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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 -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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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理厂还没有下班,本多保无法出门。两人约好晚上九点后再见面长谈。阿保说去车站前的小酒馆,那是他常去的店,已经打电话预留了位置。
  “因为那里比较暖和。”他还补充说。
  九点过后,阿保推开小酒馆那打在脸上很痛的厚重门帘进来,本间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
  阿保带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穿着高领毛衣和宽大的毛呢长裙,但还是无法遮盖住体形,应该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这是我太太郁美。”阿保点个头,一边坐进位子一边介绍。他将两个椅垫重迭着放在电暖炉旁边郁美的座位上,好让她靠着。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郁美边说边慢慢屈身坐下,虽然动作小心,但态度显得很稳重。
  “第一个小孩吗?”
  郁美柔美的眼尾堆起了皱纹,微笑道:“第二个了。可是他这个人就是爱夸张。”
  “生太郎的时候,不是差点早产吗?”阿保害羞地反驳。
  “老大叫太郎?几岁了?”
  “刚过周岁,所以很忙。”
  满头是汗的服务生走过来跟阿保轻松谈笑,点了菜,然后说声:“抽烟对身体不好”,便关上纸门出去了。反正点的东西马上就会送上来,大家便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本间先生是第一次来宇都宫吗?”阿保问。
  “嗯,因为要工作,所以没有机会来。”
  “这儿也不像是为了观光而特别前来的地方,从东京来的话。”郁美微笑着说。
  “结果看到是大都市,还吓了一跳。”
  “都拜新干线之赐。”
  “可现在还是常常有人会问‘有钓鱼天井的城在哪里’,那明明是编出来的故事。”
  阿保说他从高中毕业后,就在父亲手下工作。
  “本来我就喜欢摆弄车子。”
  他和关根彰子从幼儿园到初中部是同学。高中念不同的学校,是因为他选择了职业高中。如果读普通高中,应该还是会跟彰子同校。
  所以两人同过班,也读过不同的学校。但其实这不重要,因为两人家住得近,又是去同一个补习班,所以阿保说:“她是我最要好的女性朋友。”说这句话时,还偷偷看了他太太一眼。
  郁美本姓大杉,也出生在这个城市,但所读的学校和阿保、彰子的不同。从东京的短期大学毕业后,她在丸之内当了五年粉领族。回到故乡是因为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哥哥调到横滨上班,害怕寂寞的父母便把她叫回家。
  “刚好我一个人生活也腻了,东京的物价又很高。”
  “而且一到二十五岁,公司里也不好待了吧。”
  对于阿保开玩笑的说法,郁美点头,表情竞认真得令人意外。
  “没错,真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如果大杉郁美继续留在东京当粉领族,一个人生活,她一定不会这么老实地回答,反而会笑着怪对方“你好坏呀”,或是说“是呀,寂寞死了”,但脸上毫无寂寞的表情。
  “说到我工作的地方,我在的时候根本不是什么大公司,薪水和奖金都很普通,也没有豪华的员工旅行,调薪也很有限度,加班津贴还要扣税。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找工作一定要找大企业。而且职场气氛还冷冰冰的,真是受不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本间说:“薪水的事暂且不谈,处理一般事务的女职员到了一定年纪就很难待得住,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一样,难得会碰上好的工作场所。”
  “是吗?”
  “可是到了二十五岁就待不住,还真是过分呀。”
  听本间这么一说,郁美笑着说:“像女警、老师、各种技术人土、特殊专业人才等女性从业者就不一样。如果只是处理一般事务的女职员,就算年轻一岁也是好 的,她们的上限是二十五岁。最近电视上不是说,时代不同了,女性到了三十岁还是一枝花。根本就是骗人的。只要有二十岁的新人进来,二十一岁的女孩就已经被 当作旧人看待了。”
  “工作还有趣吗?”
