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镜·神寂 - Chapter 12 归来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王者自海上归来,伴随着他的是横扫一切的怒潮。
  七海在沸腾,仿佛疯了一样地扑向云荒,想将那片黑暗动荡的大陆彻底地清洗一空。滚滚怒潮化成了巨大的猛兽,从各个方向卷上陆地,毫不留情地横扫着一切。
  黑暗里沉默的黑衣傀儡师站在怒潮之上,手牵着巨大的海兽,迎风而立。
  滔天的洪水里席卷着无数人畜,滚滚而去。然而这席卷一切的洪水却仿佛是砸碎牢笼的巨锤,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那些被禁锢了数百年的奴隶们得到了自由,纷纷脱离了桎皓投身水中,在黑色的波涛里自由地上下飞跃,发出了喜极而泣的欢呼。
  黑色的潮水已经席卷了大半个云荒,从叶城入海口直冲向镜湖。
  镜湖也沸腾了,大营里所有的复国军战士倾巢而出,在洪水席卷而来的瞬间向着南方飞奔而去,准备迎接从远方赶回来的王者。炎汐和碧从战场上中途折返,带领着战士们向着浪头上迎去,欣喜若狂。
  是的!海皇归来了!
  在十月十五日这一天,他从遥远的七海上归来和所有人一切并肩战斗了!他们的海皇归来了!
  “海皇!海皇啊!”黑色的巨浪里,无数鲛人纷纷围绕着浪尖上的王,在水中下跪行礼,热泪纷纷落下,化为明珠坠入漆黑的水底。
  在他们身侧,无数的牲畜和浮尸随波逐流。
  一道水箭向着潮头激射而去,所到之处黑色的海水纷纷避让,露出了一条通道。
  “苏摩!苏摩!你疯了么?”那笙坐在马前,大声叫喊着,看着那个站在浪尖上的黑衣傀儡师,拼命挥舞着手臂,“快停下啊!让海水退回去,你会让所有人都丧命的!”
  所有的鲛人都吃惊地望向那个对海皇不敬的人。炎汐回过头,看到一匹马沿着辟开的水路飞奔而来,直接奔到了海皇的面前,马背上驮着两个人:一个是重伤在身的空桑剑圣西京,而另一个,正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少女。“那笙!”他狂喜地转过身。
  ——方才巨浪席卷而来的刹那,正和镇野军团战斗的他还在担心,生怕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会一个不小心被潮水吞噬了。
  那笙也看到了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扑过去,只是忧心忡忡地勒马对着那个王者叫唤:“苏摩!听见了没?快停下啊!你快停下来!”
  巨浪高达百尺,苏摩站在上面,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脚下已经成为汪洋大海的云荒大陆——镜湖也已经被染黑了,湖水与七海起了呼应,整个湖面发出了沸腾一样的呼啸声,怒潮一阵接着一阵汹涌而来,扑向湖心的城市!
  “你疯了吗?”那笙急了,“你到底要干吗?”
  然而那笙只觉坐骑一轻,身子已经向上升起——西京暗自一抖缰绳,策马沿着一座山麓飞奔而上,站到了和苏摩齐平的,尚未被淹没的山顶。空桑剑圣没有回答,只是勒马望着不远处的傀儡师,心里陡然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这样苍白没有生气的面容,空洞默然的态度,竟似跟死人无异。
  “苏摩!”西京捂着胸口的伤,低声道,“适可而止吧!”
  浪尖上的黑衣傀儡师没有回答,他脸色苍白如死,眼神直直地看着镜湖中心的那座城市,十指缓缓交错着举起——十根手指上指环熠熠生辉,引线的那端隐隐没入水中,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啸,他身后的黑色水面“哗啦啦”地裂开,巨大的魔物浮出水面。引线那端,居然牵着十只藏于惊涛骇浪中的猛兽!
  “去。”苏摩的手指向镜湖的中心。
  巨大的风浪扑面而来,将那笙一行人兜头淹没——可怖的吼叫声里,十只巨兽挣脱了引线,朝着帝都伽蓝飞奔而去,带起了漫天的黑色巨浪。
  “苏摩!”那笙尖叫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快停下来啊!”她顾不得西京,径自跳下马背冲了过去,试图阻拦那个疯狂的黑衣傀儡师。
  “那笙!”炎汐和西京脱口惊呼起来,不知道这个大胆的少女会不会触怒海皇。
  然而,苏摩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看着远方的伽蓝帝都,继续踏浪前行。黑色的风浪在他身侧呼啸,踏浪而行的人看也不看那笙,与她擦肩而过。
  他径自走过,只余下浑身湿透的少女站在那里,徒劳地伸着手臂——她的手,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仿佛遇到了虚无之物。
  “西京……炎汐!”那笙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自己冰冷的手,忽然间不可思议地大叫了起来,“炎汐!你们看到了没?他……他没有身体!”
  “他……他不是活人!”
  头顶的黑暗越来越浓重,云荒之外的七海上,那道黑色的水墙一分分地升起,仿佛铁一样的帷幕逐渐拉起,竟然将云荒上方的日光全数封闭!
  在日光消失的那一瞬,浪尖上的黑衣傀儡师忽然睁开了眼睛,举手向天:“空桑的冥灵军团们,出来一起战斗吧!”
