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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 - 第28回 双月流投入法 脱逃术的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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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小说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叙述了二十七回了。事件错综复杂,义理人情纷乱交错,兀自发展编织出坎坷的人生图样。有人为悲恋歌泣,有人沉溺于危险的侠气当中,更有人磨亮了他的恶魔之爪,坚持我行我素。
  在书中登场的人物不理会构想,完全不顾笔者的担心,随心所欲、变幻自如地行动着。笔者为人谦逊也就算了,他们却反而怒目相视,或者视若无睹,在背后讥笑 着笔者,这次连何罪之有的阿姥婆婆都勒死了,这实在是太小看人了。笔者当然是满腔愤慨之情,不过,反正这些家伙,一点都不把笔者放在眼里,所以,目前也拿 他们没有办法了啦。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话说《夕阳晚报》的社会记者古市加十郎,一心认为安南皇帝就在日比谷公园的“铜鹤喷泉”之下,想把 这件事写成前所未有的大独家,飞也似的往田村町一丁目的方向跑去。他的动作有些夸张,看来是想引起做书的我的注意,好让自己的行动,可以继续被写下去。
  不过,这本小说里活跃的人物,不只是古市加十郎;何止如此啊,在这之前,警视厅里又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虽然有点可怜,不过,就让加十郎再继续跑一阵子,我们要先回到警视厅去了。
  时钟的指针再往回倒转一个半小时左右,搜查课长室里,四枪手之一结束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报告之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令人意外的报告是什么呢,那就是今天凌展三点五十分到四点五十分之间,有两位警视总监,一位在赤坂区,一位在深川区,同时出现,进行岁末警戒的慰劳 巡视,这样的报告。这又不是霍夫曼的《卡洛风幻想曲》,两位警视总监同时出现在东京的中央与南区,这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如果这真的 是事实,即使意外,却也绝对不夸张。尤其是对真名古而言,这个报告,可不只是异想天开的骚动而已。
  前文有言,由警视总监室里真名古优雅地促 膝谈判中,可以得知,杀害松谷鹤子的犯人,就是警视总监本人,这在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他拐弯抹角地详细推敲出事情的本末,回到课长室后,如一日千秋般 地,等着警视总监的自发性行动。话虽这么说,如果没有读到上上一回的读者诸君们,可就完全不了解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如此大胆之至?所以,我简 明扼要地叙述一下,也未必是无用的吧。
  住在有“明庄山”山崖下的裁缝桃泽花,供述她看到的犯案现场。犯人是个理平头的大个子,手上缠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之后,真名古到现场,周到缜密地调查,得出以下详细的结果。
  “犯人理平头。身高五尺七寸五、六分,职业为警察,而且,他还带着金绒饰带臂章,以及三至五颗星章的警视以上身份。佩剑,脊椎侧弯,左脚轻微跛行,鞋子尺寸一二点零,普林斯顿型,美国爱迪斯公司制。”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是熟识警视总监的人,读到这一段,一定会很佩服:哇,这简直是一幅完整的警视总监肖像画吧。不仅如此,他从鹤子的衣橱抽屉里,发现警视总监爱用的狮子头烟嘴,这件事情更是头尾连贯,再怎么平庸的侦探,都可以不必犹疑,当下断案了。
  的确,在法国,十九世纪初期,有一个平民盗贼,晋升为警视总监,好像叫做什么法兰斯·维多克的家伙。维多克他只是运用以前学到的手法,在侦查方面大显身 手。不过在这里,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能够如此活跃的杀人犯很少,如此难以应付的犯人也很少。到底是怎样的警察,才有这样的勇气,胆敢告发警视总监 呢?
