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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须磨浦公园的车站检票员刚一看到川上部长出示的照片,就叫了起来:“啊!就是他。”
浅见和川上向索道的管理员询问,是否对这张照片上的人有印象,虽然没有须磨浦公园的车站检票员那么肯定,可也说好像是见过的。
“好极了,这样一来就对了!”
川上一下来了劲。
“立即召开搜查会议,取得对冈地的逮捕令。”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浅见拦住了川上。
“是什么?”
“要再去问一下旗振山茶店的老板娘。”
“嗯?茶店老板娘?”
川上有些不解。
“最近我们去那个老板娘那里调查过了,问起那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和前田淳子登山的那天她是不是去茶店了,可她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浅见问索道的管理员茶屋的大妈现在是否在店里。
“啊,原来是问高山明女士啊?哈哈哈,你要是说她是大妈,她可要生气的噢。她的心态可相当年轻呢。”管理员笑着说。“高山今天不在,从夏天一直到整个9月份,她几乎每天都来店里,但是现在只有在休息日的时候才营业。可能是现在这个季节,客人很少的缘故吧。”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她家!”
浅见一边催促川上,一边回到汽车上。
高山明家是在从须磨车站稍微过去一点的须磨浦通五丁目。
须磨浦通是在须磨区国道2号线的南侧,面向须磨浦海岸的狭长地区。因为是阪神之间仅存的海水浴场,所以一到夏天就非常热闹。
须磨浦通从一丁目到六丁目都有,由于一丁目和二丁目基本是海岸,只是孤零零地有个水族馆、一片海边沙滩以及渔家在那里。从三丁目到六丁目除了有海边沙滩,还有夹在国道2号线和国铁山阳干线之间的住宅区。
第六丁目现在正在建设传送带,以便将土砂从须磨区北部运运到码头。
高山家是一个很有些年代的两层楼房,但是高山的年纪看起来超过了房子的年代。她和儿子儿媳他们一起住,就连端茶来的媳妇,看上去也不止五十岁了,高山怎么看都感觉很不错,身体很健康,头脑和嘴巴也都很好使。
“啊,你不就是前一阵子来过的刑警嘛。怎么犯人还没有抓到,你们警察办事也太磨蹭了吧。”
站在门厅边上的高山一见到川上,就挖苦他起来,搞得川上很尴尬。
“高山女士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旗振山开茶店的?”浅见问道。
“有三十三年零六个月……零十五天,不,是十六天。”
这和浅见的年龄正好一样,她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实在让人吃惊。
“嗯?怎么会记得这么详细清楚?”
高山一边遮掩着假牙,一边呵呵笑着。
“那是因为我刚才在整理日记呢。”
“你记日记?”
“我也没别的事可干呀。”
“那十一年零两个月前的日记还有吗?”
“啊?有是有,要做什么用呢?”
“如果有,我想拜读一下。是十一年前的9月22号的日记。”
“女人的日记,有什么可看的呢?”
说得好像他有偷窥癖似的,浅见只得苦笑了,再怎么说,也不会对大妈记的日记有兴趣啊。
“不是,不看也没关系,请您读一下就行。”
“嗯……既然是警察的命令,那也没办法了。”
高山过了一会拿来了日记本。白色封皮上是花朵的图案,很是漂亮。背面的封皮有些旧得发黄了,但保存得已经算很不错了。
“是9月22日吗?那天河原崎长十郎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是前进剧团的团长吧?”
浅见很有耐心地回答大妈。
“啊呀呀,你知道啊。他可是个很有能耐的人呢……22号这天客人很少。因为是星期二的缘故吧,这也没办法。卖了九瓶可乐、四碟小菜,在傍晚的时候,来了个客人要借炉子用。”
“炉子吗?”
“对,写在这儿呢。我想是在帐篷里用煤油炉烧水吧,这么说,是有这样的事了。”
高山想念起她以前的日子来了。
“在旗振山有没有人用帐篷呢?”
“有啊,在旗振山、铁拐山那里,搭帐篷看夜景很有情趣呢。”
“是年轻人吗?”
“大概是吧。”
“是不是这两人?”
浅见拿出松木则男和冈地仁他们年轻时的照片给她看。
“对,他们那天也在。”
“那天借炉子的是他们吗?”
