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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 第七卷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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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卷 第四章
  今夜梦魂难寻,楚北捷无法入睡。
  伏在他怀里的长笑,却早已乖乖地睡了。均匀的呼吸着,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沉甸甸的,贴着楚北捷肩膀的小脸热热的。
  “真的可以放下来?”楚北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多时,压低了声音,不放心的问。
  “嗯。”
  “放了会把他弄醒吧?”
  “不会。他已经睡沉了。”
  楚北捷瞅了瞅怀里的儿子,皱眉道:“我看他会醒。”(奇书网|Www.Qisuu.Com)
  娉婷好笑又好气,走过去从他手里娴熟地接了儿子,安置在毯子上。楚北捷一步就跨到了毯子前,低头仔细瞧着,眸子在烛光下炯炯发亮,眼神一刻也不离。
  “轻点。”楚北捷紧张地开口:“小心别弄醒了,他会哭吧?”
  娉婷放好长笑,直起身子瞅着楚北捷,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都说爹严娘慈,我看王爷倒正好相反了。”
  楚北捷也知道自己太过紧张,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将她从对面轻轻扯了过来,咬牙道:“这又是谁害的?”不由分说,低头去咬娉婷小巧的耳垂。
  “哎呀……”娉婷低叫一声,耳上轻轻发疼,温热的湿漉漉的感觉传了过来。
  原来楚北捷咬了咬,旋即舌头盘在上面舔了起来。娉婷顿时红了脸,伸手抵着他胸膛,羞道:“王爷这是干什么?”
  “本王正在思量,怎么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楚北捷沉声笑了,热气喷进娉婷耳中:“王妃服输吗?”
  “用牙咬人,胜之不武……”
  他铁打似的宽肩,怎会被娉婷轻易推开,磨蹭够了,才一手牵了娉婷,无声无息走了出去。两人出到帐外,天上星光明亮,眼前豁然开朗。
  楚北捷叹道:“这般好心境,该有琴声来配才好。”转头望着娉婷。
  娉婷道:“荒郊野外,哪里有琴?”
  楚北捷笑而不语,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娉婷一阵脸红耳赤。在他目光下,怕是无人能保持心如止水的境界,索性笑着,反倒牵了楚北捷的手,绕过静悄悄的兵营,寻了一处僻静的小林坐下。
  “既无琴,娉婷唱歌给王爷听好?”
  楚北捷问:“什么曲?”
  娉婷露齿而笑:“唱一首降曲,给王爷赔罪如何?”
  “哦?”楚北捷沉默片刻,柔声问:“娉婷为何要向我赔罪?”
  娉婷不知为何,竟蓦然怔了一怔,垂下浓密的睫毛,思索片刻,慢慢道:“大概是因为娉婷的任性,真让王爷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所以心怀内疚吧。”
  她低着头,楚北捷怜意大起,将她搂进怀里,沉声道:“只要你和长笑都在我身边,吃多少苦头都算不了什么。”
  娉婷自重见他后,已非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但此刻的感觉,竟比前些日来得更为安心,许是长笑被楚北捷抱在怀里的一幕,已经铭刻在了心头。
  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楚北捷,将头闷在他宽阔的胸膛里,低声问:“王爷后悔遇见娉婷吗?”
  楚北捷没答,伸手拖起她小小尖尖的下巴,热吻落了下来,覆住优美的红唇。
  星光闪烁,林子被拉出疏疏的斜影,默默护卫着一双蜜意正浓的璧人。
  “今晚让本王唱曲给你听吧。”楚北捷好不容易松开了娉婷,淡淡笑着,凝神想了一会,竟真的唱起来。
  “故春盈,方恨伙思;故秋思,方恨离情;不离不弃……”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豪迈多情,每个字从喉间玉石般跳出,闪烁在林间。
  “不离不弃……”
  清音夜起,林风暗磋年华。
  无琴。
  但楚北捷低沉的歌声,并不需要琴声来配。
  他用心低唱,仅仅不离不弃四字,已足以让昔日絮翻蝶舞的敬安王府随风,让堪布城外怒马鲜衣的对峙随风,让这一路上无数次绊倒他们、刺痛他们的哀伤和回忆,随风。
  伤意离绪,归来旧处。
  歌声在林中徘徊飘荡,嵌入每一片记忆,娉婷听得如痴如醉,睫毛一颤,眼泪直直坠下,在舒展的青草上飞溅成花的瞬间,歌声停止了。
  林中极静,让娉婷听清楚楚北捷的每一个悠长的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跳。
  “娉婷,我今日终于懂了。”楚北捷一曲既了,极认真地道。
  娉婷举袖,不动声色地擦擦眼角:“王爷懂了什么?”
