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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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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朱怀镜心里顿时像是让什么堵住了,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他本想也叫她梅总算了,可出口的仍是玉琴:“玉琴,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朱处长没事吗?有空就过来坐坐嘛。”玉琴说道。
  这纯粹是客套,没意思。朱怀镜只好说:“没事,打电话问个好。再见啊。”
  放下电话,朱怀镜心里恨恨的,似乎自己被人耍了。细想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他同玉琴也说不上发生了什么。这世上,一次性消费的感情太多,自己也该换个脑子了。
  这天,朱怀镜接到老家乌县县长张天奇的电话,说他来荆都了,想见见皮副市长,回汇报一下高阳县水电站的项目,问他可不可以帮忙联系一下。朱怀镜说可以,但要看皮副市长有没有空。他便记下张天奇的手机号码,等会儿再联系。
  皮副市长秘书方明远,人还好打交道,朱怀镜才答应了张天奇0要是找别的市领导,他多半会搪塞掉。只因那些领导秘书多半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他刚调市里不久,县里的书记周在光托他找过几次向市长,他都借故推脱了。向市长的秘书龚永胜牌子天大,莫说是处一级同事,就说秘书长们他也只听一两个人的。朱怀镜不喜欢那个人,就只在周在光面前敷衍一下。可周在光是个势利的人,回去就说朱怀镜在市里混得不怎么样,托他联系个人都办不到。所以后来再也没人为这些事找他了。他倒省了许多麻烦,不过有时会到县里去自己也觉得很没有面子。县里那些头儿,对他就只是面子上热乎了,他一看心里就有谱。
  只有张天奇对他总像往常一样。只要他回家去,张天奇少不了要亲自陪他吃一顿饭,灌酒灌得他云里雾里。他也不去多想张天奇这人到底怎么样,他知道这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事情总是做得左右逢源。就说这张天奇刚任县长时,县里财政紧张,县委、县政府要求全县上下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可不管财政怎么紧,张天奇还是千方百计挤出经费将县委书记、人大主任、政协主席的座车换成了崭新的奥迪。他自己却仍坐那辆前任县长留下来的旧桑塔纳。政府办的同志多次提意见,要他也换一辆车,他总说这车还可以,等财政状况好些再说吧。县里有些有钱的单位想换车,但碍着县委、县政府的纪律不敢换,就有意见了。说什么县里头儿可以换车,下面怎么就不可以了?张天奇听了,在直部门负责人会议上严肃地说,县委周书记的车十多年了,车况极差,经常抛锚,换一辆多大的事?再一个,说得那个一点,周书记的车是县里的门面。周书记跑市里汇报工作,经常在门口被门卫截了,就是因为车况太差了。同志们,这说起来是我们县里没面子的事啊。当然话说回来,我们当领导的有面子没面子,不在车子的好坏,而在工作的好坏,在群众是不是都富裕了。所以说,我们给周书记换了车,请大家理解。至于人大和政协的领导,多是老同志,让他们工作条件好一些,你们有什么话说呢?张天奇这么一说,下面就不敢多讲什么了。再说他自己坐的也是旧车。这事在社会上一传,群众都说这位县长廉洁。其实朱怀镜清楚,张天奇那辆桑塔纳一年下来早脱胎换骨了,几乎只有外壳和牌照是现成的。当时朱怀镜管着财政,光经他手批的汽车大修经费就有近二十万。不过这事朱怀镜从来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当时他只是心里暗暗佩服张天奇,认定此人可为大用。
  方明远正好在办公室,很客气地招呼朱怀镜坐。朱怀镜说:“你正忙哩,就不坐了吧。我老家乌县县长张天奇同志想找皮副市长汇报一下高阳县水电站的事,看皮副市长安排得了不?”
