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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手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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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着目送皮先生离开时,教堂门开了,凯索普牧师走了出来。
  他对我含糊一笑,说:“早,呃--”
  我帮他接下去:“柏顿。”
  “对,对,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我只一时想不起尊姓大名。真是个好天气啊!”
  “是的。”我短短答道。
  他看了我一眼。
  “可是偏偏发生--不幸的事,那个在辛明顿家帮忙的不幸孩子,唉!我必须承认,我真不敢相信我们这个地方也会发生谋杀案。呃……柏……柏顿先生。”
  “看起来是有点不可思议。”我说。
  “我刚才听说了一件事,”他靠近我些说:“有人接到了匿名信,你有没有听到这方面的谣言?”
  “听到了。”我说。
  “真是卑鄙懦弱的事,”他顿了顿,然后引了一长串拉丁文,又问我:“贺瑞斯的这段话正适合这种状况,你不觉得吗?”
  “对极了。”我说。
  ※※※
  看起来好像没有其他人适合我交谈了,于是我朝回家的路上走,顺道买点烟草和一瓶雪利酒,并且听听那些低阶层人的看法。
  “卑鄙的流浪汉!”似乎是那些人的结论。
  “那些人到别人家里,可怜兮兮地讨钱,要是家里只有一个女孩子,他们就露出丑陋的面目。我妹妹多拉到康伯爱斯的时候,就碰到过一次可怕的经历--那家伙醉了,上门卖那种小本诗集……”
  那人继续往下说,最后多拉勇敢地当着那流浪汉把门用力关上,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从说话者的口气推测起来,我想多拉一定是藏在洗手间里。“就这样一直等到女主人回来!”
  我到小佛兹,只差几分钟就要吃午饭了。乔安娜一动不动地站在起居室窗前,思想仿佛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一早上在做什么?”我问。
  “喔,我也不知道,没什么特别的事。”
  我走到走廊上,铁桌边放着两张椅子,桌上有两个残余的雪利酒酒杯。另外一张椅子上放着一样东西,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喔,”乔安娜说:“大概是病患的脾脏之类的,葛理菲医生好像以为我会有兴趣看看。”
  我好奇地看着照片,每个男人都有他追女人的一套。换了我,绝对不会选择脾脏的照片--不管有没有病。不过显然,这是乔安娜自己要求看的!
  “看起来真不舒服。”我说。
  乔安娜也多多少少同意。
  “葛理菲好吗?”我问。
  “看起来累得要命,很不快乐,可能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脾脏不听他的指挥?”
  “别傻了!我是说真的。”
  “我敢打赌,他一定心里记挂着‘你’。希望你放他一马,乔安娜。”
  “喔,别胡说,我又没做什么。”
  “女人老是这么说。”
  乔安娜生气是走开了。
  那张脾脏的照片在阳光照射下,开始有点卷曲,我拿起照片一角,放进起居室里。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张照片,可是我想葛理菲一定很珍惜它。
  我从书架底层拿出一本厚书,想把照片夹进去压平,那是一本布道用的厚书。
  一打开那本书,我吓了一跳,我再仔细一看,从书的中央部分起,有好几页都被整整齐齐地割了下来。
  ※※※
  我就这样呆看着那本书好一会儿,后来我又翻翻首页,发现是1840年出版的书。
  毫无疑问,我手里拿的这本书,就是用来拼凑匿名信的书。那么到底是谁割下来的呢?
  首先,很可能是爱蜜莉-巴顿本人,要不然也可能是派翠吉。
  不过也有其他的可能,任何单独在这房间里呆过的人,都可能动手。例如在这里等爱蜜莉小姐的客人,或者因公来访的人。
  不过,那好像又不大可能,我记得有一天,一名银行职员来看我,派翠吉就把他带到屋子后面的小书房,显然那是这间屋主的规矩。
  这么说,是来访的客人了?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皮先生?爱美-葛理菲?凯索普太太?
  铃声响了,我过去吃午餐。接下来又回到起居室里,我把我的发现拿给乔安娜看。
  我们讨论过一切可能性之后,我又把本书拿到警局。
  他们对我产发现非常高兴,猛拍我的背赞赏我,其实我只是幸运罢了。
  葛瑞夫不在,不过纳许在,他打电话给葛瑞夫告诉他这件事。他们会检验上面有没有指纹,但是纳许不认为会有什么指纹,我也相信。上面除了我的指纹和派翠吉的指纹之,什么都没有,表示派翠吉偶尔会擦擦上面的灰尘。
  我问纳许有什么新的进展。
  “我们正在逐步缩小调查的范围,删掉不可能的,柏顿先生。”
  “喔,”我说:“还剩下哪些人?”