  平日如死灰般,冷静沉着的真名古,面对那个狮子头的烟嘴,露出极为苦恼的样子,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就像已经屡次提起过的、执行侦查事务时的冷唆阴险、比起雨果的《悲惨世界》里登场的沙威刑警,完全不逊色的真名古,假如有不满意的地方,即使对方是神明,他也会不顾一切揭发出来。果然,真名古一脸凄怆地离开“有明庄”之后,开始了一连串极为严苛的动作。
  首先,他先到日本桥的伊吹服饰批发店,要他们拿出警视总监的尺寸,并认真地记录下来。或许有些人知道吧,日本桥的伊吹,是一手包办东京府管辖内警察关系 制服的批发商。所得到的结果呢,确定了现场厨房的墙壁上,留下来的上衣浮雕刻印,是由警视总监的衣服印上去的。接下来,他一度回到警视厅,把那四个枪手叫 来,命令他们去调查今早“有明庄”里的六人与出现在“卡玛斯秀”六人投宿的筑地的酒店“铃本”,到现任警视总监——也就是前京都府警察部长,与松谷鹤子的 家调查,还有,元旦凌晨三点五十分到四点五十分之间,警视总监的行动调查。
  其结果,“铃本”酒店那里,无论是庭院或是后门,最近都没有人出入的迹象。也就是说,犯人不在“有明庄”的住户六人之内。而身家调查的部分,警视总监与松谷鹤子的住所,都在京都市东山区山科町的同一号码,由此可知,两人从前是什么样的关系。
  第三个调查,也就是整个推理的大结局部分,调查结果,警视总监在凌晨三点五十分,曾亲自开着双人敞篷跑车,经过溜池的十字路口,同日四点四十分,经过赤 坂见附,悄悄回到警视厅附近。也就是说,警视总监在离杀人现场很近的溜池到赤坂见附之间,这只要短短三分钟,就可以通过的路程,他竟然花了五十分钟。
  到此为止,已经没有什么暖昧模糊的点了。不过这样,真名古还不满意,他用一个奇妙的方法,让桃泽花做了一个犯人的探头试验。花的答案为否定或肯定,在此就不必说明了吧。看真名古与警视总监面对长谈时,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也可以推测出其结果吧。
  然而,应该要到搜查课长室里,拜访真名古的警视总监,却迟迟没有来,反而接连来了两个预期外的报告,一个是花带来的,在酒店“中洲”印东忠介那里听来的 事情……三点四十分左右,山木元吉爬上屋顶,偷偷跑出“铃本”酒店,开了哈齐森的双人敞篷跑车离开,大约五点左右又回到“铃本”这件事。另一个,就是方才 听到的“有两位警视总监”的怪事。

  这些笔者也是始料未及,不禁哑口无言,变成这种结局,让人不得不对真名古的推理有些怀疑。
  综合各方面思考之下,只能认为真名古的推论里,漏掉了某些地方。没有一些本质上的东西。现场有警视总监的指纹吗?完全没有这一类的东西。只有平头跟警视总 监的官服而已。这些是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朦胧的月光下指认出来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说起狮子头的烟嘴,相似的东西到处都有吧。
  那 天清晨,通过警戒线的警视总监,穿的是便服还是官服?这部分也很暧昧。这个冷静缜密的真名古,这次的做法,好像有些太过草率。这个真名古竟然会过度重视一 个少女的证词,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不过,依笔者看来,要说是真名古相信自己,倒不如说我们漏看了严重影响了真名古推理的一件事情。这个不应该出现的精神 上的疏漏,到底是由怎么样的事情引起的呢?
  依笔者庸俗的见解,这是因为真名古爱上桃泽花了。那个枯木寒岩的真名古恋爱了!不过,这并不是开 玩笑。我有确实的证据。从出租房屋的二楼之后,真名古对待花的方式,读者诸君也都知道吧。实在是太过抒情了。如果是平日,熟知真名古的人看到了,一定会瞠 目结舌,认为真名古警视是不是抽了大麻发狂了,或者是小说读太多,突然变得孩子气了。但是看到他卖弄屠格涅夫散文诗的样子,一定会觉得太过离谱而目瞪口 呆。平时的真名古,绝对不是这种肤浅的男人。肯定不是个会对女性温柔体贴的人。虽说是个绅士,却也是个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在人的手指间夹铅笔的绅士。他却 念了散文诗……这不是恋爱的象征还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看来桃泽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敏感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亲切呢?”