  方明远想了想,说:“皮副市长今天下午在开会,明天一天活动也安排了。这样吧,我先向皮副市长汇报一下,看后天安排得过来不。我随时同你联系。朱处长是乌县人?乌县是个好地方。”
  朱怀镜谦虚道:“地方倒是不错,出产也可以。就是三年两头发水灾。”
  方明远笑了笑,说:“每年水灾一发,你们县都说百年不遇。有人开玩笑,说你们县是发水灾财哩。”
  朱怀镜也笑了笑,说:“你是常随皮副市长下去视察的,该了解真实情况吧。这些人说话,真是不凭良心。我们那里不光水灾,大水灾过后,一般又有大旱灾,真可以说是水深火热哩。要从根本上解决乌县水旱问题,只有尽快上马高阳水电站,发挥高阳水库的蓄洪调洪作用。”
  “好吧,我一定同皮副市长联系好。”方明远说。
  方明远这么好办事,朱怀镜也觉得很有面子,信口就说:“你晚上有安排吗?张县长托我请一请你,晚上一块叙一下。”
  方明远似乎面有难色,说:“那就不客气了吧。”
  朱怀镜见方明远嘴上不怎么推,就玩笑道:“人家基层来的同志,很不容易,你就放下架子,联系一下群众吧。”
  方明远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回到办公室,朱怀镜马上挂通了张天奇电话。接电话的问是哪一位,听上去不像张天奇。他便说找张县长。我姓朱。那人忙说,哦哦,是朱处长。我是张书记的秘书小唐,请稍等一会儿,张书记在卫生间。朱怀镜这才知道张天奇原来已经当书记了。便想自己消息如此闭塞了,这都是混的不好的表现。心里便不免有些感慨。
  一会儿张天奇接了电话,朱怀镜说问题不大,具体时间还要衔接,可能要后天去了。张天奇谢了朱怀镜,又笑话道,那只有住下来静候圣旨了。
  闲聊了一会儿,朱怀镜就说:“张书记,我们只怕也有一段时间不在一起叙了吧,今天我请客,一起喝几杯。我还请了皮副市长的秘书方处长……”

  张天奇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说:“哪里哪里,怎么能要你老弟请呢?我早就做了计划了,叫你先说了。不行不行,一定我来请。你把方处长请来是最好不过了。你老弟想得周到、周到。”
  两人在电话里客气一阵,还是定下来由张天奇请。张天奇便又客气说,自己是乡巴佬进城,不识荆都的深浅,要朱怀镜点地方。朱怀镜也客气一下,说就放在龙兴大酒店如何?
  真像中了邪,朱怀镜刚才几乎没来得及细想,就说定在龙兴大酒店。可是放下电话,又有些后悔了。荆都大小酒店上万家,为什么他就像条件反射似的立即就想到了龙兴大酒店呢?看来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玉琴了。可他不想再挂玉琴的电话,怕落得没趣。雷拂尘说过,让他有客就带去,便挂了电话去,说带几个客人来吃饭。雷拂尘很是豪爽,忙说好的好的。
  朱怀镜再处理一些事情,就快到下班时间了。张天奇打了电话来,说车在办公楼外面了。他便挂了方明远的电话。
  方明远下来了,朱怀镜就同他边走边说:“张天奇同志已是我们县委书记,我喊他县长喊顺口了,总忘了。”
  二人一出办公楼,张天奇就从小车里出来了,伸出手来一一握了。此处不便过久寒暄,几个人都心领神会,挨次上了车。上车时免不了又让了一下位置。张天奇便坐了前面座位,玩笑道:“市里的规矩与县里不同。县里是领导坐前面,市里是秘书坐前面。我们基层来的就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今天我就给两位市里领导当秘书吧。”大家就笑了起来。
  张天奇又回头对方明远说:“我是久仰方处长大名,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呀!”
  方明远忙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脸和气。说笑着很快就到龙兴了。朱怀镜眼睛一亮,远远地看见玉琴站在门厅外面,正是那天晚上去蓝月亮夜总会的装束,一袭浅酱色呢外套,下摆处露出一线米黄色长裙。他想这会儿玉琴本该穿她那种职业女性的西装,系着领带或者一条白丝巾,怎么会是这个装扮呢!
  车到玉琴跟前停下,她却没在意这辆车,正朝远处张望。朱怀镜猜想她一定是在等什么客人。他从车里钻了出来,大方地喊了声:“玉琴!”