“呀……”高山的眼睛都几乎贴着照片了,“真是傻瓜,这我怎么会记得呢?”说着拿下了眼镜。
“但是他们一直记得您呢。”
“嗯?真的?我倒是挺高兴呢。我在这茶店也三十三年了,基本都是我一个人,所以不太能记得了。如果他们是你的熟人,真是对不起了,向他们问个好啊!”
“好的,我会转告的。”
浅见一边道谢,一边站起身来,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啊,对了,能告诉我第二天有些什么事吗?”
“第二天啊?啊,这天是秋分了,我休息。好像还下雨了,去买了东西后,一整天都在家看电视。噢,在儿童医院那里,有个女孩被绑架就是这天。”
“不对,这是你在电视新闻或者报纸上看到的吧?因此案件应该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呀。”
“这么说是这样……”
高山很有些佩服浅见了,浅见向她说了声“打扰了”,然后又向她道了谢,离开了高山家。
在浅见和高山说话的时候,川上刑警几乎是一言未发。好像是反作用似的,刚上车,就问:“是怎么回事?”由于十分兴奋,声音都有些颤抖。
“确实像高山说的,在女性被绑架一案发生的当天,松木和冈地在铁拐山附近搭了帐篷。”
“嗯……就是说,他们参与了绑架案?”
“应该是的。”
浅见把在神户女子大学对莜原爱子说的话又对川上说了一遍。从现场开走的车子,其实回到了就在附近的高仓山的对面,然后凶手胁迫女孩登上铁拐山。听了以上的假说,川了不由得“嗯”了-声。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你可真了不起,请你对夏坂警部也说一下吧?”
川上激动地转动了钥匙,发动了汽车。
2
第二天的搜查会议,浅见也应邀出席了。“还是请浅见自己对大家说吧,这样更有说服力。”
“这件事最蹊跷的地方就是动机。”
浅见首先这样说道。
“已经无从得知凶手杀害前田的目的是什么了,前田追赶在明石原人研究会见过的松木则男和另外一个叫冈地的男人,然后登上了钵伏山,这一点在昨天为止的调查中,已经基本得到证实了。从常识上考虑,他们就是杀害前田的凶手,但是,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关于这个,我们以前一直无法解释。
“警方从当时的状况分析出,犯人的目的不像是劫财或是施暴,而且也不像是过路强盗的犯罪行径。在发现松木和冈地之后,只有在动机这一点上,有相同的看法。
“后来我偶然得知,十一年前的9月发生的那件女子被绑架案件一直到现在都是悬而未决,因此作了一个假设。”
浅见向大家陈述了自己对在神户女子大学前发生的绑架案件的看法。
“在绑架事件发生后,由于警方抱有先人之见,即凶手开车快速从现场逃离了,所以警方才会在距离现场相当远的地方撒网盘查。可是最终并没有抓住凶手。因为警方在设定抓捕范围时已经作了凶手向前方逃离的判断,所以才使搜查行动选入了迷宫。
“当时事实上凶手他们在高仓山的北侧登山口附近停了车后,胁迫该女子从高仓山向铁拐山方向登山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假设。关于这一点,我想大家也许会有异议,请允许我把这个假设暂定为事实来往下叙述。
“绑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功,毫无疑问,凶手一定在嘲笑警方的搜索方向失误了。
“但是杀害该女子是不是凶手最初的计划,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我认为很有可能凶手在绑架该女子时,没有准备杀害她,而是纯粹的绑架取乐。
“这样说来,这种杀过人的犯罪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淡漠,相反,在长大成人进入社会后,越来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即使说是年少莽撞所至,可是杀过人的恐惧感却是久久难以消除的。
“他们集团是不是因为这种恐惧而在案件发生后不久就解散了呢。
“然而,话虽这么说,经过十年的时间,这种噩梦般的记忆和罪恶感一定都或多或少有些淡漠了。松木和冈地也都各自结婚,成为了普通市民的一员。
“但是,那件案子的阴影还是像大石头一样压住了他们。”
浅见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等着搜查员领会他刚才说的话。
“新婚燕尔的冈地搬到了垂水区的盐屋。在乔迁之后的新生活开始后没多久,冈地就注意到正对着公寓的铁拐山北侧斜坡的塌陷。而且,这里正是十一年前他们掩埋绑架杀害的女子尸体的森林的正下方,
“当时冈地十分惊慌,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不久斜坡上的土砂流失,埋在山脊附近的尸体就会露出来——冈地一想到这里,如坐针毡。”
“请稍等。”夏坂问道。
“即使尸体暴露出来了,验明了身份,仅此也不能找到凶手啊。”
“确实如此。如果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的话,也许是这样的。但是也许他们并没有这样想。每天看见崖体崩塌的冈地自不用说,听了冈地的话后,松木也是如此吧。
“松木联想到西八木海岸的悬崖崩塌现出的明石原人遗骨的事,十分绝望惊恐。不管怎么说,连数万年前的骨头都能判明是明石原人,就更不用说短短十来年的了吧。”
浅见半开玩笑地说道,可在座的搜查员谁都没笑。
“而且他们一直没有忘记案发当天,旗振山的老板娘也可能看到这一切了。”
浅见顿了一下,等搜查员的思维跟上之后,接着说。
“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在自己的新居前看到掩埋尸体的地方开始崩陷了,如果那里露出了白骨,查明就是十一年前的被害者,那么当时在山上搭帐篷宿营的他们肯定要被列为嫌疑人。距离销案还有两年。但是说不准崖体什么时候就开始崩陷了,怎么办呢?
