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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电话铃响了起来,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辛西娅在电话里说:“我在楼下等你。”
“等我10分钟。”我挂上电话,去洗澡间洗脸,然后,我穿好衣服,带上那支9毫米口径的格洛克手枪,走到走廊上,看见辛西娅恰好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我问她:“那是你的房间吗?”
“我并不在意同你合用一个洗澡间。”她说。
我们出了门,坐进了辛西娅的汽车。她问:“去第6步枪射击场吗?”
“对。”她依然穿着那件白衬衣和那条黑裤子,只是这次穿上了运动鞋,还套上了件白毛衣。我让她把拿的手电筒放在了座位之间的储藏小柜上。我问她:“你带枪了吗?”
“带了。为什么?你认为会有麻烦吗?”
“罪犯常常会返回作案现场。”
“瞎说。”
太阳落山了,一轮圆月升了起来。我希望这时候的情景和步枪射击场出事前后的情景一样,这可以给我灵感,以便想象出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李西娅说:“我去宪兵司令部办公室时,见到了肯特上校。”
“开端不坏。有什么新鲜事呀?”
“有几件。第一,他希望你对穆尔上校态度好些。显然,穆尔抱怨了你的过分行为。”
“我倒想知道肯特抱怨谁。”
“还有别的消息。卡尔给你留了话,我从住处冒昧地给他回了电话。他为一个叫达伯特-埃尔金斯的人大发雷霆,说是你用豁免权将他从罪犯变成了证人。”
“我希望有一天有人为我这样做。还有别的事吗?”
“有,卡尔打过两次电话。明天他去五角大楼向军法署署长汇报。他想要一份比你今天发出去的那份更全面的报告。”
“嗯,他临时准备一下就行了。我很忙,没时间写报告。”
“我打了一份并用传真发到他家去了。”
“谢谢你。报告怎么说的?”
“复印件在你桌上。你信任我还是不?”
“当然信任。只是怕这个案子万一弄糟了,别在任何材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样你才会安全。”
“对。我在上面签了你的名字。”
“什么?”
“开个玩笑。让我自己关心自己的职业吧。”
“很好。法医那儿有什么情况吗?”
“有。医院向宪兵司令部办公室递交了一份初步备忘录。安死亡的时间在午夜到凌晨4点之间。”
“这我知道。”尸体剖检报告由于一些无法解释的原因常称作备忘录,一般包括法医未做的检验工作,虽然有时有些重复,可写得很仔细。越可怕越好。
“死亡肯定是窒息引起的。安的颈部和咽喉处有内伤,而且她还咬了舌头,这都和窒息的症状一致。”
“还有什么吗?”我问。
“尸体上的青黑和尸体僵硬程度都与尸体被发现时的姿势相一致。看起来,那儿就是她死亡的地点,尸体不是从其他地方移过去的。除了她脖子上有绳勒的痕迹外,身上没发现有其他任何伤痕。全身上下各部位均无外伤。”
我点了点头,没回答。“还有什么吗?”
辛西娅跟我谈安的胃、膀胱和肠道有些衰弱,还有身体内部其他器官的情况以及解剖的发现。我很庆幸没吃完那干酪汉堡包,因为听了辛西娅讲的话,我的胃就开始翻腾起来。辛西娅说:“她的子宫颈有点糜烂,这可能同流产、同她以前的病史、或者同大东西的插入有关。”
“好啦……就这些吗?”
“目前就这些。验尸官还没对她的身体各个组织和血液做显微镜检查,或许还要检查有没有中毒的情况。这些他们想撇开法医实验室单独检查。”辛西娅说,“安在他们面前没有保住任何秘密,对吗?”
“只保住一个。”
“对。还有,考尔那儿也有了一些初步结果。他们做了血清试验,没发现血液中有药品或毒品,只有酒精的成份。他们发现有唾液从她的嘴角流向颈部的痕迹,这与她身体仰卧的姿势有关。他们还发现她曾全身出汗,以及干了的眼泪从眼角流向耳朵的痕迹。同样,这也与仰卧的姿势有关。经证实,这些唾液、汗和眼泪都是被害者的。”
“有眼泪?”
“对。”辛西娅说,“有很多眼泪,说明她曾不停地哭过。”
“我没发现……”
“这没什么。他们发现了。”
“是的……但是眼泪和身上没有损伤无关,和窒息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对。”辛西娅赞同地说,“不过眼泪同被一个疯子捆住并恐吓要杀死她有关。”她又说:“在你看来,她是自愿那么干的,所以你认为眼泪与死无关。也许你该改变一下看法了。”
“我的看法正日臻完美。”我想了一会儿说,“你是个女人,你认为她为什么哭了?”
