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罗兰小语 - 短篇集:二弟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每当我听到有人说某家少年不好好念书,在“太保学校”混,将来一定没有出息的时候,我就想到我的二弟。
  二弟小时候不讨人喜欢。身体不好,长得又不出色。和白白胖胖、眉清目秀的大弟相比,他简直一无是处。每一个人都喜欢大弟,都不喜欢二弟。当大弟和二弟打架的时候,大家都猜准二弟会输,结果他就真输。输了必赖,赖了必哭,搅得昏天黑地,大家在一旁看着,又是气,又是笑,又是怜悯。但是,尽管他每打必输,他却自不量力,等一下又会卷土重来,和大弟纠缠不清。别人说他,“你既然打不赢人家,又何必自取其辱?”他从不理会别人的直言忠谏,仍是照缠不误,使大家对他的“输”,也失去了同情,而变为希望他输,因为那是他咎由自取。
  这样,就更激出了他的刚愎。一个身体不好,其貌不扬、学业不佳的人,而又加上刚愎自用,胡打蛮缠,就更增加了人们对他的讨厌。亲友们都捧大弟的场,说二弟差劲,时常当面把兄弟两个相比,看着二弟生气的样子,引以为乐。
  大弟聪明颖悟,读书接受力强,可以举一反三。二弟却适得其反,和大弟一同读书,他总是挨骂的时候多。进了小学,更是常常被留在学校罚写字或罚背书,害得大弟等他,老师也常说他“为什么不学学哥哥?”他又喜欢和同学打架,上课不听讲,专门捣乱,老师对他伤透脑筋。
  像这样的孩子,即使在升学竞争并不激烈的那时代,他也同样没有办法考入理想的中学。结果,大弟读有名的公立中学,他却进了当时最差的××中学。那中学的名声奇坏,大家一致认为,学生进去之后,不但学不到东西,而且会学来许多坏习惯。而最糟的是,一进入那个中学,你就休想转入别的学校。功课跟不上不说,别的学校一听是××中学的学生,就毫不考虑地拒绝:“对不起,本校不收××中学的转学生。”换句话说,一人那个中学,你就永劫不复。
  二弟就进了那个永劫不复的中学。
  头一两年,由于学校功课松,他自己对功课本来也不起劲,天天背着个脏兮兮的书包皮去,背着个脏兮兮的书包皮回来,书包皮里面是破七烂八的书,和零零碎碎的纸;
  没头的铅笔和软绵绵的吃剩的花生。天天回到家里,就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打瞌睡。
  直到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才懒洋洋地去吃饭。第二天,又懒洋洋地去上学。而即使在这样的学校里,他的成绩单上也仍是赤字连篇。每年都在留级的边缘,需要补考,始能通过。
  在乌烟瘴气中,读完了初中,因为无法转入别的学校,就仍凑合着升入本校的高中。
  到了高中,二弟忽然有了改变。
  他不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而变为天天下学之后不回家。晚饭时,需要到处去找他,结果却是十回有九回找不到。直到天已大黑,人们都已准备就寝时,他才飞扬浮躁地回来。问他到哪里去了?他漫不经心地笑笑,说:“玩去了。”
  和什么人去玩呢?他说了几个名字:郑大个儿,小三多儿,李二麻子。
  那时我已高中毕业,在做教员。又因母亲去世,就自然而然地负起了长姊的责任,对二弟关心起来,于是我说:“这三个名字都有点不伦不类,一定不是好学生。”
  二弟耸耸肩,说:“当然!一来,我们学校没有好学生;二来,即使有好学生,人们也不和我玩,因为我是坏学生。”
  “但是,我很快乐,因为我总算有了朋友。”二弟补充着说。
  二弟真的是比以前快乐。他不但不再打瞌睡,而且天天兴高采烈,玩得疯疯颠颠,六亲不认。