  玉琴忙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脸飞红云。她伸过手来放在朱怀镜手里,说:“哦,我还没看见是这辆车哩。老雷还有客人,让我来恭候二位。”朱怀镜本想同她握一下手就放开的,却感觉放不下,便牵着她一一介绍张天奇和方明远。她便抽手同两位客人握了一下,说道欢迎欢迎。门厅里面就出来几个人,喊道朱县长你好。朱怀镜回头一看,见是县计委、财政局、水电局的几位头儿,算是老部下了。原来他们早等在这里了。还有一位年轻人在一边望着他客气地笑,他想这可能就是张天奇的秘书小唐了,便伸过手去。年轻人双手握过来,俯着身子摇了一阵,说朱处长好朱处长好。
  客气完了,玉琴便请各位上楼。大家便又客气着让了让。进了电梯,朱怀镜忍不住望了一会儿玉琴。玉琴便又笑了笑,说:“还是安排在兰亭。”她说着便望着朱怀镜微笑。这微笑在场的人看了没觉得有什么,朱怀镜却感到五脏六腑顿时都舒展开了,止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玉琴专门强调兰亭,他觉得意味深长。他一时不能明白这意味到底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兰亭在他似乎有某种特殊意义了。朱怀镜好像又捉摸到了那天晚上在蓝月亮的感觉了。他刚才本来同张天奇并肩走在前面的,等电梯停了,就让让别的人,自己留在后面了。玉琴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也让客人先出去,又叫过一位服务小姐,让她领客人去兰亭。
  两人走在后面,朱怀镜问:“这几天好吗?”
  玉琴笑笑,望一眼朱怀镜,说:“我不好,你能怎么样?”
  朱怀镜就大胆起来,说:“你真的不好我就来陪你。”
  玉琴见前面的人转弯,就捏了捏朱怀镜的手,说:“不说这个了,就到了。是你请还是谁请?”
  朱怀镜懂得玉琴的用意,只说:“是张书记请,你只管替我安排好就是了。”
  大家刚入座,雷拂尘拱手进来了。朱怀镜忙起身同他握手,并一一介绍客人。雷拂尘就连说贵客贵客,又说只要是朱处长的朋友来了,就是我的朋友。朱怀镜听雷拂尘这么一说,自然觉得很有面子。但马上又觉得有冷落方明远的意思,就再次向雷拂尘介绍方明远,说这位方处长是皮副市长的秘书,也是我的好兄弟啊。雷拂尘便再次同方明远握手,又是久仰,又是请多关照。同客人豪气喧天一阵,雷拂尘说:“这边就请梅总好好招呼。我那边还有好几桌客人要打招呼,都是市委、市政府和一些市直部门的宴请,也是怠慢不得的啊。请各位尽兴尽兴!”
  服务小姐便上茶、递热毛巾,一应如仪。上茶的正是上次斟酒的那位赵小姐。朱怀镜望她一眼,也不打招呼,怕玉琴讲他好记性。玉琴坐在他的身边,暗香阵阵。眼前这些服务小姐也不像上次那样刺眼了。他如今只是心仪着玉琴,便为上次对赵小姐心猿意马而羞愧,暗地里骂自己好没见识。可他今天不想表现得太那个了,到底弄不清玉琴对他是怎么回事。
  赵小姐端了酒水过来,就望望张天奇。张天奇本是个什么场合都放得开的人,今天见玉琴这么一位气度不凡的女士在座,就显得有些拘谨了,竟忘了招呼大家喝什么酒。朱怀镜见他没有反应,就问:“是不是大家随意?”
  张天奇这才有了状态,忙说:“一律白酒,一律白酒。”
  朱怀镜望望玉琴,说:“女士就自便吧。”

  玉琴说:“我喝矿泉水。”
  朱怀镜就轻轻问玉琴:“王朝白也不来一点儿?”
  玉琴脚便在下面轻轻踢了一下他,轻声道:“傻瓜!”
  这声傻瓜叫得朱怀镜很是舒服,立即兴奋起来,说道:“玉琴就不喝白酒了,我们不能为难女士是不是?”
  开始上菜了,张天奇举杯站了起来,说:“非常高兴能同各位聚在一起。我代表我们县委、县政府,感谢各位过去一段对我们县里工作的大力支持,敬大家一杯。”大家一齐起立,觥筹交错。
  一杯已尽,朱怀镜说:“按荆都规矩,下面大家就不站了吧。”各位都说是是。
  张天奇仍不太放得开,方明远同大家不太熟,其他各位或许见少了市面,气氛便不太热烈。张天奇马上意识到了,便又站了起来。朱怀镜便说罚酒。张天奇只好坐下来,举杯说:“还望各位今后继续关心支持我们乌县的工作,我再敬大家一杯!”