  对此,真名古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苦笑。还不只如此,那场朗读的抑扬顿挫之美,简直要将人心诱向梦中……也就是说,那是恋爱的男人的声音。这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果然,四枪手之一一走出课长室,真名古就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双手抱胸,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苦恼的神色清楚地显露在脸颊上,双眼眼睑像是在祈祷一样低垂 着。看来,枪手之一按下了按钮才离开,东京市郡全体、战争般的搜查状况,从墙壁上嘴巴张得开开的扩音器里,不断地像发狂的鹦鹉一样,尖锐地传了过来。现 在,搜查本部的神田组已经确认:“有明庄”的住户岩井通保和川俣踏绘,躲藏在赌场“茶松”里,报告着正要前往拘捕。
  真名古猛然睁开眼睛。说是睁开,其实只是露出一条像线一样细长的缝,没有那种张大的感觉。他把拱起的手放在大腿上,似乎又暂时思考了些什么事情,不久,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那件像大乌鸦的长披肩外套,边套进手臂边走出课长室。
  已经没有什么抒情的神情,或是阴郁的眼神了。这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他一脸毫无疑惑,坚定不移的表情……这么说,真名古还没有失去自信啊。看起来,他从容不迫,隐约带点自恃的神色,大概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到底,真名古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大约十五分钟后,真名古开的汽车,在筑地小田原町一丁目的“铃本”酒店门口停下了。他踏着潮湿的石头,一进到客厅,探出脸来的老板娘,像是被雷公打到一样,马上低下身子。
  像真名古这样的人物,果然受到的对待,就不会太马虎。他请老板娘带路上了二楼,先进了东侧,据说是山木跟珍妮特住的房间。想必真名古是想对印东忠介所说的,山木曾经离开“铃本”酒店一事举证。
  山木的房间大约十二张榻榻米大小,有一个向外凸的窗户,窗户下还有个小小的橱柜。窗户上装了低低的防盗栏杆,越过它,可以看到消防局的火警瞭望台,跟对面圣路家医院的大建筑物。窗户下面厨房的屋脊衔接成直角,另一头则碰到一间叫做“石上”的当铺仓库侧边。
  原来如此,这样确实很简单就可以跑出去。真名古试了一次。他两手抓住窗户的上框,举起身体,再缩起腿,脚尖就自动越过栏杆,跑到外面去了。他轻轻地放下脚,正好落在屋脊上。
  真名古用手电筒照在炼瓦上,蹲低身体前进。没有特别注意到什么东西。就这样,顺利来到屋脊的尽头。隔着一个约四尺的细长空地,对面就是仓库的墙壁。仓库 的墙壁上,照惯例钉着弯头钉。只要跳过去,捉住这个往下悬吊,脚尖再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仓库埔壁涂厚的地方。只要能眺到弯头钉上,就能够轻易地爬到下面 去,仓库的钉子大约在声房屋脊下一尺的地方,要隔着这四尺的空地跳过去,则需要相当熟练。
  真名古走出“铃本”酒店,绕到跟当铺衔接的空地 口,把梯子靠在仓库墙壁上,爬到刚刚的弯头钉处,用手电筒照遍弯头钉周围的墙壁检查。还没看完,就发现墙面上,写着足以说明某人行动的有趣象形文字。那是 什么呢,就是用指甲抓伤的三道刮痕。因为仓库的墙壁很坚硬,所以,并没有刮得很深。不过,却也足够清楚地看到,从弯头钉下方两英寸左右的地方,开始有垂直 约一尺的抓痕。证据确凿。很明显地,那个笨手笨脚的山木,没有抓到弯头钉,从那里摔了下去。能够在这道坚硬的墙壁上留下这样的抓痕,也难怪指尖会受伤吧。 抓痕结束的地方,有一点像是血渗进去的痕迹。隔天早上,在鱼河岸的“天德”酒吧,引起印东注意的山木的三根指甲磨损的手指,还有指甲间卡住的白色墙土之 谜,这就解开了。

  即使山木为什么在这种时间偷跑出“铃本”酒店的理由仍为疑问,但至少我们清楚了,在“有明庄”玄关墙上留下三条抓痕的不是 山本。像真名古这种专家,不可能连手指抓伤的痕迹,或锐利的金属刮伤的痕迹都分不出来。因此,先前桃泽花说到山木手指上不可思议的伤痕时,真名古完全没有 露出疑惑的样子。如此看来,山木怀表的玻璃碎片,大概可以在这附近找到吧。如果找到了。至少就能知道,山木不是使用装了哥罗芳的玻璃管绑架皇帝的人。