  郑大个儿,小三多儿,李二麻子,都到我家来过。只是他们不敢进屋子,只敢在门外或院里等等二弟,或吹雨声口哨,叫二弟出来。
  郑大个儿和李二麻子是名副其实,一个高个儿,一个满脸碎麻子。郑大个儿不但个子高,而且体格成熟,方方脸,留着分头,简直一点也不像个中学生,当然更不像大学生,而像个“社会青年”,像个做生意的,或做工的社会青年。当然,严格地说来,他是什么也不像,他只是郑大个儿。一个过了读中学的年龄而仍不得不在中学里混的超龄学生。
  李二麻子年龄和二弟相若,只是相貌不好,一脸麻子不说,还有点斜眼。
  小三多儿是个矮墩墩、结结实实的家伙。脸上经常冒着黑油,走路横着膀子直冲,开口闭口不离三字经——“他妈的,他妈的。”
  二弟交了这么几个朋友,当然是物以类聚。父亲那几年际遇不好,长年在外面奔波,很少回家,无暇管他。我虽是长姊,但年纪太轻,所知有限,也无法管他。

  于是,他就此走入歧途。邻居亲友又都振振有词,表示他们都有先见之明——“岁看小,岁看老。”他家老二从小就不像有出息的,现在果然做了太保”。那时大弟已经到北平去读高中了。大弟是有出息的。
  二弟自从交了这几个朋友,生活方式大大地改变。买了一辆破脚踏车,成天骑着出去乱跑。身上带着小刀,手上带着锋利如刃的戒指,当然是出去打架滋事。有好几次被人找上门来,也有无数次回家时,手上脸上带着伤。
  为了和别帮的少年争胜,他们开始锻炼身体。几个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木杠,费了两天功夫,把它埋在我家后院,做成双杠和吊环;又买了一个铁哑铃,天天一下学,就在后院练臂力,练得满身大汗,直到天色深晚,才各自回家。
  这时,二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在家人面前有所戒惧,他变得目空一切,所有一切的规劝教训,对他都不发生作用。天天学着“小三多儿”的样子,横着膀子走路。
  这样,他竟也糊里糊涂地升入了高二。
  忽然,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二弟比往常早回家,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李二麻子气急败坏地跑来,把二弟叫出去,嘀咕了几句。二弟回到屋里,一句话也没说,抓起一件外套,就跟李二麻子跑走了。
  那天晚上,二弟到夜深才回来,全家都已睡了。
  第二天,他一语不发地去上学,放学回家之后,他忽然跑来对我说:
  “大姐!郑大个儿被抓起了!”
  我倒没有怎样惊奇。我说:“像你们这样胡闹,迟早会出事的。”
  “你别把事情看得这样轻松。”二弟说,“那个人死了!”
  这我才真的吓了一跳,我问:
  “谁死了?”
  “那个飞轮党的。”
  “什么飞轮党?”
  “你不知道。我们常在一起打架的那个飞轮党。”
  “怎么死的。”
  “郑大个儿和他对打,他先掏家伙,被郑大个儿把他推倒,不知怎么那么巧,那刀尖正好刺进他的胸口。小三多儿在旁边,先还以为那家伙装着玩的,没想到真死了!他们吓都吓呆了。”
  “你呢?”
  “我没去。”
  “幸好你没去。”我说。
  二弟瞪了我一眼:“别说这种窝囊话!我没去,心里才叫难受。你不知道,那个人是先欺负我的,欺负我好几年了,从初二的时候,他就欺负我。后来我攀上了郑大个儿,他才不敢找我的麻烦了。可是,他和郑大个儿就结了仇。昨天李二麻子就是来告诉我,那家伙要找郑大个儿去打架,我赶去找他们,没找到。想不到就出了事。”
  我呆了一会儿,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呢?’”
  二弟想了想,说:“不知道郑大个儿会不会关监牢?”
  我也不懂得法律,害怕地说:“假如他是故意杀人,他还可能有死罪呢!”