  郁美想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大茶杯里的乌龙茶,才慢慢回答:
  “很好玩呀,现在想起来。”
  现在有先生、有小孩,有家,回想起来,工作可能很有趣。
  “跟你们说一件有趣的事吧。”郁美说,“大约是半年前,以前公司的同事,同科的一个不算特别亲近的女孩子突然打电话到我娘家。当时正好我带着太郎回娘家过夜,马上就接到了电话。”
  因为头一次听到,阿保的表情显得很有兴趣。
  “我一接电话,对方就用很明朗的声音问‘你好吗’。我心想怎么回事,但还是回答‘很好呀’。她说了许多我辞职后公司的闲话,因为她还在上班,几乎都是她 一个人在说,什么去香港玩啦、今年的旅游地点是伊香保温泉啦什么的。然后总算说到了重点,她问我:‘你现在在于什么?’我回答:‘照顾小孩很累呀。”’
  “然后呢?”
  郁美稍微吐了一下舌头说:“对方吃了一惊,问:‘你结婚了吗?’我说:‘对呀,因为我不喜欢当未婚妈妈。’她听了便沉默下来,然后说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最后很唐突地将电活挂了。”
  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郁美用一根手指沿着放在旁边的酒瓶的轮廓描画起来。
  “我想,大概她是在找不如她的同伴。”
  “不如她的同伴?”
  “是呀,因为很寂寞的关系吧,一定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有种趺到谷底的感觉。可是她以为不是因为结婚、留学而辞职回乡下的我,至少比不上她在东京的生活奢华有趣,一定过得比她惨吧,于是打电话过来。”
  阿保的表情就像吃了成分不明的菜一样。
  “什么心理嘛,我不懂。”
  “我想你是不懂。”
  “男人应该不会懂吧。”奉间一说,郁美却轻轻摇头。
  “是吗?我可不觉得。男人也有男人的问题,比方说升迁啦、年收人多少等等。但是阿保不懂。”
  阿保不高兴地反问:“为什么?”
  郁美微微一笑,然后抓着他的手臂安慰道:“别生气,人家不是说阿保头脑简单或是笨。”

  “明明就说了。”阿保嘟着嘴,还是笑了出来。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人家是说因为阿保很幸福。”
  奉间问:“幸福?”
  郁美点头说:“嗯。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汽车。因为太喜欢了,连读书部选择适合的学校就读,而且爸爸又有自己的修车厂,他在那里当技工,技术一流。”
  “我可不是一开始就是技术一流的。”阿保嘴上这么说,却显得很得意。
  “是呀,你是不断努力累积的。可是努力要有成就,也必须有才能才行呀。不行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欢也是不行的。阿保是从小就喜欢,熟能生巧,于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你。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吗?”
  本间觉得郁美表达得不是很好,但内容却很真实。
  “我其实也想到更大的工厂去当技师,我也有过梦想。”
  “你是说想进马自达汽车公司,然后到法国勒芒立去吗?”郁美笑着说。
  “没错。可是我有工厂,要继承家业,所以虽然有梦想,也只好放弃。”
  郁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
  阿保的说法不对,有着根本性的错误。但是郁美很聪慧,没有硬要拆穿他,这让本间对她有了好感。本间认为本多郁美很平凡,长得又不是很漂亮,在学校的成绩应该也不怎么突出,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肯定是睁开眼睛生活着。
  “你们认为关根彰子为什么要去东京?”
  听到本间这么一问,一时之间阿保和郁美互看了一下。然后郁美一副“接下来是阿保的事”的神色,低垂着目光拿起了筷子。
  “趁着菜热的时候吃口巴!我肚子好饿。”
  “你不是吃过晚饭才来的吗?”
  “我还要帮肚子里的孩子多吃一份嘛。”
  郁美毫不在意地将筷子伸进了炖菜锅里。本间看着阿保的脸问:
  “关于彰子高中毕业和就业时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吗?”
