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骚动之秋 - 第五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夫妻恩爱、父子同心的家,一个足以令人夸耀称羡的家。
  初婚的美妙那般短暂,以至如一阵旋风掠地即过。为了淑贞的康复,为了偿还淑贞康复欠下的债务,岳鹏程来到百里之外的玲珑山矿井。他下到几十米深的山底洞中,冒着冰冷的滴水和犬牙交错的危石,凭着强健的体魄和从部队学到的熟练的爆破掘进技术,成为整个矿山的技术尖子和挣钱最多的临时工。他被一位副矿长看上了,不久被调上地面,担任了负责上千人吃饭的食堂管理员。不到半年,食堂面貌大变。岳鹏程又被调到业务处,成了负责计划和购买各种矿山设备的大员,并且经常随着副矿长外出洽谈业务。副矿长满意极了,告诉岳鹏程,他手下最缺的就是能干事的人,上级很快就要拨下指标,他要破格把岳鹏程从临时工转为国家干部。
  这消息委实使淑贞几个晚上没有睡稳觉。但却很快冷却下来——消息不知怎么传到镇上,镇委书记一听大桑园还有这样一个人才,立即派人找到矿上,坚决要把岳鹏程要回村里当支部书记。声明说,矿上如不放人,他们就卡户口、卡党籍,向主管矿山的上级党委告状。
  就这样,岳鹏程又一次失去了端铁饭碗的机会,又一次回到了村里。
  村里的情况当时并不美妙。支部书记是肖云嫂。她是四二年的老党员,从土改一直担任支部书记,是有名的老模范。由于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她几次提出想找个年轻人接替自己。因为早年肖云嫂与岳锐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岳鹏程自小就把她当母亲待。岳鹏程接班她本应高兴,但她总觉着岳鹏程胆子大大,心太野,不够沉稳;加之村里最大的石姓家族想抬出自己的人,极力反对——向部队告岳鹏程状的正是这伙人——肖云嫂一直不肯应声。直到镇委书记亲自带着岳鹏程到肖云嫂病榻前向她保证,村里一切大事都要经她同意,肖云嫂才让岳鹏程扶着她,来到大队办公室。
  大队办公室是由土改时的两间饲养棚改造成的,矮、暗、小却干净严整。肖云嫂在那里主持了三十几年村政党务,使那两间小屋成了群众眼中权威和荣誉的圣地。
  肖云嫂指着办公室墙上挂满的奖旗奖状,向岳鹏程讲述着那每一面所代表的光荣。未了又让会计拿出帐本,指着上边标明的八百元存款,十分严肃地说:
  “程子,这是全村几百户老小十多年里攒下的家业。除了买点笔墨纸张,我没舍得乱花一分。现今交给你了。你可记着,别看我把你当亲儿子待,你要是给我丢了红旗、踢瞪了这份家业,我可是不依你!”
  岳鹏程庄重地接受了肖云嫂交予的荣誉和家业。学大寨,连夺两年“红旗标兵”。
  县委书记为他披红挂彩、牵马游行的那天,淑贞领着羸官、抱着银屏,挤在县城拥挤的人群里,落下成串热泪。然而,要保持“红旗标兵”,要使土地继续增产,就得舍得本钱投资。土地海绵化,化肥、过磷酸钙、硝酸铰……社员收入只落在纸上,八百元家底也贴了进去。天,这可如何是好哇!
  淑贞更焦急的是:买书交学费的时候到了,把两只下蛋的鸡卖了还没有凑够钱;而凑不够钱,羸官的中等技工专业学校就难以上得下去了!
  那一天,淑贞正坐在院里急急火火编著柳条筐子。因为急,柳条几次折断,几次把她的手指刺得鲜血淋漓。岳鹏程下地回来,见家中烟火未动,又见淑贞那副狼狈模样,不觉动了肝火,说:
  “看看!这家里就缺你那几个工分?”
