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呼吸秋千 - 鱼龙混杂的一群人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特鲁迪•佩利坎和我,还有雷奥帕德•奥伯克,是赫尔曼城来的。上牲口车厢之前,我们并不认识。阿图•普里库利奇和贝娅特里斯•查克尔,就是图尔和贝娅,他们打小就认识,都来自喀尔巴阡-乌克兰,一个三国交界处名叫陆基的山村。理发师奥斯瓦尔德•恩耶特来自拉克耶夫〔乌克兰西部外喀尔巴阡州城市〕,也是那片地方的。另外来自三国交界处的还有手风琴师康拉德•凡恩,来自小城苏霍洛〔离陆基村不远的小城镇,中间有森林火车相连〕。跟我一起跑车的同伴卡尔利•哈尔门,来自克兰贝契科黒客〔罗马尼亚巴纳特地区的一个小镇店,1786年迁移来第一批德国人〕,后来和我一起在矿渣地窖干活的阿尔伯特•吉翁,是阿拉德〔罗马尼亚城市,阿拉德县首府〕人?手上长着像丝一般小绒毛的莎拉•考恩慈,来自沃尔姆洛赫〔罗马尼亚锡比乌地区的一个村庄〕;另一位食指上长着小肉痣的莎拉•旺特施奈德,来自卡斯滕霍尔茨〔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的一各地区,行政上属于罗西亚地区管辖〕。来劳动营之前,她们并不相识,但长得像姐妹一样。在劳动营我们就管她们叫策莉〔策莉(Zirri)在特兰西瓦尼亚德语方言中即指莎拉(Sarah)〕姐妹。伊尔玛•普费佛来自小城德塔〔罗马尼亚巴纳特地区的城市〕,聋哑人米茨——全名安娜玛丽•伯克,来自梅迪亚什〔罗马尼亚锡比乌地区的城市,是罗马尼亚?部的交通枢纽〕。律师保罗•加斯特和妻子海德伦•加斯特是上威绍〔罗马尼亚北部马拉穆列什县的小镇〕人。鼓手科瓦契•安彤,来自巴纳特〔中欧一个历史悠久的地区,现在跨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匈牙利三国〕的山区小城卡兰赛贝什〔罗马尼亚西南部巴纳特地区卡拉什-塞维林县的小城〕。卡特琳娜•塞德尔,我们都叫她“巡夜人卡蒂”,来自巴克瓦〔巴纳特地区罗马尼亚部分的一个村庄,为蒂米什县布济亚什镇所辖〕。她是个弱智儿,整整五年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因石煤烧酒过量而致死的机械师彼得•施尔,来自柏加霍施〔?马尼亚蒂米什县的村庄〕。“唱歌的萝妮”,伊萝娜•米悉是卢戈日〔罗马尼亚巴纳特地区蒂米什县的小城〕人。裁缝霍易施先生,来自顾滕布伦〔罗马尼亚巴纳特地区阿拉德县的小镇〕。等等,等等。
  我们都是德国人,都是从家里被带走的。除了科琳娜•玛尔库,她来劳动营时,头顶着像酒瓶一样的卷发,身穿皮大衣,脚蹬漆皮鞋,丝绒长裙上还别着一枚猫形胸针。她是罗马尼亚人,夜里在布乌泽的火车站被押运我们的士兵抓了,塞进了牲口车厢。可能是我们旅途中有人死了,用她来顶名单上的缺。来这里的第三年,她在给一个铁路段铲雪时?死了。另外还有大卫•洛玛,他是犹太人,因为会弹奏齐特琴,大伙都叫他“齐特-洛玛”。他的裁缝铺被没收了,所以做了个“游方裁缝”,出入于上流社会人家。他不明白怎么会作为德国人上了俄国人的名单。他老家在布科维纳30〔中欧地区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地域,南部属于罗马尼亚〕地区的多洛霍伊城〔罗马尼亚最东北部的城市〕。父母、妻子以及四个孩子为了躲避德国人逃难去了,他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也早在他流放到此之前就和他断了音讯。他被带走的时候,正在格罗斯泊特〔罗马尼亚锡比乌地区的一个地方〕给一位军官夫人缝制羊毛套装。

  我们都没参过战,但对俄国人来说,作为德国人就该对希特勒所犯下的罪行负责,包皮括齐特-洛玛在内。他在劳动营待了三年半。一天早晨,工地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两个头戴着优雅的卡拉库尔羊毛帽的陌生人下车和工头说了几句,然后就带齐特-洛玛上了车。从那天起,工棚里齐特-洛玛的床就一直空着。他的箱子和齐特琴,可能被贝娅•查克尔和图尔•普里库利奇拿到集市上卖掉了。
  听贝娅•查克尔说,戴着优雅的卡拉库尔羊毛帽的人是来自基辅的高官。他们把齐特-洛玛带到敖德萨市〔乌克兰最重要的黑海港市,人口约一百万〕,再从那儿送他上船,回了罗马尼亚。