  阿保咬着粗糙的下唇,然后反问:“这些跟调查小彰发生了什么事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对于彰子是什么样的人、会因为什么而行动,我必须知道得越详细越好。必须从这里开始,才有可能找到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切入点。”
  “也能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想要冒充她,如何阻止那女人继续冒充下去吗?”说完,阿保斜眼看了一下郁美,“我已经对郁美提过本间先生说的话,她的脑筋比我要好多了。”
  郁美嘴角含着笑意。阿保伸手拿起她带来的小手提包,说:“我带了这个来。只有高中时候的,是我父亲在我家附近给她拍的。”
  拿出来的是一张照片。本间终于能一睹关根彰子的真容。
  她穿着水手服,手上拿着黑纸筒,一脸正经地看着镜头,细长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两根长辫子垂到了胸口。她体形很修长,膝盖以下露在长裙外,可以看出是O形腿。
  她的五官很端正,化了妆会更漂亮——顶多就是如此。当然这是一张从前的照片,不能一概而论。但她不像假的彰子那样让人看一眼就有惊为天人的感觉。
  “她到东京之后,回来过两三次,我们曾经在路上碰到过,之后就是在葬礼上了。她头发的长度一直没变,后来烫了,葬礼的时候还染成了红色,说是没空染回来。人显得花哨许多,说话声音也变大了。感觉好像真的小彰躲在身体里面,外面的只是一张广告牌。”
  沿用阿保的说法,本间调整角度重新观察这张照片,想象她广告牌般的感觉。
  “你们知道彰子曾经被讨债公司纠缠得很辛苦的事吗?”
  两人一起点头。郁美说:“我是和阿保恋爱后听说的。”
  “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妈和小彰她妈妈去的是同一家美容院,在那边能够听到很多消息。听说连警察都叫来了。我还跟阿姨说如果太过分,下次讨债公司的人来了记得喊我过去。”
  “你说的阿姨,指的是关根淑子吗?”
  “是,我跟阿姨也很熟。”
  “听说彰子到了东京就业后,暑假和过年时都会回家来,是吗?”
  阿保想了一下,停了停才说:“是吗……也有没回来的时候吧!”
  “你们开同学会吗?”
  “开,只有初中三年级的同学会。当时小彰没有参加。”
  “是吗?”
  “同学聚在一起就会说东说西,我也是通过那种渠道听说小彰在东京当陪酒小姐。”阿保舔了一下嘴唇,表情痛苦地说,“我有个同学在东京上班,他说有一次走进涩谷的便宜酒廊,竟然看见小彰穿着网状裤袜在里面。”
  “涩谷?那他是在骗人。彰子没有在涩谷上过班。”
  “那是在哪里?”
  “新宿三丁目的金牌酒廊和新桥的拉海娜酒廊。金牌我没去过,我倒是去过拉海娜,可不是什么便宜的酒廊,小姐也不会穿着网状裤袜。”
  “大概是想吸引大家注意,所以才瞎编鬼扯的吧。”郁美说。
  “你们朋友之中,还有人知道彰子被逼债的事吗?”
  “当然有,这种事传得很快。”
  “那关于她如何解决债务的问题呢?”
  阿保摇头说:“不晓得,好像是什么个……个……”
  “个人破产。”
  “噢,是呀。她这个做法,我也是刚才听本间先生说了才知道。
  因为阿姨说到处跟亲戚借钱才解决了地下钱庄的债务,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原来如此,本间想。毕竟“破产”二字给人灰暗的印象,就连彰子的母亲也要隐瞒女儿“个人破产”的事实。
  “那地方上的人们现在还是这么想?”
