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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电文:
昨天夜里您姑母旧病复发,对生命暂无直接威胁,不过,如果方便,请回来一趟为盼。
洛德
2
埃莉诺接到电报后,马上给罗迪打了电话。这会儿他们两人已搭上火车前往H庄园了。
来到H庄园一周了。这期间埃莉诺很少看见罗迪,他们只见过两次面,而且,每次见面双方总是感到很不自然。
罗迪派人给埃莉诺送来了鲜花,这是过去没有过的事儿。还有一次,当他们共进午餐时,罗迪对埃莉诺比以往显得更关心,更殷勤,埃莉诺觉得他好像是在竭力扮演一出戏中的一个热恋着的未婚夫的角色。不过她又马上纠正了自己:“别发傻……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只不过是你的错觉而已。”
她本人对罗迪的态度变得更冷漠了,几乎到了傲慢的程度。
然而,被不幸的消息惊动的埃莉诺和罗迪现在仍和往常一样,在无拘无束地闲谈着。
罗迪说:
“老太太真可怜。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自我感觉还不这样糟糕。”
“我真替她难受。”埃莉诺开始说,“这次犯病以后她更要瘫痪得厉害了,这对她这个性格刚强的人来说简直是个折磨。说实在的,罗迪,应当设法使处在这种状态的人脱离苦海,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你说得对。不是经常有人药死动物吗?但是,对人可不能采取这种办法,因为这样一来谁都会谋财害命,甚至在亲属病得不重的情况下对他们下毒手,把有钱的亲属干掉。”
“不会的,这样的事只有医生才能决定。”
“您不要忘记,医生也可能是恶棍。”
“像洛德这样的医生,我想,还是可以信赖的。”
罗迪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啊,他是个相当正派而又可爱的人。”
3
洛德医生俯下身子站在韦尔曼太太庆前,他身后站着奥布赖恩护土。病人吃力地抖动着嘴唇,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医生则由于太紧张而皱着眉头。他在极力想捉摸出病人发出的声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说:
“好了,好了。您不要激动,也不要着急。如果您想说‘是’.就稍抬一下右手。有些事使您不放心吗?”
韦尔曼太大抬起了右手。
“是急事吗?是。您想派人去请谁来呢?请埃莉诺小姐和罗迪先生?他们正在途中。”
韦尔曼太太又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想说什么。洛德注意地听着,“您是让他们回来,但问题还不在这?您还想看到什么人吗?亲属?嗅,不。有些事情要办?我懂了。是与钱财有关的事?律师?您想见到您的律师吗?对他有所嘱咐?好了,好了,一切都很顺利。请放心、时间还够用。您说的是埃莉诺吗?”与其说他听懂了含糊不清的名字、不如说他猜出了病人说的是谁。“埃莉诺认识您的律师,能和他商量?好啦。再过半小时埃莉诺小姐就到了。我和她一起来,我们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医生望着床上松软下来的病体,停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楼梯口的小平台上。奥布赖恩护士跟在他后面。这时霍普金斯护士恰好上楼。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晚上好,医生。”
“您好,护士。”
医生对霍普金斯护士做了必要的指示:霍普金斯应当接替奥布赖恩护士留下来值夜班。洛德医生急忙结束了与护士们的谈话,下楼去迎接病人的亲属。根据他的估计,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在客厅里他看到面色苍白、焦急不安的玛丽。玛丽问道:
“她不见好吗?”
“我可以保证她今晚一夜平安。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玛丽声音颤抖地说道;
“这太残酷,太不公平了……”
医生同情地点点头.说道:
“是啊,事情常常是这样。我想……是什么声音,是汽车咀?”
洛德朝大门迅速走去。玛丽跑上楼去。
埃莉诺下车后走进客厅,立刻问道:
“她病情很重吗?”
医生简单而郑重地答道:
“恐怕是这样。我想这对您是个突加其来的打击。她严重瘫痪,说话含糊不清。顺便说一句,她要求派人去请律师。
您知道,她提的是谁吗,埃莉诺小姐?”