  理发师奥斯瓦尔德•恩耶特是图尔•普里库利奇的老乡,所以有胆子问他:为什么去敖德萨呢?图尔说:这里不是洛玛待的地方,从敖德萨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没对图尔,而是对理发师说:他会想去哪儿呢?家里都没人了。图尔•普里库利奇正屏住呼吸,不让自己摇晃。理发师用一把生锈的剪刀给他剪鼻毛。等第二个鼻孔也弄妥了之后,他把那些蚂蚁一样的碎毛屑从下巴上刷下来,并半转身背对着镜子,这样图尔就看不见他在对我使眼色了。你还满意吗?他问。图尔说:鼻子还行。外面院子里的雨已住了。大门口那儿,装着面包皮的手推车正穿过水洼,哐啷作响。每天都是同一个男人,推着装满了盒式面包皮的车,经由劳动营的大门到食堂的后院。�]包皮被一块白色床单覆盖着,像一堆尸体。我问这个送面包皮的人是什么军衔。理发师说,什么军衔都没有,那套制服大概是什么人传给他的,或是他偷的。拥有这么多面包皮,置身于这么多饥饿之中,他需要制服来赢得别人的尊重。

  推车有两个高高的木轮和两个长手柄。它像是老家磨剪子的师傅们走街串巷时推的车。整整一个夏季,他们会辗转于各地。送面包皮的人只要离开推车一步,就会一瘸一拐的。理发师说,他的一条腿是木头做的假肢,是用铲柄钉在一起而成的。我羡慕这个送面包皮的,他虽然少了一条腿,却有许多面包皮。理发师也目送着面包皮车,他只体会?半饥饿的状态,说不定间或还会跟送面包皮的人做点交易。就连腹中饱足的图尔•普里库利奇也会目送着他,也许是在监视他,也许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理发师想转移图尔•普里库利奇对面包皮车的注意。不然的话我没法解释,怎么会我刚坐到椅子上,他就说:我们劳动营里真是鱼龙混杂呀,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就像是住旅店,会暂时一起住上那么一段时间。
  那时我们还在工地上干活。像“鱼龙混杂”、“旅店”、“暂时”这些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理发师并不是劳动营负责人一伙的,但却享有特权。他可以在理发室里住和睡。我们?在工棚,成天和水泥打交道,脑子里已经连一个笑话都没有了。白天,奥斯瓦尔德•恩耶特也没法独享理发室,我们都在那里出出进进。不管有多么惨不忍睹,他都要给我们理发剃须。有些男人照镜子时哭了。月复一月,他看着我们进出他的门,变得越来越形容枯槁。整整五年他都清楚地知道,谁还会再来,虽然已经瘦得一半是蜡做的了。他也清楚地知道,谁再也不会来了,因为干活太累了,思乡成疾,或是已经死了。我可不愿意忍受他所看到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奥斯瓦尔德•恩耶特不用忍受工作大队和那该死的水泥日子,也不用在地下室值夜班。他?我们的憔悴所包皮围,但却没有彻头彻尾地被水泥所欺骗。他必须要安慰我们,我们也在充分利用他,因为我们别无选择。因为我们饿坏了,思乡成疾,脱离了时间,也脱离了自己,跟世界不再有任何关系。应该说,这世界不再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当时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吼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什么旅店,只有水泥袋。然后我踹了凳子一脚,差点踹翻了。我接着说:您在这里是旅店老板,恩耶特先生,我不是。

  雷奥你坐下,他说,我想我们是以“你”相称的。你弄错了,老板的名字叫图尔•普里库利奇。图尔从嘴?伸出粉红的舌头,点点头?他傻透了,还觉得自己是受了恭维,对着镜子梳梳头发,吹了吹梳子。他把梳子放到桌上,剪刀放到梳子上,然后又把剪刀放到梳子旁边,梳子再放到剪刀上,接着就走了。图尔•普里库利奇到外面之后,奥斯瓦尔德•恩耶特说:看到了吗,他才是老板管着我们,不是我。你还是坐下吧。搬水泥的时候你可以一声不吭,我却得跟每个人都说点什么。你该感到高兴才是,你还知道旅店是什么。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所熟知的一切早就变了样了。是啊,一切都变了,除了劳动营,我说。
  那天我再也没有坐回去,固执地走开?。那时我还不愿意承认,我其实和图尔•普里库利奇一样虚荣。恩耶特跟我讲和的态度其实没有必要,却让我很受用。他越是求我,我走得就越坚决,胡子都可以不剃。脸上的胡子茬儿让水泥变得更加无法忍受。四天以后我又去了他那儿,坐在凳子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工地的活儿把我累坏了,他那句关于旅店的话我都无所谓了。理发师也没再提这事儿。