  楚北捷宠溺地用双臂将她圈着,沉声道:“懂了你的百转千折,不改初衷。”
  “百转千折,不改初衷……”娉婷低低咀嚼。
  “聪明的白娉婷,愚蠢的白娉婷,善良的白娉婷,狠毒的白娉婷,都是我所爱的白娉婷。”楚北捷长长舒出一口气,反问:“我怎会后悔?”
  娉婷眸中泪光闪烁,缓缓抬头,看清楚他眼中光芒,坚定毅然。
  冰块破碎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渐渐似成了藏在云层中的雷鸣,隐隐回荡心田。
  哀怨和隐埋的恨意,烟消云散去吧。
  即使曾酒趁弦哀,灯照离席,那又如何?
  她曾身怀六甲,哭倒在撒满药汁的冰冷地上,将绝望倾倒于五湖四海。
  身后,是他带领的千里追兵,火光冲天的腾腾杀气。
  曾经对月而起的誓言,要覆盖如此,如此多的往事,要经得起如此,如此多的考验。
  她将目光移向天边,忽然带着惊喜似的轻道:“月亮出来了。”
  “在哪?”
  细得像嫩葱似的指往天上一挑:“在那,王爷没看见?”
  楚北捷没有转头,直直看着她,像要用眸子那两汪深邃的黑潭将她淹没了,片刻后,俊朗的脸逸出一丝浅笑:“看见了,在这呢。”
  他低头,吻在了颤动的睫毛上。
  两人说了一夜无绪的傻话,竟都不觉一丝倦意。清晨,天蒙蒙亮了,微透的光里,雾气一缕一缕从林中飘起,他们这才双双回帐。往毯子上一看,长笑早就醒了,没哭没闹,正在众精会神地研究毯子边上的流苏扯不扯得下来。
  “才睁开眼睛就开始皮了。”娉婷把他抱起来,长笑对那流苏兴趣正浓,小手紧紧拽着不放,连着毯子也被他扯起来一个角。
  楚北捷直夸:“好小子,这股韧性像足了我。”

  长笑转头,见他靠过来,兴奋地尖叫一声,连流苏也不顾了,松开五指,毯子立即掉到地方。长笑只管伸出两只小手往楚北捷那边倾。
  楚北捷更乐:“你看,他多亲我。”大手一伸就把长笑抱了过去。
  娉婷笑道:“他哪里是亲你?那是看上你的神威宝剑了。”
  果然,长笑一进楚北捷怀里,就一心一意要拽楚北捷腰上的剑柄。神威宝剑不轻,他个子小,被楚北捷抱在怀里,弯尽了腰杆也弄不到手,不甘地叫起来:“刀刀!”
  “好儿子,你喜欢,爹送你。”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儿子才多大,送这么一把明晃晃的利器。”
  一家三口正乐也融融,漠然掀帘子走来进来,神清气爽地禀告:“王爷前几日发密信召那些人手,已经到达了。”
  “也该这一两天到了。”楚北捷问:“来了多少人?”
  “二十多个。”
  “十之八九都来了,这个时候,书信可以召到这些就不错了。”楚北捷抱着一直动个不停的长笑,对娉婷道:“你和我一起去见见他们。这些都是我从前的部下,为着各种原因退隐了,每个都有自己的本事。”
  娉婷道:“都说现在有本事的人都隐居起来了呢。能让王爷在这关头密信召过来的,一定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把长笑接过来,往地上一放,拍拍他圆滚滚的小脑袋:“长笑乖,去找则庆玩去。”
  长笑兴高采烈,抬腿就从门帘处溜走了。
  楚北捷倒有点不放心:“他怎么知道则庆在哪?这里乱哄哄的。”
  “阳凤的帐篷就在隔壁,不用担心,他准找着的。”
  三人还有更多的正事要做,也不能老念着孩子,立即去见了那批新到的人,果然都是军旅中难得的高手,有人擅设山林机关,有人擅于狙击刺杀。
  楚北捷领惯了兵,对后勤也极为看重,召来的人除了前线搏杀的好手,也有擅治刀剑伤的。
  “霍神医医术当然是极好的,但他向来和权贵看病,治得精细。打仗时伤者众多,时间有急,最重要就是快。说到这个快宇,只有专门跟着行军的大夫才最内行。”
  在楚北捷指引下,娉婷一一见过了,又匆匆赶去开军事会议。
  一入军帐,所有将领几乎都齐了,就等他们。
  楚北捷喜事临门,早上抱过儿子,手上挽着娉婷,满面春风,进门就爽朗地笑道:“北漠新兵昨日已到,东林这边,本王发信召集的老部下今早也抵达了。
  再过三两日事情筹备妥当,就可以按照先前定下的策略,潜入云常,主动出击。
  各位将军觉得如何?“
  众人脸色却没有楚北捷那般好,楚北捷敛了笑容:“怎么了?”
