  看著音箱后面大萤幕上MTV 里的明星人物,张开嘴哼哼哎哎地唱著被PUB里如雷贯耳的舞曲声所淹没不见的流行歌曲。画面上的脸孔忽大忽小地收缩放大,我张大眼一看清楚原来是有东方玛丹娜之称的某日本知名女星。听说此女放浪不羈,虽然已是有夫之妇、身为人母但是在美国灌唱片的时候还是不忘大开洋晕,搞婚外情。听说她的洋小情人还大曝情史打算写本自传。萤幕上MTV 里的她极尽骚弄之能事,配上MTV 故事里一旁利用透视镜偷窥意淫的男玩伴,整体影象剧情妖冶诱惑、气氛淫靡,实在不愧高级拜物教徒们的性感女王。
  从画面上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她个人狂热膜拜金钱荣华的氛围。东西方从此都出现了一位玛丹娜,代表性感与情欲的代言人?媒体这扇凹凸镜永远显现不出事实原本的面貌,剩下来的只有经由锁定、放大、夸张、渲染甚或美化等镜头呈现在萤幕上、大众面前的美好面容与形象,遮掩住了萤光幕后、旗袍底下男人女人之间的秘密。在这个知识如狗、金权万能的年代,女人出卖色相以换取利益,男人又该出卖什么来求取功名?是一去不回的青春还是坚持执著的某些真理甚或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古典诗词里的尊严与原则?
  生命的意义不再是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那么的冠冕堂皇、理所当然,生活的意义也不再是增进人类全体之生活那样的空氾虚无,为大我之权益而奋斗。剩下来的只有社会安置在人们身上摆脱不了的阶级与岗位。而这些看不见但事实上摸得到听得到的东西,通常人们只有到三十岁、四十岁了他们才猛然惊觉,哈,这就是我的一生了。人生已经定型,梦想早已烟飞灰灭,不再有梦。残余下来的只有一点点寻求平淡中的小小刺激、小小娱乐,还有难以负荷每天清晨即起压得你可能喘息不过来的生活压力、社会压力以及那固定如磐石般无法更改的生活规律。
  我闭上眼,双手摀住耳朵想暂时地逃避这周遭环境的一切声光刺激,难以想像十年后、二十年后自己为著生计或是压力兹兹不息的样子。再过半年,我就要结束学生的生涯,开始另一段完全跟书本脱节的生活。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之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我未来人生的面貌是什么样子?
  这个名利的游戏,不玩成吗?有名就有利,有利就容易出名。人人都想在这名利的游戏里争一片出头天。我开始倦了累了,放弃功名放弃荣华,就此去追逐声色或是平淡满足的快乐,我愿意吗?名利是特权但却也是负担。阿成说得好:「公众人物可不敢像我们一样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到处泡妞。TO BE FAMOUS?TO BE SOMETHING?FORGET IT!」生活的情趣与快乐随手可掬,我又何必让自己背上名利的枷锁而从此不快乐?只是到了人生尽头时的我会不会因为未成就一番功名而悔?或是我在人生的半途而悔?我到底该不该投入这场功名荣华的游戏?我人生的意义是应该留待十年后、二十年后自己再来评断,还是现在就先立好目标、背上压力努力不卸?
  莫名的忧虑与烦燥就像舞曲响起前喷出来团块雾状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乾冰二氧化碳无止无尽地向四处漫延,充塞我的胸臆也填满了今晚pub 舞池里的每一个角落。让我只想站起来歇斯底里大声地嘶吼,狂啸出心中的鬱闷与难解的烦绪。
  几个女孩站在舞台上恣意摇摆著她们那全身上下充满青春魅力的胴体。她们的肌肤看起来是那么样的光滑紧绷充满弹性,从她们的穿著及脸上稚气未脱的神情看起来大约不超过十六七岁的豆蔻年华。她们的动作似有挥洒不完的精力与活力,又是扭腰又是甩头,忘我而入神。
  而我却把头轻轻而无力地靠在灰黑色的吧台上,我脑子里想著一些或许无解的问题。是什么样不可知的未知把我带到这人世间让我能去感受一切喜、怒、哀、乐,让我能去生气、哭泣、嘻笑、伤心与疲倦?从来也不曾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或许因为这不可解而我又不愿意轻易就归之为所谓神的创造。我不信神,所以我也无法从圣典或是佛经上去了解、去接受那些已成明文似地生命的奥义,我只能去感受、去体验、去挣扎,在这庞大的社会机制下求得一处窄小的喘息空间,纵情耳目感官的声色、甘为七情六欲的犬马。
  其实人生就是声色。不是吗?