  苏摩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竟然压过了呼啸的风浪。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冰冷而锐利,身体被水汽萦绕着,仿佛一个若隐若现的幽灵。
  在黑暗完全笼罩的瞬间,镜湖北方升起了一片薄雾——日夜逆转,阳界和冥界的界限被打破了,大批的空桑冥灵军团摆脱了日光的桎皓,从水底无色城一起浮出了水面!空桑人的皇太子妃乘着天马急奔而来,白衣如雪,长发挥舞,手指间闪耀着某种洁净的光华,宛如神仙中人。她从无色城浮出水面,看到云荒大地上的那一幕惨境后也为之失色,驱策着天马飞行,不断用法术阻拦那些席卷一切的巨浪,建起一堵堵无形的墙,将那些肆虐的海浪阻拦住,指引地上的百姓们乘机离开,往高处奔逃。——直到她看到了驱赶着海浪的那人,那个黑衣的傀儡师。
  她静静地望着海天交界处的那个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是一个交睫间便会消失的幻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脸色苍白的人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那空洞虚无的目光才仿佛凝聚起来。他仿佛认出了她,苍白的脸上忽然间有了表情,那种柔和的神色取代了原来的肃杀和憎恨,深蓝色的长发在风里飞舞,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面容似悲似喜。
  “苏摩!”白缨怔了片刻,突然不顾一切地奔向了浪头上的人,紧握着光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然而,刚奔到了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天马却忽然惊撕着立足,似乎是害怕着什么,再也不敢靠近。
  无限的狂喜在胸腔里回荡,白缨勒住马,一时间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苍——是的,是他!他竟然回来了!他遵守了诺言,在十月十五的这一天,真的随着滔天的巨浪回到了云荒,和所有人一起并肩战斗了!
  然而他却只是遥遥看着她,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在他的身侧,巨浪滔天,沧海横流。
  “苏摩……适可而止吧。”沉默了片刻,她却只能以这样一句话来作为开场白,声音微微颤抖:“你回来了……就已经很好了。”
  他望着她,似是笑了一笑,但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对她屈服了,黑衣傀儡师站在浪尖上,忽然松开了交错的十指,引线根根垂落。巨兽们纷纷消失,漫天风浪也开始平静下来。
  他抬起脸,征询似的看着她,好象在问她是否满意——这一瞬间他眼里的神色是如此宁静而温和,宛如澄澈、湛蓝的天空。
  那样的目光让她隐隐觉得不祥,仿佛眼前这个归来的人已经不是离开时的那个了。
  “苏摩?”她吃惊地看着他——那个水雾里的人对她伸出手来,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上下移动,仿佛触摸着虚空里一个无法触碰的脸,眼神渴盼。风浪围绕着他,却仿佛淹没了他的声音,她只看得见他口唇翕动,却始终无法听见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她吃地问,却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忽然落下。突然间的心痛,令她眼前一阵空白。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从天马背上跃下,踏着波浪朝他奔去——然而,仿佛退避着什么,他却在一阵风里瞬息退远了。
  “苏摩,苏摩!”她追逐着浪里的那个影子,嘶声呼唤。她伸出手去,几度触碰到了他的衣袖,却无法抓住任何东西——他的衣袖,他的手臂,都在她的指尖碎裂成千片,化为冰冷的海浪,飞溅在风中,湿润而冰冷,带着咸涩的苦味。
  “太子妃姐姐,小心啊!”那笙远远地迎上来,失声惊呼,“他,他不是活人!你要小心!他不是活人了……”
  白缨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他站在滔天的风浪里,然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否认那笙的话,只是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似悲似喜,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然而,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壁隔在他们中间,无论如何,她还是听不见。
  但她却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骨的悲凉,空桑皇太子妃定定地看着风浪里的那个虚无的人,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仿佛感受到了那泪水的温度,黑衣傀儡师在风浪中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居然没有半点的阴郁,明亮干净得如同初晨落下的雪花一般。他看着席卷了云荒全境的风浪,仿佛感到了一丝疲倦,微微摇了摇头,便转身向着天尽头的海面归去,全然不顾脚下子民们的呼声。
  金色的巨龙从黑色的苍穹降落,离开了九天的战场,急急追向海皇,在苏摩头顶盘旋着,发出低沉的长啸,仿佛在和那个怒潮里的王者交流着什么。
  然而,苏摩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苏摩!”这一次白缨再无迟疑,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然而那个黑衣傀儡师随着退潮飞快地离去,快得如同一阵风,即将消逝在海天的尽头。
  “不要走!”白缨用尽了全力追上去,极力伸出手,终于又触到了他:“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不要去!”
  苏摩仿佛再也来不及躲闪,在她的手穿过水一样虚无的肩膀时,他回过头看着头,眼里有着微弱的笑意。
  “我爱你。”在风浪的呼啸声里,她终于清晰地认出了他的口型。

  “我也是。”白缨轻声回答,风浪里的苏摩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令此刻黑暗的苍穹变得璀璨无比。他深深凝视着他,忽然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脸,如同在生命尽头吻别自己的情人一般,深深亲吻她的唇。
  她徒劳地合拢了双手,试图挽留那风一样离去的人。然而,那虚幻的影子却在她的怀抱中迸裂成千万片——千万水珠飞溅在空气中,随着一阵海风吹散在黑暗的苍穹之下,只留下清冷湿润的气息萦绕脸旁,仿佛一个冰冷的告别之吻。
  “苏摩……苏摩!”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飞散的水滴里,留着他最后的微弱念力,每年的十月十五,我会随着潮水,回到云荒来看你。
  当海皇的幻影消失在水面上时,怒潮以惊人的速度退去,飞散的水珠淋湿了她的全身。
  空桑太子妃站在黑暗的海面上,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怔怔无语。良久,仿佛力气不支,她往前踉跄了一步,颓然跪倒,将脸埋入掌心,发出低低的哭声。
  “太子妃姐姐!”那笙奔过来扶住她,却看到她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来,白衣上登时一片刺眼的殷红。
  那笙吓得呆住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茫然地看着西京。
  “快躲开!”西京看着她们,忽然焦急地大呼,“丫头,小心上面!”