“办法有两个。第一个是挖出尸体,重新埋到别的地方去。还有一个就是杀掉当时惟一的目击者高山明灭口。”
这时大家有些哗然,浅见这个从东京来的男人,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不太放心的人,怎么会那么平静地说出“杀老妇灭口”,这也许多少让人感觉有些可怕。
“到底选择哪一个呢,他们一定也颇伤脑筋。在明石原人研究会寻访白水·瓢冢古坟当日,在工地从事住宅开发工程的冈地也和松木相约在那里见面,但不久就发生了争论,这一幕恰巧都被前田淳子看到了。
“当时前田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论,只听到好像什么‘骨头’的话,于是认为这是和古坟挖掘有关的事。但是能感觉到这两人的神情相当急切。互相辱骂,什么骨头的地方啦……总之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
“结果是他们并没有杀掉高山明。这让我感到有了希望,那也许是我神经过于紧张了吧。如果杀掉高山明,那将又会增加新的罪恶感和被警察抓获的恐惧,他们已经没有能承受这些的自信了。
“而且关键在于10月30日那天——那两个发生争论的当事者,在须磨浦公园车站的索道那里,看上去像是亲密地去郊游,可前田总觉得两人行迹很可疑。所以从往公司去的电车上下来,回到了须磨浦车站了。
“前田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行动,现在我们只有凭想像了。大概她是从他们的对话中联想到盗窃古坟或是什么遗迹吧。或者是感到有什么犯罪的可能吧。不管怎么说,刚在报社工作一年的前田,很有可能是想获得独家报料,才这样做的吧。
“这之后,不用说前田了,对这两个凶手来说,也是很倒霉吧。
“前田看到两人钻进森林里在挖什么东西,就说:‘干什么呢?!’对这两个凶手来说,这是比被茶店的老板娘看到还要可怕的事。因此对凶手来说,除了杀掉前田,别无选择。”
浅见无意识地流露出对凶手同情的说法。他们要杀害前田的动机就是这种出自恐惧的目的。被十多年的罪恶感和恐惧所压,现在又得承受更大的恐惧,这种愚蠢的做法让浅见怎么也不能轻松起来。
3
当天,须磨警察署的旗振山杀人事件搜查总署决定通缉作为前田淳子血案和松木则男血案的重大嫌疑人冈地仁。
与此同时,还出动了近百名搜查员,负责搜查铁拐山附近的北侧斜坡。依据浅见的指示,搜查重点放在前田淳子尸体被抛弃的地方至距其百米左右的铁拐山附近和铁拐山之间。
警察的实地检查十分细致的,如果尸体扔的地方不好,弄不好就会被警察挖出十一年前的尸体。不管怎么说,浅见认为凶手可能会选择相距百米左右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认为十一年前女子被绑架一案的受害者就埋在这里,这本身就是浅见大胆的推测,但对于这样一个可谓是外行的人,警察也全面地听取采纳了他的意见。
可是在铁拐山的挖掘工作以及对冈地仁的追踪搜索,在第一天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在铁拐山从事搜索工作的搜查员中不少人都怀疑尸体是不是埋在了铁拐山。他们觉得,堂堂一个主任刑警,就因为听了一个外行的话,让大家去做这样的劳动,真是让人不能忍受啊!