  “金区小姐,她昨天下午跟一位客户约好的离康伯爱斯路不远的一栋房子见面--那条路就是辛明顿家前面的那条路。不管来回,她都会经过辛明顿家……还有上礼拜辛明顿太太接到匿名信自杀的那天,是她在辛明顿公司上班的最后一天。”
  “辛明顿先生本来以为她一下午都没离开办公室,因为他下午一直跟亨利-陆辛登士在一起,也打了好几次电话给金区小姐。不过我后来发现,她三点到四是,确实离开过办公室,去买一些高额邮票。本来可以叫办公室小弟去的,金区小姐却说她头痛,要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顺便买邮票。她并没出去太久。”
  “但是已经够久了?”
  “对,只要走快点,就来得及绕过村子另外一边,把信丢进辛明顿家信箱,然后赶回办公室。不过我必须承认,没有任何人看到她走近辛明顿家。”
  “会有人注意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你还怀疑什么人?”
  纳许直视着前方,说:“你应该了解,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幸免。”
  他严肃地说:“葛理菲小姐昨天到布兰登跟一个女子团契的女孩见面,但是却到得相当晚。”
  “你不会认为--”
  “不,我不会‘以为’什么,但是我确实‘不明白’实际的情形。葛理菲小姐是个很活泼、脑筋很正常的女人--可是我说过,我‘不明白’实际的情形。”
  “那上星期呢?她有可能把信塞进辛明顿家的信箱吗?”
  “可能,那天下午她上街买东西,”他顿了顿,“爱蜜莉-巴顿小姐也一样,她昨天下午很早就出门买东西,上礼拜三下午,她曾经路过辛明顿家去看几个朋友。”
  我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我知道从我在小佛兹发现那本被人割过的旧书之后,警方一定免不了特别留意屋主,可是我想到爱蜜莉小姐昨天来的时候,那种兴奋的神情……
  去他的--兴奋……对,兴奋--微红的脸--闪亮的眼睛--一定不会是因为--不会是因为--
  我含混地说:“这种事对人的影响实在不好!会让人想象很多事--”
  纳许同情地点点头,“是的,要把日常碰到的人看成可能犯罪的神经病,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皮先生--”
  我尖声说:“这么说,你也认为他有可能?”
  纳许微笑道:“是的,我们也把他列入考虑。他是个奇怪的人--我该说,不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两个星期三下午都单独在他的花园里。”
  “也就是说,你怀疑的不只是女人?”
  “我也认为信不是男人写的--其实我对这点很有把握--葛瑞夫也同意我的看法。不过皮先生不是个普通男人,他有一种很特殊的女性倾向。昨天下午我们调查过‘每一个人’,你知道,这是个谋杀案。‘你’没有问题,令妹也一样,”他笑了笑:“辛明顿先生到办公室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葛理菲医生在村子另外一边出诊,我已经调查过了。”

  他停下来笑了笑,又说:“你看,我们已经全都查过了。”
  我缓缓说道:“所以你的嫌犯名单就只剩下三个人--皮先生、葛理菲小姐和巴顿小姐了?”
  “喔,不,不,除了牧师太太之外,我们还有两个嫌疑人物。”
  “你也想到‘她’了?”
  “我们‘每个人’都想过,凯索普太太疯狂得有点太显眼,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她还是能做这件事。昨天下午,她在树林里看鸟--鸟当然没办法替她作证。”
  欧文-葛理菲走进警局,他立即转过身。
  “嗨,纳许,听说你今天早上在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吗?”
  “要是你方便的话,星期五举行侦讯,葛理菲医生。”
  “是的,莫斯比和我今天晚上验尸。”
  纳许说:“还有一件事,葛理菲医生,辛明顿太太生前曾经服用你给她开的药粉--”
  他停下来。
  欧文-葛理菲用疑问的口气说:“嗯?”
  “那种药粉如果服用过量,会不会致死?”
