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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教父 - 第一部 好莱坞 拉斯维加斯 1990年 引子 夸格 196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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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圣迪奥家族的那场决战过了一年之后,就在棕榈主日①那一天,唐-多米尼科-克莱里库齐奥为自家的两个婴儿举行洗礼仪式,并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项决定。他邀请了美国最显赫的家族头目,还有拉斯维加斯华厦大酒店的业主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以及在美国开创了庞大的毒品企业的戴维-雷德费洛。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他的合伙人。
  ①棕榈主日:指复活节前的礼拜日。
  唐-克莱里库齐奥如今成了美国最有势力的黑手党头目,便计划在表面上放弃这种权势。现在应该采取另一种手法了,明火执仗地耍弄权势实在太危险。不过,放弃权势本身也很危险。他必须抱着一片善心,摆出最娴熟的亲善姿态,还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完成此举。
  克莱里库齐奥家在夸格有一宗20英亩的产业,四周围着一道10英尺高的红墙,墙上装有带刺铁丝网和电子传感器。里面除了那幢大宅之外,还有了三个儿子的住宅,以及供受信赖的家仆居住的20栋小住宅。宾客到来之前,唐②和三个儿子都待在大宅后面支着格子棚架的花园里,围坐在一张白色的锻铁桌子前。大儿子乔治高高的个子,留着一撮令人望而生畏的小胡子,英国绅士般的细高身材,穿着一身合体的衣服。他27岁,心性凶狠,面孔阴郁,显得十分乖戾。唐告诉他说,他乔治要申请去上华顿商业学校,学习合法地攫取钱财的种种诀窍。
  ②唐:系Don的音译。此字源自西班牙语.意为“先生”或“贵族”,在本书中则是美国俚语,意为“黑手党头目”。
  乔治没有向父亲提出异议。这是一道圣旨,没有商讨的余地。乔治点头表示服从。
  接着,唐对外甥约瑟夫-“皮皮”-德利纳做吩咐。唐像爱儿子一样爱皮皮,因为除了血缘关系之外——皮皮是他那已故姐姐的儿子,皮皮还是击溃圣迪奥家族的大功臣。
  “你要常驻在拉斯维加斯,”唐说,“你要照料我们在华厦大酒店的产权。既然家族要退出行动,这里也就没有多少事情好干。不过,你依然是家族的铁榔头。”
  唐看出皮皮有些不快,不得不以理相劝。“你妻子娜琳没法生活在家族的气氛中,没法住在布朗克斯聚居区。她太与众不同了,没法让别人接受。你必须离开我们,去建立你的生活。”这的确是实情,不过唐还有一个原因。皮皮是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大英豪,若是让他继续做布朗克斯聚居区的统领,等唐去世以后,他的势力就会胜过唐的三个儿子。
  “你要成为我西部的老板,”唐对皮皮说,“你会发财的。不过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拉斯维加斯一幢住宅的房契递给皮皮,还把一个生意兴隆的收款公司交给了他。随后,唐转向他的小儿子——25岁的文森特。他是兄弟中身材最矮小的,但是长得像一座石门。他少言寡语,心肠柔软,从小就学会了烧各式各样传统的意大利农家菜。他母亲年纪轻轻死去时,就数他哭得最伤心。
  唐朝他笑了笑。“我要来决定你的命运了,”他说,“把你送上人生的征途。你要开办纽约最棒的餐厅。不要顾惜钱。我要让你向法国人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佳肴。”皮皮和另两个儿子笑起来了,就连文森特也笑了。唐冲他微微一笑,说:“你要去欧洲最好的烹调学校学习一年。”
  文森特虽说很高兴,却气冲冲地嚷道:“那些人能教我什么?”