浅见自己也在尸体被挖出之前十分坐立不安。但是除了这件事,还有另一种重要的莫名的不安让浅见更为焦虑。
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那就是在此之前一直存在于浅见脑海里的不安。对他来说,这是如同忘记了还钱日期或者交稿期的这样一种不安焦灼的情绪。
浅见原定于明天就回东京了。今晚想在宾馆好好享用一顿晚餐,然后好好睡一觉。至此案件已经明朗,自己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这样想也或多或少有些自负的因素吧。
应夏坂警部的要求,浅见在搜查总部中心随时听取搜索员的报告,好像自己成了那里的搜查总部部长一样,心情很是舒畅。须磨警署和兵库警方数百警员解决不了的悬案,而自己却能轻松破案——浅见这么想。
然而,这样的情绪里不时地伴随着另一种如同针刺般的不安。很显然,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这种不安,随着在傍晚时分搜查总部带回的情报,变成了现实。
搜查员去了冈地的工作地白水建筑施工现场,向那里的劳务管理员查询的结果,冈地仁的血型是O型。
“听说在事业处的定期体检中已经验过好几次血型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前田淳子指甲里的皮肤血型却是AB型。
“啊?怎么会这样?!”
浅见不由得发出了惊叫。
“一定还有一个人。”
“啊?你说什么?”夏坂警部讥讽似地瞪着浅见。
“你刚才说还有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登钵伏山的还有一个人,我怎么会遗漏掉如此简单的事呢?!”
浅见也意识到自己此刻脸色苍白,站着都觉得很难受,他把身子缩在椅子里。
“10月30日的早上,松木和冈地在须磨浦公园的车站并不是为了等待索道的发车,而是在等另一个同伙。但是由于这个人迟迟未到,等得不耐烦的他们就先上山了。
“索道是十五分钟发一班,等前田赶来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于是前田就问检票员他们是否已经登山去了。那时,她说的‘穿黑夹克的男人’这句话刚好被另一个来迟的同伙听到,于是这个男人就和前田一起登上了钵伏山。”
“是吗?”夏坂沉着脸说。
“冈地处境也很危险。”浅见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他很可能遭到像松木那样的毒手。”
“嗯……”夏坂说,“下一步怎么办?”
“无论如何,只有找出当时参与作案的所有成员的下落。”
“的确如此。马上行动!”夏坂立即对部下发出了命令。
“我再去一次明石的吉村那里。”
现在当然已经来不及回宾馆吃晚餐了。明天回到东京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了。
浅见和川上第二次去了吉村春夫那里。因为川上之前的一个电话,弄得不好的话,浅见有点提心吊胆。
到了吉村家,上次只从门缝偷看而没有露面的夫人也出来了。她身材相当高大,可能是先天体质虚弱吧,看上去很瘦,气色也不好。而且脸上好像是受了伤,贴着十字样的创可贴,感觉像是很疼似的。
夫人看到刑警来调查,很害怕地轻声说道:“我丈夫现在上班去了。”听了这话,连原本干劲十足的川上,也顿时失去了斗志。“对不起啦!”川上很有礼貌地请夫人画了一张吉村上班的超市的地图。
虽然街上的商店基本在晚上8点以后都放下了卷帘门,大马路上也是冷冷清清的,但在这样一个中等城市,通宵营业或是营业至深夜的商店也不在少数。
虽说叫超市,可也就是像便利店那么大小的商店。店里除了吉村外,还有一男一女在工作,另外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客人。吉村正在那里整理橱柜,看到川上和浅见后,大吃一惊地向周围看了看,放下卷起的衬衫袖子,从店里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到店里来可不太合适呀。”
反而被他埋怨,川上只得苦笑着说“知道了”。
“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们以后也不用来这么多趟了。上次我们回去以后你给冈地打了电话吧。”
“啊?我没有打啊。”
“你要是说谎那就不好办了。就在那之后,我又拨了你家里的电话,是忙音。”
“那是我老婆在给谁打电话,我自己根本没有打。”
“嗯,算了,又投有证据。你知道冈地仁在什么地方吗?”
“我好像已经跟你们说过我把他寄来的明信片弄丢了。”
“不,我们知道他的住址。确如你所说,是在盐屋。但是,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啊?是真的吗?你说他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们想问你的。如果不早一点找到他,恐怕他也会成为第二个松木。”
“像松木那样?是说也被杀吗?不会吧?”