  随着他的惊呼声,一架庞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带着强烈的火光。那笙来不及反应,只觉一双手从背后将她猛然拉过去。她被拉入了水中,旋即又迅速浮出水面。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们原来站着的地方已坠下了一架燃烧着的风隼,爆炸在水面上。
  “你怎么不小心一些!”一个声音在耳畔厉声道,惊惧中带着一丝责备。
  “炎汐!”她忽然欢喜地叫了起来,一个翻身,便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爆炸的火花在水面上四射,炎汐来不及多说,只是迅速带着她穿行在海浪中,远远离开那个激烈交战的区域。
  “啊?太子妃姐姐呢?”等回过神来,那笙忽地惊叫起来,“她,她不会被砸中了吧?”
  “怎么会?”炎汐从水里浮出,摇了摇头。
  “那……她不会有事吧?”想起方才那一刹那的情形,那笙犹自心惊。
  “不会。”炎汐轻声道,“太子妃性格坚韧,虽缺少决断力,但应不会轻易被打倒吧……”
  随着他的声音,一袭白衣从水面上升起——正是空桑的皇太子妃。天马受到了召唤飞速返回,展开双翅驮起主人冉冉升空。马背上,白衣的银剑女子抬头看着环绕着金色和黑色火焰的伽楼罗,眼里露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光芒,手腕微微一动,剑芒吞吐而出,宛如割裂黑夜的闪电一般。
  她脸色苍白如雪,薄唇紧抿,纤细的手腕紧握光剑,指间的神戒放出了光华,迎着庞大的伽楼罗飞去。一头雪一样的长发在风里猎猎飞舞。
  衣襟上,犹自有殷红的血迹。
  “太子妃姐姐!”那笙惊呼起来。她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白璎竟然如此迅速地从莫大的悲哀里恢复了过来!
  漫天的鸟灵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忽然间从龙神身侧齐齐散开,尖厉地叫着,朝着她飞去,将她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率领成千上万鸟灵的正是那些被封印了上千年的邪灵。
  白璎没入了漫天的鸟灵之中,一袭白衣很快消失不见了。
  风浪渐渐平息了。扑上云荒的潮水在摧毁了一切之后,随着主人的消失也失去了愤怒狰狞的气势,开始慢慢退去。然而,头顶那在海皇强大念力下升起的黑暗的天幕,却依旧不曾动摇半分。
  七海倒转,倾覆天际,黑色的水墙从各方升起,将云荒上空的日光封闭!
  在这样的“夜幕”下,整个冥灵军团提前出动,从无色城里倾巢而出,在六王的带领下驰援皇太子,和沧流的征天军团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一众复国军在滚滚洪流中沉浮,仰头望着九天之上的战况——战斗惨烈,已经到了定乾坤的生死关头。
  “不妙。”西京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战况,暗自担忧起来。
  海皇魂魄重返云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毁灭了一切,陆地上虽大局已定,然而九天上的形势却依然严峻。
  空桑冥灵军团和沧流征天军团的实力本是旗鼓相当,堪堪匹敌,但怎当得起一旁鸟灵和邪魔的围攻?再加上伽楼罗异变后力量大得骇人,破坏神的力量在这一场灾难里也得到了空前的加强,龙神和真岚一方一时间处于下风之位。
  幸好冥灵军团及时赶到增援,征天军团这才从围攻被迫转向应战。久战之下,伽楼罗的速度也开始放缓,空桑太子妃单骑突入,大群的鸟灵围着她攻击不休。局面激烈而复杂,但奇怪的是,居然至今不见破军出手。
  “破军也真沉得住气,”西京紧握双手,喃喃地对身侧的炎汐道,“大地沧海横流,伽蓝帝都几乎覆灭,他却还在天上征战不休,竟无一丝回顾之念——难道帝都被淹,数十万同族都葬身鱼腹,他也毫不在意么?”
  然而,他话音刚落,天上的战局便起了剧烈的变化!
  只见漆黑的天幕下,伽楼罗的头部忽然四分五裂,一道白光从中激射而出,将整个舱室的顶盖一削而飞!如此骇人一击,令天地瞬间为之失色!
  “天啊!”西京失声惊呼,“九问?”
  是的,是九问!那劈开伽楼罗金翅鸟头颅的一剑,正是九问里的最后一问!
  “这,这是……”半空中正在和鸟灵搏杀的白璎同时失声惊呼,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光剑——黑色的天幕下,高高的九天之上,站在金色的伽楼罗顶舱内的白衣女子手抚光剑,微微喘息,黑发如丝缎一般垂落双肩,脸色如雪,竟无一丝血色。
  ——那,竟赫然是空寂古墓里被她亲手安葬的慕湮师父!
  她看到死去的师父手持光剑,衣袂迎风飞舞,宛若虚幻一般。九问从前代女剑圣的手里发出,有着闪电般震慑天地的光华,竟将整个伽楼罗舱室的顶盖全数削去!
  而慕湮就这样站在这个巨鸟的头部,和面前的人静静对峙。
  “原来是你。”她对面的人忽地微笑了起来,薄唇弯起。
  英俊的戎装青年坐在舱室中心的黄金坐椅上,转过头看着这个无礼的闯入者,手上黑色的火焰渐渐燃起:“真是一位贵客啊……您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回来?您是来杀我的么,师父?”