  二弟怔了好半天,忽然把头埋在手里哭起来了。
  我一时也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只好陪他坐着,劝他过两天去看看郑大个儿。
  二弟一直心神不定。小三多儿和李二麻子来过两次,他们好像都很害怕,似乎他们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冒险,直到真正闯下了祸,才了解法律是怎样的无情。
  郑大个儿被关了一阵子,后来好容易才证明他不是故意杀人,宣判无罪。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二弟已经该读高二下学期了。
  从那以后,他们这个“党”也就无形中宣布解散。后院里那吊环、双杠和哑铃还在,二弟也不再去摸它们。他似乎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无精打采的模样,成天闷在自己的房间里,足不出户。很少见到他的人,更很少听到他的声音。
  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学校开始期考,二弟仍然是沉默地来去,也不玩,也不和家人交谈。
  那天中午,天气十分闷热。人们吃过了中饭,都在午睡,我所教功课的作业已经改完,在房间里看小说,忽然,二弟敲敲房门,走了进来。
  好久没和他多谈,今天我发现他长高了不少,而且也沉稳起来了,他一手挟着一大迭书,一手关上房门,倚着门站着,沉默了一会,忽然说:
  “大姐!我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我坐在椅子上仰头望他,觉得很吃力,他已经这样高了,梳着整齐的学生头,脸洗得光光净净,眉宇之间现出了属于青年人脱离了童稚的那份沉着。
  真快!他完全像个大人了!
  于是我说:“你坐下。这样望着你,我脖子都酸了。”
  他低头看着我笑笑,坐下来,把那迭书放在膝上,两只手在书的两旁抚摸着。

  那迭书很整齐,除了高二下的功课之外,还有一两本地理和数学的参考书。
  我蓦地发觉,他已不再是那个背着脏兮兮的书包皮的邋遢孩子了。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大姐!我要转学了。”
  “转学?”我吃了一惊,“你做梦吧?要读高三了,怎么能转学?人家高三是不收转学生的。”
  “我要转学!”他坚定地说,“这个学校太糟了,考不取大学的。”
  “但是——”
  “我知道高三转学很难,而且我知道我们这个中学名声太坏,人家一听到这个学校,连考虑都不考虑,就会拒绝的。”
  “所以我说你——”
  “我知道。”二弟接下去说,“本来我是没有希望转学的。可是我不能让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下去。是不是?我要站起来,我不是生来就注定没出息的,是不是?
  我不能被人家一眼看透,说我没出息,我就真没出息,是不是?一个人要和环境奋斗一下,再判决自己是成是败,你说是不是?”
  二弟这一连串“是不是?”问得很有力。我不觉看了着他,看见他眼睛蕴藏着沉郁、坚强和热望的光,像两潭黝黑的深深的水。那里面蕴藏着太多的东西——有因受屈辱、误解、被埋没的抗议;有对自己灵魂的觉醒,有对前途的希求,有对人生的那份早熟的苍凉……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二弟的眼睛注视着墙角的一片空间,他说:
  “所以我要去试试看。事实上,我已经去试过了。”
  “试过了?”
  “我去工商附中问过了。”
  “工商附中?”我又一次为二弟的妄想吓了一跳,“那是第一流的学校!你休想……”
  “当然!”他打断我的话说,“要转就转入第一流的,否则转了又有什么用?”
  “但是——”
  “我去见了神父。工商附中是天主教办的。”
  “嗯!你怎么说?”
  二弟先不回答我,慢慢地从那厚厚的“化学精义”里翻出一封信。
  “郑大个儿被关起来的时候,寄给我的。”二弟把信递给我说,“他这封信给了我一种信念,一个人要学好是很容易的,坏孩子并不真是坏孩子,只是环境剥夺了他做好孩子的机会。我把郑大个儿的信带给工商附中的神父看了。我说:‘我是一个全心希望上进的孩子。我知道我的学校名声不好,我知道你们这边高三不收转学生。但是,假如你办的是教育,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要你对我施思,我只是要求一个考试的机会。你按你们的标准出题来考我。如果我通得过考试,请你准许我转过来,如通不过考试,我也不抱怨,我再去努力,找别的出路。””
  “神父怎么说?”
  “他答应了。”二弟低低地说,声音很严肃。
  “但是,你的功课?”
