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拇指一竖 - 07、友善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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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离家之前,两便士又仔细看了看她房里那幅画-一不是要牢牢记住画中的细节,而是要记下那栋房子的位置。这一回,她不是从火车窗口看它,而是从公路上看,角度也许很不相同,沿途也许有很多拱桥、很多类似的河流一甚至很多外表相似的房屋(但是两便士却不愿相信这一点。)
  画上签了画家的名字,但却难以辨认——只看得出第一个字母是“B”。
  转过身来,两便士再检查了一下行头。一本火车时刻表和附带的地图。一本陆地测量地图、一些测验性质的地名一米尔却斯特。魏索里——贝车市场——米都甚——印区威尔和中间地带。这些地方就是她决定调查的三角地带的外围。此外她还带了一个小旅行袋,依照她的估计,必须先开车三小时左右,才能到达那个地区,接下来,她想一定需要沿着乡间道路慢慢驾驶,寻找可能的河流。
  她在米尔却斯特停下来用了些茶点,接着又驶上一条和火车路线临近的二等道路,前面是绿荫满布的乡间,还有多小溪流。
  英国乡下一向设有许多路标,上面都是些两便士从来没听过的地名,似乎也不像能通往她的目的地。尤其这一一带似乎更是错综复杂。要是你朝大米其顿的方向走,下一个路口就会碰上两个路标,一个是通往潘宁顿-史相若,另一个是往法林福,要是你选了法林福那条路,也真的到了那么个地方,却往往马上会给下一个路标送回米尔却斯特去,换句话说,又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了。
  不过两便士并没有找到大米其顿,而且有好一会儿都失去了小河的踪影。要是她知道自己要去的村名,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她现在却只是按图索骥,地图上那些河流只会使她越看越糊涂。
  偶而,她也曾驶近铁路,让她觉得高兴不已,可是紧接着下来,又得费力地朝比斯山,南温特敦和费拉尔-圣爱德蒙前进。费拉尔-圣爱德蒙本来是个车站,但在前些时候已经废弃不用了!两便士心想;“耍是有一条规矩一点的小路;
  一直沿着小河往前,或者和铁路问一个方向,不是方便多了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两便士却觉得越来越困惑。她也曾经发现一座和河流相邻的农场,可是通往农场的路却和那条河流无关。她又从那儿穿过一座小山,到一个叫西潘福的地方。这儿有一个方塔的教堂,但是对她的搜寻工作毫无用处。
  于是她悲伤地沿着一条印着许多车辙的小路前进——看来这是唯一出西潘福的路.也是两便士认为应该走的方向(不过她已经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了)——可是她越走越觉得这完全和她想去的地方背道而驰。就在这时,她又碰到左、右两条分岔路,路标的痕迹还在,可是都已经断裂了。
  “走哪边?”两便士说:“有谁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结果她选择了左边那条路。
  小路迂回向前,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最后忽然绕过一个急转弯,变得开阔起来,再经过一座小山坡,穿过一座树林,来到一片宽广的田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忧愁的声音——
  “好像是火车声音。”两便士忽然又满怀希望。
  的确是火车!接下来,她就看到一辆货车行驶在铁道上一边前进,一边发出低低哀鸣。铁道下脚有条河流,河流二一边正是两便士一心想寻找的那座房子,而河流上方也正横跨着一座用粉红色砖砌成的小拱桥。道路穿过铁道下方,又高昂起来,通往那座桥。两便士小心翼翼地驶过窄桥,过桥之后,屋子就在右手边。两便士继续向前,找寻通往屋子的路,可是似乎找不到。屋外有座相当高的墙把屋子隔开了。
  现在,那座屋子就在她右边,她停车走回桥上,看看从这儿能看到些什么。
  大多数高窗子都用绿色百叶窗遮闭住了,屋子看来非常安静空旷,一点也看不出有人住的迹象。她走回车手旁,又驶向前一点,她右边是那墙高墙,左边则是一片灌木丛。
  一会儿,她来到一座大铁门前,两便士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铁门前往里看。她踮起脚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眼前是一片大庭园,现在固然不是农场,但以前却很可能是。园子经过修剪,虽然并不特别整齐,但却看得出有人的确努力想使它保持整齐。
  铁门后面是一条迂回的道路,经过庭园绕到屋子那边,想必一定是前门了,不过看起来又不像,虽然很结实,却并不显眼——那么应该是后门了。从这方向看来,这栋屋子就大不相同了,首先,看起来就不像是空屋子——有人住着,窗户开着,窗帘拉到两边,门口放了一个花园用的水桶,两便士看到有个男人在挖地,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年纪似乎不小了,努力而缓慢地工作着。从这方向看来,这栋屋子当然毫无吸引力,不会有哪个艺术家特别有兴致来画它——它只是一栋有人住的普通房子而已。
  两便士犹豫着,她是不是应该就这么一走了之,一把这栋屋子完全忘掉呢?不,她不能那么做,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这栋屋子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看看表,表却已经停了。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又看看铁门里。
  屋门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她放下一个牛奶桶,然后站在身子看着铁门。她看到两便士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最后似乎下定决心,朝铁门这边走过来。
  “老天,”两便士心里想:“老天!真像个友善的女巫!”