  帐中静默了片刻,若韩道:“王爷请看看这份刚到的军报。”抽出军报,递到楚北捷面前。
  军中的规矩,军报中凡是十万火急的的事,一律用朱色书写,让接报的将领一眼就看清楚关键。
  楚北捷接了,打开一看,首先跳入眼帘的就是一行细密的血色朱字——归乐王族尽遭何侠诛杀……
  娉婷就站在楚北捷身旁,浓睫微微一挑,立即瞥见了那一行朱红色的字,脸色顿时变了变。
  整个归乐王族?
  那就不仅是何肃,还包括王后,和年幼的王子。
  手握屠刀的,是何侠,是敬安王府的后人,上百年来忠心耿耿保护归乐王族的敬安王府。
  是少爷……
  军报里的字晃动起来,娉婷呼吸不畅,忽然小臂上一热,已被楚北捷牢牢扶稳了。
  众人知道归乐毕竟是她故乡,归乐大王虽对她不大好,怎么说也是一同长大的,不禁恻然。
  楚北捷将她搀到椅上,要她坐了,低声问:“还好吗?”
  东林王后走过来:“这里头闷得人心头发慌,我陪你出去走动一下,顺便看看长笑到哪去了。”
  娉婷定下神来,环视帐中一圈,见大家脸上都隐隐透着关切,反而镇定下来,缓缓道:“我没事,坐着就好。军情紧急,你们不要耽搁。”
  楚北捷应了,拿着军报看下去。后面洋洋洒洒,足有百字,详细写了打探得知的情况。他把军报放在桌上,淡淡问:“各位将军怎么看?”
  罗尚把大家心里最大的忧虑说了出来:“归乐已经亡国。乐震被飞照行杀得落花流水。现在,四国中连最后可以牵制何侠的力量都被铲除了。”
  “接下来,何侠会全力对付我们。”若韩语气沉重。
  没法不沉重。
  归乐大军一败,四国已经尽入何侠掌中。
  以何侠拥有四国的实力,要对付他们这区区亭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帐中的将领都是统领军队,能独当一方的人,精于分析敌我状况。倒不是心存怯意,但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出来的情况,十之八九对何侠有利。
  敌人实在太强大了。
  楚北捷曲指叩案,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不多时,该说的都说了,众人都停了下来,帐篷中顿时安静,只剩有条不紊的指节敲案声。
  叩、叩、叩、叩……
  人人都盯着楚北捷山一样稳重的背影。那宽阔的背影,仿彿天下任何事都不能使其弯曲,他们静静等着,寂静越深一分,那坚毅的感觉就越重一分。无往不胜的气势,藏在极有条理节奏的声音里,隐隐散在帐中。
  众将情不自禁闭紧了嘴,他们知道,楚北捷正在思考。
  叩。
  叩案声遏然而止。
  不知为何,大家紧绷绷的心,都豁然松动了。
  楚北捷转过身来。众人都料着他要说出想好的定计,兴奋地等着,不料他一开口,视线却迎上了娉婷,沉声问:“何侠是否会立即离开归乐,全力以赴对付我们?”
  此问大出众人意料。
  顿时,所有的目光,又都移向了坐在一边的娉婷身上。
  娉婷静坐了一会,苍白的脸色稍微好了少许,盈盈站起,将桌上的军报打开扫了一眼,猛然看见那一行朱字,心仿彿被细针刺了一下似的,微微蹙眉,低声道:“不会。”
  这和众人的猜测都不同。
  但她的话向来极有份量,没有人怀疑她在胡说。众人互相交换目光后,东林王后开口问道:“娉婷怎么知道?”