  阿保点头说:“应该没有其他想法吧。只是有一阵子也传出怀疑的风声。因为关根家没有什么能借钱的亲戚,至少在宇部宫市内没有。”
  “所以,当讨债公司不再骚扰时,大家觉得奇怪。”郁美加以补充。
  “因为大家心中有这个想法——”本间慢慢说出,“就连你看到关根淑子的那种死法,也不禁怀疑起彰子了。”
  仿佛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一样,阿保注视着郁美的睑,然后说:

  “是的,没错。”
  “你怀疑彰子又开始有金钱的问题,所以觊觎母亲的保险金。”
  阿保的头低了下来。郁美回答道:“没错,因为听说有两千万呀。”
  奉间苦笑了。 “实际上是两百万。”
  “什么?真的吗?”
  “是呀,只是简易保险。”
  “那为什么传闻中是十倍呢?”
  “因为是谣言嘛。”
  “阿保,你是听谁说这金额的?”
  阿保侧着头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了。”
  “葬礼的时候,你直接问过彰子本人‘债务处理得怎么样了’吗?”
  “这种事不太好开口吧。”
  “会吗?”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小彰看起来因为妈妈过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谈钱的事很难……”
  “可是你心里头却怀疑她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问句直接而无礼,但阿保并没有生气。看起来他打心底感到羞愧。
  “……是的。”
  “就连境先生也是这样吗?负责该案件的刑警也没有问她的不在场证明?”
  “好像警方也进行了调查,但是没什么结果。”
  关于这一点,本间暂时持保留态度。说不定警方根本没有调查到那里。
  “你在葬礼之后到川口的公寓找她,是因为这一怀疑吗?”
  郁美对于这一部分似乎都很清楚,于是代替沉默的阿保发言:
  “是的,所以才专程到那里去。”
  “因此发现她行踪不明,便认为是畏罪逃跑了?”
  “是的。”
  “我实在无法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也难怪,连我也不太敢相信呀。”
  本间拿出那张“彰子”的照片给郁美看。
  “你见过这名女子吗?”
  郁美接过照片端详。
  “你说关根淑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你刚好经过现场,叫了救护车。在那些看热闹的人中,发现了一名样子有些奇怪的戴墨镜女子,是吗?”
  郁美看着照片回答:“是的,没错。”
  “那名女子跟照片上的女子长得像吗?”
  郁美紧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整个包间里寂静无声,隔着纸门能听见外面点菜与应和的声音。
  不久后她蹙着眉摇头,说:“我不认识这人,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那个女人,很难说。毕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也只是刚好瞄了一眼。”
  “感觉怎么样呢?”阿保开口问。
  “我不知道,不能随便乱说。”
  本间点头说:“说得也是,谢谢你。”
  不可能运气那么好的。本间对郁美谨慎的表现感到赞叹。
  “关根淑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经过,你还记得吗?”
  郁美不寒而栗地抱住双肘。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我打完工,正在回家的路上。我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厅打工,有时可以把卖剩下的蛋糕带回家。那天晚上我也带了蛋糕。结果那一场混乱之后,回家打开一看,蛋糕全搅成一团了,大概是我尖叫时,随手乱甩乱转的关系吧。”
  “不好意思,要你回忆不愉快的画面。掉下来的时候,淑子尖叫了吗?”
  郁美静静地摇摇头,然后说:“这一点警方也问过了,我没有听到尖叫声。忽然之间,她就掉落在眼前。”
  本间摸着下巴思索时,阿保开口说:“所以警方一度说过可能是自杀。境兄——就是之前提到的负责奉案的刑警,提出了自杀的说法。他说,如果不是自己想死,喝醉酒的时候是不会走那种楼梯的,明明有电梯可搭。”
  “言之有理。”
  “只是多川里的人表示,阿姨讨厌搭电梯,尤其是喝醉酒的时候更觉得恶心,总是自己走楼梯下去。”
  “是吗——”
  “可是境兄还是坚持自杀的说法。他说,如果是意外事故或被人推倒,她绝对会发出叫声。”
  本间想,倒也未必。如果是冷不防地被推倒,或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看情形,有时候也可能只会发出像打嗝一般的声音。现场很安静吗?”