  那个女人大约五十岁左右,一头长发四处飞扬,碰到起风的时候,就完全飞到她背后。两便士忽然想起一幅(纳维森画的?)画,画里是个骑在扫帚上的年轻女巫,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会想到“女巫”这个词。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既不年轻又不漂亮。她已经年届中年,脸上有了皱纹,身上的衣服也像是随便从成衣店买来的。头上戴着一顶尖帽子,鼻子和下巴都往上翘,照这样形容起来,她似乎很邪恶,可是事实上看起来却不会。她的笑容中仿佛带着无限友善。两便士心想;“不错,你看起来真像女巫,不过是个友善的女巫就是了。我想你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好女巫’。”
  那个女人犹疑不决地走到门口,用带粗重乡音的愉快声音说;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真抱歉,”两便士说;“这么鲁莽地看府上的花园,可是——可是——我对这栋房子很好奇。”
  “要不要进来看着?”友善的女巫说。
  “呃——喔——谢谢你,可是我不想麻烦你。”
  “一点都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事。今天下午好可爱,对,对?”
  “是啊。”两便士说。
  “你大概迷路了,”友善的女巫说;“以前也有人迷路。
  “喔,我开车经过桥那边的时候,觉得这栋房子好迷人,所以就过来看看。”
  “从那个角度看最美了,”那个女人说;“艺术家有时候来画风景画——至少人家说有一位画家来画过。”
  “对,”两便士说:“我想一定会。我记得——一我看过一。
  画——是在画展的时候看到的。”又匆匆补充道:“那栋房和这栋房子很像,说不定‘就是’这间房子。”
  “喔,也许吧。你知道,有时候只要有一个画家来画这幅画,别的画家好像也会跟着来。从每年的画展就可以看出来,画家选的地点好像全都一样,真不懂为什么。要不是一片牧场和小河,就是某一棵特别的橡树,再不然就是从同一个角度画的诺曼式教堂,五六幅不同的画都是画同样的东西,我觉得大部分都很差劲。不过其实我对艺术也很外行。请进来吧。”
  “你真客气,”两便士说;“你这座园子真好。”
  “嗯;还不错,我们种了点花和蔬菜。不过外子现在做不了什么工作,我又有很多别的事要忙,所以没多少时间照顾。”
  “有一次我从火车上看到这栋房子,”两便士说:“火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仔细欣赏了一卜心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结果你今天开车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了,”那个女人说:
  “真有意思,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不是吗?”
  “谢谢老天,”两便士想;跟这个女人谈话真轻松,用不着编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做的事。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够了。
  “要不要到屋里坐坐,”那个友善的女巫说;“我看得出,你很有兴趣。你知道,这屋子相当老了,人家说是什么乔治亚式的建筑,不过是后来又加盖的。你知道,这房子只有一半是我们的。”
  “喔,我懂,”两便士说;“房子分成两部分,对不对?”