“虽说我们也不希望这样,可是仍然很担心呐。其实,我们认为杀害松木的就是你们以前年轻时的朋友所为。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线索?凶手的?别开玩笑了。当然不会有了。”
吉村很不高兴的样子。他外表看上去瘦瘦的,很老实,但也许实际上性格很凶残。
川上回过头看了一眼浅见,意思是看他还有没有要问的。
“你的血型是什么?”浅见问。
“我的?是AB型。”
“AB型?”川上大吃一惊。
“是啊,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没什么。那么告辞了。”
浅见制止了川上,从商店前面离开了。
“那小子是AB型的?”
川上恼火地回过头看了看那家小店,吉村这时已经不在那儿了。
“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绷带?”浅见提醒道。
“嗯,绷带?那个家伙不是穿着长袖衬衫的吗?”
“他在工作的时候,衬衫的袖子是卷起来的,后来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才匆忙放下的。”
“这么说,这小子是凶手了?”
“总之,很有必要去证实一下。那个女营业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等她从店里出来,我们就过去问问她有关吉村的情况。”
“喔!你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女营业员真是在收拾东西吗?真不愧是浅见,我一点都没注意到。”川上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如浅见所预测的那样,短短数分钟后,女营业员换上便服,走出了商店。看到两个男人靠近,她不由大惊失色,加快了脚步想要躲开。
“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
川上一边出示警察证件,一边尽量温和地对她说。川上对女士历来都很是关照。
话又说回来了,对女性来说,和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僵直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就快摔倒了似的。
“我想问一下有关吉村的事。能去那边一家咖啡店聊聊吗?”
“啊……”
虽说如此,女营业员也没有拒绝,跟在他们俩后面进去了。这是一家她熟悉的咖啡店,因此也一定放心了一些吧。
她叫龙野由纪,在那家店里工作了近两年了。
听她说,吉村在同事和顾客中的口碑都不错。
“是个很老实的人,而且在非常情况下很沉着,让人很放心。”
“非常情况?指的是什么?”浅见很感兴趣地问道。
“你也知道店里会有形形色色的客人光临吧,有时会来一些很难缠的客人,到处找碴。每当这时吉村总有他一套对付的方法,对付那些流里流气的人也很沉得住气。真让人吃惊啊!
“这么说,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啰。”
“是呀,也许是这样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听说他以前是黑社会的。”刚说完这些龙野由纪就发觉自己说得太远了。
“吉村到底怎么了啊?”
“没什么,我们是想找个驾驶员。”虽然川上编的这个理由很牵强,但龙野由纪好像也相信了。“那么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她直接就回去了,连咖啡一口也没喝。
“那小子真是!”川上气呼呼地说。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差一点被他骗了,现在我们可以准确地下结论了吧。”
“这个……”浅见一时拿不定主意,从常理上讲,确实如川上所说,可是现在他却找不到这种感觉。
“我们先把他叫过来吧。”
川上站了起来,准备就在咖啡店做笔录。
“可是,他现在还在上班啊。”浅见同情地说。
“哪来这么多话,由不得他哕嗦。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让他到警察局来谈话。”
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总之川上把吉村带回来了。
“我不在店里,只有一个人在那儿,照顾不了呀。”吉村气得要命,脸绷得紧紧的。
“不会用多长时间的,但是,如果你不说真话,那就不能保证了。”川上有言在先,开门见山地说。
“10月30日的早上9点到10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10月30日?这是什么日子?”
“是在须磨浦公园车站的山上,一个女孩被杀的那天。”
“啊?原来你们是在做笔录啊?”
吉村目瞪口呆,如果这是装出来的话,那演技绝不逊色于明星了。
“别开玩笑了。”
“哪里,我们可没跟你闹着玩。说真的,你那天早上到底在哪里?”
“真是的……10月30日是星期二吧?那么说,我来店里了。我上的是早班,早上8点半就来了。一直到傍晚5点都在店里忙着呢。”
“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了。你不信可以问店里的营业员。”
“好,好,算了。另外,11月7日晚上8点到9点左右你在哪里?”
“7号?是松木被杀的那天吧?……我在店里啊。那天我正好是晚班,一直到晚上10点前我都没出店门一步。这可不是说谎。”
“谁都不会说自己说谎。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那次下货的时候,被木箱角落擦伤的……我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被怀疑成凶手!所以你们才会问我什么血型的事吧?我以前是有些不务正业,可是我现在从不打人,更不用说杀人了。“
“但是你们店里来了流里流气的客人时,你不是很有办法吗?”
