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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雪芯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0期通俗文学-荒诞小说
  冒着冰冷的小雨,就着昏黄的路灯,我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穿过曾经非常熟悉的街道,守候在他的家门口,全身湿透。
  蜷缩起身体,我静默等候。
  有脚步声响起,抬起头,看到一双美丽温和的眼睛。
  她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双手,把我抱进了他的家门。她有他的钥匙,我并不惊奇。
  我是一只只有一个月大的小猫,与其它的猫不同的是,我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在我刚刚能控制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离开了我的猫母亲,我对我的猫母亲很抱歉,我不能做它的孩子,因为我的今生是为前生而活。前生,我曾是无忧无虑的女子。
  她用毛巾给我擦干身体,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忙碌。时间不长,我就闻到了诱人的饭香。
  他回来了,我迅速抬起我的身体。我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我捡到一只小猫,她好像忘记了回家的路,全身都给淋湿了。”她说。
  “那就养着它吧,你不是很喜欢猫嘛。”他的声音失去了弹性,显得平板而空洞。
  “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小心翼翼。
  “就叫雪儿吧,你看她全身雪白。”他开始用他宽大的手掌抚摩我已晾干的蓬松的毛。
  她笑了,笑得很妩媚。一个善良的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就这样,我在这所原本很熟悉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她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子。
  她每天来看我,为我准备了舒适的小巢和美味的食品,同时帮他整理房间。
  只有当他把她送回家后,他会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呼唤我:“雪儿,雪儿……”然后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白色的绒毛里。我“喵喵”地叫,是在回应他。可他并不知道。我明白他心底深深的忧伤,也明白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
  那个迷漫着喜悦与忧伤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当听到结婚时的礼炮响起时,我爬上高高的屋顶,抬起柔软的脖子,哀伤地叫了一声“喵——”
  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做了她的丈夫。他们像书中所说的那样,相敬如宾。
  看得出,他慢慢地走出了往事的阴霾,并开始习惯了有家的感觉,那张英俊的脸也明朗起来。
  这一天,他把她轻轻地拥到胸前,揉着她丝一般的长发,将嘴唇贴近她洁白的耳垂说:“相信我,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待你。”她垂下长长的眼睫,一脸幸福的表情。
  我把头扭向窗外,天鹅绒一样美丽的夜空,圆的月亮如冰一样清冷。这个时候,生活在月宫中的那个女子一定很寂寞。不知为什么我会忽然想起这个古老的传说。
  我要走了。永远地离开他们。时间是可以淡化掉记忆的,这里已没有什么使我放心不下。
  我迈起轻盈的腿,最后一次在他们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这里有我曾经熟悉的一切,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还有——还有他看她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这是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夜。我静静地卧在窗台上,等他回来。窗外,有流星出现,如一滴泪水从天际滑过,消失不见。
  他回来了,很迟,还带着酒气,进门后就歪倒在了沙发上。我酸楚地看着他,他不该喝那么多的酒,更不该让她担心的。
  她走过去,想把他扶到床上,却被他一把抱住,结果俩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柔弱的她扶不起他沉重的身子,只好抱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但我还是听清了,他在说,雪儿,别走,雪儿。
  她一下子愣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光洁的脸滑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破碎飞溅,我仿佛听到了那清脆的声响。
  我也哭了,只是猫没有眼泪。
  她知道的,“雪儿”不是她养的小猫,而是他原来的恋人,有一头如水的长发,喜欢白色的棉布裙子和香水百合的洁白花朵。在雪儿生日的那天,因为他临时有事,雪儿独自抱着满怀的百合花回家,宽大的绿色叶子挡住了雪儿的视线,一辆汽车尖叫着冲过来,撞飞了漫天的白色花瓣。
  她知道的是,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做他的妻子,却仍然无法成为他在梦中都念念不忘的人,她不知道的是,我的前生就是那个叫雪儿的女子,我能走进他的梦里,却永远也无法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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