  而且,真名古早在厨房后门楼梯下看到时,就已经知道,那是怀表的玻璃盖碎片,或是玻璃管的碎片了。他爬下梯子,往铺在空地上的石子一照,果然上面散落着 玻璃碎片。不仅如此,还知道他摔下来的时候,左手手腕边受了伤。这是由浅浅印在白色墙壁上的左手血迹看出来的。当然,上面也有指纹。这晚一点再叫个人来搜 集就可以了。
  还以为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真名古又返回了“铃本”酒店,这次是进入楼下东侧印东的房间。这间房也是同样有十二张榻榻米大,隔 着走廊对面,是个狭窄的庭院,尽头处则是一道人造高墙。走廊往左呈钩型转弯,尽头是厕所。左边有个往下的楼梯,走廊再转个弯,就可以出到玄关。厕所有个镶 上了竹条葫芦形的格子窗。从那扇窗户往上看,原来如此,可以看见刚刚真名古走过的三分之二的厨房屋顶。剩下三分之一靠近仓库的部分,被当铺建筑伸出来的部 分盖住,从这扇窗户里看不到。即使不能马上采信印东忠介所说,从这扇窗户看到山木爬上屋顶跑出去,至少,这具备了可以看得到的物理条件。
  真 名古打开走廊遮雨窗,小心翼翼地进到庭院里。这时期因为结霜的关系,庭院的土壤变得非常脆弱,地面像鼹鼠的洞穴一样隆起,因为跟坚硬的地面之间有空隙,所 以,就算是很轻的物体,只要放在上面,都会留下痕迹。现在,真名古的鞋印,就像踩进灰里一样,陷入土里大约两英寸,他四处搜寻了-遍,没有任何类似脚印的 东西。
  十二月二十七日以后,东京就没有下过雨,也没有刮过风。四枪手中的一人所陈述的调查结果,说庭院部分绝对没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就是 以这个实质上的条件判断的。印东的隔壁房间,那天晚上没有客人投宿,往里面隔了一间的房间,是村云笑子跟吹萨克斯的威尔森住的。那边的庭院,他也调查过 了,这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像是脚印的东西。
  虽然顺序有些颠倒,不过,玄关的地方(这是后来侦讯出来的),有一个叫做阿定的女服务生值夜班,到 五点二十分,临检前都坐在十二坪的柜台,跟她的朋友千代一起,边吃着南京豆①边闲聊着。原本打算六点一到,两个人就要去水天宫拜拜,因为不想弄乱头发两个 人都没有躺下来休息过。如果要从经由玄关出去外面,就非得要通过这两个人的眼睛不可。
  ①南京豆:又叫“状元豆”,是南京夫子庙的特色小吃之 一。相传清朝乾隆年间,居住在城南金沙井旁小巷内的寒士秦大士,因家境贫寒,每天读书到深夜,其母就用黄豆加上红曲米、红枣煮好,用小碗把豆子装好,上面 加一颗红枣给他吃,并勉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好中状元。后来,秦大士果然中了状元,此事传开,状元豆便出了名。一些小贩就利用学子的这种心理,在夫子庙贡院 附近卖起了状元豆,衬口彩说“吃了状元豆,好中状元郎”。状元豆实际上就是五香豆,和五香蛋一样,五香豆入口喷香,咸甜软嫩,细细品尝,趣味横生,由于烹 制入味,一般色泽呈紫檀色,入口富有弹性,香气浓郁,让人吃起来就停不住嘴。
  真名古又回到二楼。山木的隔壁,是踏绘跟罗伦多的房间。窗户上镶着格子窗,下面就是庭院了,所以要从这扇窗爬出去,是不可能的。接着就剩下哈齐森跟岩井通保的房间了。
  岩井的房间在过了拱形桥后走廊的底端,哈齐森的房间则是跟他面对面在左翼的底端。岩井的十二坪房间,还附了间六坪的休息室,正好是印东房间的相反边,向 着西北方,从镶上木条格子的窗户看出去,隔着备前堀,建造中的本愿寺大大的屋顶,正漆黑地耸立在眼前,一扇半大的窗户吊着三片挡雨窗,有必要时可以往上 推。他把挡雨窗往上推开一看,下面是玄关的屋顶上方,另一边有一棵很大的塘松,越过人造高墙,往外面伸出粗大的枝干。真名古转向身后战战兢兢站在那里的老 板娘,问她道:“昨晚是谁帮大家分配房间的?”老板娘回答是岩井先生。
  真名古习惯性地垂下眼睑,开始调查窗户下方的橱柜跟窗框上方。有些奇 怪。话虽然如此说,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应该说在这种地方,这是很常有的东西。不要拐弯抹角简单说的话,那就是插在瓢竹斋竹笼里的,投入式白梅插 花。根部插的是水仙。这看起来明明就没有什么古怪,不过真名古一看到这个,就突然眼神锐利仔细地端详。仔细一看,原来如此,还真有些不寻常。看到时,会认 为是双月流的插花,不过,这摆的方向却是面向后方。再怎么外行的人,不,没有人可以插出这样的花来,却放成这种方向。这比正确的位置,还要往后回转了四分 之一。
  真名古面向老板娘,问:“那之后,还有人进来这间房吗?”