  “其实这是后面一半,”那个女人说;“前面在另外一边-一就是你从桥上看到的那边。我觉得这种分法很奇怪,要是分成左、右两部分还好一点,不应该这样前、后分。我们这边完全是后面。”
  “你在这儿住很久了吗?”两便士间。
  “三年了,外子退休之后,我们想在乡下找个安静又便宜的房子,这房子便宜当然是因为地点偏僻,附近什么村落都没有。”
  “我看到远处有个教堂尖顶。”
  “喔,那是荫顿教堂,离这里有两里半,我们当然也属于那个教区,可是这附近都没有人住,一直到那边村子里才有房子,而且村子也很小。喝杯茶好吗?”友善的女巫说:“看到你的时候,我刚把茶壶放上炉子两分钟。”她用两手圈在嘴边,大声喊道;“爱默士,爱默士。”
  远处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头来。
  “再十分钟就喝茶了。”她喊道。
  他举举手,表示听到了。她转身打开门,示意两便士进房。
  “我姓派利,”她用友善的声音说:“雅丽思,派利。”
  “我姓贝瑞福,”两便士犹豫了一下,心想;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像神话故事里的遭遇呢——有个女人请人到她屋子里,说不定是个姜汁面包做的屋子……嗯,应该是。
  接着她又看看雅丽思-派利,心想这到底是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姜汁面包屋子,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不,也不是很普通,她有一种奇怪而带野性的友善,两便士想:“也许她会念咒语,可是我相信都是好的咒语。
  她稍微低低头,跨进门槛,走进女巫家里。
  里面相当瞄,走道也很小,派利太太带她穿过厨房和一间起居室,来到一间显然是家庭起居室的房间。这栋屋子实在没什么有趣刺激之处。两便士猜想可能最后来在主屋之外又添加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从水平面看来,它相当窄小,似乎是由一条连接一串房间的幽暗走道组成。两便士同意:这样分割房子的确很奇怪。
  “请坐,我去端茶。”派利太太说。
  “我也一起去帮忙。”
  “喔,不用了,我马上就来。东西都准备好了。”
  厨房传来一声响声,茶壶的水显然已经扑到外面了。派利太太走出去;两分钟后拿着一个茶盘。一碟小圆面包,一罐果酱和三个茶碟进来。
  “我想你进来看过之后,一定觉得很失望。”派利太太说。
  她的话相当锐利,也和事实相去不远。
  “喔,不会呀,”两便士说。”
  “要是换了我,一定很失望。一点都不相称,对不对?我是说屋子前、后两部分实在太不相称了。不过住在这儿非常舒服,虽然房间不多,光线也不大好,可是价钱就便宜多了。”
  “是谁把屋子这么分的?为什么呢?”
  “喔,我想这样分已经有很多年了。不管是谁分的,一定是觉得原来的屋子太大或者太不方便了,只想要个周末度假别墅什么的,所以自己留下好的房间、餐厅、客厅,又把一间小书房改成厨房,楼上另外有两个卧房和一间浴室,再把其他厨房和旧式洗槽什么的另外隔成一部分,再稍微整修了一下。”
  “谁住在那边?偶而来度周末的人?”
  “现在那边没人住了,”派利太太说;“再吃个小面包,亲爱的。”
  “谢谢。”两便上说。
  “至少过去这两年一直没人来住,现在屋子的主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了。”
  “那你刚搬来的时候呢?”