  几星期之后,有一次,送面包皮的人把空车拉出劳动营大门时,我又想起了“旅店”这个词。我突然喜欢起它来,并不厌其烦地用着。我刚卸完水泥,下了夜班,像牛犊一样缓步踱过清晨的空气。工棚里还睡着三个人。我?那样脏兮兮地躺到床上对自己说:在这里住店的人都不需要钥匙。没有服务台,开放式住宿,就像在瑞典一样。我的工棚和箱子总是对外开放的。值钱的东西是盐和糖。枕头下面是干了的、从我牙缝里省下来的面包皮。它太宝贵了,自己都会看好自己。我是瑞典的一只牛犊,每次回到旅店房间时,牛犊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它先要看看枕头下的面包皮还在不在。
  这半个夏季我都在搬水泥。我是瑞典的一只牛犊,下了白班或夜班之后,脑子里就在转悠旅店的事。有时我禁不住偷偷乐,有时这旅店会自己、确切地说是在我心里可怕地轰然坍塌,泪水直涌上来。我想要?作起来,但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这该死的词“旅店”!整整五年我们都紧紧挨着生活在一起,像在集合点名。
或许您还会喜欢:
世界之战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19世纪末,没有人相信我们这个世界正在被一种比人类更先进,并且同样也不免会死亡的智慧生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又有谁会相信,当人类正在为自己的事情忙忙碌碌的时候,他们被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像人们用显微镜研究一滴水里蠕动繁殖的生物一般仔细。自高自大的人类来往于世界各地,忙着干自己的事,自以为控制了物质世界的一切。显微镜下的纤毛虫恐怕也不乏这样的幻觉。 [点击阅读]
东方快车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第一章一位重要的旅客叙利亚。一个冬天的早晨,五点钟。阿勒颇城的月台旁,停着一列火车,这列车在铁路指南上,堂而皇之地称为陶鲁斯快车。它由一节炊事车、一节义餐车、一节卧铺车厢和两节普通客车组成。在卧铺车厢门口的踏脚板旁,站着一个年轻的法国陆军中尉,他身着耀眼的军装,正和一个小个子谈话。这小个子连头带耳都用围巾里着,除了一个鼻尖通红的鼻子和两个往上翘的胡子尖外,什么也看不见。 [点击阅读]
两百年的孩子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1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现在,我在北京对年轻的中国人——也就是你们——发表讲话,可在内心里,却好像同时面对东京那些年轻的日本人发表讲话。今天这个讲话的稿子,预计在日本也将很快出版。像这样用同样的话语对中国和日本的年轻人进行呼吁,并请中国的年轻人和日本的年轻人倾听我的讲话,是我多年以来的夙愿。 [点击阅读]
丧钟为谁而鸣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0
摘要:海明为、海明微、海明威,其实是一个人,美国著名小说家,英文名Hemingway,中文通常翻译为海明威,也有作品翻译为海鸣威,仅有少数地方翻译为海明为或海明微。由于均为音译,根据相关规定,外国人名可以选用同音字,因此,以上翻译都不能算错。海明威生于l899年,逝世于1961年,195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是一位具有独创性*的小说家。 [点击阅读]
个人的体验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鸟俯视着野鹿般昂然而优雅地摆在陈列架上的精美的非洲地图,很有克制地发出轻微的叹息。书店店员们从制服外衣里探出来的脖颈和手腕,星星点点凸起了鸡皮疙瘩。对于鸟的叹息,她们没有给予特别注意。暮色已深,初夏的暑热,犹如一个死去的巨人的体温,从覆盖地表的大气里全然脱落。人们都在幽暗的潜意识里摸摸索索地追寻白天残存在皮肤上的温暖记忆,最终只能无奈地吐出含混暧昧的叹息。 [点击阅读]
