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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 - 第八章咫与尺的嫌隙(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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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咫与尺的嫌隙(十九)
  茶含在口中,有点点苦涩,顺着喉下去,一滴一滴的滴着,仿佛是一滴一滴的眼泪,在心间滚滚的落着。
  承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自端抬起眼来,“谢谢你,承敏。”她的目光清澈如溪水,似是潺潺有声。懒
  “不客气。”承敏微笑。
  “我要怎么谢谢你?”自端问。
  承敏,承敏,要怎么谢谢?
  谢谢嘛?谢什么?这剧照,还是别的什么?
  她觉得自己多余问——承敏要见她,绝不会是只为了几张照片。她心里清楚。再清楚不过。承敏,这个聪明的女子,她一双眼睛,什么都看得透。
  还是问出来。
  “不用谢。”承敏微笑着,“我不是单冲着你。”她把茶杯放下来。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承敏嘴角一牵,“你能知道什么?你,别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在你眼前发生的事,你都不一定看的清楚。”
  自端看着承敏,脸上还在笑着,漂亮的眸子冷冷的,盯住她。
  “自端,我今天来见你……”
  “承敏,有话直说。”
  “我爱惟仁。”承敏盯住自端的眼睛。“我爱惟仁。自端,我爱他,我可以大声的说出来。你呢?”
  自端扶着沙发扶手的手,掐了进去。
  “自端,你呢?”承敏不打算放过她,“你不能什么都要。”虫
  “我没有。”
  “你有。”承敏瞪着自端,“如果你还爱惟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爱,放开他。不要让他一直痛苦。自端,惟仁爱你,爱的已经快要没有他自己了。他把我推开,为的是将他自己完整的放在那里,爱你,等你,守着你。现在,或许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残忍。”
  承敏咬牙切齿。
  自端的神经,像是被承敏咬到。
  残忍……
  “自端,请你,看清楚,你的心到底停在了哪个位置。是顾惟仁,还是佟铁河,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承敏说着,嗓音有些哑,“还有一件事。”
  静静的,她们俩对望着。
  “你,不要总是浸在自己的角落里。”承敏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东西。“如果注定要伤害什么人,请你把伤害降到最低。景自端,你能做到,也必须做到。”
  承敏的目光停在自端身上,片刻,她转开脸,看着咖啡馆外,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
  “自端,惟仁想要你好;我,想要惟仁好。我们都明白自己要什么。你也得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再看自端,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
  自端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承敏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她心头敲打,半字不漏。
  她深深的吸着气。
  她的手机在响,看一眼,她吸了吸鼻子,“惟仁,”她接起电话来。
  惟仁问她在做什么,她说我在外面呢。惟仁问方便嘛,我有东西要给你,现在能见你嘛。

  她说好,我在后海。她脸上是笑着的。她笑,如果不笑,她只怕此刻,她将泪流满面。
  他说你等我,我马上来。
  然后他收了线。
  她捏着电话。他说他马上来。马上。
  他刚刚问的话,刺疼了她。方便嘛,我能见你嘛……她怎么能把他,弄在了这么卑微的位置上?
  她看着表,一秒一秒……一秒一秒……她像看着沙漏,从那一点点空间里,细细的沙,簌簌的下落。抓都抓不住的时间,拦都拦不住的脚步。
  他终于出现,看到她,他笑了。
  她抬头,也给他一个微笑。
  “我已经尽快了。”他坐下,语气有些懊恼,看了一下表,说,“我本来以为十五分钟就能到,结果要二十分钟……”他坐在刚才承敏坐的位置,那只茶杯没有被收走,他看到,问,“你刚才见朋友?”
  她点头,轻声的叫他:“惟仁。”
  “嗯。”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并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不要着急。”她说。
  “我怕你等久了。”他微笑。
  怕你久等。
  自端眼睛酸涩。
  惟仁,是我让你久等了。
  “看看这个。”他打开手里小巧的纸袋,拿出了一只发簪,问道,“漂亮吗?”
  是一只银色的、莲花造型的发簪,简单,但是精致。
  “漂亮。”
  莲花……她眼睛里起了雾。
  “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在看莲花。”他笑着。
  她握住了他的手,还有那支发簪,紧紧的,“惟仁。”
  “哎。”
  “刚刚在这里的是承敏。”
  他脸上的笑凝了一下,“阿端。”
  “嗯。”
  “承敏跟你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他摇着头,温和的说。
  她也摇头,“惟仁,她说的对。我就不能不往心里去。”
  “阿端,”他微笑着,抽出那支发簪,“现在,对我来说,我明白我自己的心就好。我曾经说过,阿端,我愿你幸福。如果你的幸福,是跟他在一起,我祝福你;如果不是,那么……我陪你再走一次。不管走到哪里去。我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惟仁,”自端握紧了他的手。
  他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面前。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爱了很多年的人,很多很多年了,她心里,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
  承敏说,景自端,我爱惟仁,我能大声的说出来,你呢?
  如果爱,你能大声的说出来吗?
  我爱。我能。
  自端望着惟仁。握紧他的手,越来越用力。默默的念着。
  相信我,不会让你,一直等待。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但是,我不会让你一直等。
  惟仁被她这样看着,隐隐的,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他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轻轻的,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
  总是在细碎的时光中,期待着生生世世。