  “住口。”慕湮的声音平静而冰冷,“你并不是我徒儿。”
  “呵呵,请您不要这么说,”破军嘴角的笑容犹如刀刻一般,回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这句话从您嘴里如此清晰地说出来,会让这里感到非常难受啊……您不知道您的徒儿有多爱你,师父。”
  “我的徒儿已经死了——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死了。”慕湮用剑指着对方的胸口,冷冷道,“魔,伏诛吧!”
  “可笑!”魔抬起了左手,狰狞地笑道,“苟延残喘的回魂者,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挑战我?”魔之左手上燃烧着黑色和金色两种火焰,映照出年轻军人冷硬的侧脸——他手上的黑色火焰席卷而来,瞬间便将光剑上的白芒包裹得严严实实。
  “方才杀入舱室,已经把剩下的那点儿力量耗费得差不多了吧?”魔在冷笑,眼神冷酷,“回魂者,你竟然还想凭借这点微薄的力气从我手里夺去云荒?可笑……我,要让你魂飞魄散,再不能轮回!”他霍然从金座上长身而起,手执黑色的光剑,击向自己的师父!
  残破的伽楼罗金翅鸟还在继续飞翔和攻击,与冥灵军团缠斗不休——而舱室内的这种交手只持续了片刻,便已经可以分出高下。
  “师父!”白璎眼看那种黑色越来越浓,几乎已经看不到慕湮的身形,不由大惊,不顾一切地想从鸟灵的重围中杀出——龙神及时赶来,和真岚一起并肩做战,撕开了征天军团的铁幕,帮她挡住了那些恶灵,全力劈开一条通路。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刚跃上伽楼罗,就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火焰熄灭了那一道白光,魔之左手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用一招同样的“苍生何辜”,以指为剑,掐住了白衣女子的咽喉!
  “螳臂挡车!”魔在冷笑,眼里露出一丝冷芒,“靠着勉强凝聚的魂魄,却妄想阻挡我?如今就让我用这双手重新送你上黄泉路吧!”魔之左手缓缓收紧,黑色的火焰燃烧在慕湮苍白的咽喉上,竟要将其生生粉碎!
  “住手!住手!”白璎不顾一切杀出重围——因为急切的守护心情,后土的光芒一瞬间大盛,护之力量注入光剑,她手里的剑芒陡然暴涨,吞吐几达百丈!
  “该死!”仿佛顾忌后土的力量,魔咒骂道,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咔嚓”,女子苍白纤细的脖子居然在他手里碎裂了。年轻军人松开了手迅速退去,避开了白璎光剑的攻击,眼睛转为璀璨的金色,肩膀微微战栗。
  “师父!”白璎惊骇交加,看着咽喉被捏碎的白衣女子失声痛呼。
  然而,同时喊出这句话的,还有那个手染鲜血的杀人者。
  云焕退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人,身子渐渐开始颤抖,脸上换上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表情——那是“人”才有的表情!破军忽然踉跄地跪倒在了机翼上,发出了痛苦而绝望的低呼,抱住了头。
  “呵呵……原来你的意志力还没有完全消散啊,云焕?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那些盗宝者给杀了呢。”魔在轻声冷笑,抬起左手,手上黑色的火焰之剑瞬间熄灭了,“正好,我可以把这个躯体的控制权还给你一会儿,让你来控制一下。”
  云焕的身子一震,然而衰弱的身体根本让他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躯体,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复杂。
  “破军,你太令我失望了——在乌兰沙海上,居然被那些盗宝者暗算!”魔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和残忍,“如今我用你的手断绝了那一丝软弱——快谢谢我吧!”
  “不,不……”破军喃喃道,忽然把头撞向坚硬的机翼,“不!”

  “哈哈哈……”魔在大笑,“快,把她的头颅斩下来!从今以后,你将无人能敌!”
  魔的力量再度强行侵入他的心,操纵着他的身体,左右着他的神志。云焕缓缓站起身,走到师父面前,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眼神里透出剧烈挣扎的光芒,然而左手却不由自主地举起,凝聚了毁灭的力量,向着眼前的人一挥而下!
  魔在大笑,全力地争夺着云焕的神志,想彻底驯服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军人。然而,它却没有注意到在魔之左手挥动长剑、斩向昔日恩师的时候,另一只手却动了起来,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击向了左手!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刚刚抬起的左手垂落了下去。
  魔的声音在一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破军?”
  ——这样决绝的攻击,居然来自于他自身。来自于,他的另一只手?
  云焕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线。他用右手按着自己的左肩,手上青筋凸起。随着魔的怒吼声,那只扣在左肩上的右手再度用力,只听“咔”的一声,他竟然将自己的整只左臂生生拧了下来!
  剧痛令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然而他直视着虚空,眸子却已经从金色恢复到了冰蓝色。
  “魔,”他低声喃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云焕!”白璎脱口惊呼,“你……”
  “快。”云焕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臂,抬眼目视着师姐,低声道,“封印我!用你的力量封印我!不要再让它出来了……绝不要!”这一刻,他的眼神坚定而无情,透出一丝狼一样的冷酷和疯狂。
  白璎惊骇之下往前踏了一步,却看到那只魔的左手再度动了起来,仿佛在极力和那只“人”的右手抗衡着,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剑圣之剑急速地斩落!
  出手的不是白璎,而是那个片刻前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前代女剑圣——慕湮的眼睛陡然睁开了,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魂魄再度飞散之前握紧了手里的光剑。没有一丝犹豫,她将剑刺入了弟子的后心,光剑从前胸直透而出。
  “该死!居然毁我分身!”魔在咆哮,左手再一次抬起,“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然而被那一剑刺中,云焕却仿佛恢复了神志。手捂着胸口上的致命伤,看着虚空里的纯白色幻影,眼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那种目光是如此灼灼,让提起剑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剑圣出现了略微的迟疑。
  ——这样的眼神,和十几年前她在地窖里看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原来,那个孩子一直都未曾死去么?