  生而为人,张开眼所看到的一切就是顏色。在耳朵能听到的一切音波的范围内,就是声音。而那些可能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就是众人加诸于个人身上的期望与压力。声与色、压力与包袱、私怯与畏惧,这些就是人生?
  人人生而不等,但是却同样都为欲望的奴隶。所以人人都甘为声色感官的情欲犬马。人人都必须在这所谓造物主的游戏里面挣扎、徬惶、堕落甚或前进。这就是生命?
  我的心好痛苦。我的五官开始不正常地非因快乐而是痛苦地随著体内酒精的发酵在这声色犬马之地开始扭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一句古华文在我脑海里响起。而我却必须去忍受这一切。何为善?何为恶?一切都只是人类为了生存、为了争权夺利而彼此讨伐征战的藉口。从小到大所读的圣贤书根本不是人类社会的真相,那些只是粉释太平的说词。掩盖在媒体与表象背后的事实是人性本恶,人类本来就是自私自利的。这就是人性?
  我只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在耳膜之中越来越大声的鼓瑟靡靡之音与吵杂的音乐。我只觉得好沮丧、好无力,身体里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消逝。
  不要告诉我是我醉了。不!我的脑子非常地清醒!相反的,我觉得我的脑子越来越清楚。
  声色犬马,多少人追逐名利只为了追求更多的声色犬马、更多的物质享受?
  声色犬马,除了声色犬马之外这海海人生、这冥冥众生难道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值得去追求、去麻醉、去沉迷?追求声色感官的刺激就是追求快乐与人生的目标?
  声色犬马是没有选择中的选择,没有梦想之后的妥协,看清现实之后的失落,看清真相之后的沉迷还是踏入社会之前青矜学子心中的迷惘与挣扎亦或社会染缸里面频频向以往的良知道德招手,不可抗拒的诱惑与禁果?
  它是的。全部都是。
  所有媒体上充斥的资讯一再地挤压、迫榨、驱使著人们包括我在内去追求原有的、新增的、爆炸的一切难以满足的欲望。人性与人生就在这其中被扭曲、被推挤、被驱策到自己所无法掌控的程序上,随世浮沉。所有的所有开始脱轨、偏移,随著声色而变形、曲裂。拨开一层层道德外衣、理性实际、时髦流行的皮相,在层层包裹的里面,除了欲望的无底黑洞之外,我们还剩下什么?
  这方圆空间内霓虹刺眼的灯光仍然迴旋闪耀地肆虐它的光彩。而我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
  人的一生终究只是声色感官、七情六欲的奴役犬马?