  他于是笑了。
  第八章咫与尺的嫌隙(二十)
  自端和惟仁一起吃完了晚饭才分手。她没有让惟仁送她。惟仁陪着她站在路边,替她拦了车子,等她上车后,嘱咐她到了家给他短讯。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那辆载着她的出租车,他才上车离开。
  自端坐在车子里,忽然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您,不去丰园了,去紫竹园。”懒
  她要去看看自飒。昨天听自飒说的,这次去奥地利,行程安排的太密,她觉得累,这两天都会在家休息。她有些惦念。路过Reitz,她让司机等了她一会儿,她特意上去拿了一盒枫糖蛋糕。自飒只要在家休息,便会没白没黑的睡觉。
  自端在车上开始给自飒打电话,手机是关机的,家里电话竟然没人接听,转到答录机上,她听到自飒那爽快的声音:“我是景自飒,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自端听着听筒里的录音,说:“姐,我知道你在家。你门上密码没变吧,我一会儿直接上来了啊……”
  听到答录机里传来的声音,邓力昭微笑,他正穿着睡衣,倚在卫生间的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他刚刚洗完澡,把头发吹干。
  自飒则站在卧室门边,双手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邓力昭。她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黑丝绒睡衣,长长的,包裹着她的身子;头顶一个黑色的眼罩——她累坏了,昨晚从柳荫街出来,她和朋友去三里屯玩到凌晨五点,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怎么爬上的床,下午,她才醒了一会儿,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只觉得头疼欲裂,吃了片安眠药,又睡死过去。直到,被卫生间里的响动吵醒。虫
  睁开眼睛,她便看到了邓力昭。好似阴魂不散一般的邓力昭,从北京到维也纳,从维也纳的公寓,到北京的家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力昭笑,“你门上的密码,还是我的生日。”
  他看着自飒。她被自己惊醒,一点儿都没有惊慌,只是从床上下来,走出去,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回来,站在那里,用一种很冷的目光,盯着他——太镇定了,反倒不像是自飒;几天前,半夜时分,他出现在维也纳她的住所,她的那个反应才正常:她拿着屋子里的拖把,从三楼追到街上,追着他打……夜深人静的时候,街上除了他们俩,一个人没有。
  有邻居打开窗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嚷嚷,威胁他们再不停止制造噪音,就打电话报警……气喘吁吁的,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过了好久好久,她狠狠的指着他,压低声音,诅咒他,让他滚蛋。然后,她转身往回走。她只穿了一条柔软的长裤、一件短袖T-shirt,在这么冷的晚上,她手里还拖着一只拖把,他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儿好笑,又立刻觉得难过起来……像这样的争吵,在他们,是最寻常的,最最寻常的,他只要适时的抱住她,跟她索一个吻……她就常常会心软,常常会酥软在他怀里。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强悍。她总会原谅他。
  他追上去,在她打开楼下大门的瞬间,跟着她挤了进去。她走的很快,他跟着她上楼,在她的房门口,他从背后拥住了她。

  “飒飒。”他叫着,好像终于能够这样叫她,不是在梦里,不是在醉中,清醒的,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很久很久不曾有过了,他有多想念她,只有他自己知道。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背一僵,他的心,一沉复又一颤,他知道,她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很深的感觉……他扳过她的身子,胡乱的亲过去……她刚刚一定是准备休息了,用了那款薄荷香的漱口水,只用那一款,好多年了,她的习惯,不变,无论在哪里。她终究,是个念旧的人啊……他贪婪的亲着她,手底下是她绵软的身子……彼时,她的手正紧紧的捏着门柄,被他亲的急了,狠狠的、不管不顾的,把手里的拖把甩出来,打在他的腿上。他吃痛,“啊”的一声惨叫,松开她,看着她绯红的面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亦喘息不定,看着她眼里的怒意……他愣住,而她趁机开了门进去。他在门外,手握成了拳,想要大声的敲门、大声的叫喊,却怕惊动了更多的人……他总不能,真的让她,处处难堪。
  他的额头,抵在门上。轻轻的,他说:“飒飒,我知道你在门边,让我进去,好不好?让我进去……”
  她不给他开门。他靠在门上,觉得累。转了个身,他坐下来,在她的门边。
  “外面好冷啊。”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他想她大概会听吧。不听全部,听一句也好。他是从铁河那里的,她这个周要来这边公干。他就知道她会住这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心血来潮,会跟她一起过来。这里安静宁谧的环境,她喜欢。她说过,力昭,咱们老了,就在这儿养老吧。他说好,就在这里。就咱们俩。她还笑,说,就咱们俩怎么可以……她笑的满脸红晕。是啊,就他们俩怎么可以?要有一堆小孩子才好嘛。一二三四五,排排坐,吃果果……若是生足球队有点儿困难的话,那起码也要支篮球队……她咯咯的笑,说这样的话,要从二十几岁,生到四十岁去了。她还说,那么喜欢球队啊,买一只好啦……这样开着玩笑。
  他的后脑勺,撞着墙。那些计划中的小孩,都随着他的荒唐,消失了,就好像一个七彩的肥皂泡,噗的一下,破了,不见踪影了。他有了个女儿,挺可爱的女儿,能让他疼的女儿,可是,跟她没有关系了。
  他后来是累了,自言自语到喉头沙哑,人也迷糊。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他是被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叫醒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警察。他看着,不慌不忙的,说,我跟太太吵架,进不了门……男人和警察都很奇怪的看着他,说,景小姐报警说有人骚扰她。他们大概觉得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越发可疑,很客气但是也很坚决的,请他去警察局。他在楼下,抬头看那个窗子,白色的薄纱——纱后,她会不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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