  这样仍是机械,朱怀镜便设法营造气氛。他举了杯对方明远说:“我俩兄弟等会儿再说,我先敬远道来的客人。来,张书记,你是我的老上级,感谢你长期以来对我的关心,敬你一杯。”张天奇说着哪里哪里,就同朱怀镜碰了杯。
  几位县里部门的头儿就开腔了,说朱县长是我们的老上级,这杯酒怎么喝?朱怀镜便摆了摆手,说:“各位,我比你们都年轻些,冤里冤枉当了你们几年领导,一定有不少得罪处。我敬大家一杯!”那几位就说,要喝就一个一个地喝,你一杯酒敬我们几个是不成的。朱怀镜说有例在先,刚才张书记不是一杯酒敬了一桌人?不想小唐说:“朱处长莫怪我多嘴。张书记是代表县委,县政府,也可以说是代表家乡一百万父老乡亲,这酒不能喝?”朱怀镜就看看小唐,觉得这小伙子还机灵。酒桌上尽是歪理,他本想再辩几句,也好闹个气氛。但想同小唐理论有失身份,自己也不怕多了这几杯酒,就拿出大家风度,称赞小唐。可这称赞的话却又是对着张天奇说的:“张书记,你真会选人,选了这么一位聪明的小伙子当秘书。不错不错。好好,我挨个儿敬!”
  敬完县里的人,朱怀镜就要敬方明远。方明远说不叫敬,不叫敬,我兄弟俩同饮一杯吧。
  接下来方明远就举杯敬张天奇和县里几位。玉琴见大家都注意他们敬酒去了,就轻轻对朱怀镜说:“你少喝点儿。”朱怀镜听了便心头一热。心想说这种体贴话只有自己的女人。
  方明远敬完了县里几位,回头当然要敬朱怀镜了。朱怀镜只说不行了不行了。其实他的酒量还远远不到,只因刚才听了玉琴的话,不好多喝了。方明远哪里肯依?朱怀镜望望玉琴,摇摇头只得喝了。酒一进口,却发现是一杯矿泉水。原来玉琴早吩咐小姐,偷偷为他一个人上矿泉水。
  这时,玉琴举了杯说:“各位,我是在这里为大家服务的,不周之处,只管提出来。原谅我不会喝酒,但假酒真情,我敬大家一杯。”她虽喝的是矿泉水,但他那敬酒的姿态不容人不领情,大家只得一片感谢声,仰头喝了。
  朱怀镜有这样一位女人坐在身边护着自己,说不出的快意。便要再敬大家的酒。于是又挨个儿敬了一轮。大家都有醉意了,只有朱怀镜和玉琴清醒。方明远酒量本来不错的,今天却也差不多了,便说:“我们放慢节拍,抽抽烟,扯扯淡吧。我常与县里的同志一块吃饭,发现县里同志很能说笑话的,今天怎么不见各位说笑?”
  张天奇便笑道:“这些同志,个个一肚子坏水。只是今天见各位都是市里领导,又在这样一个很有格调的地方,不敢放肆了。”
  方明远说:“但说无妨。都是凡人啊!怀镜知道的,市里这些头儿有时在一起也说说笑话。都还说得很有水平哩。”
  张天奇就对他的几位下属说:“你们每人说一个,这是任务!”
  气氛马上热烈起来了。纪委主任就先说:“我们那里有位老太太,一天带着小孙子出去玩,碰上几个老伙伴,就坐下来说白话。那小孙子老师要奶奶抱,奶奶就说,你不听话,奶奶抱你不起。小孙子就撅起个嘴吧说,爷爷比我还重些,你怎么老是抱他呢?”
