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目的地不明 - 第九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1
  驾驶员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现在可以开车了,请吧。”他说,“越快越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按计划我们迟到了。”
  希拉里后退了几步。她紧张地把手卡在自己的喉头上。在手指的压力下,她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断了。她抬起松掉的珍珠,把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他们全部上了车。希拉里在一条长板凳上,夹在彼得斯和贝克夫人的中间。她把头转向那个美国女人说:
  “这么说……这么说……您就是所谓的联络员喽,贝克夫人?”
  “您说得很确切。我很称职,尽管这是我自己说的。一个到处都跑的爱旅行的美国女人不会引起人们怀疑的。”
  她仍然是那样满面春风,笑嘻嘻的。可是,希拉里察觉,或者认为自己察觉到那是另外一个人了。那种如痴如呆的老一套全已消失。这是一个很能干,可能还是很冷酷无情的女人。
  “这将是报上的头条新闻,耸人听闻!”贝克夫人高兴得大笑了起来,说:“我指的是您,亲爱的。他们会报道说,祸不单行啦。先是,卡萨布兰卡飞机失事,险些儿送了命;后来,在这场灾难中,终于还是死于非命。”
  希拉里一下子悟出了这个计谋非常高明。
  “其他人呢?”她低声说,“真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些人吗?”
  “是的。据我所知巴伦博士是位细菌学家。埃里克森先生是一位很有前途的青年物理学家。彼得斯先生是一位化学研究人员。尼达姆小姐嘛,当然,并不是什么修女,而是一位内分泌学家。至于我嘛,我跟您说了,只是一位联络员而已。我并不属于这个科学集团。”她一面说一面又大笑起来,“赫瑟林顿那个女人想搞过我。根本没门。”
  “赫瑟林顿小姐——她是……她是……”
  贝克夫人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的看法是,她一直在跟踪您。她在卡萨布兰卡把您从一个一路跟踪您的什么人手中接了过来。”
  “可是,尽管我一再要求,她并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呀?”
  “她来不合适,和她扮演的角色不符。已经去过马拉喀什之后还再回去,那就有点太显眼了。不,她一定会发个电报或打个电话,您到马拉喀什就会有人在那里暗中迎候。简直是个大笑话,是吗?看!看那儿!着火了。”
  他们穿过沙漠,车开得很快,当希拉里伸长脖子透过车窗向外张望时,她看到身后火光冲天,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彼得斯转回头去大笑了起来,他说:“去马拉喀什的飞机失事,机上六名乘客身亡。”
  希拉里轻轻地说:“真……真有点吓人呀!”
  “跨入未知世界?”这是彼得斯在说话,他此刻很严肃。“是的,这是惟一的途径了。我们正在离开‘过去’,走向‘未来’,”一种突如其来的兴奋使他精神焕发:“我们就要摆脱那些陈旧、腐朽的东西了。那些腐败的政府,可恶的战争贩子。我们就要走进一个新世界——一个科学的世界,远离泛起的残渣,一尘不染。”
  希拉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丈夫过去也爱这样说。”她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您的丈夫?”他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呵,就是托马斯-贝特顿吗?”
  希拉里点了点头。
  “哦,太好了。我在美国从未见过他,虽然多次有机会,原子零功率分裂是当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是的,我的确要向他致敬。他曾与老曼海姆在一起工作过,对吗?”
  “是的。”希拉里说。
  “人家不是说他和曼海姆的女儿结婚了吗?可是,您并不是……”
  “我是他第二个妻子,”希拉里说,双顿红晕起来。“他……他的埃尔莎在美国去世了。”
  “我记起来了。他后来去英国工作。在那里他突然失踪了,搞得英国人狼狈不堪。”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巴黎开一个什么会突然走失得无影无踪。”又带着欣赏的口吻加上一句:“不能说他们组织的不高明呵。”
  希拉里同意他的说法。他们组织得天衣无缝,使她有点毛骨悚然。所有那些经过精心安排的计划、代码、暗号,统统没有一点用处了。因为,现在,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了。一切早已安排妥当,这架致命的飞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去那个“不明的目的地”的同路人,托马斯-贝特顿先他们而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一点儿足迹。除了一架彻底烧光的飞机,什么也没留下。飞机中甚至还有烧焦的尸首。杰索普和他的组织——能猜出她希拉里并不是这些烧焦的尸首之一吗?值得怀疑。飞机失事搞得这样高明,这样令人信服。
  彼得斯又开腔了。他的声音因过分热情而显得有些天真。对于他来说、问心无愧,不向后看,只知一心一意向前奔。
  “我想知道,”他说:“我们从这到哪里去?”