  “有位年轻的小姐常常来——听说是位女演员;至少别人都这么说。不过我们从来都没好好看过她,只偶而瞄到一点影子。大概都是周末深夜表演完的时候来,多半星期大晚上走。”
  “真是个神秘的女人。”两便士用鼓励的口气说。

  “我也直在这么想,而且常常在脑子里替她编故事,有时候我觉得她就像葛丽泰-嘉宝,因为她老爱戴墨镜,帽子又拉得低低的,不过后来我总算知道了真相。”
  她脱掉头上的女巫帽子,笑着说:
  “我戴这顶帽子是因为我们在萨领教堂演的一出戏。你知道,演给小孩者的那种戏,我饰演女巫,”“喔!”两便士有点惊讶,又马上补充道;“一定很有意思。”
  “是啊,很有意思,对不对?”派利太太说;“我演女巫实在很适合,不是吗?”她笑着摸摸自己面颊,”你知道,我的脸看起来就像女巫一样,希望别人不要因此胡思乱想,觉得我眼睛好像也很邪恶似的。”
  “别人不会那么想的,”两便士说;“我相信你一定是个仁慈的女巫。”
  “真高兴你这么想,”派利太太说:“我刚才说过,那个女演员,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她姓什么了,好像是马区蒙小姐,不过也可能不是,你一定不相信我想象过多少她的故事。我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或者跟她说话。有时候我想她一定非常害羞,非常神经质。记者常常跟踪她来,不过她从来不跟他们说话。有时候我又会想——你一定会说我很傻——一些关于她的不好的事,譬如她怕被人认出来,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演员,而是警方的通缉犯。有时候自己胡思乱想也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没有人跟找们来往谈天的时候。”
  “有人陪她一起来过吗?”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你知道,两家之间墙根簿,有时候的确会听到一些声音,我想她偶而的确会带个人来度周末。”她点点头,“一个男人。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才需罢这么安静的地方。”
  “结过婚的男人。”两便士仿佛也真的相信有这种事了。
  “嗯,一定是结过婚的男人,对不对?”派利太太说。
  “说不定跟她来的那个男人是她丈夫,想悄悄在安静的乡下杀掉她,再把她埋在花园里。”
  “老天!”派利太太说:“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没想到这种可能。”
  “我想一定有‘某一个人’对她很了解,”两便士说:“譬如房屋掮客什么的。”
  “喔,也许是吧,”派利太太说:“不过我宁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的,”两便士说:“我懂你的意思。”
  “这屋子有一种神秘的气氛,让人觉得什么事都会发生似的。”
  “没有人替她打扫房屋吗?”
  “这里找人帮忙很不容易;因为附近根本没有住家。”
  外面的房门开了,原先在庭园耕种的那个魁梧男人走了进来。他走到洗手台旁;显然洗了洗手。然后走进起居室。
  “这是外子爱默立,”派利太太说:“来了一位客人,爱默上,这位是贝瑞福太太。”
  “你好!”两便士说。
  爱默士-派利是个看来高大而笨重的男人。近看之下,显得更为魁梧强壮。他的步伐虽然蹒跚,走路也很慢,但的确是个结实壮硕的男人。他说:
  “很高兴认识你,贝瑞福太太。”
  他的声音很愉快,脸上也露着笑容,可是两便士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整个精神放在这儿。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茫然、单纯的神色,两便士怀疑派利太太之所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居住,很可能是因为她丈夫头脑不大健全。
  “他一直好喜欢庭园。”派利太太说。
  他进来之后,谈话似乎也变得黯然无趣了,大部分都是派利太太开口,可是就连她的个性也似乎变了。说起话来紧张多了,而且不时注意她丈夫的反应。两便士觉得她就像一个母亲努力鼓励害羞的儿子,在客人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又不时担心他无法胜任。
  喝完茶后,两便士站起来说: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派利太太。”
  “你走以前,一定要看看园子,”派利先生站起来对她说:
  “走,‘我’带你去。”
  她跟着走到门外,他带她到他原先耕种的那个角落。
  “这些花很美,对不对?”他说:“有些旧式的玫瑰。你看这个,是红、白条纹的。”
  “是‘包派利司令官’?”
  “我们叫它‘约克和蓝凯斯特’,”派利说;“战斗玫瑰。很香,对不对?”
  “味道很可爱。”
  “比那些新的杂种玫瑰好多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花园也挺可怜的。杂草控制得不十分好,但是就业余者而言,花朵本身却照管得相当仔细。
  “颜色很鲜,”派利先生说;“我喜欢鲜艳的颜色。常常有人来看我们的花园,”又说;“真高兴你来玩。”
  “谢谢你,”两便士说,“我真的觉得府上的花园和房屋很好。”
  “你应该看看另外那一边才对。”
  “是准备租人还是卖掉?嫂夫人说现在没人住。”
  “不知道哇,我们从来没看到有人来;既没有贴布告,也没人来看房子。”
  “我想住在那里一定很棒。”
  “你想找房子?”