  空桑前代剑圣执剑立于风中,手微微一抖。与此同时,魔的力量在蔓延,断裂的左臂开始闪电般的愈合。恢复了力量的左手开始和右手互搏,试图挣脱束缚。重伤之下,那只“人”的右手几乎无法压制那样可怕的力量。
  “快!”云焕极力用右手压制着左手,咬牙厉声道,“快啊!”
  那一刻,空桑女剑圣再无犹豫,一剑当胸刺下!
  第二剑依然是透胸而过。剑柄没入云焕的胸口,刺穿了他的心脏,血沿着银白色的剑柄汹涌而出——那不属于九问,也不属于剑圣门下的任何一招一式,但这样简洁凌厉的手法,却比任何手段都能更有效地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第二剑和第一剑交迭,形成了一个斜斜的十字,将他整个身体钉住了——无论属于魔的左手,还是属于人的右手,都无法再动弹分毫。
  云焕踉跄着跪倒在地,然而,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白衣女子,眼里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慕湮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眼神微微一动,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另一只手却迅速地从他胸口抽出了光剑,然后,手腕一送,再度剌穿了他的心脏!
  手起剑落,她竟毫不犹豫地连续刺出了数剑,剑剑穿心而过!
  白璎已经奔到了他们身侧,却被这样的一幕惊呆了。血从云焕的胸口飞溅而去,溅上了空桑女剑圣的雪白衣襟,宛如雪地上绽放的花朵一样触目惊心。
  慕湮连刺五剑,在第五剑后顿住了手,缓缓松开剑柄,颤抖着倒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弟子。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的反抗,就这样跪倒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地受着那一剑剑穿心而过的痛苦。
  光剑停留在云焕的身体里,那连续而来的五剑交错纵横,竟然在他的心脏上刺出了一个五芒星的符咒!
  “云浮禁咒!你是谁?你是谁!”在第五剑落下的那一瞬,魔物发出了狂啸,“来自星辰彼岸的咒术!你是谁?竟然敢封印我!”
  “不错。”空桑前代女剑圣终于开口了,目光恍惚而深远,“若不用这种上古禁咒,又怎能奈何你——连琅玕都无法收服你啊。”
  “原来,原来你竟然是……云浮人?”魔在虚空中喃喃,“琅玕是你什么人?你的力量和他不相上下,却有着不受任何黑暗诱惑的心!莫非,你是云浮城主?”
  “不必问我是什么人。”她微微叹息,感觉身体里的力量逐渐地衰弱下去,“我穿越了生死的空间,只是为了将你毁灭——我不能让你毁了焕儿,毁了云荒。”
  胸口上贯穿着剑圣的光剑,云焕却悄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声喃喃:“师父,您,您终于来了……”他凝视着她,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我知道,您是来救我的……您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我等了您太久……”
  慕湮看着自己的弟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抬起冰冷的手颤抖地抚摩他的头顶:“焕儿,焕儿……”
  一直在不停疯狂攻击的伽楼罗忽然停了下来,祼露在外的金座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傀儡仿佛触电般地一震,霍然抬起了头——潇眉心的黑气还在弥漫,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湮那一剑重创了魔,还是云焕的垂死挣扎触动了她,她骤然醒了过来。
  “主人……”潇喃喃地开口,“主人!”
  “伽楼罗!伽楼罗!”受到重创的魔发出了狂呼,一边极力挣扎,试图重新用力量控制住破军,一边却呼唤着那一架杀人机械,“杀了他们……快替我杀了这两个人!立刻毁掉这里的一切!听见了么?”
  金色的巨鸟随着魔的呼声飞起,然而只是颤了一下,便没了下一步的行动。
  “魔,不要妄想了。潇不会听从你的指挥……”云焕低声冷笑,眼神轻蔑,“她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
  魔愤怒地咆哮着,漫天的鸟灵听到了这黑暗的呼声都纷纷呼啸着赶来,试图围攻那两个白衣女子。然而,伽楼罗金翅鸟忽然动了起来,射出无数道金光,将那些恶兽恶灵们击落当空!
  金座上鲛人傀儡的头轻轻抬起,泪水化为珍珠铮然而落。
  “是的,我只有一个主人。”潇的声音响起在夜空里,“从来只有一个!”
  “我要死了,潇。”云焕低声道,“此后按照你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吧……”
  “是的,主人,感谢您让我保留了意志……”潇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死,伽楼罗的声音逐渐尖厉而颤抖,“所以您若死了,我也不会听从于任何人!我会一直一直地守着您,直到您重新轮回。”
  “不,我不能再重生了。”云焕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这五剑交错组成的伤口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竟然将魔所有的力量都暂时封印在了左臂上,再无法蔓延分毫。
  当然,也连带着这个躯体的生命,一起封印。
  魔在挣扎,似乎要破出这个被封印的躯体,腾空离去。然而无论怎样努力,胸口上的那个血封死死钉住了它,把它钉在了云焕的身体里,无法动弹分毫。
  魔愤怒地呼啸,声音嘶哑:“云浮城主,你太过分了!这个云荒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黄泉路上的游魂,为何竟要逆了天地的轮回,插手这里的事?”
  “因为这里有我所爱的人。”慕湮轻声道,“所以,不能任凭你毁了它。”
  “哈哈……可笑!”魔低哑地笑起来,带着深深的讥讽,“要毁掉一切的,不正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么?杀戮从他的心里诞生,我只是顺从了他的愿望而已!”