  柳条筐子作为家庭副业,那时是“法定”只能交到队里换工分的。
  淑贞见他这副嘴脸,也没有好腔调:
  “工分?工分当得了钱用?羸官的学费你给交?”
  岳鹏程一愣,忽然想起地从衣兜里寻找起一份通知。那通知是技工中专几天前派人送来的,说羸官的学杂费已经逾期,倘若某日以前交纳不上,他们便要按规定做退学处理。
  事关儿子前途,岳鹏程也把一脑子的“保红旗”的事丢到一边,从淑贞手里接过活儿麻利地干起来:多编几个柳条筐,明天一早送到黑市,或许还可以……
  然而,并没有等他们忙碌多久,羸官便背着一个可怜巴巴的行李卷儿,出现在二人面前。
  “羸官,你这是……”迎着儿子,淑贞一脸呆相。
  羸官惨然一笑。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晚了!
  “不行!我找学校讲理去!”岳鹏程如同一条狮子,跳了起来。
  “你找谁讲的么个理去?”扑到儿子身边、两眶泪水噗噗下落的淑贞,忽然把尖锐的目光指向岳鹏程,“你整天日只知道抢你的大红旗,老百姓过的么样日子你知道不知道?早先日你发誓赌咒让我过上舒心日子,我过不过上也罢了,可儿子,儿子连个学也上不成啦!你还算个当爸爸的吗?你还算个男人吗?……”

  淑贞号啕大哭着跑进屋里去了,岳鹏程像散了架的纸人,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几天几夜的苦苦思索,几天几夜的反复谋划,岳鹏程带领一支“学大寨特别支队”,悄然地开上了盐场。一个月下去,一张一万元的存款单落到岳鹏程手里。那张存款单很快又变成了一座小小的木工厂。
  “咱这小木工厂,单是挣个手工钱,哪辈子也发不起来!要是自己能搞到木头,那就得啦!”一次吃饭时、岳鹏程发着感慨。
  “要搞木头还不好说,关东山有的是!”羸官有意无意地说。
  “吃了灯心草,说话倒轻巧!关东山的木头是给你准备的?”淑贞训斥说。
  “不是给咱准备的,咱就不兴搞点回来?你没听喇叭里整天喊:搞活,搞活!”
  “搞活也不能有李龙爷的本事,搞到关东山上去!”
  “那就得看有没有孙猴子那两下子了!”
  岳鹏程眨巴两眼听他娘俩打嘴仗。听到高兴,一拍大腿对羸官说:
  “好小子!你真的有种,跟老子下一趟关东山,敢不敢?”
  五天后他们启程了。搭货车、爬火车、拦拖拉机,外加开动“十一号”快赶慢撵,岳鹏程和羸官几经辗转到达伊春。伊春是一座地地道道的边疆之城、森林之城,参天古木满山皆是,大小林场一个接一个。岳家父子把眼睛朝四下里一瞭,便觉得心高气壮起来。可哪想,那些或大或小的林场端的都是国家的饭碗,做的都是官办的买卖,对两位来自异乡异土的农民父子,眼珠儿也不肯正视一下。第一次进到一个林场,人家把盖着大桑园大队印章的介绍信“研究”过几遍,揉一揉朝火炉里一丢就下了逐客令。第二次、第三次,除了重复第一次的过程之外,还招惹了一大堆冷讽热嘲。那时“开放搞活”还是报纸广播上的新名词,林场还是一眼古井死水。
  这苦了岳家父子。躲在人家草屋里熬过一夜,第二天更妙,来到一个林场门儿也不准进。岳鹏程冒着胆子朝里硬闯,几乎没有让人家当做图谋不轨的“盲流”扣起来。
  又饿又冷,父子俩万般无奈,坐在离林场大门不远的一片向阳地里啃起淑贞给带来的锅饼——那锅饼也没有几个了;眼看着父子俩怕是只有靠讨饭返回家园了。
  正是中午,下班铃响过,林场的干部职工三三两两向宿舍区去。岳鹏程看着生气,羸官心中忽然一动,提着包裹走到林场门前,就地一坐,把包裹里煮好的对虾在面前一摊一摆,随之挑出几个又大又鲜亮的,两手抓着执着就向嘴里填。岳鹏程被搞得懵懂了,下班的林场干部职工却新奇谅讶得停住了脚步。
  “嚯!小伙子,好福气哟!”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
  羸官眼不抬嘴不停:“福气?就这烂对虾?你们东北人谁稀罕这个。”
  “耶!你这是哪儿得的情报?”干部越发有了兴趣。
  “这不大门还没离?我和我爸千里迢迢给你们送对虾来,你们连门都不让进!”