  唐正色瞪了他一眼。“你可以把馅饼做得更好些,”他说,“不过,主要是让你学习经营这种企业的财政管理。说不定有一天,你将拥有一连串的餐馆。乔治会给你资金的。”
  唐最后转向佩蒂。佩蒂排行老二,是三个儿子中最活跃的。他性情和悦,虽已26岁,还是个孩子,可唐知道,他是来自西西里的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返祖型后裔。
  “佩蒂,”唐说,“既然皮皮要去西部,你就来主管布朗克斯聚居区。你要为家族提供所有的士卒。不过,我还给你带来了一桩建筑公司的生意,一桩很大的生意。你要修缮纽约的摩天大楼,修建本州的警察营房,铺筑城市街道。这桩生意是确有把握的,但我期望你能办成一家大公司。你的战士们能谋得合法的职业,你也会发大财。你先得在现在的业主手下当一段学徒。不过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是给家族提供士兵,指挥他们。”说罢又转向乔治。
  “乔治,”唐说,“你将成为我的接班人。我们家有一项容易招致危险的必要差事,你和文森特就不再参与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必须向前看。你们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有丹待和克罗西费克西奥,决不可在这样的天地里长大成人。我们有钱了,用不着再去出生入死地挣饭吃。现在,我们家光给别的家庭当财政顾问就行了。我们要做他们的政治支柱,调解他们的争执。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手里要有王牌。我们要有一支部队。我们要保护每个人的钱财,为此大家也会让我们捞到点油水。”
  唐顿了顿。“过了二三十年以后,我们大家都退却到了合法的世界,无忧无虑地享受自己的财富。我们今天为之洗礼的那两个婴儿不用再犯我们的罪过,冒我们的风险。”
  “那为什么还要保留布朗克斯聚居区呢?”乔治问。
  “我们希望有朝一日做圣徒,”唐说,“但是不做殉教者。”
  一小时后,唐-克莱里库齐奥站在大宅的阳台下,观看下面的庆祝场面。
  广阔的草地上摆着一张张户外餐桌,上面支着翼状的绿伞。这里聚集了200位宾客,许多人是来自布朗克斯聚居区的战士。为婴儿洗礼通常是喜气洋洋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气氛却有些压抑。
  为了战胜圣迪奥家族,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唐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西尔维奥。他的女儿罗丝-玛丽失去了丈夫。

  唐望着一伙伙人群围着几张长桌转悠,长桌上摆满了装着深红色葡萄酒的水晶瓮,盛着汤的白亮的盖碗,各式各样的面食,放着形形色色的肉片和干酪片的盘子,以及大小不一、形体各异的新鲜脆面包。听着从背景处传来小乐队的柔和的乐曲声,唐觉得心里平静了一些。
  就在那圈餐桌的正中央,唐见到了两辆铺着蓝色毛毯的婴儿车。两个小家伙多么勇敢,碰到圣水时毫不畏惧。守在他们旁边的是两位母亲:罗丝-玛丽和皮皮的妻子娜琳-德利纳。唐能瞧见两个婴儿的面孔,没有一丝人生的印记,一个是丹特-克莱里库齐奥,一个是克罗西黄克西奥-德利纳。他有义务确保这两个孩子不要艰难地营生。如果他成功了,他们就会进入合法社会。他觉得很奇怪,人群中居然无人向两个婴儿表示敬意。
  他看见了文森特,他长着一副严峻的面孔,通常显得很忧郁,眼下正从他为这次筵席制作的热狗车上取热狗,发给几个儿童。这辆热狗车与纽约街上的热狗车很相像,只是更大些,上面支着一把更亮堂的伞,并由文森特分发更可口的热狗。他扎着一条洁白的围裙,用泡菜和芥末,外加红洋葱和热沙司做热狗。每个儿童要亲一下他的面颊,换得一只热狗。文森特尽管外表粗俗,但却是唐最富于恻隐心的儿子。
  在室外地滚球球场上,唐看见佩蒂在与皮皮-德利纳、弗吉尼奥-巴拉佐和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打地滚球。佩蒂这个人喜欢恶作剧。唐却不喜欢他这样做,总觉得这是件危险的事情。就在这当儿,佩蒂还用恶作剧扰乱了这场球戏,第一次击中后,有一只地滚球给击得粉碎。
  弗吉尼奥-巴拉佐是唐的二老板,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行政主管。他是个性情活泼的人,总在装着追赶佩蒂,而佩蒂又在装着逃跑。这让唐觉得滑稽。唐知道他儿子佩蒂是个天生的刺客,而爱开玩笑的巴拉佐自身也颇有几分名气。