  一只粗糙的大掌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娉婷的手。娉婷抬头,深深望了楚北捷一眼,把头转过去,柔声问东林王后道:“王后知道何侠为什么不择手段,要得到天下吗?”
  “为了权势,浮名。”
  娉婷紧抿着唇,露出一丝苦笑:“为了敬安王府。”
  敬安王府。
  笙歌连夜,凉风也能悦人的敬安王府。
  小池静谧,拂柳迎风,极色而不奢,一夜之间,被火光吞噬的敬安王府。
  “归乐大军溃败。四国之中,再没有大军能威胁何侠的地位。”娉婷续道:“四国尽在他掌中,何侠还有什么愿望呢?敬安王府会再度激起何侠的豪情壮志,他一定会迫不及待,让被毁的敬安王府重新拥有至高无上的辉煌。”
  “姑娘是说……何侠会留在归乐,重建敬安王府?”漠然皱眉想着:“但以小敬安王的为人,应该不会在明知有王爷的威胁下,做这么浪费时间的事。”
  楚北捷露出很好看的笑容:“漠然,你没听清楚,娉婷话里,不是有至高无上四个字吗?”
  “我明白了!”罗尚脑中灵光一闪,叫起来:“何侠是要立即登基!建立新国,登基为王,这才能使敬安王府变得至高无上。”
  若韩也猛拍一下椅子扶手,叹道:“一旦名分确立,何侠就名正言顺占据天下了,民间反抗的力量将大为削弱。”
  “他再稍微动点脑筋,用温和政策安抚四方……”
  “最后,再慢慢收拾我们。”
  “那时候他要收拾我们,更是易如反掌。”
  这样想下来,虽没有开始想的那么急迫,事情却也没有变好一点。怎么看也是个将要被人瓮中抓鳖的兆头。
  各人的脸色又都沉了下去。
  漠然想了想,看向楚北捷:“到底该怎么做,请王爷快下决定。”
  楚北捷微微笑了笑,娉婷见他要说话,轻声抢在前头道:“不许再考我。主帅是王爷你呢。”
  楚北捷怕她因为这军报心里难过,本想逗她一下,让她忘了少许烦忧的,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再让她出头,压低声音道:“王妃是要看夫婿发号令吗?
  本王遵命就是。“眼中精光一凝,往帐中众人逐个看去,那气势竟不输于挥军十万的瞬间。
  众人知道他要定计了,精神一振,屏息静听。
  “归乐大军败得太快,时间于我已经不多。不要再做筹备了,我和漠然,带领一千精锐兵士,潜入云常,对付且柔。”
  罗尚跟随楚北捷多年,笃定且柔之行一定有自己的份,偏偏没听见自己的名字,脸色猛变,差点就跳起来:“王爷,我……”
  “你不要急,另有任务。”
  罗尚这才放心,坐了下来。
  “要建立新国并不容易,何侠必会请大法师校勘天时,寻找吉兆,安抚天下。
  他要吉兆,我们就给他制造一点不祥之兆,扰一扰他的军心。“楚北捷侃侃调度:”若韩、罗尚、华参,本王今天召来的那二十多名旧部都是精干的好手,你们一人领几个去,再各自从军中挑选机灵能干的兵士,组成三队小队,分别潜入各地。“
  若韩听得比较明白,问:“是要我们在各地制造异兆,惹起百姓的恐慌吗?”
  楚北捷点头,又问:“这些都是骗人的功夫,和上战场不同。如今到处都是云常兵,若韩要小心,最要紧是隐藏好踪迹,不要被人发现了。那些异兆,你们放手发挥,做得到吗?”
  若韩还没有回答,一把声音了插进来。
  “泥土渗血,燕子无故空中坠亡,土偶流泪……是不是这些?”
  楚北捷一看,原来是华参,朝他笑了一笑:“想不到华将军是此中高手。不错,确实就是这些。”
  “这些事倒也不难。”华参皱眉:“只是这样花功夫让百姓不安,对何侠数十万大军来说,无关痛痒,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去装神弄鬼当然远没有去且柔刺激,罗尚也正为这个在暗发牢骚。但一听华参对楚北捷语气不大好,罗尚立即反问:“华将军怎么知道这没有实际的用处?