  羸官朝正向这边走来的岳鹏程努着嘴。
  “哦?”干部带着几分惊讶地打量了岳鹏程几眼,问:“你真是做这买卖的?”
  岳鹏程这时已经看出些门道来了,回答说:“这还假得了?在吉林那边,人家对我又是酒又是菜,你们这儿可好!”
  干部思量了片刻,又见职工们七嘴八舌,只差没有流涎水,说:“我要可不是三斤两斤打发了的。”
  岳鹏程说:“三斤两斤我还得找到你关东山来?明说吧,我看中的也不是钱,是你们的红松木!”
  “这就好说了!”干部当即喊过一个人,分咐把岳鹏程父子请进了林场小餐厅。
  合同一夜就签下了:大桑园每年“五一”、“十一”、春节给林场发三个车皮鱼虾,林场每年在相应的时间里,给大桑园发三个车皮原木。双方均给对方以最低价格,差额一年终了以实物补偿。
  合同得到了遵守。虽然岳鹏程每年要额外支付相当一个数目的“车皮调拨费”,“木材加工厂”还是变成了“木器制造厂”,并且以超乎人们想象的速度发展和创造着奇迹。
  世事乖戾,好景没过两年。一天,岳鹏程正同几位朋友在家中喝酒,木器厂供销科长齐修良送来一封电报。电报是伊春发来的,内容很简单:
  发来鱼虾已坏拟作退货处理“五一”前夕,岳鹏程特意早早搞了一车皮对虾、黄花鱼和市场上难得见到的嘉吉鱼,发了去。因为前不久得到消息,林场的一把手换了人,这位一把手对前任的许多作法很不满意,不少原先的合同被迫终止或修改。岳鹏程不惜血本抢在前边,原想可以稳住对方,确保自己的财路不受影响。没想等到的竟是这样一纸内藏险恶的电文!

  “咱们的鱼虾是从冷库直接装上的火车,根本不可能坏。”齐修良表白似地说。
  “什么鱼虾已坏!鱼虾坏了还退的什么货?这种天气,让他们一退,到家不成大粪那才是怪事!”
  “这明明是讹诈,逼咱们杀价!”
  “杀价?只怕是要废合同哩!
  喝酒的朋友和新任木器厂厂长羸官等人,忿忿地议论着。
  “妈拉个臭婊子养的!”岳鹏程一拳把桌上的杯盘盅碟擂得东倒西歪,“欺负到咱爷们头上了!也不打听打听咱爷们是不是那种软柿子泥!老子早就防了他这一手,律师也早请下啦!想在合同上改一个字,试试看!”
  他一气喝下几杯酒,对齐修良说:
  “回电报!就告诉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切法庭上见面!”
  喝酒的朋友们听岳鹏程说得那么有把握,一齐助威叫好。羸官走马上任,正想一展宏图,对惩罚林场背信弃义的行为自然举双手拥护。
  齐修良胆颤心凉,站在那里只是不动。
  淑贞心中忿忿,但她望着被火气烧透的丈夫和儿子,劝慰说:
  “鹏程,今天酒喝得多了,再说天也黑了,电报是不是等明天再发……”
  “不行!”岳鹏程牛劲正旺,越发刻不容缓,对齐修良说,“发!一个字不准改!马上就去!今天发不出去,你这个供销科长就不用当啦!”