  我突然觉得再也忍受不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拨开拥挤的人群与吵杂的重音、眩目的灯光,我趴在男厕所里的马桶旁边开始不停地呕吐。我吐了一次又一次。我和著泪水与鼻涕地把肚里连带黄汤、胃液、杂七杂八的所有给掏空、呕尽。一次又一次,我的喉、胃、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再重覆噁心、上传、吐出的感觉与动作。在呕吐的过程里,我突然有些微地一点点的明白,存在于我身心里纠葛交缠的情欲与理智其实是有时完全独立却又免不了相互牵连的两个部份。它们构成了我。当我的肉体进行不断地呕吐,我的理智却略带嘲笑地冷眼旁观这一刻正在进行的一切,但是它免不了地却又希望「我」能赶快终止这么一个动作,不要吐得自己一身七七八八的骯脏、恶臭。只是它终止不了我的行动。就像跟女孩做爱时,我自觉另一个我,人们名之为「灵魂」的东西会躲在镜子里面或是飘浮在天花板上进行理性冷酷的观察一样,它只能嘴带嘲笑与不屑地冷眼旁观,但却不一定有阻止天花板底下正在进行的事情的勇气与能力。充其量,我的灵魂或者名之为理性的东西只是情欲感官的另一个沉默的共犯。想到这里,我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呕吐。不为什么,就是突然间不再呕吐。我顺手拉下马桶盖边的握柄把一切都给冲到海里。

  推开马桶隔间的门。我走到镜子前,开始梳洗。
  我望了望镜中的自己。荒唐而憔悴。眼睛周遭红红的包括眼球表面的血丝若隐若现,看起来就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眼袋更浮肿了,鼻头也红红的。天知道刚刚那个算不算是哭。我伸手摸了摸镜中下巴的鬍鬚,鬍根没刮乾净似地传来一阵阵手掌心上的刺痛。我双手用力地抚捏了几下脸孔,彷彿想抹去些什么或许是那些清明的理性与它那略带冷酷嘲笑的嘴角。我再定神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我仔细地端详。瞳孔仍是那般地深邃。高挺的鼻子,紧抿著不失丰润的双唇,配上入髯的剑眉。那原本应该是一张如何地充满英气、有著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属于初生之犊特有年轻气息、生意盎然的脸孔,如今看来却只觉得耽迷声色之乐、世故圆熟,失去了年轻人该有的纯真与稚气。那些被我视为幼稚、不成熟、笨拙而早已被我给拋弃了的东西。其中或许包括了追求生命中某些事物的热情与坚持。
  我俯下腰,打开龙头,用手掬了些水往脸上泼。双手甩了甩,我顺手抽了张面纸把脸给擦乾,也把手给抹抹。接著把手上的纸糊轻轻地一丢,一个完美的弧线之后,它落在墙角不起眼的垃圾桶里,就像丢弃了一切我决定了它们对我来说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没有必要再予以保留的东西一样。
  推开男厕的门,漫天奔腾、五光十色的音光、声色、烟味以及香水味再度往我的脸上袭来,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诱惑与迷网註定了我的灵魂与精神要在这里面蚀骨、销魂,却没有一丝丝抵抗的能力。我再度步入了这不夜放荡的十里洋场,或者说,我从刚刚到现在从来没走出去过。
  这样子的夜,这样子的场景每次总是让我有很大的感触。
  望著台上台下疯狂迷乱、歌舞昇平、纸醉金迷的我,脑子里却常常是在想著,唉,末世纪人们的逸乐程度就是这个样子了。想想被火山飞灰掩没两千年的罗马古城,在完全败落前岂不正是荒淫、奢靡到最高峰的时候?这个贪婪之岛不知何时即将沉没,只因为原本美丽纯真的福尔摩沙已经负载不了岛上人民过多的欲望以及包含在假道学面具下心底深处丑恶的怒吼,交集转化而成为功利人们你争我夺、你来我往的文明游戏。杯光交错的颓靡放浪、满室逸乐之外,中共福洲机场的战斗机正准备再丢几颗鸡蛋过来,全台北市的计程车在晚上斗殴,青少年小孩飆车砍人,正是当时前几周紧张的气氛,而我却仍只能纵情声色、甘为犬马的任自己无力的看著贪婪之岛一步步地淹没在太平洋之中,不知所谓....。
  一首低沉、堕落,充满世纪末罪恶狂乱风情的「歹徒天堂(Gangsta'sParadise)」前奏在我耳边响起。那沉重的金属鼓声牵引住我的心绪。
  「As I walk 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 I takea look at my life and realize there's nothing left.」
  曲中充满无力无奈的低沉重音,节奏清楚明快。
  「'Cause I've been blasting and laughing so long that even mymomma thinks my mind has gone.」
  我忍不住精神振奋,轻轻地让这首舞曲勾引著我的脚步到舞池里闻歌起舞。
  「Been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Been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Keep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Keep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我闭上眼,用心去感受那种末世纪狂乱罪恶的堕落风情,全身用力把力气挤尽。
  「Look at the situation they got me facing
  I can't live a normal life, I was raised by the state
  So I gotta be down with the 'hood team 」
  「Too much television watching, got me chasing dreams
  I'm a educated fool with money on my mind
  Got my ten in my hand and a gleam in my eye 」
  音乐震耳欲聋地在我耳中、脑中、心中繚绕。
  「I'm living life, do or die, what can I say?