  二弟又用手抚着他膝上的书,他说:“自从郑大个儿给我寄来这封信之后,我就下了决心,为自己争取一条正路。从那时起,我就念书,念所有进入好学校所需要的书。从那时起,我一分钟时间都没有浪费过。”
  我望着他膝上的书。厚厚的、整整齐齐的那么一迭。精装的、平装的、英文的、中文的。我怔住了。我想不到一个人能转变得这样快,而且这样彻底。
  二弟看出了我的心情,他慢慢地说:
  “你想不到吧?好和坏,只是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你信不信。”
  我点着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我最感谢的是郑大个儿。他虽然犯了事,但他是个好人。他虽然打架,但从来不带家伙的。他只劝我们练身体,他说,把身体练好,什么也不用怕。他扶助过我,他也教导了我。”二弟指了指我手中的那封信,说:“你看看吧!他写得真好。”
  于是,我展读郑大个儿的信。那信一定被二弟翻来覆去地看过无数遍,所以都揉皱了。我看见那软软薄薄的信纸上写着:
  “老弟:我好笨!我惹了这么大的祸!我想不到
  一个人是那么容易死的。也想不到法律是这么冰冷无
  情的。这一阵子,够我反省的了。其实,从我关进这
  倒霉的地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该反省的都反省过
  了。我忽然明白,假如你真要强,假如你真要让那些
  瞧不起你的人们仰起头来望你,你得走正路。你得下

  狠心走正路!打架做什么呢?那个摔在自己刀子上,
  流着鲜血死去的家伙也是巴望着人们仰起头来望他
  的,可是,他死了!多惨!我为什么早不想到我们都
  是一些可怜的糊涂蛋呢?一想起他死的样子,我就
  哭。
  老弟!你信不信?我要从现在起,下狠心走正
  路。我是说到做到的。希望你也下个大大的狠心,念
  书并不难啊!只要你沉下心去念,去闯一闯看!别和
  ‘人’去拼,和‘书本’去拼一拼看!一个人只要是
  肯‘拼’,就可以‘拼’得出来。那时候,人家会仰
  起头来看你。那时候,你才是真强。比别人都强!别
  再念这个鬼学校!考个好学校给别人看看,我知道你
  行!我也行的!你等着看吧!”
  我抬起头来看二弟。二弟把他那方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我说:
  “想不到郑大个儿的字写得这么漂亮,文章又写得好!”
  二弟抿着嘴唇,严肃地看了我一阵,才说:
  “你以为当太保的人都是笨蛋?”
  我困惑地望着二弟。我说:“至少他们是不用功的。”
  “不用功是真的,但是,他们不是笨蛋。”
  我反复地看着郑大个儿那笔挺秀的字。真的,想不到一个那样的人会写这么好的字。
  二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他说我行!我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行’了!
  我想,我一定也可以把书念好的,于是,我开始认真念书。真的,念书并不难啊!”
  我望着二弟,忽然,我觉得,我真是要仰起头来望他了!他个子高大,脸上神采焕发,眼睛炯炯有光。他双手抚摩着那一迭厚厚的书本,那迭书本驯顺地匐伏在他的膝上,他征服那些书本了!他甚至于已经征服环境加给他的阻力了,他可以转入那有希望的学校去读高三,而他也有希望考入大学了。
  “这好几个月,你原来都在念书?”我说。
  二弟点了头。
  “难得那神父破例答应你。”
  二弟先是点点头,等了一下,忽然说:
  “也许这就是他比别人更有资格做神父的缘故吧?神爱世人,神也应该爱太保的。是不是?办教育的人应该有这份胸襟,容纳一个想要上进的孩子,让他相信这世界仍有善良慈爱的一面的。是不是?”
  我听着,看着二弟那炯炯有光的眼睛。忽然,我想起了他的另外两个伙伴。我问道:
  “小三多儿和李二麻子呢?”