  电报发出去了。当晚岳鹏程喝得云山雾罩,在炕上翻着个儿骂了一宿,与伊春的那位一把手打了一宿“官司”。淑贞也跟着做了一夜恶梦。她梦见木器厂被一阵狂风刮走,羸官成了当年绝望地坐在海边的岳鹏程;银屏成了不久前被学校除名还乡的羸官……她几次惊醒,几次忧心如焚地抹着眼泪。
  第二天、第三天,羸官和齐修良请来了律师,并且按照律师的提示,做好了一切打官司的准备。
  第四天正午,岳鹏程忽然提出,他要亲自去伊春会一会那位新上任的一把手,并让给伊春再发一封电报,告知他去的日期和车次。
  虽是四月时候,地处北国深山林区的伊春,还是显出几分清冷的春意。古松的黑苍苍的针叶尖顶,开始变出青绿;毛白杨蔓擎的手臂,在料峭的风中,露出一团团毛茸茸的芽片;向阳山坡和公路两边的柳树,用花一般招摇的枝条,歌唱着北国之春的序曲。车站简陋而繁忙,触目皆是红松木垒起的山丘。同预料中的情形一样,林场连一辆卡车也没有派来。
  掏出一百元人民币,在简易饭馆里喝了几杯酒,随行的小谢被留下了。岳鹏程、羸官和齐修良,拦住一辆吉姆轿车(当然是有报酬的),直奔林场所在地。
  好象是特意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林场颇为气派的会客室里,坐着十几个人——后来才知道,里边有几位特邀的法院和公安局的头面人物。脸面一色是严峻的,那北国风霜刻下的苍红的印记,那挺胸挽臂如临大敌的姿态,使那严峻之中,透露出冷酷碜人的寒气。
  “欢迎,欢迎!欢迎远道前来同我们法庭相见的贵宾!”
  新任一把手,一位壮得像头野熊的中年人,马马虎虎地站起身,与岳鹏程握了一下手。他用劲很狠,似乎作为第一个较量,使岳鹏程感觉手背和手指的骨节都要碎裂了。
  没有让坐,没有茶烟,甚至也没有二句寒暄。两只箱子抬进来,摆放到岳鹏程面前的空地上。箱子打开,已经变得发黑了的鱼虾,发出一股刺鼻的臭气。
  这根本就不是大桑园发的货!羸官和齐修良打开皮包,向外掏着足以戳穿这个骗局的样品、照片和其他证据。
  岳鹏程悄然制止了他们的动作。他环顾全场,忽然发出一阵大笑:
  “马书记、吕场长,各位误会了我这次来的意思了吧?哈……”
  “岳书记还是不要演戏的好。”
  坐在一把手——那位马书记旁边的瘦得如同一把干柴的副场长冷冷笑着,拿出一封电报抖着,满是讥讽地、一句一顿地把电文朗读了一遍,送到岳鹏程面前:
  “岳书记,这不会是邮电局哪个孙子,逗咱们乐一乐的吧?”岳鹏程接过电报,故作认真地看了一遍,放下了,说。
  “有这么回事。可这是那位前任本器厂厂长干的好事,我已经把他撤啦。”
  没等对方作出反应,他指着羸官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任命的木器厂厂长岳羸官。不客气地向各位领导说,是我的大公子、儿子。羸官,”他扯扯羸官的胳膊,“还不向马伯伯、吕伯伯和各位大叔见个礼儿!”