  希拉里也想知道。因为,这将决定一切。或迟或早,一定还得接触外界。或迟或早,假如有人进行调查,一辆面包车上有六个人和清早乘飞机走的那六个人相似这一事实,或许有可能会被人注意到。她转向贝克夫人,尽力设法使自己的语调同她身边那个美国青年人的天真热情一致起来,问:

  “我们上哪儿去?下一步怎么办?”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贝克夫人说。尽管她的声音非常悦耳,这句话里总有点什么不祥之兆。
  车继续向前开。飞机燃烧的火光把天都染红了,并且由于日落西山,显得更为清晰。夜幕降临了。车仍在向前开。路很不好走,因为他们很明显地并未驶上公路干线。有时他们好像是在田野上路上,有时又像在开阔的原野上奔驰。
  希拉里一路上从未打盹,脑海中翻腾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猜悟。不过,左颠右簸,抛上抛下,她实在精疲力尽,终于还是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的。路上的壕沟和突然的震动把她弄醒了。开始一两分钟她糊里糊涂地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她清醒过来,但脑海里思绪万千,杂乱无章。她又一次向前低下头,头不住地点着点着,再次进入梦乡。
  2
  一个急刹车突然把她惊醒了。彼得斯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胳膊。
  “醒醒,”他说,“我们好像到了个什么地方。”
  每人都下了车。他们都抽筋了,疲惫不堪。天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好像停在一幢房屋外面,四周都是橡树。不远的地方有些昏暗的灯光,似乎那里是个村庄。一个灯笼引着他们走进那幢房屋。那是一间土著住宅,里面有两个咯咯傻笑的柏柏尔族女人,她们惊奇地望着希拉里和贝克夫人,而对那个修女却毫不在意。
  这三个妇女被带到楼上一间小房里。地板上有三个垫褥和几堆被子,别无其他家具。
  “我要说我的四肢简直僵硬了,”贝克夫人说,“像我们坐这么长一路的汽车,简直要抽筋了。”
  “不舒服没有多大关系,”那个修女说。她的声音坚定有力,但刺耳难听。希拉里发现她的英语讲得流利准确,但语音不好。
  “尼达姆小姐,您还在扮演您的角色,”那个美国女人说,“我只能想象您在修道院里,天不亮四点钟就跪在硬邦邦的石头上。”
  尼达姆小姐骄傲地笑了一笑。
  “基督教愚弄妇女,”她说,“崇拜软弱!哭着脸丢人!异教女人有力量。她们欢乐而取胜!为了取胜,便能克服一切艰难困苦。没有什么是受不了的。”
  “现在,”贝克夫人打了一个哈欠,“我要是在非斯城中吉美宫旅馆的床上就好了。您呢,贝特顿夫人?可以肯定,一路上颠簸对你的脑震荡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是呀,没有好处。”希拉里说。
  “一会儿,她们会拿点什么东西给我们吃。然后,我给您几片阿斯匹灵。您最好是尽可能快地入睡。”
  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和女人咯咯的笑声,原来是那两个柏柏尔族女人进来了。她们托着一盘子,里面有一大碟粗面包和炖肉。把盘子放在地板上,随后又拿来了一铁盆水和毛巾。她们之中的一个摸一摸希拉里的衣服,并拿手指捻了一捻,向另一个说了点什么,那个女人急忙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对贝克夫人也这样。就是不去注意那个修女。
  “嘘!”贝克夫人挥手要她们走开,“嘘!嘘!”就像赶小鸡一样。那两个女人走开了,一直哈哈笑个不停。
  “蠢东西,”贝克夫人说,“跟她们在一起真受不了。她们活着想必只知道养孩子和穿衣打扮。”
  “她们也只配干那些事,”弗劳莱因-尼达姆说:“她们属于奴隶民族。侍候她们的主人还是有用的,别的就什么也干不了啦。”
  “难道您不是说得太粗鲁了一点吗?”希拉里被尼达姆的态度激怒了。
  “我不能容忍这种令人伤感的情绪。少数人是统治者,多数人是奴仆。”
  “但是怎能……”
  贝克夫人用一种君临一切的口吻插了进来:“我想,我们在这些问题上各有各的想法,”她说,“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我们没有时间呀!我们需要的是争取休息一会儿。”