“对,那是在工作的时候。我决不会做过分的事。”
“那你打你太太是不是就不过分了呢?”浅见不露声色地问道。
“嗯?打太太……”
“是啊,她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那是……”
吉村刚想要说什么似的,突然脸色大变,卡住了。
事情的发展是川上显然没有想像到的,他惊讶地看着浅见和吉村,问道:“怎么回事啊?”
“这……你们居然去我家调查了?!”
“我们也没办法,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呀。你告诉我们,冈地到底住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吉村恼火地刚要发作,想了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无论冈地在哪里,这都与我无关。你们还有没什么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我就要回去了。”
冈地一点都没有把两位警探放在眼里似的,和龙野由纪一样,什么都没喝就走了。
“真让人吃惊,太太的伤是这小子打的?”川上一边看着吉村远去的身影,一边说。
“哈哈哈,我只是套他的话而已。川上,吉村马上很可能要往什么地方打电话。”
“啊?是呀!我去看看。”川上一溜烟地跑出去,过了一会回来了,喘着粗气说,“果然如此。”
“我看那家伙不在店里了,就问了另外一个营业员。他说冈地刚刚在办公室打电话呢。问是打给谁的,他说可能是打给他太太的,这混蛋!一定是想串供吧。”
“也可能是打给冈地的吧。”
“是吗?有可能。”川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唧咕说,“畜生!”
4
第二天上午,在铁拐山北侧的斜坡发现了已经完全变成白骨的尸体。在这附近有看上去新近发掘过的一处地方,比想像中发现得要早。大概由于松木和冈地没找到正确的地方,白忙了一场吧。
没多久,从衣服、手提包的碎片、牙齿以及血型都证实了这正是十一年前失踪的女子。
但是另一方面,对吉村春夫的调查却丝毫没有取得进展。无论是在10月30日还是在11月7日,吉村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即使让超市的所有营业员都统一口径,他们也不会说得如此一致、坚决。
夏坂警部和搜查总部的大部分人都同意尽早放弃对吉村调查,转而调查松木和冈地以前同伙的下落,只有川上因为和他曾打过交道,因此他相信一定能找到吉村的马脚。
至于浅见,仍然被一种莫名的不安所困扰。
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浅见把自己关在宾馆里,重新回忆了整个案件。
从来到神户女子大学听取筱原爱子和崎上由香里的叙述作为开始,自己深深地卷入了这个案子,可一种让人焦虑的感觉,却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本想好好表扬一下自己,可那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浅见对自己很不满。
一直都认为,至今为止,没有遗漏任何情况,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漏了仟么似的。
总而言之,剩下的这个迷,就是须磨浦公园车站迟到的这个“第三个男人”到底是谁。
浅见把松木、冈地以及吉村他们一伙拍的照片全部都倒在桌子上。
警察复印了很多份能够清楚识别其中人像的照片,也给了浅见一份。
有染成黄发的家伙;有穿着缀满金黄色纽扣的夹克、得意地骑在摩托车上的家伙;有从汽车窗口探出身子、喜滋滋的家伙;有抱着乱蓬蓬的红发少女的家伙;有对着照相机像小孩子一样,摆出“v”的姿势的家伙——无论是哪种,都让浅见极为厌恶。
尽管如此,这中间,到底谁是那“第三个男人”呢?
从十八岁到二十岁,他们以黑社会自居,给别人带来很多麻烦,最后,终于走上杀人的道路。事情过去之后,就仿佛从不良学校毕业出来似的,丝毫不致力于赎罪,而是作为渣滓回归到社会。
能继续容忍这伙人继续逍遥法外吗?
浅见越看照片越生气,他把照片胡乱地集中起来,重新摔到地板上。
房间里到处是照片,很多是背面朝上的。而正面朝上的照片上的脸,都好像在嘲笑似地看着浅见。特别是其中那个红头发的少女的笑容更是让浅见恼火。
在他们这个团伙中好像有三个是女的。即使是她们,现在一定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已为人妇了吧。真想问问这伙人以前发生的事啊,但是如果他们已经好好地改头换面了的话,这样做就很不好了。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浅见突然觉得至今为止戳在心里的刺,正刺在他心脏上。
“不会吧——”
他感到一阵眩晕,旋即坐在了床上。
(是个女的——)
从须磨浦公园车站登上钵伏山的“第三个男人”原来是个女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怎么问索道管理员,也找不出那个“男人”的线索。
就算前田淳子,一定也会对接近自己的男人产生戒备心理吧。但是如果是一个女性的话,就很有可能丝毫没有防备了,而且反而会壮了胆子了。
可是,那个女人却在淳子的背后用钝器向她的头部砸下去。
在临死前,淳子也有一些轻微的抵抗,虽然对手是女性,她也已经无力反抗了。
浅见的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通过前田淳子的视点,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一头红色乱发,面目狰狞的女人。
浅见想要赶走这种令人不快的心情,于是拿起了电话。
川上部长在搜查总部。“啊,是浅见啊!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呢。”他说道。
“川上部长,能和我再去一趟明石吗?”