  大家便轰然而笑。财政局长说:“说起老太太的笑话,我倒有一个。有个老太太最喜欢放屁,可能是肠胃不好吧。一天,老太太要去做客,又怕老是放屁不好意思,就带了个小孙子去。交代好了,奶奶放屁,由孙子认账。吃饭时候,奶奶就屁声不断,孙子就老挨骂。这小家伙是个放屁精哩!奶奶吃饭慢些,又要同人家应酬。孙子三两下就吃完了,坐不住,想去玩去了,就问奶奶,你还放屁吗?不放屁我就玩去了。”
  又是哄堂大笑。张天奇笑了一会,说:“笑是好笑,不过这饭桌上就不要再讲这种屁话了。”
  水电局长说:“这两个笑话都是我们那地方流传多年的笑话,也算是经典。我就讲一个新的。现在下面计划生育抓得紧,真是年年讲,月月讲。但也有些地方讲得很多,落实不够。有位县领导在乡镇党委书记会议上就发脾气了,说你们一年到头只讲上环上环,就上在你们嘴巴上!”
  方明远说:“这个笑话有点儿水平。小唐也来一个?”
  小唐说:“这哪是我说话的地方?不过方处长点了,我就说一个吧。我是听别人说的,也是计划生育的笑话。有个乡的计划生育专干是位未婚女青年。有一天,他搞计划生育知识讲座,介绍避孕套的用法。她说,先吹一口气,看是不是漏气,再这么套上。说着就示范起来,但一个未婚女子,又不好怎么比划,便把避孕套装在大拇指上。偏偏听讲座的有个男的是个憨憨,回去对老婆说,今天学了个新鲜名堂,只要把这个东西往大拇指上一套,就不会坏小孩了,省得你吃药了。过几个月,这男的就跑到乡里找麻烦了,说他按照政府说的办,还是怀了,这就不是他自己的责任了,硬要生下来。”

  大家又是一笑,朱怀镜说:“小唐只怕还没结婚吧,就有这么高的水平了。”
  小唐便不好意思了。
  张天奇说:“去年才大学毕业。现在年轻人,还是我们那会儿?”
  朱怀镜便说起一个笑话:“我有回碰上一个年轻人,没结婚的,我就说不错不错,你还是黄花崽呀?不想那小伙子一听生气了,说你才是黄花崽哩。”
  大家说笑的时候,玉琴便要么叫小姐上菜,要么叫小姐为客人点烟。大家轰然大笑了,她就喝茶,埋头遮了脸。张天奇就说:“我们说这些粗鄙的笑话,梅女士不好意思吧。”
  玉琴就笑笑,说:“我的耳朵接触不良,有些话听得见,有些话听不见。”
  张天奇便说:“梅小姐说话很有艺术,比哪一个笑话都好。”
  雷拂尘免不了也过来敬了一轮酒,完了再拱手而去。朱怀镜就问玉琴,是不是也该到他们那边去应酬一下。玉琴侧过身子轻声说:“懒得去。要是以往,是该去一下的,这也是场面上的规矩。但现在是哪里也懒得去了。”
  朱怀镜听了这话耳根直发热,不由的望了一眼玉琴。玉琴脸作桃色,低着头喝汤。朱怀镜的心叫玉琴撩得滚烫滚烫像要着火,却又满心疑窦。心想不必过早欢喜,暂且静观局势,相机行事吧。
  再喝了一会儿酒,方明远说:“大家都尽兴了吧?我是要不行了。”
  张天奇看看大家,说:“再来一瓶?我看朱处长只怕还不够量。我原来也知道你能喝,没想到调到市里以后,水平越来越高了。市里水平就是市里水平啊。”
  大家便说谢谢了。玉琴问要不要活动一下,说这里歌舞厅的档次还是不错的。张天奇说晚上还有事要办,来一次不容易,多走个地方得一个地方。下次再来吧。张天奇叫他的人先等一会,要亲自送朱方二位回家。朱方二位说不用送,可张天奇说一定要送。朱怀镜本不想就走的,他便望了望王玉琴。玉琴笑笑。可朱怀镜感觉着笑容有些凄然,就有意高声招呼玉琴过去有个事要说。他这么大大方方,别人也就不会在意。玉琴上前去了,他却有些胆怯了,麻着喉咙轻轻说:“我去应付一下就回来。”玉琴不做声,只是飞快地瞟他一眼。
  车进了市政府大院,朱怀镜坚持先送方明远到家。快到方明远家了,张天奇说:“方处长,我们县里的皮衣厂得到副市长的关怀,这几年办的不错。我们只是牌子还没打响,但皮衣从选料,款式到工艺,都不错的,至少不比雪豹牌的差。我给皮副市长和你一人带了一件来。”
  方明远说:“张书记你太客气了。算了吧。”
  张天奇说:“那不行啊,这是我们工人阶级的一份心意哩。还要拜托领导为我们宣传啊。”
  见两人一来一去讲客气,朱怀镜就说:“方处长你就莫将客气了,这是张书记的情谊,就莫让他为难了。”
  方明远就说:“那只好谢谢了。”
  车在方明远楼下停了下来,司机打开后厢,张天奇亲自拿出一件皮衣来,说:“这是皮副市长的。方处长是穿大号还是中号?是中号吧。”便又亲自挑了件。握手而别。
  上了车,张天奇说:“朱处长也是穿中号吧。只怕中号加大。”
  朱怀镜说:“我的就算了。”
  张天奇说:“你怎么可以算了呢?皮衣厂有你的贡献哩。我看你这件皮夹克也该淘汰了,影响领导形象啊。这皮衣还是原来在县里那会儿产的吧。今年流行中褛,老板式的。”
  朱怀镜就说谢了,又问:“皮副市长的衣服尺码你们怎么也知道呢?”