  I'm 23 now, but will I ever see 24?
  The way things is goin' I don't know 」
  「Tell me why are we so blind to see
  That the ones we hurt are you and me 」
  我双手握拳,全心全神地忘我摇摆。我真实地听听自己心底的声音。低沉重音仍不断在耳边响起。
  「Power in the money, money in the power
  Minute after minute, hour after hour
  Everybody's running, but half of them ain't lookin'
  It's going on in the kitchen, but I don't know what's cooking
  They say I gotta learn, but nobody's here to teach me
  If they can't understand it, how can they reach me?
  I guess they can't, I guess they won't 」
  我双拳倏地张开,在舞池人群之中我用力地扩张我的胸膛,我双手斜斜地高举,之后,我慢慢地收回双手覆盖在脸上。我脑海中浮起了一幅景象,我看不清楚影象里正对著我说话的人的嘴脸。他正在哼著歌。我脑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Been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Been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Keep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Keep spending most our lives living in the gangsta's paradise」
  「Tell me why are we so blind to see
  That the ones we hurt are you and me 」
  在黑人的绕舌歌声之中,我彷彿看到了一个玩世不恭的混混站在堕落夜晚的街头。当他走过死亡阴影笼罩的城市街头。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生活,突然间他明白自己的人生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他感嘆看了太多的电视节目促使他这个受过教育的笨蛋盲目地追逐著所谓的梦想。他对我说道:「财富与权力、权力与财富,每分每秒、每个钟头每一日,人们不停地追逐著这些东西却从来不想清楚、看仔细。而我却必须随世浮沉,跟著大家一起追逐。」他彷彿在对我抱怨著:「他们说我还需要学习,但是却没人在这里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假如他们自己都不懂得、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社会,他们如何能教我该怎么做?我猜他们不懂也根本无法教得我懂。」「从以前到现在我们都是活在这个歹徒的天堂里,今后也是,不会有什么改变。」他满脸无奈、无力地提高音量告诉了我这个不变的道理。最后他掉头走了,他边走边喃喃自语:「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是如此地盲目,从来都看不清楚我们伤害的人其实是我们自己。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总是如此地无知,从来都看不清楚我们伤害的人其实正是我们自己。告诉我...」看著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点分不清楚正在逐渐离去的人到底是他还是我自己。
  「Tell me why are we so blind to see
  That the ones we hurt are you and me .......... 」
  歌曲末了高高低低众人无助无奈的呻吟声仍未结束。
  ●第五章●当犬马沉沦● When a human being suffers a moral collapse ●
  ◎ 人人生而不等,但却同样都是耳目感官、七情六欲的奴役犬马 ◎── 出自「声色语录」
  阿成依然还没回来。