“去明石?我倒是没有问题,有什么事?”
“见了面之后我再跟你说。啊,让鹤谷也一起去,行吗?”
鹤谷是川上的一个年轻部下的名字。如果发生纠纷,川上一个人不免力量不够,自己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乘着山阳电车摇摇晃晃地去须磨寺的途中,浅见已经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但是,在登须磨警署的台阶时,浅见分明感到自己的腿沉甸甸的。
看到浅见的神情,川上问道:“有事吗?”
在车子驶进明石市内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说出答案。
鹤谷驾驶的车已经开进了超市的停车场。
在商店的入口处,上次调查情况时询问的龙野由纪也在,看到浅见后,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本来,刑警这个职业,就不太讨人喜欢啊!——浅见同情起从后面过来的那两个人来。
吉村春夫不在。“今天他好像是休息。”龙野由纪说道。
“休息?是休假吗?”
浅见环视了一下客人拥挤的店面,说道。正是买菜做晚饭的时候吧,收银台十分忙碌。
“不知他是不是休假,总之,他是休息在家了。”
(这么忙,却——)龙野由纪一副想快点回去工作的样子。
“走吧。”浅见突然不安地对后面的两人说道。
“走?去哪里?”在去取车的路上,连川上都被这种不安的气氛感染了似的,问道。
“吉村家。”浅见无意中加重了语气。
鹤谷仿佛也受了浅见的感染似的,把车开得横冲直撞。
“浅见!快看那边!……”
川上指着在楼房左侧的、兼用做停车场的狭长形的院子的里面。吉村站在一间仓库的钢门前,正茫然地向仓库里窥视。
“去看看。”
浅见低声对川上说。川上“嗯”了一声,奇怪地回头看了看浅见,一边和鹤谷一起,向吉村靠近。
吉村回头看到刑警他们,立即抱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川上从吉村的身旁向仓库看过去,大吃一惊,立刻回头招呼浅见。
“是冈地!”
他用力地挥着手,让浅见过来。浅见虽然不想看那些可怕的场面,可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向那边走过去。
冈地仁正蹲在仓库的角落里。他已经没有呼吸了,翻着白眼,脑袋很怪异地扭曲着。
和浅见换班后,鹤谷开车去向总部联系。
“吉村!是你杀的吗?”
川上严厉地问道。吉村没有回答,像是乞求怜悯似的,把脸埋在地上。
“前田和松木则男都是你杀的吗?”
“你搞错了,川上。”浅见闷闷地说。“你太太在哪里?”他问吉村。
“你振作起来!带我们去。”
被严厉地训斥后,吉村才慢慢地站起来。脸上又是泥,又是泪水,脏兮兮的。
从厨房进了他家。在从厨房兼餐室到通向起居室的门口,站着一个像是他妈妈的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刑警们。
吉村的夫人坐在沙发上,抱着并贴着婴儿的小脸,无助地大声笑着。
“太太,”浅见叫道。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只见她不紧不慢地向这边看过来。
那真是一张看上去幸福纯真的笑脸。只有她的眼神游移不定,让人看着觉得毛骨悚然。来自恐惧的压力,已经击溃了她的神经和防线。
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竟会是那张照片上的、那个搂着骑在车上的穿夹克的男人的腰,并且染着一头蓬乱红发的少女!