  张天奇笑道:“自有办法啊。”
  张天奇不细说,朱怀镜也不好多问,只在心里纳闷。原来县里住荆都办事处的几个人神通广大,市里一些关键领导和要害部门头头的衣服尺寸,鞋的码数,谁喜欢打保龄球,谁喜欢洗桑拿,谁喜欢钓鱼等等,大多摸得清清楚楚。
  车到了,仍是张天奇亲自选了一件中号加大的皮衣。朱怀镜问是不是进屋里坐一会。张天奇说下次吧。
  朱怀镜把衣服送上楼,对香妹说,是张天奇来了,还要去陪他们一下。香妹不说什么,直说别太晚了。
  朱怀镜匆匆喝了一杯水,洗了一下脸,就飞跑着下楼。走到大门口,就见一辆白色本田轿车停在边上。正是玉琴。他心便狂跳起来,想尽量从容些,却忍不住跑了过去。车灯熄着,门却静静地开了。他钻了进去,一把抱起玉琴,狂乱地亲吻起来。玉琴浑身不停地哆嗦着,手在朱怀镜的背上上使劲地抠。好一会儿。玉琴轻轻说:“我们走吧,别老在这里。”
  车启动了,朱怀镜问:“我们去哪里?”
  玉琴问:“你愿意去哪里?”
  朱怀镜说:“随便哪里,只要没有别人,就我们两。哪怕是荒郊野岭都行。”
  玉琴不做声了,只顾开车。见车是往龙兴大酒店方向开,朱怀镜再一次心跳。他预感到今晚会发生些事情。这正是他最近这些日子天天想着的事,却没想到会像夏天的暴雨一样说来就来了。一会儿,就到了龙兴大酒店,从东边角上进了一片宿舍区。下了车,玉琴领朱怀镜上了三楼。一进门,玉琴就双目紧闭,靠着门发软。朱怀镜忙把她搂了起来,无限怜爱的亲吻着。玉琴让她亲了一会儿,说:“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放了车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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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省人民检察院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搭乘一辆拉煤的解放牌卡车到市郊的罗山煤矿进行一项特别调查。沿途,由于激烈思索,脑袋膨胀,那顶本来晃晃荡荡的五十八号咖啡色鸭舌帽竟紧紧地箍住了头颅。他很不舒服,把帽子揪下来,看到帽圈上沾着透亮的汗珠,嗅到帽子里散出来的热烘烘的油腻气味里混合着另外一种生冷气味。这气味很陌生,使他轻微恶心。他抬起手,捏住了喉头。临近煤矿时,黑色的路面坑坑洼洼,疾驰的卡车不得不把速度放慢。 [点击阅读]
许地山文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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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许地山(1893~1941)现代作家、学者。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祖籍广东揭阳,生于台湾台南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回大陆后落籍福建龙溪。1917年考入燕京大学,曾积极参加五四运动,合办《新社会》旬刊。1920年毕业时获文学学士学位,翌年参与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1922年又毕业于燕大宗教学院。1923~1926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和英国牛津大学研究宗教史、哲学、民俗学等。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