“我不知道,保罗。我不在现场。”
“但是我们得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她可不是个爱哭的女人。”
辛西娅点点头。“这我同意。不管怎么说,她哭是因为感情受到了伤害。”
“对。可能是她认识的人,甚至没碰她一下就把她弄哭了。”
“也许是这样。但也许是她自己把自己弄哭的。可究竟怎么回事我们谁也不知道。”
“对。”法医的证据是客观的。有大量的已经干了的眼泪。这眼泪是死者的。眼泪从眼角流向耳朵说明流泪时人是仰卧着的。这就是考尔-塞夫尔陈述的证据。还是让我来说吧。眼泪说明她哭了。那么,是谁让她哭的?是什么事让她哭的?她为什么要哭?她是什么时候哭的?这些问题重要吗?不管怎么说,我认为重要。
辛西娅说:“所找到的纤维有的是她内衣裤上的,有的是军服上的。军服的纤维也许是她的,也许是另一个人的。此外,没发现其他纤维。在她身上和身体周围发现的毛发都是她自己的。”
“洗手池内的毛发呢?”
“那不是她的。那是黑色的没有染过的头发,是高加索人的。头发不是拉断也不是剪断的,也许是自己掉下来的。从发体上断定那人是O型血。那些头发没有根,所以没有遗传基因标记,也无法断定那人的性别。但是,根据头发的长度以及没用染发剂、护发剂和定型的情况,考尔猜测那头发是一个男人的。它的特点是鬈曲,不是直的也不是波浪形的。”
“我正好见过一个人有那种头发。”
“我也见过。我们应该去弄一缕穆尔上校的头发在显微镜下跟这头发比较一下。”
“对。还有什么?”
“啊,她身上任何地方都没发现精斑,xx道或肛门内也没有任何型号的润滑剂的痕迹,这说明没有外物,比方说一只涂了润滑剂的避孕套的插入。”
我点点头。“没发生性交。”
“性交可能是发生了。如果一个男的穿着同她一样的军服,没有留下毛发、唾液和汗迹,没用或用了没有润滑剂的避孕套,或者没射xx精。总之这事可能发生了。”
“没有,没发生过性交,只发生了某种程度的,甚至是微乎其微的移情和交流。”
“我可以同意。不过我们不能排除阴部受到刺激的可能。正如你说的,如果绳子勒在她脖子上会引起性窒息,那么阴部的刺激也应随之发生。”
“这很合乎逻辑。不过,调查此案我已经放弃了逻辑。对了,有关指纹的情况怎么样呢?”
“她身上没有指纹。他们没法儿从尼龙绳上取下完整清晰的指纹,但是从帐篷桩上取到几个。”
“这些指纹有没有让联邦调查局过目的价值呢?”
“没有。不过,它们完全可以和已知道的指纹相比较。有些指纹是安-坎贝尔的,还有一些可能是另一个人的。”
“我希望如此。”
辛西娅说:“安用手拿过帐篷桩,也就是说她被迫或自愿帮助过凶手,比如在双方相约好的性奇想行为中,或其他的什么行为中。”
“我倾向于后者。”
“我也是,但她为什么哭了呢?”
“快乐。狂喜。”我说,“哭是可以看得见的,但哭的原因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我补充说:“有些人确实在高xdx潮之后哭。”
“我听说过。不管怎么说,这比我们早晨了解到的情况多得多了,但从某些方面说,这还很不够。按照正常的思路,这份报告中还有些无法互相吻合的地方。”
“安的吉普车上有她的指纹吗?”
“有很多。他们正在取那上面和厕所里的指纹。考尔把她的车和那些较低的露天看台座位都给弄到飞机库去了。他在那儿建了个实验室。”
我们的车驶过基地中心的外围,谁也没再多说什么。我摇下车窗,让夜晚清凉的空气飘进来。
辛西娅问:“你对穆尔上校印象如何?”
“大概和你一样。他是个奇怪的家伙。”
“嗯。不过我认为他是查清安-坎贝尔被杀原因的关键人物。”
“很可能。”我问她:“你把他当成嫌疑犯吗?”
“不。主要是调查,为了能顺利进行,我们得让他讲下去。不过我们俩私下里可以把他当作嫌疑犯。”
“特别是,如果洗手池内的头发被证明是他的……”我指出这一点。
“他的动机是什么呢?”辛西娅问。
“嗯,不会是传统的性嫉妒。”
“你相信他从没跟她睡过觉,甚至没向她提过下流的要求吗?”