  但是,他们两人谁也比不上皮皮。
  唐看得出来,人群中的妇女都把目光投向皮皮,只有罗丝-玛丽和娜琳两位母亲例外。皮皮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像唐一样高大,身体粗壮强健,面孔冷峻漂亮。有许多男人也在注视他,其中有些人是他布朗克斯聚居区的士兵。大家注意到了他那颐指气使的气度,他那轻灵自如的举态,了解了他的传奇故事,铁榔头,英杰中的佼佼者。
  戴维-雷德费洛年轻气盛,长着红润的面庞,是美国最有势力的毒品商。他用手捏了捏婴儿车中两个婴儿的脸颊。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依然穿着茄克,扎着领带,玩着那陌生的球戏,后来显然有些不自在。格罗内韦尔特跟唐是同龄人,将近60岁。
  今天,唐-克莱里库齐奥要改变他们大家的命运,他希望自己运气好一些。
  乔治到阳台来喊唐参加当天的第一次会议。十位黑手党头目聚集在大宅的私室里开会。乔治早已向众人介绍了唐-克莱里库齐奥的计划。洗礼仪式为会议提供了绝妙的掩护,不过与会者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缺少真正的交际,都想尽快地建立这种关系。
  克莱里库齐奥家的私室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面摆着笨重的家具,还有一张调酒柜桌。十位与会者围坐在那张偌大的黑色大理石会议桌前,一个个神情都很严肃。他们挨个向唐-克莱里库齐奥打招呼,然后就满怀期待地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唐-克莱里库齐奥把两个儿子文森特和佩蒂、行政主管巴拉佐,以及皮皮-德利纳也叫来开会。等他们一到,乔治就以冷漠、讥讽的口吻做了简短的开场白。
  唐-克莱里库齐奥审视了一下与会者的面孔,他们都是非法社会中最有势力的人物,而这非法社会的运转,又为人们解决了种种急需的东西。
  “我儿子乔治已把以后的行动方案向诸位作了扼要介绍,”他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将退出除赌场以外的所有股权。我要把纽约的职能机构交给我的老朋友弗吉尼奥-巴拉佐。他将组成自己的家族,独立于克莱里库齐奥家族以外。在全国其他地方,我把我在工会、运输业、烟酒业、毒品业的股权,全部交给你们几家。我在法律界的特权也可供他人享用。我只要求你们让我来掌握你们的收益。我会替你们妥为保管,供你们使用的。你们不用担心美国政府会查获这些资金。为此我只要求5%的回扣。”
  这是十位头目梦寐以求的事情。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要退却了,他们为之感到庆幸,这家人本来大可继续操纵,甚至摧毁他们的势力。
  文森特绕桌走了一圈,给每位来宾斟了杯葡萄酒。众人举杯祝贺唐退休。
  十位黑手党头目礼仪周到地告辞之后,佩蒂把戴维-雷德费洛领进私室。他坐在唐对面的皮扶手椅上,文森特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雷德费洛显得很出众,不仅因为他留着长长的金黄色头发,而且因为他戴着一只钻石耳环,穿着一件粗布茄克,一件干干净净的、熨得平平整整的牛仔裤。他是斯堪的纳维亚血统的人,白白的皮肤,明亮的蓝眼睛,总是显出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一种漫不经心的风趣。
  应该大大感激戴维-雷德费洛,正是他证明了合法当局是可以用毒品收买的。
  “戴维,”唐-克莱里库齐奥说,“你要退出毒品生意。我给你一桩更好的事情。”
  雷德费洛没表示反对。“为什么在现在呢?”他问唐。
  “第一,”唐说,“政府花费了太多的工夫和精力来缉毒。你后半辈子将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更重要的是,这事如今太危险了。我儿子佩蒂和他的战士一直在做你的保镖。我不能允许再这么干了。哥伦比亚人太野蛮,太鲁莽,太凶暴。让他们去搞毒品生意吧。你要退隐到欧洲。我会做出安排,使你在那儿受到保护。你可以找点事干,在意大利买下一座银行,人就住在罗马。我们在那儿有好多生意。”

  “好极了,”雷德费洛说,“我不会说意大利话,也不懂银行业务。”
  “你可以学嘛,”唐-克莱里库齐奥说,“你在罗马会生活得很愉快。或者,你若是愿意,就待在这儿,可是那样一来,我就不再支持你了,佩蒂也不再做你的保镖了。由你选择吧。”
  “谁来接管我的生意呢?”雷德费洛问,“我给来个全部收买吗?”