  刚刚在舞池里面跳了一下舞,我决定出去外面透一口气,稍微地逃离一下里面的声光刺激,让我的声色感官获得短暂的喘息。
  经过门口,我让守卫在我右手上盖了一个外出章,方便待会我还可以自由出入。推开门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那香味来自在门口不远处的烤香肠跟烤肉摊子。
  我走到摊子前挑了一支鸡腿,准备填填我那酒后呕吐的空胃。拿了鸡腿给老板,告诉他我待会回来拿。我找了台门口附近的摩托车上坐了下来。
  台北的天空灰濛濛的,在都市里看不到星星,只有月娘微晕的脸孔在云层中犹半遮面。
  PUB 门口一台台鲜黄的计程车在那边停著,等著送往迎来PUB 里狂欢的不夜男女。除此之外,宽大的马路上少见来往的车辆,毕竟现在已是三更半夜。门口道路的两旁倒是停满了一台台的轿车或是摩托车。
  在门口处或站或是坐著一些也是刚从PUB 里面出来的男人跟女人。我却只觉得没有浏览的心思。我点起了一根烟想著自己刚刚在PUB 里的心情。
  是对于社会人生蓝蓝的焦虑吧,我想。或许这是一个属于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特有的关于未来人生的失落感与烦燥。
  我想起了自己十九岁还是个小大二时,当时心中对于未来的梦想与憧憬。
  那时的我满怀壮志地订下了自己关于未来人生的理想跟蓝图,雄心勃勃地以个地球村的居民自许。在征得家人的认同与经济上的支援之后,我一步步地当上系上的学生代表与全国性大专学生活动的领导人,希冀能以优秀社团领导人的经验更有利于自己当完兵出国留学时国外知名学府的入学申请。两年前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每个人只能活一次,我的一生不要过得平平凡凡。」当时的我心里很大一个问号,「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我在哪里?」那时的我告诉自己,「我在三十五岁、四十岁时要当上一个跨国企业在台湾或是亚洲地区的总裁。」一个多美丽的梦想!之后我按部就班地在社团活动、系上活动及校际间的活动中活跃地表现、积极地争取,在各大专院校的与会者及种种的比赛之中脱潁而出,抱回一项项的殊荣,达成我生涯规划里面订下的一个个短期的目标。那时的我热烈激情地追求成功、满怀信心地向人生规划里的长期目标迈进。那是一个现在的我几乎陌生且不认识的自己。
  我一直刻意地避免认真地去追究、逃避认真地去细想思考,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两年前的自己而我变成了今天的模样,耽迷声色、颓靡放荡。
  手上的烟燃烧到了尽头,我又点起了一根。我不想中断自己沉思的思绪。
  我开始去发现声色犬马的背后原因,是迷失也是失落,因为我发现用功念书拿高分并不能找到我要的出口;是屈服也是无力,因为我发现在社会海海的人生里很多的游戏规则并不是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的我所能理解并且运用;是情欲也是放纵,因为我发现年少的自己无法再相信从小到大服膺的道德礼教以及抗拒在那之外的诱惑,直到今晚我才又想起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说服自己不要辜负年少青春的轻狂,而人只能活一次,不是吗?那是怎样的一颗伊甸园里的禁果,让少年的我服下之后生出心房上永远挥之不去、纠盘生根的罪恶喉结?让我摆脱青涩转趋老练成熟。诱惑我服下禁果的毒蛇又是怎么样的不经意、自然而然地带领了一个青矜少年来到了天堂的门口,从此再无法回头?
  脱去声色犬马的外衣,我毕竟只是一个堕入凡间、随人世浮沉却又在尽力掌舵方向的同时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无力无能改变无情现实的小孩,所以我对于声色犬马的外衣始终不舍,因为它是麻醉沉迷最好的良药,让人乐此不疲的同时也忘却了包裹在糖衣下的毒液会慢慢的侵蚀掉一个人的灵魂。灵魂何用?道德何用?精神原则何用?一切都已被做成了声色犬马的肥料,被当做情欲果实滋生的养份,一同葬送在你争我夺、功利现实的泥土里。
  企管系念了这么久,快到毕业前几个月。我才发现,从久以来的梦想以及关于人生计划的一场蓝图,可能只是一场梦。一个我曾经兹兹经营、亲手建立而又可能毁在我自己的手里的一场梦。
  过去的荣誉以及希望并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它并不能告诉我自己,你的未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带给父母欢笑与荣耀。或许他们一直以来只希望我活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已经够让他们觉得心满意足,不负他们的期望。