  羸官被搞得迷瞪了,勉强机械地欠起身,似乎腼腆得怕羞似地点了点头。
  会客室里高大敦实的火炉,添上了几块流着油脂的红松木。火苗哧哧地向上蹿着,发出一股风啸的声音。屋里似乎暖和了许多,人们心中的冰冻似乎也开始融化了。

  “那么,岳书记这次专程来的意思是……”干柴副场长瞅瞅一把手,依然保持着警戒状态。”
  “我这次千里迢迢专程来的意思只有一个。”岳鹏程宽厚的脸上,露出坦诚严肃的神情,“那就是:向马书记、吕场长和林场的各位领导、师傅,赔礼道歉。我们工作没做好,鱼虾出了毛病,还不讲理,搞起恐吓来了。这怎么得了!我们是做生意的,讲的就是一个信用和情意!这两条都不讲了,都没有了,我这个书记还不该亲自登门,负荆请罪?用句官场上的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希望马书记、吕场长和各位领导、师傅,别跟我们那些乡痞子一般见识。海量!海量!……”
  接下的是,遗像前悼念式的三个九十度大鞠躬。
  干柴副场长和在场的人都露出笑脸。唯有一把手正襟危坐,不动声色。
  “那么,那一车皮鱼虾,岳书记是打算运回去,还是打算就地处理呀?”
  空气无形中又绷紧了。好话好说,真格儿的才见虚实。运回去显然不可能;就地处理,价格不压到一定程度,你误会也罢,赔礼道歉也罢,九十度大鞠躬也罢,全当放屁!
  羸官和齐修良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那是几十吨海产品、几十万块钱哪,嘴巴稍微松一松,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恰在这时,林场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推门进来,问有没有山东来的岳鹏程,市委书记家来电话找。岳鹏程应一声,坦然起身而去。会客室的门,似乎并非有意地留出了一条缝隙。电话是非常亲热的,作为山东老乡的市委书记,说是听司机告诉岳鹏程来了,要请他住到自己家中去。岳鹏程连声称谢,但只答应公事办完后再到家里去看望市委书记和他的老伴儿。
  电话内容,一字不漏传进会客室。岳鹏程重新回到会客室时,熊一样骠悍的一把手也不禁露出了几分不自在,逡巡的目光,在岳鹏程脸上飘荡了几个来回。
  羸官和齐修良明白了岳鹏程此行的目的,明白了小谢被留在市里的特别使命,心中欢呼:好你个狗熊一把手,这回看你敢不敢压我一分钱的鱼价。
  岳鹏程若无其事地坐回到沙发上,故意拿过一只暖瓶一只杯子,把杯子倒上水,测过,这才又倒满,咂咂有声地吮了起来。屋里的空气越发肃静,一把手和干柴副场长越发觉出全身爬满了毛虫。
  “刚才马书记讲到那一车皮鱼虾怎么处理的事儿,”岳鹏程坦然而歉和地朝一把手点点头,“我看还是用杨子荣那句话,以友情为重才好。马书记,你看呢?”
  “对,友情为重,友情为重!”一把手尴尬的脸上堆起了一抹甜笑。
  “那好!”岳鹏程爽利地把手一摆,朗声道:“有马书记这句话,我岳鹏程肝脑涂地也值啦!这样吧,那一车皮鱼虾算是我们对林场领导和职工的一点心意,一分钱不收,全部白送啦!”
  犹如一颗原子弹升空,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把嘴巴张得老大,许久许久拢不到一起去。……
  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当晚是山珍野味,美酒佳酿。当一把手挽着“真够哥们”的岳鹏程走出宴会厅时,干柴副场长报告说:那一车皮鱼虾除留存的一部分外,全部免费分给了职工。职工们说,这是新书记给大家做的一件大实事大好事,有几个人还呼起“新书记万岁”的口号。
  “哈……够意思!真够意思!……”
  一把手手舞足蹈,抱着岳鹏程在高低不平的院子里,跳起了“慢三步”和“迪斯科”。
  翌日,一把手亲自陪同,两辆北京吉普载着几支猎枪、一只“卡西”,穿过原始红松组成的森林长廊,直上“丰林保护区”岭顶。登瞭望塔,逛动、植物标本室,观“倒山”、看“赶羊”……
  第四天,岳鹏程要启程了。在一把手和干柴副场长的一再催促和“威逼”下,岳鹏程才轻描淡写地说;“我能有么个事儿?了不起是把厂子再扩大扩大,你们要是方便的话……”
  “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一把手表现出少有的爽快和决断,“办!原先的合同不变,额外再给你发三车皮去!”