  “哥伦比亚人接管你的生意,”唐说,“这是历史的潮流,谁也阻挡不了。不过,政府会搅得他们日子不好过。好啦,同意不同意?”
  雷德费洛考虑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了。“告诉我如何开始吧。”
  “乔治把你送到罗马,介绍给我在那儿的人,”唐说,“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会给你出主意的。”
  唐拥抱了他。“谢谢你能听我的话。我们在欧洲仍然是伙伴,而且你要相信我,你会生活得很好。”
  戴维-雷德费洛走了以后,唐又打发乔治去把艾尔弗雷德-格罗内韦尔特叫到私室。格罗内韦尔特身为华厦大酒店的业主,一直打着现已灭绝的圣迪奥家族的招牌。
  “格罗内韦尔特先生,”唐说,“你要在我的保护下继续经营这座酒店。你不必为自己担忧,也不用为你的财产担忧。你保留51%的收益,我获得以前归圣迪奥家族所有的49%,并且以同一法人身份做代表。同意吗?”
  格罗内韦尔特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品格端正、仪表堂堂的男人。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是继续干的话,一定要以同样的权限经营酒店。否则,我就卖掉自己的应得额。”
  “卖掉一个聚宝盆?”唐以怀疑的口吻问道,“别,别。不要怕我。我首先是个商人。圣迪奥家族当初若是能克制一点,也就不会发生那些可怕的事情。现在,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了。可你我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的代表获得圣迪奥家族的应得额。约瑟夫-德利纳,也就是皮皮,要得到他应得的酬劳。他要做我西部的老板,每年10万美元的薪金,由你的酒店以你认为合适的方式支付。如果你与什么人发生了任何麻烦,你就去找他。你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总是要遇到麻烦的。”
  格罗内韦尔特是个又高又瘦的人,看样子很平静。“你为什么要抬举我呢?你还有其他更有利可图的选择呀。”
  唐-多米尼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办事很有天赋。在拉斯维加斯人人都这么说。为了证明我对你的器重,我要给你一点回报。”
  格罗内韦尔特一听这话,不禁微微一笑。“你已给了我够多的东西了。除了我的酒店,还有什么能有这么重要?”
  唐向他投去了善意的微笑,虽说他这个人一向都很严肃,但他又喜欢以自己的权势让人感到惊异。“你可以提名委任谁去内华达赌博委员会供职,”唐说,“那里有个空缺。”
  格罗内韦尔特感到很惊奇,也很激动,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几次经历之一。最重要的是,他为之欢欣鼓舞,因为他看到他的酒店有了一个光明前景,这是他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前景。“如果你肯这样做,”格罗内韦尔特说,“我们以后会发大财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唐说,“现在你可以出去开开心了。”
  格罗内韦尔特说:“我要回到拉斯维加斯。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在这儿做客,这不明智。”
  唐点了点头,说:“佩蒂,派人开车把格罗内韦尔特先生送到纽约。”
  现在,除了唐以外,房里只剩下他的儿子、皮皮-德利纳和弗吉尼奥-巴拉佐。他们看上去多少有些惊愕。唐能够推心置腹的,只有乔治一个人,别人并不了解他的打算。
  巴拉佐只比皮皮大几岁,做老板还嫌年轻了些。他掌管着工会、服装业中心、运输和几家毒品业务。唐-克莱里库齐奥告诉他说,今后他可以脱离克莱里库齐奥家族而独立行动。他只需交纳10%的贡金。除此之外,他就百分之百地掌握了自己的行动。