  阿保笑说:“多川里面有卡拉OK,隔壁的酒吧里有舞池,经常放舞曲。我们也去过那里,根本没法跟旁边的人交谈。”
  郁美也同意:“是呀。而且当时听见我尖叫,跑出来的都是附近大楼或店家的人。直到事情闹大了,多川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关根淑子常去多川吗?”
  “好像经常去。”
  “定期性的?”
  “没错。我是听小彰说的,说从她们母女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到小酒馆喝酒是阿姨唯一能放松的时刻。”
  “她有固定去的日子吗?”
  “说是周末晚上。因为阿姨在厨房工作,星期六放假。”
  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只要知道淑子去喝酒的地点,就近等待即可。然后留心喝醉的淑子何时从多川出来,从背后用力一推——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对想杀死关根淑 子的人来说,要完成这项杀人计划,首先必须先观察一阵子她的生活,掌握她的行动模式。如此一来,才知道她有到多川喝酒的习惯。听起来很费工夫。
  如果是他杀,凶手是女性——假彰子,应该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吧?她可以假装成推销员到家里行凶,因为同是女性,不会有戒心。
  还是说“彰子”通过不同的渠道得知淑子有到多川喝酒的习惯,所以一到宇都宫便打算利用这一点来杀人,这样,就可能用到危险的楼梯了。可是,她是如何获得这一信息的呢?
  “我想我们与其在这里说,不如直接去多川看看吧。”阿保提议。
  “你可以带路吗?”
  “当然。”
  “我也去。”郁美说。
  “可是身体会受凉。”
  “没关系,我穿得很厚。”郁美扬起了下巴。
  她的话似乎隐藏着本间听不出来的关键语,阿保听了立刻放下玻璃杯重新坐好。
  “本间先生,我想帮你的忙。”

  “嗯?”
  “我想帮忙,帮忙找出小彰。拜托你让我帮忙。”
  这种事情应该先征得怀孕中的太太的同意吧。本间看着郁美的脸。她有点逞强地紧闭着嘴唇,点了一下头说:“请试着用他吧。”
  “可是修车厂呢?”
  “请假,这点自由我还有。”
  “可是……”
  “没关系的,已经说好了。郁美也答应了。”快速说完这句,阿保逃跑般站了起来,“我有点冷,想去小便。”
  “干吗一一报告。”郁美边笑边敲了一下阿保的胭窝。
  等到只剩两人时,郁美并拢双膝,对着本间露出空洞的微笑。
  “阿保真是个好人。”
  “嗯。”本间点头说,“把你们也拖进这件怪事,真是不好意思。
  但是刚才说的——”
  郁美用力摇头,回答:“没关系的。”
  “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
  郁美开始折迭起放在腿上的手帕。
  “听说你是东京的刑警?”
  “现在停职了。”
  “我听说了。别看阿保人那样,他可不笨。下午本间先生从修车厂回去后,他就先打电话给境兄,确认警视厅里有没有本间这个人。”
  “哦。”
  “所以他才想帮忙。能跟真的刑警一起去找人,多棒呀。”
  “你真的答应吗?他修车厂可以不去,但有时候甚至会连家都回不了。”
  “我是说真的,请让阿保帮忙吧。”
  停了两秒钟,本间才说:“还是不行。”
  郁美吃惊地抬起头,问:“为什么?”
  “我不认为你是真心答应,也不能让你们之间发生风波。我会报告调查的状况,请说服阿保留在家里吧。”
  “那不行,你还是让他帮忙吧。”
  “你不觉得讨厌吗?”
  郁美的声音变大了:“讨厌。我当然觉得很讨厌。”
  本间沉默地看着她,郁美丰满的脸颊有些颤动。
  “我虽然觉得讨厌,更受不了他在家里整天担心彰子的事。”
  “不会的,那是你想得太多。”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警察先生你又不清楚阿保的为人。”
  本间有点被郁美的气势吓到了。
  “可是,就算与彰子青梅竹马,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你和太郎更重要。至少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是呀,我们很重要,他很看重我们。可是不一样,意义不一样呀。”
  “有什么不一样?”