  薄荷茶来了。希拉里吞下了几片阿斯匹灵,因为她的头真的很疼。然后,这三个女人躺下睡着了。
  她们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要到傍晚才上路,这是贝克夫人说的。她们睡觉的房间外面,有楼梯通到房顶,从那里可以看到周围的一部分风光。不远的地方是一个村庄,但她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大橡树林中的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醒来以后,贝克夫人把已经堆在门内的三堆衣服指给她们看。“下一段路程,我们要采取土著的方式,”她解释道,“把我们的其他衣服都留在这里。”
  这样,那精明的小个子美国女人整齐的外衣和希拉里的粗呢上装和裙子,还有那个修女的黑大褂,统统都脱到一边了,只见三个摩洛哥的土著女人在房顶上谈天。整个事情古怪得令人无法置信。
  由于尼达姆小姐脱掉了她那件修女的黑大褂,希拉里得以仔细端详她了。她比希拉里原先估计的要年轻,大概不会超过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外表看起来比较整洁。苍白的肤色,粗而短的手指,还有冷漠的眼睛,时刻迸发出一种狂热的、令人讨厌而不是吸引人的目光。她说话生硬、无礼。她对贝克夫人和希拉里两位表示了某种程度的轻蔑,好像不屑于为伍似的。希拉里对她这种自高自大感到非常恼火。而贝克夫人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不知怎么搞的,希拉里感到那两个给他们食物的咯咯傻笑的柏柏尔族女人,比这两个西方旅伴亲近得多,也值得同情得多。那个年轻的德国女人对她一手造成的这种印象很显然满不在乎。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是在克制自己,因为,她一心一意想赶路,对她的这两个旅伴毫无兴趣。

  希拉里发现要对贝克夫人的态度作出判断更不容易。在领略了那个德国女专家不近人情之后,贝克夫人起先还像一个自然而正常的人。但是到了傍晚,她却感到贝克夫人比尼达姆更加难以捉摸,更加令人反感。贝克夫人待人接物好像一台机械装置那样毫无差错。她滔滔不绝,但措词得体。她的话说得十分自然,正规,不矫揉造作,可是,不由得使人怀疑她像一名演员,可能已是第七百次扮演这个角色。这是一种完全机械的扮演,可能与贝克夫人平日的思想感情完全不同。希拉里一个劲儿嘀咕:贝克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她为什么像个机器人那样准确无误地扮演这个角色呢?她也是个极端主义者?她也梦想什么勇敢的新世界——她是否也是一个用武力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人?难道她会由于政治信仰和渴望而放弃了她的正常生活?太难说了。
  那天傍晚,她们继续踏上旅途,不再乘面包车了。这次是一辆敞篷旅行车。每人都穿上着服装,男人围一条白色的穆斯林大褂,女人戴上面纱。紧紧地挤在一起,再次出发了,而且整整走了一夜。
  “您感觉怎样,贝特顿夫人?”
  希拉里对安迪-彼得斯笑了一笑。太阳则从东方升起,他们停车吃早饭。在一个汽油炉子上烤本地面包、煮鸡蛋、烧茶水。
  “我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希拉里说。
  “是的,有那么点味道。”
  “我们到了哪里?”
  他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毫无疑问,除了我们的贝克夫人,其他人全不知道。”
  “这一带荒无人迹。”
  “是的,简直就是沙漠地带。不过,一定得这样,难道不是吗?”
  “您是说,这样就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对啦。人人都可以看清楚,整个事情构思得多么巧妙啊!我们旅程中的任何一段,都与整个旅程中的其他各段毫无关系。飞机烧毁了。旧面包车摸黑开。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车上有一块牌子,标明它是属于正在这一带从事挖掘的一个考古远征队的。第二天,又来了一辆满载柏柏尔族土著的旅行车,这在公路上太不足为奇了。至于下段”——他耸了耸肩——“谁知道?”