  “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慕湮抚摩着云焕的头顶,“是不是?”
  “是的,师父,”他在她的指下战栗,“您还能原谅我么?”
  “我从未责怪过你。”慕湮微笑道,那个笑容在夜色里宛如虚幻一般,“你已经竭尽了全力和心魔搏斗,而且最终获得了胜利,不愧是我的焕儿。”
  破军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这一刻,他的眼神清澈如水。
  “我知道,您一定会来救我的……和我八岁时一样——就算所有人都弃我于黑暗中,您也一定会来的。”他喃喃自语,脸上竟然带着某种腼腆的表情,“您不知道,我有多么爱您……”
  垂死之人竭尽全力伸出手,喃喃道:“我非常爱您……师父,非常非常爱您。”
  “我知道。”慕湮有些茫然地答道,“我知道的。”
  “那,那就好了……”他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声音却渐渐微弱下去,“请记住我。在下一个轮回里,我一定还会等着您的到来……希望那个时候,您能来得更早一些。这样,这样……我就可以陪伴您更长的时间。这一世,我来得太晚,太晚了……”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湛蓝色的眼睛合上了,再无一丝生气。他睡得如此安静,安详得如同一个在日光下睡去的少年——在师父身侧,那个孤独的孩子终于沉入了梦寐以求的甜蜜梦境。
  胸xx交错的剑伤组成了五芒星的形状,仿佛一个来自远古的最强大的封印,将这个身体连着体内的魔之力量一起封住了。
  慕湮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缓缓合上,忽然再也忍受不住,将他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滑落下来——这一刻,她想起了地窖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想起了古墓前那个阴郁的学剑少年;想起那个野心勃勃、冷酷无情的年轻军人,又曾经怎样热切而颤抖地吻过她的手背……

  ——他的一生都与她紧密相连,她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将他拒之门外。
  他所要的救赎其实很简单——希望有一个爱他的人,能给予他足够温暖和安全,平息他内心的黑暗和杀戮,让他不再孤独前行于黑夜中。然则,她却从未给予他最渴望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
  多年来,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那个孩子所受的种种折磨,却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来让他解脱,因为那是禁忌……那是禁忌!
  所以她不能回应。
  ——如果,当初她开口说上哪怕一个字,是否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人心是弱小的,但人心又是强大的,往往一念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这一瞬,她看着自己亲手在他胸前刺下的封印,心如刀绞,竟不能语。
  战争还在继续,然而高空上猛烈的风、恶灵的嘶叫、万丈之下横流的沧海,一刹那仿佛都静止了,时间仿佛从此凝固了。
  金色的巨鸟在微微地颤抖,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不能言语的悲痛之中。
  慕湮长久而静默地伫立在伽楼罗的机翼上,高空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她的神志正在迅速地消散——极北的归墟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召唤着这个流离于六道之外的灵魂的归去。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云荒的大局虽未真正的平定,但她的时间已经耗尽了,勉强凝聚起来的灵体已经再无法维持更长时间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其他人来继续。
  “白璎,过来……”她勉力开口,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地吩咐,“凝聚后土所有的力量,把你……把你的戒指戴到他的左手上。”
  白璎愕然地看着师父——她脸上的生气正在迅速消散,重新变得冰冷、僵硬。
  “用后土的力量……封印住它。”慕湮轻声对着弟子嘱咐,声音已如游丝一般,“我的力量不够了……方才设下的五剑边封之术,不足以长久地……长久地封住魔。”
  “是!”白璎明白过来,含泪在师父面前跪下,取下自己右手上的银白色戒指,捧在掌心,默默念起召唤力量的咒语——在白族女王的祝诵声里,后土神戒逐渐焕发出柔白的光芒,向她的指间凝聚。
  巨大的力量开始凝聚,注入了这个小小的指环上,整个戒指忽然变得光彩夺目!
  白璎摊开手,将这枚银白色的戒指轻轻戴上了同门那已经冰冷的手上——后土神戒和破军的左手一接触,陡然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华!
  仿佛冰火交融一般,破军的躯体突然起了一阵奇特的变化——一层冰蓝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迅速蔓延开去,仿佛厚厚的冰层一般,将他整个人封住了!
  “主人!”潇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失声惊呼,“主人!”
  “你不再有主人了,伽楼罗……他已经进入了永久的长眠。”慕湮的声音飘忽如风,“他这一生,已经结束了……你,自由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慕湮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轮回之门再度打开,生死枯荣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将勉强凝聚起来的魂魄向着四面八方拉扯。在意识消散的一瞬,她回眸看了一眼两位弟子,眼里露出了悲悯而温柔的光:“你们,要好好……”
  一语未毕,一种极其洁白纯净的光华从她的身体里四射而出,她的魂魄再度消解了,向着北方九嶷黄泉之路飞去,重新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空中有风从极北处吹来,回荡在九天上空,带走了那莲花一样的洁净灵魂。
  归墟之浪的声音响彻了天地。
  “不,不!”伽楼罗忽然发出了一阵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的碎裂了,“不许带走我的主人!”
  金色的光芒忽然大盛,仿佛疾风呼啸,一道银色的光芒从金座上闪电般的袭来,转瞬将云焕带走了——在下一个瞬间,破军已经重新出现在与潇背对的金座上。
  “不许……不许带走他。谁都不许带走他!”潇哽咽着,泪水从眼角不断地滑落,“我不会再有新的主人,我会一直守着他,不让任何人带走他。”
  “你们,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开!”