埃莉诺毫不犹豫地答道:
“是在布卢姆斯伯里广场办公的塞登先生。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他肯定不在那儿,我又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洛德鼓励地说道:
“这些事可以明天去办。不过,不要使病人着急。如果您——埃莉诺小姐,同我一起到楼上去一趟,那么,我想,我们能使她得到安慰。”
医生和埃莉诺上楼去了。罗迪留在楼下,显然,他极为满意,因为他避免了去病人的房间作一次令人难受的拜访。
劳拉·韦尔曼太大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木然不动地躺在床上。埃莉诺俯下身子站在姑妈面前,她吃惊地看着姑妈那副变得令人难认的、走了样的面孔。突然韦尔曼太太的右眼脸略微一动。她认出了侄女,看样子想说些什么。可是,埃莉诺急忙先开口说道:
“我在这儿,劳拉姑妈。您惦念什么事吗?您想让我派人去请塞登先生吗?”
代替回答的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然而,埃莉诺猜出了这声音的含意。
“玛丽·杰勒德?”
病人颤抖的右手迟缓地略微抬了—‘下,从她那不听使唤的嘴里又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洛德和埃莉诺全神贯注地听着,设法能听出来说的是什么。埃莉诺突然听清了一句。
“关照?您想在您的遗嘱中关照一下玛丽?要留给她一些钱?我懂了,亲爱的姑妈。这很简单。塞登先生明天来,一切都会按着您的愿望去办的。”
奄奄一息的病人松了一口气,随之绝望的神色就从她那恳求的目光中消失了。埃莉诺拉起姑妈的手,她感到病人的手轻轻握了一下,然后极度艰难地说道:
“你……全由你……”
“好,好,亲爱的,您就相信我吧。我会按照您的愿望安排好一切。”
埃莉诺又一次感到病人的手轻轻一握又松开了,眼帘颤动一下垂了下来。洛德医生把姑娘领出房间。值班的奥布赖恩护士在床边坐了下来。玛丽站在楼梯口的小平台上正与霍普金斯护士谈什么。看见医生走过来,她冲动地向医生问道:
“我恳求您,大夫,请允许我进屋吧。”
医生点点头说道:
“不过要轻点,不要惊动病人。”
玛丽走进病人房间。
洛德与埃莉诺开始交谈了:
“您坐的列车误点了,您……”突然他沉默了。
埃莉诺目送着玛丽走进去。她忽然明白了医生沉默的含意。她把头转向医生,狐疑地朝他望了一眼,发现医生一直在看着她,而且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埃莉诺窘迫得脸红了,慌忙说道:
“请原谅,大夫。您说什么啦?”
洛德慢声慢语地回答道:
“我说什么啦?不记得了。不过您……您在那儿……”
他偏头点了一下病人的房门,“举止叫人吃惊,您是那样的沉着镇定……”
埃莉诺紧咬嘴唇,然后不大情愿地说道:
“我学会了……不显露自己的情感。”
医生沉思地说道:
“假面具有时也会滑落下去的……”
姑娘霍地转过脸朝楼下走去。洛德还是带着那副严肃而疑虑的表情跟随在她后面。在罗迪等着他们的那间楼下的客厅里,医生对埃莉诺说道:
“现在我该走啦,能做到的都做了。明天——早我就来。再见吧,埃莉诺小姐,希望您尽可能不要太激动。”
他握着埃莉诺的手,没有立即放开,握得是那样亲切,那样使人快慰。“他这样奇怪地望着我。”埃莉诺头脑里闪过——个念头,“他好像可怜我。”
医生走后,罗迪向埃莉诺提了一大堆问题。埃莉诺解释道:
“有一件事……使姑妈不安。我答应她,让塞登先生明天来。一定要早些打电话给他。”
“她想重新写一份遗嘱?”罗迪问道。
“她没说过这些事。”
“那么,为什么……”他没说完就停下了。
玛丽跑下楼来。她急速穿过客厅,在厨房的门里消失了。埃莉诺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说道:
“什么?那么,你想问什么?”
罗迪想着心事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我忘记啦。是无关紧要的……”
罗迪还是望着玛丽走进去的厨房门。埃莉诺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握得是那样紧,甚至感觉到剪得根锋利的长指甲刺得手掌发痛。各种念头在她头脑中回旋:“我忍受不了这个,忍受不了……这不是我的错觉,是真的。罗迪,罗迪,我不能失去你!为什么医生在楼上那样看着我?他猜到了什么……噢,天啊,这太可怕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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