  “可我们要上哪儿去?”
  安迪-彼得斯摇摇头。“问也徒然。一会儿就清楚了。”
  那个法国人巴伦博士参加进来。
  “是的,一会儿就清楚了。”他说,“但是我们不问怎么行呢?这是我们西方人的脾气。我们决不说什么‘今天满足了’。明天,我们总是想着明天。把昨天抛在后面,向往着明天。这就是我们的要求。”
  “您想促进世界的进程,对吗,博士?”彼得斯问。
  “要干的事太多了,”巴伦博士说,“生命太短暂了。一个人必须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他激昂地挥动双手。
  彼得斯问希拉里:“你们国家谈论的四大自由是些什么?各取所需的自由,不受恐惧的自由……”
  那个法国人打断了他的话。“不被愚弄的自由。”他挖苦地说,“我所要的就是这个自由。我的工作就需要这个自由。免除没完没了的、只顾鸡毛蒜皮的经济自由!免除阻碍一个人工作的那种横加干涉的自由!”
  “您是一位细菌学家,巴伦博士,对吗?”
  “是的,我是研究细菌的。哦,您不了解,那是一门多么迷人的学问!可是需要有耐性,无休止的耐性,反复的实验——还有,金钱——大量的金钱!你必须有设备、助手和原料。有了你所要求的一切,什么目的不能达到呢?”
  “幸福吗?”希拉里问。
  他飞快地向她笑了一下,突然又富有人情味地感叹起来。
  “唉,夫人,您是妇女。只有妇女,一生所追求的就只有幸福这两个字。”
  “而且很少得到幸福?”希拉里问。
  他耸了耸肩膀。
  “可能是这样。”
  “个人的幸福无所谓,”彼得斯认真说,“一定要大家都幸福,这才是兄弟般的精神!工人们,自由而团结,拥有生产手段,从战争贩子和垄断一切的那种贪婪而又不知足的人手中解放出来。科学属于全人类,不能让这个或那个强国自私地据为已有。”
  “好得很!”埃里克森赞赏地附和着,“您说得完全正确。科学家必须是主人。他们必须主宰一切。他们,也只有他们才是‘超人’。只有超人才起作用。奴隶固然不能加以虐待,但他们毕竟是奴隶。”
  希拉里从他们中间走开了几步。过了一两分钟,彼得斯也跟着她走过来。
  “看起来您似乎有点害怕。”他打趣地说。
  “我想是有点。”她稍微抿嘴笑了一下。“当然,巴伦博士所说的都很正确。我不过是个女人,我不是科学家,不搞什么研究,不懂什么外科医学和细菌学。我大概脑子不太好使。正如巴伦博士所说的,我追求的只是幸福——就像任何一个傻里傻气的女人一样。”

  “那有什么错呢?”彼得斯说。
  “怎么说呢,我感到我太浅薄,配不上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您知道,我只是一个去找丈夫的女人。”
  “这足够了。”彼得斯说,“您代表着人类最基本的素质。”
  “您这样说,真太好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压低嗓门补充道,“您很关心您的丈夫吗?”
  “要是不关心,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不关心,当然不会来。您和他的观点一致吗?据我所知.他是共产党!”
  希拉里避免直接回答。
  “说起谁是共产党,”她说,“您不认为我们这一小伙里有点奇怪吗?”
  “怎么奇怪?”
  “嗯,尽管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我们这些同路人的政治见解好像不一样。”
  彼得斯意味深长地说:
  “哦,不。您刚才说的有些道理。我原来没有从那方面想——但我认为您是对的。”
  “我认为,”希拉里说,“巴伦博士根本没有任何政治倾向!他要钱搞实验。尼达姆说话像一个法西斯,并不像共产党。还有埃里克森……”
  “埃里克森怎么样?”
  “我发现这个人很可怕——他专心矢志到非常危险的程度了,就像电影中狂妄的科学家一样。”
  “但我相信‘四海一家’,而且,您是一位爱丈夫的妻子。还有贝克夫人——您把她摆在什么地位呢?”
  “我也不知道。我发现她的地位比谁都难摆。”
  “哦,我不那么说。我说很容易。”
  “您是什么意思?”