  “当然不会,”葛理菲冷冷是说:“除非她一次吃二十五份。”
  “不过贺兰小姐告诉我,你曾经向她警告过过量服药的危险性。”
  “喔,对,辛明顿太太那种女人常常会把别人告诉她的事做得太过份,她以为吃两倍药就会有两倍好处。但是我们做医生的人不希望任何人多吃非那西汀或者阿斯匹林,因为对心脏不好。可是无论如何,死因已经确定是氰化物中毒。”
  “喔,我知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猜想,一个人自杀的时候,宁可服用过量的安眠药,也不愿意用氰酸自尽。”
  “嗯,你说得没错。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氰酸比较富有戏剧性,而且也一定有效。如果服用巴比酸盐之类,又很快发现的话,往往还可以救得活。”
  “我懂了,谢谢你,葛理菲医生。”
  葛理菲走了,我也向纳许道别,慢慢朝回家的路上走。
  乔安娜出去了,电话机旁生龙活虎地留了张字条,大概是留给派翠吉或者是我看的。
  “要是葛理菲医生打电话来,告诉他我星期二实在没办法去,但是星期三或者星期四都可以。”
  我扬扬眉头,走进起居室,坐进“最舒服的那张摇椅--(其实这儿的椅子全都是直背的,没有哪一张让人觉得舒服,都是已故的巴顿太太留下来的)--伸伸腿,试着想通这件事。
  我忽然很生气地想到,欧文刚才打断了我跟督察的话,他又提到两个可疑的人,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或许,派翠吉正是其中之一。一来,那本书是在这栋屋子发现的,而且她也可以在毫不令艾格妮斯怀疑的情形下,把艾格妮斯击昏。好了,派翠吉的确没法不让人怀疑。
  可是,另外那个人又是谁呢?
  是不是我不熟的人?哥利特太太--镇上人原先怀疑的对象?
  我闭上眼,考虑着那四个人,他们是那么的不同:温和脆弱的爱蜜莉-巴顿?她到底有哪些可疑的地方?生活太贫乏?是因为她儿童时代受到太多的管束和压力?为别人做了太多的牺牲?她一直很奇怪地害怕讨论任何‘不够好’的事?这一点是不是足以证明,她内心的确有这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我是不是太佛洛伊德主义了?我记得有位医生曾经告诉我,一个外表温柔的女性,受到催眠之后所说的话,才是她的真心话“你绝对想不到她会知道那些字眼!”
  爱美-葛理菲?
  她当然没有什么受到压制的心事,她既快乐、有男子气概,又非常成功,过着充实而忙碌的生活。可是凯索普牧师太太却说她是“可怜的东西”。
  另外还有一些事--我好像记得……喔,对了!欧文-葛理菲曾经说过:“我们住在北方的时候,也发生过匿名信的事。”
  那会不会也是爱美-葛理菲的杰作?那实在太巧了,两件完全一样的事。
  不,等一等,葛理菲说,那次匿名信的作者已经找出来了,是个女学生。
  我忽然觉得好冷--一定是窗口吹进来的冷风,我不舒服地在椅子里动了动。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奇怪而不安呢?
  让我再往下想……爱美-葛理菲,或许那次的匿名信是爱美-葛理菲写的,而‘不是’那个女学生?爱美又转移阵地,到这个地方重施故伎?所以欧文-葛理菲才看起来那么不快乐、那么不安?他一定在心里怀疑,对,他在心里怀疑……
  皮先生呢?他毕竟不是个非常好的人,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在背后暗笑着,导演这整出戏……
  大厅里的那张电话留言--我为什么老想着它?葛理菲和乔安娜--他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不,我烦恼的不是那张字条,而是另外一件事……
  我这时已经睡意很深,不断愚蠢地在脑里重复想道:“无火不生烟,无火不生烟……就是它……它就是最大的关键。”
  接着我仿佛跟梅根一起走在街上。
  贺兰走过我们身边,她打扮得像新娘一样,路人都在耳语:“她总算要嫁给葛理菲医生了,当然,他们已经私下订婚好几年了……”
  然后我们又到了教堂,凯索普牧师正用拉丁文在做祷告。
  凯索普牧师太太忽然半途跳起来,大声喊道:“这件事一定得阻止,我告诉你,这件事一定得阻止!”