“她疯了吧。”川上小声地说。
浅见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她就是整个案件的凶手。”
“啊?是真的吗?……”
“至少她肯定是杀害前田淳子的凶手。”浅见问吉村,“你太太的血型是AB型吧?”吉村像个木偶人似的机械性的点点头。
“她脸上的伤,就是前田的指甲抓伤的。如果进行皮肤组织鉴定的话,两者一定是吻合的。”
“是吗?原来如此啊……”
川上轻轻地说道,而不远处的警笛声也越来越近了。
吉村夫妇立即被带往了须磨警署。被迫和自己的宝宝分离的吉村夫人——奈美江的哀鸣声,让人很是于心不忍。
从奈美江的精神状态看,她已经丧失了配合警方进行笔录的能力。只有让吉村春夫代替她妻子交代犯罪经过了。
让人吃惊的是,吉村春夫在上次被浅见和川上叫到咖啡店,问到关于自己血型和手腕上的伤口,并顺便谈到他妻子脸上的伤时,他才发觉到他妻子的罪行。
在此之前,他妻子奈美江外出犯罪的事情,吉村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说来,是奈美江乘着吉村外出上班之际,重复犯罪的。
奈美江那次和松木、冈地约好在须磨浦公园车站见面却迟到了,就是因为那天早上吉村从家里走迟了的缘故,这纯粹是偶然。
奈美江到了车站,正在等着索道发车时,注意到了就在她旁边,有个正在打听刚刚过去的两个男人情况的女孩。很明显,她发觉女孩要打听的就是松木和冈地,而且想要追踪正在登山、准备重新掩埋十一年前的尸体的松木他们。
奈美江随着其他几名乘客,若无其事地跟在女孩后面,向旗振山出发。
正如她所担心的,女孩发现正在铁拐山北侧斜坡的森林里挖掘什么东西的两个男人后,喊了声:“你在于什么?!”让奈美江意外的是,女孩好像和松木认识。
那女孩十分好奇,也跟着走进了森林。森林中的两个人十分狼狈,不知该编个什么理由才好,脑子里一片空白。
奈美江毫不迟疑,从路边抬起一块石头,照着女孩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女孩毫无反抗地就倒下去了。可是,正当奈美江想要再给她一击的时候,女孩进行了反抗。
奈美江用双手卡着女孩的脖子,女孩呼吸困难之际,手乱抓一气,结果奈美江就被她的指甲抓伤了脸。
这就是前田临终时的反抗。
看到她死了,那两个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虽然平时很爱逞强,可现在这两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都吓坏了。当初因为害怕崖体崩塌,想重新掩埋尸体,这确实很无奈啊!
可是,奈美江犯罪时,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因为想掩盖罪行,却由此导致犯下新的罪行。
那时已经无暇去重新掩埋尸体了。两个男人费力地把新的尸体搬到森林里去。幸运的是,当天正好是淡季的工作日,山上一个人也没有。
三人没有从原路下山,而是从高仓山下去了。说起来,这正是十一年前绑架那个女孩的坡道。如此巧合,让三人十分恐惧。
十一年前的那天晚上,三人在铁拐山撑了帐篷。奈美江是冈地的女朋友,松木的女朋友没有如期而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提议去为松木找个女人。
无论是谁都行,对他们来说,只意味着在帐篷里寻欢作乐,又不是什么坏事。就这样,在最近的一处地方,那个不幸的女孩成了牺牲品。
他们一边用刀威胁女孩,一边登上了山。原本以为很文弱的女孩,却进行拼命的反抗。这样,本来只是用来吓唬她的匕首,不巧刺中了女孩的心脏。
这就是所有惨案的开始。
当看到播放前田淳子尸体的新闻时,三个凶手每天都如坐针毡,恐惧万分。
在浅见来访之后,松木给吉村奈美江打了电话,商量对策。杀害前田淳子的是奈美江,因此松木不停地发牢骚。他甚至说想去自首。
奈美江嘴上说“这是个好办法”,随后就把松木骗出来。
这样做对奈美江来说,可能是个好方法,可对于松木来说,
等于是一场灾难。
松木也被轻易地除掉了。
冈地的可悲就在于,没有想到松木是奈美江杀的。
奈美江躲在门后面,听到了前来调查的刑警的对话,她想,如果杀掉冈地的话,调查的线索就断了。
奈美江给冈地打了电话,战战兢兢地说,松木准是被铁拐山被害的女孩的冤魂报复致死。然后两人出来,享受完久违的约会快乐后,就像母螳螂杀掉公螳螂那样,奈美江杀掉了冈地。
之后,奈美江为去哪儿扔掉冈地的尸体犯愁。她决定暂且把尸体放进车后的行李箱,随后开车回了家。
可能就在那时,奈美江的神经已经错乱了。
被前田淳子抓破的地方,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起来,伤口肿胀青紫,让人毛骨悚然。不久就像鬼怪故事中的那样,连头发都脱落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都不敢去照镜子了。
当然,吉村想不出妻子神经错乱的原因,只是觉得不管是松木的死还是冈地的失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可怕影子随着刑管他们的来访正一步步朝自己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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