  强烈的金光从伽楼罗里释放出来,仿佛要把周围一切都化为齑粉。白璎一惊之下,立刻拔出光剑斜挥,格挡住了伽楼罗发出的攻击。身子朝外掠出。
  她在风里急速下坠,一直到龙神横过身来,一摆尾将她接住。
  “还好么?”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回过头,她看到了真岚关切的脸庞——刚刚击退了无数鸟灵和征天军团的空桑皇太子满身是血,杀戮的气息笼罩了双眼,让这个太阳一样耀眼的男子恍如杀神一般。
  九天里如今空空荡荡的,半空里的鸟灵都已经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黑色羽毛狂舞着。
  “破军呢?”真岚神色凝重。
  “死了。”白璎轻声道,轻瞬又摇摇头,“不,是被封印了——连着体内的魔一起。”
  真岚一怔,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辛苦你了。”
  “不,是我师父封印了破军。”白璎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天际,眼里似有泪水,“不……应该说,是她和破军一起封印了破坏神。”
  真岚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被你说糊涂了。”
  “反正,魔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白璎举起右手,“你看,我用后土神戒的力量将魔连着破军的身躯一并封住了——神魔双双同归寂灭,从此云荒将再度进入和平的时代。”
  真岚看着她空空的无名指,眼神却是不易觉察地一动。
  “那些鸟灵呢?”白璎转头问道。
  “杀了。”真岚手提辟天长剑,俯视着下界,皇天神戒在他的手上熠熠生辉,这一瞬,满身鲜血、提剑站在龙背上的男子没有了平日的嬉笑表情,神情严肃。
  她忽然觉得不敢和他对视,低声问道:“那……沧流人呢?”
  “镇野军团在洪水中伤亡惨重,因为一直得不到破军的指令,所以季航擅自决定,将剩下的部队撤回了伽蓝帝都。”龙神发出长吟,叹息着回答,“毕竟,看到自己的父母亲人被困孤城,军心怎能不动摇啊……”
  他们在高空之上看着下界,黑色的大地上一片狼藉。
  扫荡一切的巨浪虽然已经开始退去,却露出遍地的惨烈景象——云荒大地上,海浪过处屋舍倒塌,良田毁坏,牲畜死亡,已经看不到活人的影子……那些犹自在滔滔洪水中摇晃的危房里,已经可以看到尸首浮出。
  就在两人微微错愕之间,伽楼罗瞬息移动,朝着西方尽头的空寂之山遁去——不等他们决定是否要去追赶那一架无人操纵的机械时,龙神发出了一声呼啸,闪电般地摆尾冲向了脚下的大地,张开了巨口,只是一吸,那些四处横流的水便化为巨大的水柱,倒吸而入。
  龙神在洪水之中展现了它作为海之神祇的力量,尽力挽回因为海皇的原因而造成的灾难。
  “也罢,”真岚叹道,放下了剑,“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追穷寇更重要的事。”
  空桑皇太子和太子妃随着龙神急速地飞掠,并肩用法术筑起一道道堤坝,阻止那些肆虐的水流,同时也挥剑砍开一道道深深的沟渠,让那些积蓄在大陆上无法及时回到大海的水流回到镜湖之中。
  他们乘着飞龙纵横水上,看到大地上的人们也正在极力对抗着这一天灾。帕孟高原上的盗宝者,以及空寂之山上的驻军都积极出动了,在洪水里救助附近的百姓——这一刻,盗宝者、沧流军人、牧民,这些原来势同水火的人们在灾难面前互相帮助,配合默契。
  “音格尔如此,也不算奇怪,”真岚忍不住喃喃,“但是飞廉少将如此,实在令我吃惊,看来碧跟湘都没有说错——沧流人里能出云焕这样的魔,自然也会有飞廉这样的君子。”
  “看啊……那边是炎汐他们!”白璎指着下方的某处——洪流里隐约可见鲛人矫健的身影,正在将一个个被大水席卷的灾民拉上高处。
  那笙戴着辟水珠,跟在炎汐后面帮忙,也忙碌得像只小蜜蜂似的。
  “这丫头,真是……”真岚看着那笙忙碌的身影,笑道:“也难怪皇天会选中她。”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白璎:“对了,苏摩呢?”
  自从驱赶着七海扑向云荒后,风浪里就再也没看到过海皇的身影。这一场大战能有如今的局面,多亏了海皇的相助,否则胜负实在难料。
  他果然是如约归来了……那么,日后又将如何收场呢?真岚看向自己的妻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听到真岚的询问,白璎身子一晃,脸色“刷”地白了:“苏摩他……”
  “皇太子殿下,海皇归天了!”龙神长啸一声,“海皇恪守了他的职责,牺牲了自己,为海国竭尽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今已经回归于天上了!”
  龙神的声音响彻天地,仿佛也在向整个天下宣布着这个消息——滚滚洪流里的鲛人们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一般,停下手里的动作,仰望着黑色的夜空里盘旋的神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什么?”真岚失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苏摩……死了?
  那个阴鸷、桀骜的傀儡师、那个我行我素的王者,居然已经死了?