  弗吉尼奥-巴拉佐被这番慷慨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他本是个热情洋溢的人,无论表示感谢还是抱怨,总是十分动情,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太感激了,居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拥抱了一下唐。
  “说到那10%的贡金,5%我给你保存着,以备你晚年或遇到不幸时使用,”唐对巴拉佐说,“请原谅我,不过人是会起变化的,记忆会出偏差,对过去慷慨行为的感激之情会慢慢淡薄。我要提醒你,帐目要搞得确切无误。”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毕竟不是收税的人,不能向你收取那些可怕的利钱和罚金。”
  巴拉佐明白了。对于唐-克莱里库齐奥来说,惩罚总是既迅速又明确,连个招呼也不打。而且惩罚总是处死。话又说回来,对待敌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唐-克莱里库齐奥将巴拉佐打发走了,但是,当他把皮皮送到门口时,他停下来了,然后把皮皮拉到他跟前,凑近他耳朵小声说道:“记住,你我之间有一桩秘密。你要永远保守这桩秘密。我从未给你下过那道命令。”
  罗丝-玛丽-克莱里库齐奥待在大宅外面的草坪上,等着跟皮皮-德利纳说话。她是个非常年轻、非常漂亮的寡妇,可她并不适于穿丧服。为丈夫和兄弟服丧,压抑了她那天生的活泼,她那种特有的容颜很需要那种活泼来衬托。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显得太暗,那黄褐色的皮肤显得太黄。只有她那刚洗过礼的儿子丹特,佩着蓝缎带躺在她怀里,给她缀上了一抹色彩。整整一天中,她一直躲避着父亲唐-克莱里库齐奥,以及三个兄弟乔治、文森特和佩蒂。可是眼下,她却等着要见皮皮-德利纳。

  他们两人是表兄妹,皮皮年长10岁。罗丝十多岁的时候,发疯似地爱上了皮皮。但是皮皮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总是那么扫兴。虽说皮皮是个有名的耽于肉欲的男人,但他却一直很谨慎,不敢跟唐的女儿纵欲胡来。
  “你好,皮皮,”玛丽说道,“恭喜你。”
  皮皮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使他那粗粝的面容显得十分招人喜欢。他俯下身亲了亲婴儿的前额,惊奇地发现,孩子这么小,头发却这么密,而且还隐约带着教堂里的香火味。
  “丹特-克莱里库齐奥,好美的名字!”他说。
  这并不是一句真挚的恭维。罗丝-玛丽重新用上了她娘家的姓,她那失去父亲的孩子用的也是这个姓。这本是唐用无懈可击的逻辑劝说她这样做的,可她仍然觉得有些愧疚。
  正是出于这种愧疚,罗丝-玛丽说:“你是怎样说服你那位新教徒妻子举行天主教洗礼仪式,并且起了一个如此虔诚的名字的?”
  皮皮冲她笑了笑,说:“我妻子爱我,想讨我欢心。”
  罗丝-玛丽心想这倒不假。皮皮的妻子爱他,因为她不了解他。她不像她罗丝那样了解他,并且一度爱过他。“你给你的儿子起名克罗西费克西奥,”罗丝-玛丽说,“你本来至少可以起一个美国名字讨她欢心。”
  “我给他取了你祖父的名字,以便讨你父亲欢心。”皮皮说。
  “我们都得这样做。”罗丝-玛丽说道。不过她的尖刻被她的微笑遮掩了。由于脸型的原因,她脸上自然而然地浮出了一丝微笑,给她带来一种甜美的神态,她再说什么话,也不会刺痛对方。这时她有些犹豫,便顿了一下,说:“谢谢你保了我一条命。”
  皮皮朝她茫然地凝视了一下,心里感到惊讶,稍许有点忧虑。随即,他轻声说道:“你从未遇到任何危险。”说罢用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请相信我,”他又说,“别去想那些事。忘掉一切。后面还有好日子呢。忘掉过去。”
  罗丝-玛丽低头亲了亲她的孩子,其实是不想让皮皮看见她的脸。“我什么都明白,”她说她知道皮皮要把他们的谈话讲给她父亲和她兄弟听,“我已经变得心安理得了。”她要让她家人知道,她仍然爱他们,她感到很满意,她的孩子已被家人所接受,现在又受到圣水的洗礼,从万劫不复的地狱中被拯救出来。
  这当儿,弗吉尼奥-巴拉佐喊上罗丝-玛丽和皮皮,把他们带到草坪中央。唐-多米尼科-克莱里库齐奥从大宅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三个儿子。