  “我要说,她从头到尾的只是为了金钱。她仅是一个待遇优厚的小人物而已。”
  “她也使我害怕。”希拉里说。
  “为什么?她怎么会使您害怕呢?她可没有那种疯狂的科学家的味道呀。”
  “正因为她非常平常,才使我害怕。您知道,她就和普通的人一样,但她参与了这一切。”
  彼得斯严肃地说:“您也知道,党是现实主义的。它雇用的是那些最称职的男人和女人。”
  “可是,任用一个只知道要钱的人是最好的办法吗?难道他们不会叛变吗?”
  “那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彼得斯安详地说,“贝克夫人是一个很机灵的女人,我想她是不致于去冒那个险的。”
  希拉里突然打了个寒噤。
  “冷吗?”
  “是的,有点儿冷。”
  “我们走动走动吧。”
  他们来回走动着。走着走着,彼得斯弯下腰去捡起来一点什么东西。
  “您瞧,这是您丢失的吧。”
  希拉里接了过来。
  “哦,不错。这是我项链上的一颗珍珠。前天——不,昨天断了。真好像是若干年以前的事情似的。”
  “我希望不是真的珍珠。”
  希拉里笑了:“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只是珠宝装饰品。”
  彼得斯从衣兜里掏出烟盒。
  “珠宝装饰品,”他说,“多么巧妙的说法。”
  他递给她一支烟。
  “的确听起来很荒唐——在这样的地方。”她拿了一支烟。“这个烟盒太怪了,多沉呀!”
  “铅做的,所以沉。这是一件战争纪念品。一颗炸弹差点没把我报销掉,我用其中的一块弹皮做了这个烟盒。”
  “那么说,您参战来着?”
  “我是一个从事秘密研究工作的人,专门研究砰然作响的玩意儿。别谈什么战争了吧。还是让我们把思想集中到明天的好。”
  “我们到底是去哪里?”希拉里问,“谁也不告诉我。我们是……”
  他打断了她。
  “猜测是不会得到什么鼓舞的,”他说:“去,叫您去的地方;做,叫您做的事情。”
  希拉里有点冲动地说:
  “您喜欢叫别人牵着鼻子走?您喜欢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自己一言不发?”
  “假如必须这么做,我准备安之若素。真的必须这么做。我们正在争取‘世界和平’,‘世界统一’,‘世界秩序’。”
  “可能吗?争取得到吗?”
  “任凭什么也比我们现在生活在其中的这一团淤泥要好。难道您不同意?”
  在这一时刻,疲倦占有了她,周围环境的凄凉和黎明时分外好看的曙光几乎使她忘掉了一切,希拉里差点儿没有断然否定他所说的话。她本想说:“您为什么贬低我们在其中生活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有好人。这一团淤泥哺育了仁慈和个性,不是比强加给我们的世界秩序——那个世界秩序今天还是对的,而明天又错了——好得多吗?我宁愿要一个由善良而可能犯错误的人类所组成的世界,而不愿要一个由根本没有怜悯、谅解和同情心的超级机器人所组成的世界。”
  可是,她及时控制住自己,而用一种悉心抑制的热忱说:
  “您说得多好啊!我累了。我们必须言听计从,向前迈进。”
  他笑了。
  “这就好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海伯利安的陨落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序章乌黑发亮的太空飞船的了望台上,霸主领事端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着拉赫马尼诺夫的《升C小调前奏曲》,虽然钢琴已是一件古董,却保存得完好如初。此时,舱下沼泽中,巨大的绿色蜥蜴状生物蠕动着,咆哮着。北方正酝酿着一场雷暴。长满巨大裸子植物的森林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影像,而层积云就像万米高塔直插入狂暴天穹。闪电在地平线上肆虐。 [点击阅读]
海市蜃楼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大江山高生野远山险路遥不堪行,未尝踏入天桥立,不见家书载歌来。”这是平安时期的女歌人小式部内侍作的一首和歌,被收录在百人一首中,高宫明美特别喜欢它。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歌中描绘了她居住的大江町的名胜,但真正吸引她的是围绕这首和歌发生的一个痛快淋漓的小故事,它讲述了作者如何才华横溢。小式部内侍的父亲是和泉国的国守橘道贞,母亲是集美貌与艳闻于一身,同时尤以和歌闻名于世的女歌人和泉式部。 [点击阅读]
海边的卡夫卡
作者:佚名
章节:51 人气:0
摘要:这部作品于二零零一年春动笔,二零零二年秋在日本刊行。《海边的卡夫卡》这部长篇小说的基本构思浮现出来的时候,我脑袋里的念头最先是写一个以十五岁少年为主人公的故事。至于故事如何发展则完全心中无数(我总是在不预想故事发展的情况下动笔写小说),总之就是要把一个少年设定为主人公。这是之于我这部小说的最根本性的主题。 [点击阅读]