  有一会儿,我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作梦。接着,我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还在小佛兹的起居室,凯索普牧师太太刚从门口走进来,站在我面前紧张粗鲁地说:
  “这件事一定得阻止,我告诉你。”
  我跳起来,“对不起,”我说:“我恐怕睡着了。你刚才说什么?”
  凯索普牧师太太用一只拳头用力击另一只手的手掌,说:“这件事一定得阻止,这些匿名信!杀人灭口案!不能再让像艾格妮斯-华岱尔那么可怜无辜的孩子被人‘杀死’了!”
  “你说得对极了,”我说:“可是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凯索普牧师太太说:“我们一定要采取行动!”
  我笑笑--也许有点超然的意味,说:“你建议采取什么行动呢?”
  “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我说过这不是个邪恶的地方,现在才知道我错了,这‘是’个邪恶的地方。”
  我觉得很生气,不太礼貌地说:“对,亲爱的女士,可是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凯索普牧师太太说:“阻止这件事,那还用说?”
  “警方已经尽了力。”
  “既然艾格妮斯昨天都被人杀了,可见警方还不够卖力。”
  “换句话,你知道的比他们还多?”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要请一位专家来。”
  我摇摇头说:“你不能那么做,苏格兰警场已经接受本郡警官的要求,并且派来葛瑞夫巡官帮忙。”
  “我可不懂‘那种’专家,我所说的专家不是专门研究匿名信、甚至杀人案的专家,而是深知‘人性’的专家。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需要一个对‘邪恶’非常了解的人。”
  这种观念很奇怪,但却让人觉得很兴奋。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凯索普牧师太太就对我点点头,用自信的口气迅速说:“我马上就去办。”
  说完,就走了出去。
  ※※※
  接不来的一个星期,是我这辈子所过的一段最奇怪的时光,像一场奇怪的梦,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艾格妮斯-华岱尔案的侦讯工作进行的时候,全林斯塔克的人都好奇地参加了。没什么新发现,唯一的判决是:“被不知名的凶手谋杀。”
  于是,可怜的艾格妮斯-华岱尔,也在受过众人注目的一刻之后,被埋在安静的教堂旧墓地,林斯塔克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
  不,最后一句话不对,不能说像往日一样……
  每个人的眼里,几乎都有一种半带畏惧、半带期望的神色。邻居彼此监视着,验尸时确实证明了一点--杀死艾格妮斯-华岱尔的,一定不是个生人,没有谁看到附近出现过流浪汉或者陌生人。那么,一定是林斯塔克的某个人,在街上购物消遣的时候,敲昏了这个没有抵抗力的女孩,又用一支尖串肉针刺穿她的脑子。
  没有人知道那个凶手是谁。
  我说过,日子一天天像作梦似的过去。我碰到每个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新的眼光--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这可不是种愉快的感觉!
  每天晚上,拉了窗帘之后,乔安娜和我就会坐下来谈了又谈,辩了又辩,讨论各种仍然看来很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乔安娜始终坚持认为是皮先生,我经过一阵犹豫之后,还是回到我原先所怀疑的金区小姐。
  不过我们还是一再讨论几个有嫌疑的人:
  皮先生?
  金区小姐?凯索普牧师太太?
  爱美-葛理菲?
  爱蜜莉-巴顿?
  派翠吉?