  他那么冷酷而骄傲,从来都激烈地拒绝着强加到自己身上的王者身份,从来都不肯承认和接受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抛开了族人孤身远赴海外……这样的一个人,却居然牺牲了自己,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死了。”白璎轻声道,看向自己的双手,“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她的脸色苍白恍惚,隐约间竟然有某种末日到来的气息。靠着连番血战才支持到如今的心神陡然溃散了,她只觉得气血攻心,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剧烈伤痛,一口血从口里直喷出来。
  “白璎,白璎!”真岚急忙护住她的心脉,她却只是缓缓伸出手,轻声喃喃:“他死了……就在这里,化成了雾,化成了雾……”
或许您还会喜欢:
读大学究竟读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92 人气:0
摘要:/*2*/序一、读大学,究竟读什么?大学生和非大学生最主要的区别绝对不在于是否掌握了一门专业技能……一个经过独立思考而坚持错误观点的人比一个不假思索而接受正确观点的人更值得肯定……草木可以在校园年复一年地生长,而我们却注定要很快被另外一群人替代……尽管每次网到鱼的不过是一个网眼,但要想捕到鱼, [点击阅读]
谁动了我的奶酪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1949年新中国成立;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2001年7月13日,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创办105年之后,中国申奥终获成功;2001年底,中国将加入WTO……197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3624.1亿元人民币;198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8964.4亿元人民币;1999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79552.8亿元人民币;200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将达到8. [点击阅读]
资本论
作者:佚名
章节:54 人气:0
摘要:我终于把马克思的主要著作的第三卷,理论部分的终结,交给读者了。当1885年第二卷出版的时候,我曾以为,第三卷的困难大概只是技术性的,当然,某些极为重要的章节是例外。实际上情况也是这样;但我当时没有想到,正是全书这些最重要的章节会给我造成这么多的困难,同样也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一些障碍会如此严重地拖延本书的付排。 [点击阅读]
超越自卑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个体心理学的重大发现之—"自卑情结”似乎已经驰名于世了。众多学派的心理学家都采用了这个名词,并且按他们自己的方式付诸于实用。然而,我却不敢断定:他们是否确实了解或正确无误地应用这个名词。例如:告诉病人他正蒙受着自卑情结之害,是没有什么用的,这样做只会加深他的自卑感,而不是让他知道怎样克服它们。我们必须找出他在生活风格中表现的特殊气质,我们必须在他缺少勇气之时鼓励他。 [点击阅读]
趣味经济学
作者:佚名
章节:107 人气:0
摘要:经济学是让你赚钱的知识经济学让一些人赚到了钱——那些经济学家们,他们就是靠着把简单的社会现象解释成你听不懂的玄妙术语吃饭。但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经济学并非是一门玄奥的学科,它只是对人类社会经济行为的规律性进行总结与分析,并用来指导我们如何赚钱的知识。如果我们没有赚到钱,那多半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经济学。许多不懂经济学而赚到钱的人,他们的行为与选择必然地与经济规律相互印证,这是毫无疑问的。 [点击阅读]
跑步圣经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前言:一本别开生面的书本书的目的首先是要把你引入一个不同寻常的跑步运动的世界,其次是要改变你的生活。如果你还没有跑步,本书将向你展示如何使自己变得健康愉快起来,而达到你从来没有想象过你能达到的程度。不管你的身体如何虚弱、肥胖、衰老、难看,也不管你曾经多少次地尝试过其它运动项目而无济于事,本书都能使你变得象上面所说的那样愉快。 [点击阅读]
过的刚好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过的刚好第一部分第一章男人四十(1)不惑但从今日始,韬光氍毹正当年。忍忍忍,难难难。身处池畔,自浊自清自安然。若不登高看,怎知海天蓝。人到用时仁义少,事无经过不知烦。静坐思过观花谢,三省吾身饮清泉。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偷笑钓鱼船。(三十九岁生日所作,虚岁四十,年届不惑,几句残言,聊以自勉。)我天生对舞台就没有恐惧感我是天津人。天津是相声窝子,我是在天津学艺长大的,后来来到北京发展。 [点击阅读]
这书能让你戒烟
作者:佚名
章节:46 人气:0
摘要:或许我应该先解释一下,我究竟有什么资格写这本书。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学家,不过我认为我比他们更有资格。我的吸烟史长达33年,到了后期,我每天多则抽100支烟,少则六七十支。我曾十几次尝试过戒烟,有一次甚至强忍了六个月没有犯禁。但是我并没有摆脱烟瘾,仍然会在旁边有人吸烟时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想尽量多吸入一点烟气。乘火车的时候,我总是购买吸烟车厢的车票。 [点击阅读]
这本书能让你戒烟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序文本书介绍的戒烟法具有如下特征:?即时见效;?无论烟瘾轻重,同样有效;?无痛苦,无戒断症状;?不需要意志力;?不使用冲击疗法;?无需辅助手段或替代品;?不会增加体重;?效果持久稳定。或许你感觉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该翻开书页。或许像绝大多数吸烟者一样,只要一想到戒烟,你就会惊惶失措;尽管有一千个戒烟的理由,你却总是迟迟不肯开始。 [点击阅读]
遇见未知的自己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0
摘要:自序活出你想要的人生有个男子一天下班的时候,经过一条黑漆漆的暗巷,看到一名女子在仅有的路灯下找东西。她非常慌张、着急地在找,让这个男子不禁停下脚步,想助她一臂之力。“请问你在找什么?”男子问。“我的车钥匙,没有它我就回不了家了!”女子焦虑地说。 [点击阅读]
遇险自救全攻略
作者:佚名
章节:134 人气:0
摘要:第1章前言人生在世,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谁都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得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相信这也是每个人的美好愿望。但是,人生之路多坎坷,在现实生活当中,随时都会有意外事情的发生,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人类的安全。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随时都在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同时也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与险境。关于人生,尼采曾这样说道:人生就是一场苦难。 [点击阅读]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终场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罗琦琦看了下表,已经七点。初中部都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学生已经全部走空。她站了起来,穿过林荫道,走到乒乓球台旁。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应该被妥善维护过,看不出陈旧的痕迹,至少在罗琦琦的记忆中,和她罚站时,一模一样。她笑了笑,沿着乒乓球台一侧,进了教学楼,是个拐弯口,左侧应该是教室,右侧应该是老师的办公室。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