  老板娘回答说:“不只没有人进来,连看也都没来看过。”
  虽然画图会比较快,不过也不是不能用嘴巴说明。这个竹笼,是配合了正中央跟右边的遮雨窗接缝摆放的。
  真名古开始了一个奇怪的实验:
  他把竹笼转回来四分之一,也就是把竹笼摆回正常看到的位置,他爬上小壁橱,打算从窗户爬到屋顶的梁上去。此时,往右突出的白梅梗,钩到真名古裤子大腿的 部分,往后转了四分之一圈。那位置正好就是刚刚真名古疑惑地看着的位置。因此可以确定,某个人曾经从这扇窗爬到屋顶上。

  真名古一样用手电筒 照着,沿着屋脊走到另一边。屋瓦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而走到另一端时,就像刚刚所说,有一棵大松树伸过来,跟屋脊相交,粗大的枝干往墙外延伸。真名古从 屋顶移到松树上。沿着树枝,轻易地就跑到高墙外。树枝下有水泥制的防火水桶,脚尖自然地落在上面。轻轻一跳,就到了地面上。而哈齐森开来的双人敞篷轿车, 那天晚上,就停在那里。
  真名古穿着袜子,慢慢地在地面上行走,经过玄关,又进到里面。他打算去调查剩下的哈齐森的房间。
  就像 刚刚所说,哈齐森的房间在左翼尽头。中间夹着玄关的屋顶,跟岩井的房间是正相反的位置。哈齐森的房间跟岩井的房间异曲同工,只有一个地方不一样,他的窗户 靠近道路,窗户没有遮雨窗,而是装着防盗栏杆,隔着道路,可以眺望对面的备前桥。看看这个栏杆的样式,正好跟山木房间的是一样的构造。假如山木可以越过栏 杆跑出去,那么,从这里也一样可以出去。栏杆下方是楼下厕所的屋顶,往横向延伸出去另一端就是马路了。在刚刚三个条件里面,最后这一个是最好的。从这里出 去最简单。
  调査之后发现,这里也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连着橱柜的柱子旁的壁纸上,留下了三个浅浅的灰色的手指印。是灰色的油脂类的东西沾在 手指上,然后在壁纸上,留下些微的痕迹。壁纸看起来是最近才换过,都是全新的,完全没有其他污点。他靠近手指的痕迹一看,由手指的方向得知,那是左手的手 印。左手的食指、中指跟无名指。
  为什么这里会有手指的痕迹呢?试着做做看就知道:从屋脊上越过防盗栏杆,先把右脚放在小壁橱的架子上,右手 放在窗框上支撑身体,稍微撑起身体之后,把左脚拉进来,放到小壁橱上面。这时,如果要不发出声响,站在榻榻米上,左手就会自然地往这个柱子的方向伸出去, 用左手抓着柱子,安静地把脚放在榻榻米上。这三根手指的痕迹,应该就是抓住柱子时印上去的。
  真名古翻过栏杆爬上屋顶。没多久又马上爬回来。 攀在屋瓦上的双手一片黑。那是因为,背后的小田原町二丁目的横巷里,髙高地耸立着澡堂的烟囱,煤灰因为风吹而落到了这边的屋顶。三根手指的痕迹自然因此解 决了。再取个指纹看一下就知道是谁。这部分也是很轻易就能解决吧。真名古发现这个手指的痕迹,不是为了要安静地落在榻榻米上,才印上去的,而是通过屋顶, 回到这间房里的男人,为了在小壁橱上脱下袜子,用左手扶在柱子上,撑住身体而来的。
  小壁橱上还留着黑色的圆形痕迹,看起来,像是脚跟沾上煤 灰的痕迹,不过,左脚的痕迹比右脚来得轻。现在正踩在榻榻米上的真名古的袜子痕迹,就是相同形状的黑色记号,印在了榻榻米上。真名古不得不脱下袜子。他拉 上房间的纸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又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了。
  为了某种目的,今天早上五点二十分临检前,有三个人从“铃本”酒店跑了出去,又偷偷地跑回来。这段时间,跟“有明庄”鹤子被杀害,安南国皇帝从厨房后门被绑架的时间吻合。至此,事件又往前跃进了一大步。
  对沉着缜密的真名古而言,其惊讶程度也是相当大的吧。只能说他阴郁的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丝苦闷。真名古是为了证实印东的话,而来到这里的,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些奇怪的事实。