  郁美无力地说:“本间先生有过青梅竹马的人吗?”
  “有,但现在不怎么熟了。”
  “那你就不会懂。”
  “阿保与彰子又不是长大后依然很亲密。”
  “可是阿保很在意彰子,一直都很关心她。她去东京、跟地下钱庄借钱、当陪酒小姐……阿保都很关心。他其实很喜欢彰子。”
  “我先说清楚,那种‘喜欢’跟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因为不一样,我才答应,答应阿保为那个人拼命做这些,但只有现在。我希望能作个了断,不希望再继续牵扯下去。”
  郁美低着头,一颗泪水直直掉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太兴奋对小孩不太好。”
  本间试着开个玩笑,但郁美没有接受,也没有打算离开之前的话题。她挺起肩膀说:“阿保对我直呼名字,叫她却始终用小名,‘小彰’。”她幽幽低语,“我其实很在意,一直都很在意。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儿时记忆,我是赢不了的。”
  本间看着郁美,突然想起了碇贞夫的脸,想起他在千鹤子牌位前叫她“千千”的声音。
  “既然那么喜欢,阿保不就早跟彰子结婚了吗?”
  郁美笑了一下说:“彰子好像没把阿保当对象看待。就算不是那样,也因为彼此太亲近而无法接受吧。”
  彼此太亲近而无法接受——跟碇贞夫的说法很像。
  “青梅竹马跟谈恋爱、结婚毕竟不一样,我想应该是这样吧。而且——”
  “而且?”
  郁美像个孩子般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他因自己有亏干彰子而很懊恼。刚才不是说他怀疑彰子杀了她妈妈吗?所以才想帮忙。”
  “想这样来补偿吗?”
  “是的,补偿是好听的说法。是因为做错了事,想用行动来改正吧。”
  阿保老实的脸孔和郁美说话的声音重迭于本间的脑海中。
  “还有,因为关根淑子那种死法,才让我和阿保认识了。换句话说,这件事跟我们夫妻有些渊源,难怪我们会很执著。所以请让阿保做到满意吧。我们可以请假,因为我们没有去度蜜月,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郁美笑的时候,鼻间会聚集皱纹。
  “今天六点就下班了,我们花了三个小时在吵这件事。阿保在本间先生离去的一瞬间,好像就决定要帮忙了。他人很好很认真,所以拜托你,让他做到满意为止吧。”
  郁美虽然没有泪眼模糊,但眼神是哭泣的,她心中一定很不甘心。但是这个聪明的女子知道除非阿保觉醒,否则自己便无法赢过他们的回忆。
  真坚强呀,本间想,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坚强本性吧。
  叹了一口气,本间说:“等这件事结束后,一定要他花大钱买东西送你。”
  郁美笑了。
  “我要他盖栋我们的家。我们有自己的地,我想住那种天井很高的房子。”
  “不错嘛。”
  终于,纸门开了,阿保回到座位。大概在外面站了一阵子吧,他头低低的。
  “走吧,阿保。”郁美催促着站了起来。她哈着腰,回头看着本间说:“对了,如果这件事阿保帮得上忙的话,能不能请警方颁张奖状给他?”
  阿保紧张地制止:“笨蛋,你胡说些什么?”
  “有什么关系,有没有奖状呢?我公公最喜欢在墙上挂奖状了。可是阿保从来都没有拿过,除了小学二年级的全勤奖以外。”
  难得地恢复了温暖的气氛,本间笑着说:“我会努力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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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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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法医学界的一大权威宗像隆一郎博士自从在丸内大厦设立宗像研究所,开始研究犯罪案件和开办侦探事业以来,已经有好几年了。该研究所不同于普通的民间侦探,若不是连警察当局都感到棘手的疑难案件它是决不想染指的,只有所谓“无头案”才是该研究室最欢迎的研究课题。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