  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人,男人穿着礼服,女人穿着长袍,婴儿穿着绸缎,围成一个半圆合影。诸位来宾一面鼓掌,一面大声表示祝贺。这是个静谧的时刻,胜利的时刻,情意融融的时刻。这一时刻被摄入了镜头。
  后来,照片放大了,装进镜框,挂在唐的书房里,挨着他小儿子西尔维奥的遗像,西尔维奥是在与圣迪奥家族交战中遇难的。
  唐从卧室的阳台上观看后来的欢庆场面。
  罗丝-玛丽推着婴儿车,从玩地滚球戏的人们旁边走过。皮皮的妻子娜琳长着细细高高的身材,仪态万方地走过来,怀里抱着她的孩子克罗西费克西奥。她把孩子与丹特放在同一辆婴儿车里,两位女人以慈爱的目光向下俯视着。
  这两个婴儿会受到妥善的保护,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而决不会知道家人为他们的甜蜜生活付出的代价,唐一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喜悦。
  这时,唐看见佩蒂把一只奶瓶伸进婴儿车里,两个婴儿抢着要吃,把大家都逗乐了。罗丝-玛丽把儿子丹特从车里抱起来,唐记起了她几年前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比恋爱中的女人更美的,也没有什么比失去丈夫的女人更令人心碎的,唐想起来直有些痛惜不已。
  罗丝-玛丽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她本来是那样喜气洋洋,那样光彩照人。可是罗丝-玛丽后来变了。失去兄弟和丈夫的打击太太了,然而,根据唐的体验,真正的恋人总会再度陷入情网的,寡妇会渐渐腻味穿丧服的。如今她又有个婴儿要抚育。
  唐回顾自己的一生,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成果。诚然,为了获得权力和财富,他作出了不少可怕的决定,但他却无怨无悔。这一切都是必要的,实践证明是正确的。让别人为自己的罪孽痛悔吧!唐-克莱里库齐奥认为自己的罪孽是有价值的,他相信上帝,知道上帝会宽恕他。
  这时候,皮皮正在和布朗克斯聚居区的三个战士玩地滚球。他们都比他年纪大些,在聚居区开了几个资金雄厚的商店,不过都有些敬畏皮皮。皮皮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技艺高超,仍然最受人注目。他真够神奇的,曾跟圣迪奥家的人打过地滚球。
  皮皮兴高采烈,一见他的球将对方的球从目标球旁边击开,就喜不自禁地大喊大叫。唐心想,皮皮真是个好样的。一个忠诚的战士,热情的伙伴。强健、敏捷、狡黠、克制。
  他的好朋友弗吉尼奥-巴拉佐来到球场上,只有他能与皮皮的技艺相匹敌。巴拉佐把球击出以后,做了个手舞足蹈的动作,等球命中目标,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得意地朝阳台举起手来,唐为他鼓掌。唐感到很自豪,在他的统领下,这样的人能够施展才华,飞黄腾达,而今天这个棕榈主日聚集在夸格的这些人,个个都是如此。他的远见卓识将保护他们度过以后的艰难岁月。
  让唐预见不到的是,在那两个尚未成形的心灵中,已经播下了罪恶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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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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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歇洛克-福尔摩斯始终称呼她为那位女人。我很少听见他提到她时用过别的称呼。在他的心目中,她才貌超群,其他女人无不黯然失色。这倒并不是说他对艾琳-艾德勒有什么近乎爱情的感情。因为对于他那强调理性、严谨刻板和令人钦佩、冷静沉着的头脑来说,一切情感,特别是爱情这种情感,都是格格不入的。我认为,他简直是世界上一架用于推理和观察的最完美无瑕的机器。但是作为情人,他却会把自己置于错误的地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