  在这段时间当中,我们始终紧张担忧地等着下一步会发生的事。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我们所知,也没有任何人再接到匿名信,纳许偶尔在街上出现,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警方又设了什么陷阱,我一点都不明白。葛瑞夫又走了。
  爱蜜莉-巴顿来家里喝过下午茶,梅根来吃过午饭,欧文-葛理菲出诊途中来拜访过,我们也到皮先生家里喝过雪利酒,到牧师家里喝过下午茶。
  我很高兴地发现,凯索普牧师太太没有再表现出上次见面时那种强硬凶猛的态度。我想她大概完全忘了上次的事。
  她现在似乎只关心消灭白蝴蝶的事,以期保全花椰菜和甘蓝菜等植物。
  在牧师家度过的那个下午,实在是我们所度过的最安祥的一个下午。房子已经旧了,但是很吸引人,有一间宽大、简朴、舒适的起居室,挂着褪色的玫瑰花纹棉布窗帘。凯索普夫妇家住了位客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和蔼妇人,正用白色棉线编织着东西。我们正用好吃的热圆饼配茶时,牧师进来了,一边安静地对我们笑笑,一边温和博学地和我们交谈,我们过得非常愉快。
  我不是说我们避开有关谋杀的话题,事实上并没有。
  那位客人玛波小姐,对这个话题当然感到很震惊,她用遗憾的口气说:
  “我们乡下实在没什么可谈的!”她认定死去的女孩就像她家的爱蒂斯一样。
  “那么好的一个女佣,那么卖力,只是偶尔反应‘有点’慢。”
  玛波小姐有位堂兄侄女的嫂嫂,也遭到一些匿名信的困扰,所以这位可爱的老太太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告诉我,亲爱的,”她对凯索普牧师太太说:“镇上的人怎么说?他们认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大概又认为是柯利特太太。”乔安娜说。
  “喔,不,”凯索普牧师太太说:“‘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玛波小姐问起柯利特太太是什么人。
  乔安娜告诉她,是村里的女巫。
  “是吧,凯索普太太。”
  牧师低声念了一段拉丁文,我想大概是有关巫师的邪恶力量,我们都尊敬地沉默着。
  “她是个很愚蠢的女人,”牧师太太说:“很喜欢表现。每到月圆的晚上,就出去采草药什么的,而且还希望每个人都知道。”
  “我想,一定有一些傻女孩去向她求教吧?”玛波小姐说。
  我发现牧师又准备再向我们传播拉丁文,急忙问:“别人现在为什么不怀疑她是凶手了呢?他们不是认为匿名信是她写的吗?”
  玛波小终于说:
  “喔!可是我听说那女孩是被串肉针刺死的,真让人听了不舒服。不过,这么一来就完全除掉这位柯利特太太的嫌疑了。因为你知道,她只要诅咒她,她就会自然地死掉。”
  “这种古老的信仰仍然会流传下来,真是奇怪,”牧师说:“在西元早期地方上的迷信都跟基督教的教义息息相关,那些不好的特性也逐渐消失了。”
  “我们要处理的不是迷信,”凯索普太太说:“而是事实。”
  “很不愉快的事实。”我说。
  “你说得对,柏顿先生,”玛波小姐说:“请原谅我不客气地直说了,你在这里是个生人,对这儿的各种生活面,应该有你的见解。我觉得你应该能对这个讨厌的问题找出解决的办法。”
  我笑了笑,说:
  “我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作梦,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可惜等我一醒来,又只是一些荒唐的胡思乱想!”
  “真有意思,告诉我,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喔,全都是因为一个可笑的成语‘无火不生烟’,有人成天说这句话,几乎让我作呕,后来我又把它跟战争联想在一起,什么烟幕、纸条、电话留言--不对,那是另外一个梦。”
  “那个梦又梦到什么?”
  这位老太太显得那么有兴趣,我想她一定也私下爱看我以前的护士最爱看的《拿破仑梦集》?
  “喔,只是梦到辛明顿家的保姆兼女教师爱尔西-贺兰要嫁给葛理菲医生,牧师正在用拉丁文祈祷--(凯索普太太对她丈夫说:“真是太恰当了,亲爱的。”)--但是凯索普太太却站起来阻止,说这件事一定得制止!”
  “但是最后一部份却是真的,”我微笑着继续说:“因为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我说得没错吧。”凯索普太太说--我很高兴地发现,她态度相当谦逊。
  “可是那个电话留言又是怎么来的呢?”玛波小姐皱眉问我。
  “对不起,我没说清楚,那不是梦里的事,那是因为我进房的时候,发现乔安娜留了一张字条,要我们转告打电话的某人。”
  玛波小姐俯身向前,以颊带着点淡淡红晕,“要是我问你,那张字条上写着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奇心太重,太过于鲁莽?”她看了一眼乔安娜,“请原谅,亲爱的。”
  其实,乔安娜也非常有兴趣听我们讨论。
  “喔,没关系,”她对老太太说:“我自己不记得了,不过杰利或许记得,我想一定是什么小事。”
  我郑重地尽可能照我所记得的字句念出来,因为我对位老太太的浓厚兴趣感到很高兴。
  我担心真的念出来之后会使她感到失望,但是她却点头微笑,仿佛很高兴,或许是她想到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
  “我懂了,”她说:“我也猜大概是这类的话。”
  凯索普太太尖声问:“哪一类的话?”