  “是啊,”两便士迅速打定了主意,“对,老实说,我们也正想在乡下找栋小房子,等外子退休之后搬到乡下住。他明年才退休,不过我们喜欢慢慢找。”
  “要是你喜欢安静的话,这附近倒很适合。”
  两便士说:“我想只要找附近的房屋掮客就可以打听到了,你们是不是也这样?”
  “我们先看到报上登的广告,对了,后来又去找房屋掮客。”
  “在什么地方?——萨顿村?你们是属于那个村子吧?”
  “萨顿村?不是。房屋掮客在贝辛市场,名字叫‘卢赛尔和汤普森’。你可以去问他们。”
  “对。”两便士说;“我会去,贝辛市场离这儿多远?”
  “这里到萨顿村大概两里,贝辛市场还有七里。萨顿村有一条大路,可是这附近都是小路。”
  “我懂了,”两便士说;“好了,再见,派利先生,谢谢你带我看你的花园。”
  “等一下,”他俯身摘下一朵大芍药,抓住两便士的衣领,把花插进扣眼,说;“看,很漂亮吧!”
  有一会儿,两便士忽然觉得很惊慌。这个高大、蹒跚、好心的男人,突然让她好害怕。此刻,他正低头对她笑着——

  笑得有点野蛮,甚至带着点恶意。“戴在你身上真好看,”他又说:“真的很好看。”
  两便士想;“幸好我不是小女孩……否则一定不喜欢他把花插在我身上。”她向他道别之后,就匆匆走开了。
  房门开着,两便士想进去向派利太太道别。派利太太正在厨房清洗茶具,两便士自然而然地拿起一块抹布,替她擦拭洗好的用具。
  “真谢谢你和你先生,”她说,“你们对我那么客气,那么友善。那是什么?”
  厨房墙上——或者说原先放了一个旧炉灶的墙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呱呱尖叫声和搔抓声。
  “是小乌鸦,”派利太太说:“从屋子那边的烟囱掉进去的,每年这时候都会发生这种事,上礼拜也有一只掉进我们烟囱。
  你知道,它们老爱在烟囱里筑巢。”
  “什么——在另外那一半屋子里?”
  “是啊,又来了。”
  她们耳中又传来鸟儿绝望的叫声,派利太太说;“你知道,那边屋子空着,没人会费事去救它。烟囱真该清扫一下了。”
  呱呱叫声又响起了。
  “可怜的鸟儿。”两便士说。
  “我知道。它爬不上去了。”
  “你是说它会死在里面?”
  “嗯,对。我说过,上次有一只掉进我们烟囱——其实应该是两只,一只小一点的,我们救起来之后就飞走了。另外一只死了。”
  疯狂的挣扎和尖叫声又再度响起。
  “喔,”两便士说:“真希望能把它救出来。”
  派利先生走进来,望望她们两人,说;“有事吗?”
  “是一只鸟,爱默士,一定是在隔壁起居室的烟囱,有没有听到?”
  “喔,是从乌鸦巢里掉下去的。”
  “要是我们能进去就好了。”派利太太说。
  “没办法啊,就算没别的原因,它吓都会吓死。”
  “一定会有臭味。”派利太太说。
  “这里什么都闻不到,你们心肠太软了,”他又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女人都一样,要是你喜欢,我们就去救它。”
  “怎么?有窗子开着?”
  “可以从门口过去。”
  “哪个门?”