  比起这个大千社会里的云云众生、精英人才,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有著真实情欲血肉的凡人。
  也或许我重新发现了人生的新生活方式。而人,至少就我而言,我的人生不需要也不想去为一些成就、一些虚名、一些荣华而孜孜兀兀,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去跟生命贴得太紧。我只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轻鬆适意地去享受我自己的人生,去感受那种安逸自在、不需要在乎别人眼光、不需要去符合别人期望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那才是一种解脱、一种自然。
  我不是圣人,但我也不是罪人。我只是一个拥有真实血肉、七情六欲而且敢诚实地去实践、去大声勇敢地承认的凡人。在声色犬马的过程里,我不断反覆地从别人的故事或是真实的人生里去思考关于社会的本质或是隐藏在媒体传播背后关于人生社会的真相。可惜的是,我得到的结论是让人失望的。这里并不是一个美丽新世界,在课本里从来都没有提到人性可以是多么的自私或是阴险,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与利益可以出卖灵魂、出卖众人的利益或是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而这个就是社会的真实与现实。只有名与利,只有经过传媒光环的塑造与烘托才是something ,只有有钱有势的才是人物。强权垄断真理、金钱收购一切。为了追求成功及其背后所代表的物质享受、富贵荣华、声色犬马,人们付出的代价是出卖精神原则、出卖道德良知甚至肉体,只为了钱与权。我曾经那么努力热情地去追求成功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一切欲望的满足,我尝试著扭曲或是变化自己的精神原则去适应新的、不同于以往的、这个真实社会所谓现实的游戏规则。只是我累了。
  我顺手将烟弹到不远处的水洼里,那烟头上残余的火星、微弱的光芒短暂而绚丽地擦地,蹦出火花再跳起一个小圆弧的曲线,正好掉落水里熄灭。
  我仍然坐在不知道是谁的机车上,突然想起前几天前往新竹园区公司访问,台上的副总经理报告产品及公司概况,那白幕上充满国外风情的投影片不停地变换当时自己心里有的念头「如果能出国在异乡流浪、自助旅行、享受异国文化风情,那感觉该有多好!」就这么去放逐、去享受自己的人生,那感觉该有多么美妙!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轻鬆了不少。我漫步回PUB 的门口,才想起刚刚买了一支烤鸡腿还没拿。付了钱,拿了鸡腿,我又回到PUB 门口附近的机车座上大嚼,吃得津津有味、油嘴滑舌。
  我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原来是阿成回来了。
  「哇~~有鸡腿吃真好,我也要~」阿成目露馋光地说道。
  「你要不要咬一口?」我问道。
  「不要!我要自己买。」他一溜烟跑到烤肉摊前挑好食物又跑回来。
  「喂。你怎么送个女孩子回家去这么久?我在里面等你等得快疯掉了!」我兴师问罪般地说道。
  「嘿。不告诉你。等不到我,你不会自己一个人玩呦!」他故作神秘地露齿笑道。
  「唉。一个人跳多无聊呀!」我回答。接著我离开机车把吃完的东西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我先进去囉!See you later.」我转头告诉阿成。
  「好。」他点了个头。我知道他还要在外面等著吃烧烤,于是我就先走一步。
  给门口的守卫看了看我手上盖的店章,他接著帮我推开了门。声色混和著酒味及香水味又接著袭来,仍然是那么样的一个颓迷放荡的人影婆娑、香杯斛影。
  这声色人生、海海犬马呀。我能就此沉沦在耳目感官的逸乐之娱,而停止生活时间的前进?我想起连日来的荒唐及嬉戏,已经使得我的课业成绩大幅落后,甚至有延毕要唸大五、学分不足的危险。
  经过缓慢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进的声色人群,我走进了舞池,闭上了眼不再注意身旁穿著时髦、肢体交缠、狂扭狂舞、做著充满性暗示动作的一对男女以及五光十色、刺眼耀人的镭射光线。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闭著眼跳舞、听音乐,顺便想些事情。