  “很平常的几句话。”玛波小姐说。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是只缺少一点自信,你应该有自信才对!”
  乔安娜大喊一声,说:“老天!可别那样鼓励他,他自信心已经够强了。”
  “安静点,乔安娜,”我说:“玛波小姐了解我。”
  玛波小姐又重新编织起来,一边对我说:“你知道要制造一件成功的谋杀案,就像变一场魔术似的。”
  “用手的快动作骗过人的眼睛?”

  “不只这样,还要引诱观众看错误的东西和方向。”“喔,”我说:“到目前为止,每个人似乎都没找对那个精神变态者的方向。”
  “如果是我,”玛波小姐说:“一定会朝正常人当中去找。”
  “对,”我沉思道:“纳许也这么说,我记得他还强调是个受人尊敬的人。”
  “对,”玛波小姐说:“这一点‘非常’重要。”
  嗯,看来大家的意见都一样。
  我又对凯索普太太说:“纳许认为,匿名信一定还会出现,照你看呢?”
  “也许会吧。”她缓缓说。
  “要是警方这么想,就一定会有。”玛波小姐说。
  我还是固执地追问凯索普太太:“你还是为那个写信的人感到难过吗?”
  她红着脸说:“为什么不能?”
  “亲爱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玛波小姐说:“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激动地说:“匿名信已经逼一个女人自杀,还引起许多人的伤心和痛苦。”
  “你接到过匿名信吗?柏顿小姐。”玛波小姐问乔安娜。
  乔安娜很高兴地说:“喔,有!信上说了些好可怕的事。”
  “我想,”玛波小姐说:“年轻漂亮的人最容易被选为匿名信的对象。”
  “所以爱尔西-贺兰没接到匿名信,才让我觉得特别奇怪。”我说。
  “我想想看,”玛波小姐说:“你说的是不是辛明顿家的保姆兼女教师--就是你梦到的那位?柏顿先生。”
  “是的。”
  “也许她收到过,只是不肯说。”乔安娜说。
  “不,”我说:“我相信她的话,纳许也是。”
  “哈!”玛波小姐说:“真有意思!这是我听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
  ※※※
  回家途中,乔安娜告诉我,我实在不应该提到纳许说匿名信会出现的事。
  “为什么?”
  “因为凯索普太太也许就是写匿名信的人。”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我也不敢肯定,她是个奇怪的女人。”
  于是我们又讨论起各种可能。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搭车从依克山普顿回来。我在那儿吃过晚饭才动身,所以回到林斯塔克时已经天黑了。
  车灯有点毛病,我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只好下车想想办法。弄了好一会儿,终于修好了。
  这条路很荒僻,天黑之后,林斯塔克就没有人走到这附近。过去些有几间房子,其中包括简陋的女子学校。看着它隐现在微弱的星光下,我忽然起了一股冲动,想走近看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一个隐秘的身影穿过大门--就算有,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对这个忽然感到一阵好奇。
  大门微启着,我推开门走进去,穿过一条短径和四个阶梯,就到了正门。
  我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我到底想做什么?就连我自己也都不知道。但是忽然间,我听到一阵沙沙声,像是女人的衣服声。
  我倏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那个角落走去。
  什么人都看不到,我又绕过一个屋角到了屋子背面。就在这里,我看到两尺前面有一扇窗子开着。
  我爬上窗子,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我相信屋里一定有人。
  目前,我的背部还不太适合随意攀高爬低,但是我尽量让自己落在屋里的窗台上。不幸的是,还是弄出一点声音。
  我就站在窗子里凝神听着,然后又走上前,双手向前摸索着。这时,我听到右前方有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口袋里有个手电筒,就拿出来扭亮。
  立刻有一个低沉、尖锐的声音说:“快关掉。”
  我马上照做了,因为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已经看出那是纳许督察。
  他抓住我的手臂,推我穿过一道门,来到一条走廊。站在这个地方,别人就没办法从窗外看到我们的动静了。
  他用惋惜的神情看着我。
  “你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一刻闯进来?柏顿先生?”