  “外面院子那个门,钥匙就挂在上面。”
  他出门一直走到底,打开一间小门。其实那是园丁放工具的小屋,可是有门通到另外那边的屋子,工具屋门口附近一支钉子上,挂了六七把生锈的钥匙。
  “这一把可以用。”派利先生说。
  他拿起钥匙,插进匙孔,努力扭转了半天,终于发生了作用。
  “我以前进去过一次,”他说:“我听到里面有水声;不知道是难忘了把水龙头关紧。”
  他走进去,两个女人跟在他背后。那道门通往一个小房间,房里的架子上放着几个花瓶,还有一个水槽和水龙头。
  “以前可能是花房,”他说:“看到没有?还有花瓶呢。”
  花房有一道门通出去,设上锁。他打开门,三个人一起走过去,两便士觉得仿佛走进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外面的走道上铺着地毯,再过去一点,一扇半开的门中传来一只鸟绝望的叫声。派利先生推开门,他太太和两便士也跟进去。
  窗户上的百叶窗关着,不过有一扇百叶窗的一边松落了,所以仍然有光线照进来。房里虽然不亮,仍然看得出地板上有块灰绿色的美丽褪色地毯。墙上有个书架,但是既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显然家具都已经搬走了。百叶窗和地毯则是预备留给下一个房客的。
  派利太太走近壁炉,一只鸟躺在炉架上哀叫着。她俯身抬起鸟,说:
  “麻烦你把窗户打开,爱默士。”
  派利先生走过去,把百叶窗拉到一边,拨开窗户上的插销,拉起下面的窗框,发出一阵阵嘎嘎声,窗户一打开,派利太太就探身出去,放了小乌鸦。小鸟跌落在草地上,笨重地跳了几步。
  “杀了它还比较好,”爱默士说;“它受伤了。”
  “让它走走看,”他太太说;“鸟儿很难说,恢复得很快。
  它只是吓着了,才会看起来很不灵活。”
  果然,经过几分钟的奋斗,那只小乌鸦最后又叫了一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希望它以后别再掉进那个烟囱了,”雅丽思-派利说:
  “鸟儿往往不知道什么事对自己有好处。掉进一个房间,自己绝对没办法出去。”又说:“喔,真是乱糟糟的。”
  她、两便士和派利先生都看着壁炉的炉架,烟囱里掉下来一大堆煤灰、破砖头,显然是日久失修了。
  “要是有人住就好了。”派利太太看看周围说。
  “是需要有人照顾一下,”两便士同意她的看法,“要是不找个建筑师来看看,屋子迟早会垮下来的。”
  “说不定上面房间的屋顶都会漏水了。一点都没错,快看上面的天花板,有漏水的痕迹。”
  “喔,这么破坏一栋美丽的房子,真丢脸——这的确是个美丽的房间,对不对?”
  她和派利太太一起用赞赏的眼先看看四周。这栋建筑在一七九0年左右的房子,拥有当时建筑物的一切优点。
  “现在只剩下一片零落的残骸了。”派利先生说。
  两便士拨弄一下壁炉中的碎屑。
  “应该有人来打扫打扫。”派利太太说。
  “你干吗这么替别人的房子伤脑筋?”她丈夫说:“别管它了,女人,明天早上还不是又乱糟糟的。”
  两便士用脚尖把砖头踢到一边。
  “呃!”她发出一声厌恶的声音。
  壁炉里躺着两只死鸟,看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是前几个礼拜掉下来的鸟巢。奇怪,居然没什么臭味。”
  派利先生说。
  “这是什么?”两便士说。
  她脚尖踢到石头中间还有一样东西,然后俯身拾起来。
  “小些摸此鸟。”派利太太说。
  “不是鸟,”两便士说:“是烟囱里掉进了别的东西,”她会了看,又说:“是洋娃娃,小孩玩的娃娃。”
  他们低头看看,洋娃娃已经破烂了,身上的衣服也七零八落。头无力地垂在肩上,无论如何,总是个娃娃,不过一个玻璃眼珠已经掉了。两便士仍旧把它拿在手上。
  “奇怪,”她说;“不知道小孩的洋娃娃怎么会掉进烟囱?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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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与访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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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北大附中讲演(全文)人民网日本版9月11日讯: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访中的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大江健三郎,10日上午来到北大附中作了题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讲演。其演讲全文如下: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 [点击阅读]
火花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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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灿烂千阳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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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