  我脑子里想的还是我自己,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离乡背景、在外求学,一个人赁屋独居的生活对我来说实在太过自由及放荡。家里优渥的经济提供则使得我在金钱的开支上更为宽裕没有限制。而大学里自由开放的学风,更使得我常常三天两头翘课,夜里往PUB 里面跑白天则常常是倒头大睡。只是我凭著一点小聪明及从小考到大的考试功力,考前开夜车熬夜啃唸也让我无惊无险地一年年念到大四。
  其实我是很任性的,从小到大的叛逆性格似乎一直隐藏在用功念书、沉默寡言的乖宝宝形象背后直到上了大学才一步步地爆发。大一刚进大学,一切都很新鲜,玩社团也交女朋友。十九岁大二那年惊觉生命不能挥霍,不想自己的一生平凡渡过,我积极热烈地参与各种活动,按部就班照著自己的生涯计画一步步地担任了数项全国大专校际活动领导人及系上学生代表的头衔,期间为了磨练自己的能力还参加了几项大专校际的大型活动,也是都抱得荣誉而归。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到了大三下学期,一切重要的活动办完,社团领导人的职位交卸,生活顿失了重心,我开始迷恋上网路这个虚拟的电脑人际空间以及声色犬马、沉沦迷人的PUB DISCO ,从此生活开始脱离一般学生正常的作息,日夜晨昏颠倒。荒谬的是,我居然还曾在中国时报上面撰写文章有关「网路沉溺症」的害人弊端,就是让人学业退步、沉迷难以自拔。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在乐声摇曳、灯光明暗、人影婆娑的舞池里,我摇了摇头。一阵深深的罪恶感与惭愧伴随著压力背后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突然间我只想儘快逃离这个声色犬马的堕落空间,停止自己不住地在感官世界里的沉沦陷溺。
  如果浮士德在把灵魂卖给魔鬼之前先有过堕落沉沦于感官声色的经验,那他在钟响前撒旦来临的那一刻,还会不会决定仍要将灵魂卖给魔鬼?在但丁的神曲里面,只有通过层层堕落地狱式的精神原则试鍊的人们才有资格上天堂,因为只有在经过不断挣扎、挫折、试鍊、折磨种种考验之后的灵魂才能更显得茁壮、充满坚强的意志。在这种种的试鍊之后,我仍然只是一个无力抵抗堕落魔鬼、逃离沉沦地狱的loser ?如果安于眼前的安逸与现状註定我必须从此在社会物竞天择、强存弱汰的机制下茍且生存甚至不进反退,从此人生停止了前进而只剩后退,那我是不是仍愿意就此任自己无尽沉陷?说到底,这只是一场自己跟自己的搏斗、情欲感官与理性良知的斗争,今后仍将不断地出现,只是最后的决定权仍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只是害怕于现实世界的生活架构崩塌下来的恐惧,而决定逃离暂时屈服于现实的压力,那我终究仍只是一个缺乏坚强生存意志的懦夫。如果我会选择逃离或是屈服,我宁愿告诉自己,是我不愿意人生就在此刻停止前进,在生命的前方仍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待著我前往取拮。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在我正要离去,推开PUB 的门口时,我刚好撞见吃完烧烤而正要进来的阿成。
  「我想走了。」我站在门口对著他说道。
  「这么早?」他看了看我的神情接著说道「心情不好?」
  「嗯。有点事情要好好想想。」我回答。
  「嗯。那一起走吧。」
  我们上了阿成的车。门口的车水马龙始终未曾中断。月娘微晕的脸孔慢慢露出疲倦的神情,渐渐往西边的山头移动,也该是她休息就寝的时刻。
  上了车,我还是静静地想著。阿成则开车送我往回到邻近学校租处的路上。
  在这段声色犬马的日子里,我脱离了一般学生生活的正常轨道,我走入了所谓现实社会的成人世界。我在红尘俗世里面追逐逸乐,在情欲感官的泥淖里沉沦翻滚。我的生活习惯、思考习惯、工作习惯脱出了一般的常轨,变得不太像一般学生的思考逻辑。但是,我并不后悔自己曾走了这么一遭。相反的,我很庆幸自己脑中一丝丝清明的理性始终维持正常的运作,而不致于GOES TOO FAR而无法回头以至于从此沉溺。甚至,对于人生社会的某些切面我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与感触,未来的人生路仍然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往者已矣,来者可追。而我还正当年轻,可不是吗?