  读者诸君或许会指责,真名古先前为何把这么重要的调查,交给手下去做。不过,这真的是真名古的过失吗?如果真是过失的话,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天灾吧。在侦探小说里,身为侦探,连灶里的灰都会亲自探头去看,一个人独占所有功劳。不过,现实的生活里,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并不是真名古小看了“铃本”酒店的现场勘察。他已经让四枪手中最为敏锐的一位到这里,来做过详细的调查了。四枪手的调查跟真名古的调查,其实相差无 几。庭院里土壤的状况,与玄关的进出条件,都无法举出有人出入的迹象。不仅如此,四枪手也以巧妙的询问,一一调查过“卡玛斯秀”的团员,大家都供称,当晚 同宿的人,绝对没有离开自已身边。勘察与侦讯都没有丝毫马虎。
  那么,二楼的路线又如何呢?这不算进脱逃的路线里。怎么说呢?请想想看,我们日本的房子,况且还是在这个稠密的东京市内,没有一间房子,可以绝对跑不出去的。日式房屋原本就是这种开放式的构造,没有把这件事算在内,并不是枪手们的过失。
  花笼转了四分之一圈。跟柱子旁壁纸上的微弱的手指印,能够推理出他们行动的,唯有真名古这种无可比拟的天才,才能办到。不,应该这样说,只有真名古得到上天眷顾的机会,所有其他优秀的人才,都是望尘莫及的。
  真名古的过失只有一点,那就是:一开始,没有使用自己这个无与伦比的天才。不过,既然走到这里来,那已经是一种宿命了。他先前没有把侦查重点放在“铃本”酒店那里,是因为真名古底片上的感光膜,当时已经显现出杀人犯、也就是绑架皇帝的犯人的影像了。
  “铃本”酒店门口,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不久,进来一位警员,向他报告“茶松”赌场的地下道里,发现了阿姥的尸体。真名古静静地闭着眼,用一如往常的懒散 语调说:“正在‘日本座’公演的‘金粉舞娘’珍妮特、弹手风琴的罗伦多、吹萨克斯的威尔森、跳踢踏舞的玫琳、溜滑轮的贾克琳,还有唱歌的玛莉亚,去把这六 个人带回来。我三十分钟内会回到本厅。”
  然后,真名古就把揉成一团的袜子随意拿在手上,啪嗒啪嗒地赤脚,踩在榻榻米上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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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脉冲”事件发生于十月一日下午东部标准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个名称显然不当,但在事情发生后的十小时内,大多数能够指出这个错误的科学家们要么死亡要么疯癫。无论如何,名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那天下午三点,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在波士顿的波伊斯顿大街上往东走。他名叫克雷顿·里德尔,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步伐也特别矫健。他左手提着一个艺术家的画夹,关上再拉上拉链就成了一个旅行箱。 [点击阅读]
拇指一竖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贝瑞福夫妇对坐在早餐桌前,他们和普通的夫妇没什么不同,这时候,全英格兰至少有好几百对像他们这样上了年纪的夫妻正在吃早餐,这一天,也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之中,至少有五个这样的日子。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会下雨,不过谁也没把握。 [点击阅读]
拉贝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胡绳60年前,侵华日军制造的南京大屠杀惨案,是日本法西斯在中国所犯严重罪行之一,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惨痛的一页。虽然日本当时当权者和以后当权者中的许多人竭力否认有这样的惨案,企图隐瞒事实真相,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断有身经这个惨案的人(包括当时的日本军人)提供了揭露惨案真相的材料。最近,江苏人民出版社和江苏教育出版社共同翻译出版了《拉贝日记》。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