海顿斯坦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海神庙完成了,耸立在玫瑰如绣的花园里,旁边站着建造者,臂膀上,靠着他年轻的妻.她用孩童般的愉悦之声说:“我的杯中溢满了快乐,把我带到纳克萨斯①海滨的人,如今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光辉的神庙,这是他不朽的故土。”她的丈夫严肃地说:“人死后,他的名字会消失,而神庙,却永远如此屹立。一个有作为的艺术家,在看到自己的精神为人传颂时,他就永远活着,行动着。 [点击阅读]
消失的地平线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烟头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也渐渐感觉到一种幻灭般的失落:老同学又相聚在一起,发现彼此之间比原来想象的少了许多共同语言,这使得我们有一些难过。现在卢瑟福在写小说,而维兰德在使馆当秘书。维兰德刚刚在特贝霍夫饭店请我们吃饭,我觉得气氛并不热烈,席间,他都保持着作为一个外交官在类似场合必须具有的镇静。 [点击阅读]
涨潮时节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0
摘要:每个俱乐部都有个烦人的家伙,“加冕俱乐部”也不例外。尽管外面正有敌机来袭击,俱乐部里的气氛却一如既往。曾经远渡重洋到过印度的波特少校扯扯手上的报纸,清清喉咙。大家都赶快躲开他的眼光,可是没有用。“《泰晤士报》上登了戈登-柯罗穗的讣闻,”他说,“当然说得很含蓄——‘十月五日死于空袭’。连地址都没写。老实说吧,那地方就在寒舍转角,坎普顿山丘上那些大宅子之一。 [点击阅读]
清洁女工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赫尔克里-波洛从维拉饭店出来,迈步朝索霍区走去。他竖起大衣领护住他的脖子,他这样做,与其说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处于谨慎,因为这时的夜晚并不太冷。“不过,在我这种年龄,一个人还是别冒什么风险的好。”波洛习惯这样说。他心情愉快,两眼睡意朦胧。维拉饭店的蜗牛实在是美味极了,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个地道的小餐馆,这次总算是找对了。 [点击阅读]
游思集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1你无影无踪地向前奔涌,永恒的游思,哪里有你无形的冲击,哪里死水般的空间便会荡起粼粼的波光。是不是你的心儿神往着那在不可估量的寂寞里向你呼唤的爱人?你缠结的发辫散落,飘扬成暴风雨般的纷乱;你前行的路上火珠滚滚,犹如碎裂的项链落下串串火星,这是不是就因为你心情急迫,步履匆促?你疾行的步履把世界的尘土吻得甜美芬芳,把腐朽之物扫荡殆尽;你舞蹈的四肢是暴风雨的中心,把死亡的圣霖哗哗地摇落到生命之上, [点击阅读]
漂亮朋友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莫泊桑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短篇小说大师,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的成就往往因此而被湮没。其实,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颇有建树:他继承了巴尔扎克、司汤达、福楼拜的现实主义传统,在心理描写上又开拓出新路。《漂亮朋友》就是前者的一部代表性*作品。莫泊桑从事长篇创作是在写作短篇小说之后,其时他并不满足于短篇小说所取得的成就。随着他声誉鹊起,他经常涉足上流社会,开阔了眼界,便想到从更广阔的背景上去反映社会现实。 [点击阅读]
演讲与访谈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0
摘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北大附中讲演(全文)人民网日本版9月11日讯: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访中的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大江健三郎,10日上午来到北大附中作了题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讲演。其演讲全文如下: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 [点击阅读]
火花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灿烂千阳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