  黎明的一线曙光不疾不徐地从远处的山头浮现,瞬间便洒满了天空。黑夜逐渐褪去,令人发晕错乱的月娘悄悄地隐身在地球的另一面,等待另一次随著黑暗降临的时机。白昼,终于君临宰制了整个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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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无名标题:美妹与兄一、顺一到底是大男生,在学校时代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同父异母悦子就是顺一相当欣赏的女孩子,两人从小到大,也有一段时间了,感情非常好,偶而的小磨擦,总在短时间便雨过天晴。悦子有日本女人少有的姣美身材,她有著匀称的胴体,纤细的腰部,丰满的胸部,和修长均匀的腿部,她的耻毛浓密捲曲,且富有乌亮的光泽。即使是在盛夏,她也从来不剃腋毛。 [点击阅读]
老婆的意外暴露事件
作者:台北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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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唉,最近公司业务繁忙,天天加班,今天也不例外,我下了捷运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在10:30分,最近公司夭寿忙,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回到家都已经十点多了,我出了捷运愣在当场,下雨了,雨还不小,我又没带伞。奇怪了!刚才还是明月当空,怎么这会突然「哗啦哗啦」的下着大雨,只好打电话回家。 [点击阅读]
芸芸的特殊情人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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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芸芸标题:芸芸的特殊情人我是一个国中的女生,今年十六岁,正值荳蔻年华的青春岁月,长得婷婷玉立,身高160公分,有著迷人的小酒窝,俏丽的短法,纤细的身裁,最喜欢穿著紧身的短身牛仔裤,雪白的皮肤,走在路上总是吸引许多男人的眼光,尤其是当我穿著短裤上街,保证可以吸引三打以上男人的目光,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因为他们的焦点全集中在我的健美胸部和大腿上,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点击阅读]
荒野艳谭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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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snell@sexstory(华阳残民)标题:荒野艳谭今天我来讲一个我亲生的经历,还有人证的呦!我读大学时很喜欢爬山,尤其是大四那年,上学期时每每趁著没课的时后拉我一个死党去爬山。我同学是标准望远镜迷,在他的蛊惑下,我买了一个8~32倍可变倍率的高级望远镜。我们爬山时,也总是喜欢挑一些艰难困苦,不好走的路,有时还走人家猎飞鼠留下来的路。一天,我们走著走著,沿著山林里的小路,走到一个断崖边。 [点击阅读]
血蝴蝶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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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凡夫,野马标题:血蝴蝶金陵城内,三更时分,六月十五月圆如盆。城北的官宦府第,最有名的是前尚书王礼廉的大宅。一个穿夜行衣,身材纤瘦蒙面的黑影,跳上王家的围墙,迅速在瓦面上跃行。除了疏落的灯光外,人们都睡了,王礼廉的九妾莫愁,才上床不久,她今年才十八岁,本是青楼歌妓,王礼廉半个月前才替她赎身,收为妾侍。但今日是十五,王礼康这个老头子要回到发妻的房里去睡,莫愁只好独宿了。 [点击阅读]
裸体追杀令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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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发信人:梦秋作者:誓颺标题:裸体追杀令(一)一听说要搬到山上的别墅去住,告别嘈杂的都市丛林和鸟笼般的公寓,我就高兴得几个晚上睡不著觉。那别墅是北村裕子的伯父留给她的遗产。本来我们都是一起挤小公寓的,直到忽然听到有律师找上门来,执行受委托的遗嘱,就这样我们有一幢别墅可以住。想到这里,一道刺眼的阳光打断我的冥想,现在是大清早,我正在前往山上那栋别墅的途中。 [点击阅读]
超级女声——男仔头,李宇春
作者:亲爱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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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05年国内在社会风气、价值观念上,出现一个倒退、危机,这都是全因一个电视节目——<超级女声>带来的!湖南电视台高层,不知吃错什么药,竟然模仿老美的<一夜成名>,整了个<超级女声>出来,搞什么投票选冠军。不久,就传遍神州各大都市,在年青一辈中,是绝对不可不谈的热话。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