  “对不起,”我道歉说:“因为我疑心自己惹上了麻烦。”
  “的确很可能,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我迟疑了一下。
  “不敢肯定,”我缓缓说:“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觉得有人从大门溜进来,可是我又没有真的‘看到’什么。后来,我又听到屋子旁过有沙沙声。”
  纳许点点头,“不错,有人比你早到这屋子一步。他--或者她--在窗户边犹豫了一下,后来又快步走了--我想,是听到你的声。”
  我再度道歉之后,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纳许说:
  “我正在依赖一个信念作调查,匿名信的作者一定不会终止匿名信,她也许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可是又不得不继续写,就像染上了酒瘾或者毒瘾一样。”
  我点点头。
  “你知道,柏顿先生,我想不管写匿名信的人是谁,都希望让匿名信看起来尽量像以前一样。她已经从那本书上割下足够的页数,可以继续剪贴信的正文,可是信封却是一个问题,她一定希望用同一部打字机打,而且也不敢冒险用别人或者她自己的打字机。”
  “你真是认为她会继续这种游戏吗?”我不敢置信地问。
  “对,我相信,也敢打赌她一定充满了自信,那种人都自负得不得了!总之,我相信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会在天黑之后偷偷来用那部打字机。”
  “金区小姐?”我说。
  “也许。”
  “你还不知道。”
  “是的,还不‘知道’。”
  “但是你怀疑。”
  “对,可是那个人非常聪明,柏顿先生,那个人对匿名信的什么花样都懂。”
  我可以想象出纳许所布下的各种措施,我相信警方对任何疑犯所寄出的信,都必定马上加以检查,迟早那个犯人一定会放松警戒心,露出马脚。
  我又向纳许道歉自己太过热心,破坏了他的计划。
  “喔,算了,”纳许冷静地说:“现在已经太迟了,希望下次运气好点。”
  我走进暗淡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我车前。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是梅根。
  “嗨!”她说:“我想这应该是你的车子,你在干嘛?”
  “你在这里做什么,才是个重要问题。”我说。
  “出来散步,我一向喜欢在晚上散步,谁也不会拦住你,说一些可笑的事,而且我喜欢星星,晚上的空气也比较新鲜,东西看起来更神秘。”
  “你说得都没错,”我说:“可是晚上只有猫和女巫才会出门散步,家里人也会为你担心。”
  “不,不会的,他们从来不问我到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
  “你近来好吗?”我问。
  “我想大概还不错。”
  “贺兰小姐照顾你的一切吗?”
  “爱尔西还不错,就可惜是个天生的傻子。”
  “这话真残忍--不过也许是真的,”我说:“跳上车,我送你回去。”
  如果说从来没有人关心梅根,也并不尽然。
  我们开车靠近辛明顿家时,辛明顿正站在门口的阶梯上。
  他望着我们:“嗨,梅根在车里吗?”
  “在,”我说:“我把她送回来了。”
  辛明顿严厉地说:“你不能像这样一声都不说就出门了,梅根。贺兰小姐一直在担心你。”
  梅根呢喃了些什么,然后经过他身边走进屋里。
  辛明顿叹了口气,“女孩子长大了,又没有母亲照顾,真让人觉得责任沉重。我想她已经太大了,不适合再上学。”
  他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说:
  “我想是你开车载她兜风的吧”
  我认为还是不回答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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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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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九月九日的下午,一如平常的下午,没有两样。任何人对于那天即将发生的不幸,毫无一丝预感。(除了一人例外,那就是住在威尔布朗姆胡同四十七号的巴克太太,她对于预感特别有一套,每次她心头觉得一阵怪异之后,总要将那种不安的感觉,详详细细地描述一番。但是巴克太太住在四十七号,离开十九号甚远,那儿会发生什么事,与她无干,所以她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去做什么预感)。“加文狄希秘书打字社”社长K-玛汀戴小姐。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前传2:克隆人的进攻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他沉浸在眼前的场景中。一切都那么宁静,那么安谧,又那么……平常。这才是他一直盼望的生活,亲朋好友团聚——他深信,眼前正是那幅画面,尽管惟一能认出的面孔是疼爱自己的母亲。生活本该如此:充满温馨、亲情、欢笑、恬静。这是他魂牵梦索的生活,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的生活:体味暖人的笑容,分享惬意的交谈,轻拍亲人的肩头。但最令他神往的是母亲脸上绽出的微笑。此时此刻,他深爱着的母亲无比幸福,她已不再是奴隶。 [点击阅读]