  一月后,三车皮原木运到大桑园。齐修良算了一笔帐:不讲做成家具木器的利润,单是把这些原木转手卖出去,补上那一车皮鱼虾之外,还可以净赚十二万块!
  岳鹏程的朋友们折服了,齐修良和村里的干部们折服了。连羸官也为爸爸表现出来的大买卖家、外交家的谋略和气度所折服。岳鹏程回到家里,却像新婚时一样,一下子把淑贞平担进怀里打起旋转。并且俯在她耳朵上说,他之所以采取了新的方略,是因为淑贞的“参谋”和读了她逼他读的一篇介绍海外一位大企业家成功经历的小文章。
或许您还会喜欢:
王跃文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5
摘要:刘茁松身居湖南的王跃文在文坛一跃而起,使我想起鲁迅“文坛无须悲观”的预言。多年前我也曾在刊物做当代文学编辑,编着编着,就有点像鲁迅看当年的“城头变换大王旗”似的,渐渐地有点“颓唐起来”了。近年来有缘埋头一项等身的古籍整理,与当代文学可说是分道扬镳啦。因此,当我在书店发现与我工作地仅一湘之隔的王跃文在长江黄河两河之隔的北京出了长篇小说《国画》,并且已在全国各地形成洛阳纸贵之势,我是惊讶惊叹又惊喜的。 [点击阅读]
经典小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1409 人气:2
摘要:目录页■蒋廷松《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6年第6期通俗文学-超短小说一天,我陪乡长到县城找西郭局长办事。到西郭局长家时,他儿子小西郭也在,这小西郭是前不久被西郭局长安排到咱芳塘乡工作的。西郭局长见我们上门,递烟、敬茶、让坐,挺热情。小西郭呢,望着我们便是傻乎乎地笑。我们与西郭局长谈话时,小西郭便小心翼翼地往乡长的脸上“呼呼”地吹气。我想,他大约是在替乡长吹灰尘吧。 [点击阅读]
万物生长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3
摘要:我在洗车酒吧遇见秋水,第一印象是他的眼睛亮得不寻常。洗车是我常去的酒吧之一。洗车在工人体育场东门靠南一点,原来真的是一个洗车的地方。等着洗车的人想坐坐,喝点什么,聊聊,后来就有了洗车酒吧。如果从工体东路过去,要上座桥,过一条水渠,穿一片柏树林子,挺深的。酒吧用红砖和原木搭在原来洗车房的旁边,洗车房现在还接洗车的活。 [点击阅读]
中国在梁庄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2
摘要:内容简介作者多年深入农村,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家乡的每一寸土地,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下那些惊人的故事:王家少年强姦了八十二岁的老太、昆生把自己的家安在了墓地里、即使火化了,也要把骨灰在棺材里撒成人形……通过这些真实的“个人史”,展现了中国农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的现实危机。《中国在梁庄》再现了一个真实的乡村。 [点击阅读]
老农民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3
摘要:第一章打春一百,拿镰割麦。老天爷真怪,1948年的春脖子特别长,立春都快三个月了,紧靠黄河北岸的麦香村,村头的老槐树早已经满头翠绿,可地里的麦子才甩齐穗儿,还没有灌满浆。青黄不接啊,庄户人一个个黄皮寡瘦。可是,肚子里即使没有干货,也挡不住有人�〖堋R淮笤纾�雾气还没有散尽,外号“牛三鞭”的牛占山和外号“老驴子”的杨连地就来到黄河滩上较起劲儿来。 [点击阅读]
阎连科短篇小说集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5