“我相信。这正显示出他的病态。”
“这倒是个有趣的观点。和男人接触越多,我学到的东西越多。”
“这对你有好处。你觉得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噢,我同意你说的穆尔上校在某种程度上是个无性人。也许,她威胁他要打破这种柏拉图式的或大夫与病人式的关系,可他却无法应付这事。”
“可为什么要这样杀她呢?”我问。
“我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这儿研究两个精神病学家。”
“是的。但我敢打赌穆尔知道原因。他知道安是怎样躺在那儿死去的,就算他没亲手杀她。就我们所知,他告诉过安同陌生人在露天做爱是一种很好的疗法。我听说过这种事。”
辛西娅点点头。“你正在接近某种实质。”
“那不过是存在于飞机库里的另一种理论。”
一阵沉默之后,我换了个话题:“你同那个带枪的叫什么的少校结婚了吗?”这件事关系到我的一生。
她说:“结了。”我觉得她的回答缺乏热情。
“那么,恭喜你。我特别为你高兴,辛西娅,愿生活赐予你最美好的一切。”
“我已经提出离婚了。”
“很好。”
我们安静地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布鲁塞尔的事发生后,我有一种犯罪感,所以我接受了他的求婚。实际上,是我急着同他结婚的,因此我们就结了。但是……他从来没让我忘记——他根本不信任我。你的名字被提到过一两次。”
“我应该有犯罪感吗?我没有。”
“你不应该有。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你原先没看出这一点吗?”
“没有。生活在两地的朋友,好处就在于他们生活在两地,相距很远,这很浪漫。生活在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敢说你一定是拼命讨好他了。”
“如果这是讽刺,那么你错了。我是尽力让他满意,但是每次我被派出执行任务,他都大发脾气,而每次执行任务回来,他又审问我。我不喜欢被人审问。”
“没人喜欢。”
“为了他,我从没干过蠢事。”
“喔,有一次吧。”
“你懂我的意思。所以不管怎样,我认为军人生活和婚姻生活不能两全齐美。他想让我辞职,我不同意。他暴跳如雷,我不得不拔枪对着他。”
“我的天哪!你很幸运,他没马上拿枪再对着你,就像那次拿枪对着我一样。”
“啊,他怎么没干?只不过几个月前我就把他枪上的撞针取出来了。你看,这多么无聊,甚至我一谈起此事就很苦恼。但是我想至少应该同你谈谈从布鲁塞尔到现在的生活情况。”
“谢谢你。他把撞针放回枪里去了吗?”
她笑了。“他挺不错,很通情达理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已经厌倦了嫉妒带给他的折磨。现在,他在事业上又走上了正道,而且有了女朋友。”
我们安静地驾车跑完最后一英里路,然后我说:“车就停在这儿吧,关掉车灯和发动机。”
晴朗的蓝天上,月光如水。温度已经下降,尽管有点潮湿,但依然比较舒服。这是一个很美的夜晚,一个很适于去乡间浪漫约会的夜晚。我听到了夜莺的歌声和松林中轻风的低语。我说:“我不仅是想起你,而且是很想念你。”
“我知道。我也一样。”
我点点头。“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们要分道扬镳呢?”
她耸了耸肩。“也许我们只是把事情弄糟了。”她接着说:“我原希望你……唉,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你原希望我做什么?”
“我原希望你拒绝接受我当时断绝关系的决定。我原希望你把我从他身边带走。”
“那不是我的风格,辛西娅。我尊重你做的决定。”
“啊,上帝。保罗,你是个十分机敏的侦探,不是吗?你能在100码之外看透一个杀人犯的心思,在一眨眼的功夫识破一个说谎者。但是你不懂怎样了解你自己,而且你根本就不了解女人。”
我坐在那儿,就像一个白痴,知道她说得很对,然而我十分茫然。我虽然自己有自己内心的感受,可却无法表达或者根本不愿意说出我的感情。我很想说:“辛西娅,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会继续爱你,跟我走吧。”但是我说不出口,于是我缓慢而审慎地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同意你的话,我正在努力,我们会解决的。”
她握着我的手说:“可怜的保罗,我使你很紧张吗?”
“是的。”
“你不喜欢这种感受,是吗?”
“是的。”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但我看到你比去年在布鲁塞尔时有了一些进步。”
“我正在努力。”
“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我们会好的。”
“好吧。”她靠过身子来轻轻地吻了我,然后松开我的手,说:“现在做什么?”
“我们开始工作吧。”我打开了车门。
“这里不是第6步枪射击场。”
“对。这是第5射击场。”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下车?”
“带上手电。”我下了车,她也跟着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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