暮光之城1:暮色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序幕我从未多想我将如何死去,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即使我有想过,也从未想到死亡将如此地降临。我屏息静气地望着房间的另一头,远远地凝视着猎人那深邃的眼眸,而他则以愉快的目光回应我。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死法,死在别人——我钟爱的人的家里。甚至可以说轰轰烈烈。这应该算是死得其所。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来福克斯的话,此刻也就不必面对死亡。但是,尽管我害怕,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点击阅读]
暮光之城2:新月
作者:佚名
章节:25 人气:2
摘要: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地确定我是在做梦。我之所以如此确信的理由是:第一,我正站在一束明亮的阳光下——那种令人目眩的,明净的太阳从未照耀在我的新家乡——华盛顿州的福克斯镇上,这里常年笼罩在如烟似雾的绵绵细雨之中;第二,我正注视着玛丽祖母,奶奶至今去世已经有六年多了,因此,这一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我是在做梦。奶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她的脸庞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点击阅读]
暮光之城4:破晓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2
摘要:童年不是从出生到某一个年龄为止;也不是某一个特定的年纪孩子长大了,抛开幼稚童年的国度里,没有人会死去EdnaSt.VincentMillay前言我拥有比一般人多得多的濒临死亡的经历;这并不是一件你真正会习惯的事。这似乎有些奇怪,我又一次不可避免地面对着死亡。好像注定逃不开这一宿命,每一次我都成功逃开了,但是它又一次次地回到我身边。然而,这一次的似乎与众不同。 [点击阅读]
最后的星期集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2
摘要:我完整地得到了你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你也不提这样的要求。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倒空你的花篮,我瞟一眼,随手扔进库房,次日没有一点儿印象。你的赠予融和着新春枝叶的嫩绿和秋夜圆月的清辉。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女子我再无可赠的东西。”说话间,泪水模糊了你的明眸。 [点击阅读]
火车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2
摘要:冒着火的车子,用来载生前做过恶事的亡灵前往地狱。电车离开绫濑车站时才开始下的雨,半是冰冻的寒雨。怪不得一早起来左膝盖就疼得难受。本间俊介走到第一节车厢中间,右手抓着扶手,左手撑着收起来的雨伞,站在靠门的位置上。尖锐的伞头抵着地板,权充拐杖。他眺望着车窗外。平常日子的下午三点,常磐线的车厢内很空,若想坐下,空位倒是很多。 [点击阅读]
猫知道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2
摘要:第一章“再把地图拿来给我看一看,悦子。”站在拐角处向左右两侧张望的哥哥说。我从提包皮中取出一张已经被翻看得满是皱纹的纸片。“说得倒轻巧,很不容易!牧村这家伙画的地图,怎么这么差劲!”哥哥一边嘟嚷着,一边用手背抹去额头顶的汗。就在这时,右边路程走过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衬衫。夹着一半公文包皮的青年男子。 [点击阅读]
生的定义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我现在正准备在世田谷市民大学讲演的讲演稿。主办单位指定的讲演内容是这样的:希望我把三年前在小樽召开的全北海道残疾儿童福利大会上讲的话继续讲下去。上次大会的讲演记录,业已以“为了和不可能‘亲切’相待的人斗争下去”为题出版发行了。于是我就把该文章重新读了一遍,考虑如何接着往下讲。(该文载《核之大火与“人的”呼声》一书,岩波书店出版。 [点击阅读]
看不见的城市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第一章马可·波罗描述他旅途上经过的城市的时候,忽必烈汗不一定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但是鞑靼皇帝听取这个威尼斯青年的报告,的确比听别些使者或考察员的报告更专心而且更有兴趣。在帝王的生活中,征服别人的土地而使版图不断扩大,除了带来骄傲之外,跟着又会感觉寂寞而又松弛,因为觉悟到不久便会放弃认识和了解新领土的念头。 [点击阅读]
科学怪人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2
摘要:你那时还觉得我的探险之旅会凶多吉少,但是现在看来开端良好、一帆风顺,你对此一定会深感宽慰吧。我是昨天抵达这里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写信给你,让我亲爱的姐姐放心,而且请你对我的探险事业增加成功的信心。我现在位于距离伦敦千里之遥的北方,当我漫步在圣彼得堡的街头,微风带着一丝寒气迎面而来,不觉令我精神一振,一种快意不禁涌上心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