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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侠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发现黑衣人看着他,目光贪婪、病态。
“你瞪什么呢?”这是柯特常说的话,“看到你妹妹的臀部了?”
“我当然是看着你。”
“别这样瞪我。”他松了松木柴,让火烧旺些,但破坏了完美的象形图案,“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我。”他朝东方望去,想知道是否有日出的迹象,但黑夜没有尽头。
“你等不及看到亮光。”
“我生来就习惯光明世界。”
“啊,对啊!我竟然忘了你来自哪里,我真无礼啊!但我们还有很多要谈,你和我。因为这是我的主人,我的国王交给我的使命。”
“那个国王到底是谁?”
黑衣人笑了。“就你和我,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吧。别再撒谎了。”
“我以为我们刚才讲的都是实话。”
但黑衣人仍坚持强调他的观点,好像没听到罗兰说了什么。“我们就坦诚相见吧。不像朋友那样,而是两个相互匹敌的对手。罗兰,这样的条件可是很难得的。只有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对手才会讲真话,我一直就这么认为。朋友、爱人之间只有永无止境的谎言,他们完全陷在照顾彼此感情的罗网之中。那多让人头疼啊!”
“我不想让你厌烦,就让我们讲真话吧。”这一晚,他可没少讲话。“那你先告诉我你用妖术到底是要做什么。”
“魔法,枪侠!我的主人用了魔法,来延长这一夜,直到我们谈话结束为止。”
“那要多久?”
“很久。我没法给你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黑衣人站起来,低头看着火堆,余烬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光影变化形成各种图案。“你可以提问。我会尽我所知来回答你。你追上了我。这很公平;我以为你永远赶不上我。但是别忘了,你的征途才刚开始。提问吧。这样我们很快就能转入正题。”
“谁是你的国王?”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但你一定要见他。但在你见到他之前,你必须得先会会‘永生的陌生人’。”黑衣人的笑容里毫无任何歹毒的怨艾,“你得杀了他,枪侠。不过,在我看来,没人会乐意接这个担子。这不会让你好受。”
“如果你从来没见过你的国王,你的主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总是来到我的梦中。我曾住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那时我贫困潦倒,他化做一个年轻人来到我的梦里。几十个世纪之前,他就让我明白了我的职责,而且允诺给我诱人的回报。在我能羽化登仙之前,在我年轻时以及成人以后,我帮他做了许多事。你是让我登峰造极的任务,枪侠。你是我的顶峰。”他笑出声,“你看,有人很把你当回事呢。”
“这个‘陌生人’,他有名字吗?”
“噢,人们给他起过名字。”
“那他叫什么?”
“莱尚。”黑衣人的声音很轻,东边山脉所在的地方有一阵岩滑,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又有一只美洲狮像女声般的尖叫划破了寂静。枪侠打了个颤,黑衣人也缩紧了身子。“不过我知道这也不是你想知道的。做长远的打算可不是你的天性。”
枪侠知道下一个问题想问什么;这个疑问啃噬了他整整一晚上,而且在过去的几年里也一直折磨着他。字眼已经在唇边滚动,但他又咽了下去……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陌生人’也是塔楼的仆人?就像你一样?”
“是的。他使一切变得黑暗,他会变色。他存在于所有的时间当中。然而,还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
“是谁?”
“别再问了!”黑衣人大叫一声。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冷峻,但转而又变成了哀求的口吻。“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谈论末世界的事物会导致一个人灵魂的毁灭。”
“过了‘永生的陌生人’就是塔楼,和塔楼里面存在的所有东西?”
“是。”黑衣人像耳语般低声说,“但所有这些都是你不该问的。”
这是句实话。
“好吧。”枪侠说,然后问了世界上最古老的一个问题,“我会成功吗?我能走到底吗?”
“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枪侠,你会杀了我。”
“我早该杀了你。你自己招的。”他的双手落在磨光了的枪把上。
“这些枪打不开门,枪侠;它们只会让门永远地关上。”
“我必须往哪里走?”
“朝西边。到海边去。世界的尽头正是你应该开始的起点。曾经有人教导过你……那个你在多年前就打败的人——”
“是,柯特。”枪侠不耐烦地插嘴。
“他对你的忠告是等待。这个主意真糟糕。其实那时,我已经开始实施颠覆你父亲的计划。他把你派出去,等你回来时——”
“我不想听你讲那段事。”枪侠打断他的话,而他耳边突然出现了母亲的歌声:孩儿宝贝,孩儿亲,孩儿带着你的篮子来。
“那就听我讲这些事:当你回来时,马藤已经往西边去了,加入了叛军。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也就这么相信了。不过,他和某个巫师给你设下了一个陷阱,你中了他的计。好孩子!尽管那时马藤早已离去了,有一个人会时常让你想起他,不是吗?这个人穿着僧侣的衣服,剃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忏悔者——”
“沃特,”黑衣人话音未落,枪侠就反应过来了。尽管这一晚上他已经听了无数干奇百怪的事,这个赤裸裸的真相仍让他吃了一惊。“是你,马藤就根本没离开过。”
黑衣人笑了:“听候你的吩咐。”
“现在,我应该杀了你。”
“这就不大公平了。再说,那一切都已经是历史了。现在我们就应该心平气和地谈谈往事。”
“你从没离开过。”枪侠仍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你只不过是换了样子。”
“坐下。”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邀他坐到身边,“我会跟你讲一些故事,你愿听多少我就讲多少。我想,你自己的经历可要丰富得多了。”
“我不讲我自己的事。”枪侠喃喃自语。
“但今晚你一定得讲。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理解。”
“理解什么?我的目的?这你是知道的。找到塔楼就是我的目的。我发过誓。”
“不是你的目的,枪侠。你的思维。你对过去有倔强的记忆,那些往事一直慢慢地刺激着你的记忆神经。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也许在天地万物的历史上都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人。”
“现在是时候让我们谈谈了。到了回顾历史的时候。”
“那你就开始讲吧。”
黑衣人抖了抖长袍宽大的袖子,一个锡箔包皮着的包皮裹抖落出来,皱褶形成了多个表面,折射着余烬的光芒。
“烟草,枪侠。你想抽几支吗?”
他能够拒绝兔肉,却无法抵挡烟草的诱惑。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锡箔。里面有切得很细的烟叶,还有卷烟用的绿色叶片,仍然十分湿润。过去十年里他都没看到过那么上等的好烟。
他卷了两根烟,在末端咬了一口来释放烟草的香味。他递给黑衣人一支。他伸手接过,两人都从火堆里抽出一根仍有火焰的枝条。
枪侠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一股芬芳直入心肺。他合上双眼,享受着烟叶带给感官的愉悦。他长长吐了口气,感到心满意足。
“这烟怎样?”黑衣人问。
“非常好的烟叶。”
“好好享受享受。也许这是你在将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抽到的最后一根烟了。”
枪侠对这话并没上心。
“很好。那就开始吧。”黑衣人的兴致也不错。“首先,你得理解塔楼一直就矗立在那里,而且总有不少男孩都知道塔楼的存在,并向往能找到它,他们的这种渴望比得到权力、财富和美女都要强烈得多……这些男孩始终在寻找能通向塔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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