  “都在拼!”二弟简短地说。
  “转变得这么快?”我不大相信地问。
  二弟看了看我,慢慢地说:“其实,我们都没有变,我们从小就是肯拼的,我们胡打蛮缠,不肯服输,和比我们大的人较量;我们从小就是好强的。只不过,人们一直看不起我们,把我们埋没了。假如你们像夸奖哥哥一样地夸奖我,像爱哥哥一样地爱我,像看得起哥哥一样地看得起我,我也许老早就不和‘人’拼,而去和‘书本’拼了!”
  我困惑地望着二弟,一时之间,觉得他竟然比我成熟,也比我世故得多了。
  二弟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说:
  “你虽然比我大,但是,你没经过挫折和风险。这一点,我自问是比你懂得多了!你以前不让我和郑大个儿、小三多儿他们来往,说他们是坏孩子,可是,你不知道,他们都很善良,都有义气。只是他们没有拿出好的一面来给你们看就是了!”
  我仍然困惑地望着二弟说:“我以为你们早就都不来往了。”
  二弟点点头,说:“我们是不来往了。我们各人在拼各人的。郑大个儿也在念书,他准备去读法律系。另外两个家境不好,小三多儿在课外做生意。李二麻子在专心地学做裁缝,我在拼命念书,今年转入工商,明年考电机系。”
  二弟拼得很成功。当年暑假,他真的转入了工商附中的高三。在邻居亲友们的心中,那真是一个奇迹!××中学的坏学生居然转入工商附中的高三?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二弟转入了工商附中,毕业之后,也顺利地考入了电机系。
  有志者事竟成。尽管二弟一直说他没有变,但事实上,在我记忆中,二弟的蜕变是明显而又艰苦的。
  明与暗,生和死,那交界线薄如剃刀边缘。而一个人需要多少力量,才能把稳自己的方向,才能抗拒环境的风浪,在那其薄无比的刹刀边缘上蜕变过来,恐怕只有像二弟、像郑大个儿、小三多儿、李二麻子……那样的人们才能清楚而具体地告诉我们。
或许您还会喜欢:
妻妾成群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3
摘要:第1节四太太颂莲被抬进陈家花园时候是十九岁、她是傍晚时分由四个乡下轿夫抬进花园西侧后门的,仆人们正在井边洗旧毛线,看见那顶轿子悄悄地从月亮门里挤进来,下来一个白衣黑裙的女学生。仆人们以为是在北平读书的大小姐回家了,迎上去一看不是,是一个满脸尘土疲惫不堪的女学生。那一年颂莲留着齐耳的短发,用一条天蓝色*的缎带箍住,她的脸是圆圆的,不施脂粉,但显得有点苍白。 [点击阅读]
莫言《红高粱家族》
作者:莫言
章节:60 人气:2
摘要: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奶奶披着夹袄,送他们到村头。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奶奶对我父亲说:“豆官,听你干爹的话。”父亲没吱声,他看着奶奶高大的身躯,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突然感到凉气逼十人,他打了一个战,肚子咕噜噜响一阵。余司令拍了一下父亲的头,说:“走,干儿。 [点击阅读]
芙蓉锦
作者:佚名
章节:55 人气:2
摘要:001婚礼中的插曲1林静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不禁伸手抚触自己的脸庞。高挽着的头发,披着轻柔的婚纱,精致的妆容,有着一种妖冶的美,雪白的项颈装饰这耀眼的钻石项链,圆润的耳垂搭配着同一系列的耳环,巴黎空运过来的婚纱,镂空的设计衬托着她那姣好的身材,带着点妖娆。这是她吗?林静不禁在心底问自己。是的,是她,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而她就是新娘。 [点击阅读]
喊山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4
摘要:太行大峡谷走到这里开始瘦了,瘦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梁,从远处望去拖拽着大半个天,绕着几丝儿云,像一头抽干了力气的骡子,肋骨一条条挂出来,挂了几户人家。这梁上的几户人家,平常说话面对不上面要喊,喊比走要快。一个在对面喊,一个在这边答。隔着一条几十米直陡上下的沟声音到传得很远。 [点击阅读]
被禁止的爱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我初识丛昌岷博士是在仁心医院开设心理诊所的头一年。心理诊所顾名思义就是治疗人们的“心病”的地方,它不像医院的精神科那样,用传统的处方开药的方式来治疗,而是用谈话交流、认知的改变,或者梦分析、催眠、音乐、以及艺术的表现,甚至生物反馈等技术来进行,达到不药而愈的效果。 [点击阅读]