摘要:雨过天晴,昨天的雨水把青砖山墙洗得水汪汪的绿,连一星尘土也没有。中年男人距山墙一米远近急速下跌着,像一块巨石从沟崖朝着沟底落。他闻到了山墙上的清新浓烈扑鼻,还带着新砖出窑后的热暖味。一春三月天气很暖和,日头饼馍样烤在天上。五婶寒了一冬,见日光挤进屋里一丝,便恨不得把一个日头揽在怀里。他爹,五婶说,让我出去晒个暖儿吧。五叔说你好好睡着吧,满天下数你难侍候!五婶喉咙塞一下,就盯着房上的椽子看。 [点击阅读]
红顶商人胡雪岩
作者:佚名
章节:83 人气:2
摘要:在清朝咸丰七年,英商麦加利银行设分行于上海以前,全国金融事业,为两个集团所掌握,商业上的术语称为“帮”,北方是山西帮,南方地宁绍帮,所业虽同,其名则异,大致前者称为“票号”,后者称是“钱庄”。山西帮又分为祁、太,平三帮,祁县、太谷、平遥,而始创票号者,为平遥人雷履泰。他最初受雇于同县李姓,在天津主持一定颜料铺,招牌叫做“日升昌”,其时大约在乾隆末年。 [点击阅读]
凉州往事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3
摘要:1风儿一阵紧过一阵,猎猎风声卷起的,不只是峡谷的惊叫,还有一颗少女的心。水英英幸福得要死了,她还从没跟家远哥这么亲近过这么幸福过呢。五糊爷带上拾粮上路的时候,还是一脑子的雾水。两天前他被青石岭牧场主水二爷召去,原以为是说丫头拾草的事,没想,水二爷只字未提拾草,倒是怪惊惊说,我想让拾粮到院里来。让拾粮去院里?这个老东西,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点击阅读]
沉从文《边城》
作者:沉从文
章节:25 人气:3
摘要:内容简介在川湘交界的茶峒附近,小溪白塔旁边,住着一户人家。独门独院里,只有爷爷老船夫和孙女翠翠两个人,还有一只颇通人性*的黄狗。这一老一小便在渡船上悠然度日。茶峒城里有个船总叫顺顺,他是个洒脱大方,喜欢交朋结友,且慷慨助人的人。他有两个儿子,老大叫天保,像他一样豪放豁达,不拘俗套小节。老二的气质则有些像他的母亲,不爱说话,秀拔出群,叫傩送。小城里的人提起他们三人的名字,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点击阅读]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
作者:余华
章节:33 人气:2
摘要:一、中文版自序这本书表达了作者对长度的迷恋,一条道路、一条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绵延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民歌、一个人的一生。这一切尤如盘起来的一捆绳子,被叙述慢慢拉出去,拉到了路的尽头。在这里,作者有时候会无所事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虚构的人物同样有自己的声音,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它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 [点击阅读]
夏日落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4
摘要:羊年十一月初,步兵三连孕生一样大案:先是枪丢了一枝,其后,兵又死了一个。枪是新枪,铁柄全自动;兵是新兵,下士军衔,籍系郑州二七区,父为小学教师,母是环卫工人。事情乒然发生,震炸兵营。一时间,满地沸扬,草木皆惊,营连空气稀薄,整座营房都相随着案情颤动。事发时候,连长赵林和指导员高保新正在操场交心,其时正值夏末,黄昏网着世界。 [点击阅读]
中国现代散文
作者:佚名
章节:294 人气:2
摘要:熟悉上海掌故的人,大概都知道城隍庙是中国的城隍,外国的资本。城隍庙是外国人拿出钱来建筑,而让中国人去烧香敬佛。到那里去的人,每天总是很多很多,目的也各自不同。有的带了子女,买了香烛,到菩萨面前求财乞福。有的却因为那里是一个百货杂陈,价钱特别公道的地方,去买便宜货。还有的,可说是闲得无聊,跑去散散心,喝喝茶,抽抽烟,吃吃瓜子。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