中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泰戈尔短篇小说浅谈——黄志坤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obindranathTagore,1861.5.7——1941.8.7)是一位驰名世界的印度诗人、作家、艺术家、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他勤奋好学孜孜不倦,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给人们留下了50多部清新隽永的诗集,10余部脍炙人口的中、长篇小说,90多篇绚丽多采的短篇小说,40余个寓意深刻的剧本,以及大量的故事、散文、论著、游记、书简等著作。 [点击阅读]
九三年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九三年》是雨果晚年的重要作品,这是他的最后一部小说。他在《笑面人》(一八六九)的序中说过,他还要写两部续集:《君主政治》和《九三年久前者始终没有写成,后者写于一八七二年十二月至一八七三年六月,一八七四年出版。这时,雨果已经流亡归来;他在芒什海峡的泽西岛和盖尔内西岛度过了漫长的十九年,始终采取与倒行逆施的拿破仑第三誓不两立的态度,直到第二帝国崩溃,他才凯旋般返回巴黎。 [点击阅读]
了不起的盖茨比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0
摘要: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我一定得把你要!”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①——①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人间天堂》中的一个人物。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点击阅读]
交际花盛衰记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阿尔丰斯-赛拉菲诺-迪-波西亚亲王殿下①①阿尔丰斯-赛拉菲诺-迪-波西亚亲王(一八○——一八七三),一八三三年巴尔扎克曾在米兰这位亲王家作客。这部作品主要描写巴黎,是近日在您府上构思而成的。请允许我将您的名字列于卷首。这是在您的花园里成长,受怀念之情浇灌的一束文学之花。当我漫步在boschetti②中,那里的榆树林促使我回忆起香榭丽舍大街,这怀念之情牵动我的乡愁时,是您减轻了我的忧思。 [点击阅读]
人性的优点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1、改变人一生的24个字最重要的是,不要去看远处模糊的,而要去做手边清楚的事。1871年春天,一个年轻人,作为一名蒙特瑞综合医院的医科学生,他的生活中充满了忧虑:怎样才能通过期末考试?该做些什么事情?该到什么地方去?怎样才能开业?怎样才能谋生?他拿起一本书,看到了对他的前途有着很大影响的24个字。这24个字使1871年这位年轻的医科学生成为当时最著名的医学家。 [点击阅读]
人性的记录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公众的记忆力是短暂的。曾几何时。埃奇韦尔男爵四世-乔治-艾尔弗雷德-圣文森特-马什被害一案引起巨大轰动和好奇,而今一切已成旧事,皆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更新的轰动一时的消息。人们谈起这案子时从未公开说及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我得说,这全都是由于他本人的意愿。他自己不想出现在案子里。也正如他本人所希望的,功劳就算到别人头上。更何况。按照波洛自己独特的观点,这案子是他的一个失败。 [点击阅读]
人是世上的大野鸡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坑地阵亡战士纪念碑四周长满了玫瑰。这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林。杂乱丛生,小草透不过气来。白色的小花开着,像纸一样卷起。花儿簌簌作响。天色破晓,就快天亮了。每天早上独自穿过马路去往磨坊的路上,温迪施数着一天的时光。在纪念碑前,他数着年头。每当自行车过了纪念碑后的第一棵杨树,他数着天数,从那儿他骑向同一个坑地。夜晚,每当温迪施锁上磨坊,他又数上一遍年头和天数。他远远地看着小小的白玫瑰、阵亡战士纪念碑和杨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