北京北京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2
摘要:一九九四年北京的一个夏夜,我说:“我要做个小说家,我欠老天十本长篇小说,长生不老的长篇小说,佛祖说见佛杀佛见祖日祖,我在小说里胡说八道,无法无天。我要娶个最心坎的姑娘,她奶大腰窄嘴小,她喜欢我拉着她的手,听我胡说八道,无法无天。我定了我要做的,我定了我要睡的,我就是一个中年人了,我就是国家的栋梁了。 [点击阅读]
国史大纲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2
摘要:钱穆着商务印书馆修订本凡读本书请先具下列诸信念:一、当信任何一国之国民,尤其是自称知识在水平线以上之国民,对其本国已往历史,应该略有所知。(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二、所谓对其本国已往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否则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国史,不得云对本国史有知识。 [点击阅读]
血色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在钟跃民的记忆深处,1968年的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显得格外清晰,那年冬天他差点儿卷入一场杀人案中,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1968年是个闹哄哄的年头,钟跃民记忆中的背景是红色的,当时北京的大街小巷都用红油漆覆盖起来,上面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映入眼帘的是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袖章……总之,红色成了当时的主色调,连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充满了红色的希望。 [点击阅读]
韩寒《青春》
作者:韩寒
章节:45 人气:2
摘要:《青春》里收编了我最近的一些文章。这本书最早在台湾地区出版,大陆版本自然多有不同。这个书名源于早先时候富士康员工不断跳楼,我写了一篇文章,叫《青春》。这是一个太大的名词,其实不太恰当,就好比你不能弄一些街拍照片就出版一本摄影集叫《中国》。和很多人逝去的青春不一样,这篇文章得以幸存。文章里提到的一个朋友,是我的邻居,出现在很多的场合,包皮括《独唱团》里的《所有人问所有人》。 [点击阅读]
倾城之恋
作者:张爱玲
章节:9 人气:3
摘要:娄家姊妹俩,一个叫二乔,一个叫四美,到祥云时装公司去试衣服。后天他们大哥结婚,就是她们俩做傧相。二乔问伙计:“新娘子来了没有?”伙计答道:“来了,在里面小房间里。”四美拉着二乔道:“二姊你看挂在那边的那块黄的,斜条的。”二乔道:“黄的你已经有一件了。”四美笑道:“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做两件,这两天爸爸总不好意思跟人发脾气。”两人走过去把那件衣料搓搓捏捏,问了价钱,又问可掉色。 [点击阅读]
美学散步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李泽厚八十二岁高龄的宗白华老先生的美学结集由我来作序,实在是惶恐之至:藐予小子,何敢赞一言!我在北京大学读书的时候,朱光潜、宗白华两位美学名家就都在学校里。但当时学校没有美学课,解放初年的社会政治气氛似乎还不可能把美学这样的学科提上日程。我记得当时连中国哲学史的课也没上过,教师们都在思想改造运动之后学习马列和俄文……。所以,我虽然早对美学有兴趣,却在学校里始终没有见过朱、宗二位。 [点击阅读]
鬼车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6
摘要:这已经是苗我白近几天第4次在深夜3点钟被楼下的汽车报警器的鸣叫声吵醒了。他怒不可遏。从30岁起,苗我白的夜间睡眠改为一次性的:醒了当夜就再也睡不着,不管几点醒。这个毛病已经困扰苗我白6年。为了能睡一个完整的觉,苗我白每天下午从5点起就停止饮水,以防夜间膀胱骚扰大脑。和苗我白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他的妻子鲍蕊。鲍蕊不是苗我白的原配妻子。苗我白的第一任妻子是崔文然,那是苗我白的至爱。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