  要知道攻敌者,攻心才为上计……“
  楚北捷提手一摆,制止了罗街往下说,对华参道:“有什么用处,将来你就会知道了。”不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继续分配道:“剩下的人都留在大营,由王嫂统领,潜入深山,静待消息。”转身对东林王后微微拱了拱手,沉声道:“一切拜托王嫂。万一有敌靠近,只管躲,不要硬碰。”
  东林王后自从掌管了东林王权,历了几度危难,早不是从前那个藏在深宫的妇人,听楚北捷这么一说,也不推辞,缓缓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逞强,就只用一个稳字诀。把这里看顾得稳妥,等你们回来。”
  “那我就放心了。”
  楚北捷三言两语布置好了三路计划,目前的战略大概就确定下来了。众人都是打惯战的人,在这里早待腻了,恨不得快点有点事做。漠然站起来道:“既然要去且柔,属下先去准备一下。带去的人,属下先挑一千五百精兵出来,然后再让王爷从中挑选一千,如何?”
  楚北捷道:“没那么多功夫。本王信你的眼光,跟我们去的人马都由你挑,命令他们立即换上轻服,准备随时上路。”
  罗尚也站起来,边松动筋骨,边道:“我们这边分成三小队,到底谁潜入哪国,怎么发动,还需要仔细商议。若韩将军,华参将军,来,我们找个地方聊去。”
  几名将领风风火火一去,东林王后也婷婷站了起来:“接了镇北王的命令照看大营,我现在也要去巡视一下了。”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娉婷:“醉菊那孩子,我记得是在云常那出的事,对吗?”
  娉婷不防她忽然提起醉菊,心里微痛,轻声回答:“是在云常和北漠交界的松森山脉……”
  “嗯……”东林王后点了点头,思忖着道:“这次镇北王去且柔,看看能不能把霍神医带上。他一直想到云常去,我担心他出事,三番两次用我的病当借口劝阻了。但瞧他的样子,迟早是要去一赵的。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还放心点。”

  楚北捷和娉婷交换个眼色。
  楚北捷这次去且柔,是潜入敌人腹地,实在比霍雨楠一人去找醉菊的葬身之处更危险。他是醉菊的师傅,娉婷绝不愿他发生意外。
  娉婷道:“醉菊的尸骨,并不在云常。我隐居的时候,带着去埋在了北漠边境处。”
  “万万不能让他看见醉菊的尸骨,老人家受不了的。”东林王后叹道:“唉,你们年轻,还不懂的。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见了墓碑尸骨,更不得了。我就是想叫你们带他走一转,敷衍着过去就好。”说着这话,不禁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眼圈猛地红了,只是忍着不肯落泪。
  这样一来,楚北捷却不好拒绝了,应道:“王嫂放心,要是霍神医要去,本王一定会在路上好好照顾他。”
  楚北捷送东林王后出去,回帐来,见娉婷还站在原处。他看惯鲜血淋漓,也是个杀人无数的将军,偏偏就怕瞧见自己的女人伤心。
  娉婷离了两年重回身边,楚北捷总觉得她是个随时会碎的琉璃娃娃似的,只要见娉婷露出郁色,就不免担心。轻轻走到娉婷身边,放软了声音问:“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去找长笑?”
  娉婷知道他怕自己为醉菊难过,抬头瞅着他,露出浅浅的笑容:“王爷今日的布置,全部是以何侠会立即筹备建立新国而设定的。万一娉婷猜错了,何侠不将注意力放在建国上,反而立即领军到东林来围攻我们,岂不大糟?”
  “娉婷怎么会猜错?你是最熟悉何侠的人。”
  娉婷幽幽叹了一声。
  楚北捷问:“怎么?娉婷对自己信心不足吗?本王可是对你信个十成的。”
  “我本来也是以为自己很熟悉他的,他要做什么,我不猜中十成,也该猜中七八。”娉婷将视线轻转,停在那份军报上,叹息道:“可我从来没有猜想过,他不但会杀死何肃,还会将何肃的王后和幼子一并杀了。肃王子当年和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这里面有着敬安王府的被毁之仇,也没什么好说的。但那小王子只有几岁,他出生的时候,我们都被请去喝了酒,少爷送他一个翡翠坠子,用金丝线挂在脖子上的……”
  楚北捷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一遍亲她的眼睑,柔声道:“不要再说,再说你又要难过了,你难过,本王也要跟着难过。我快去且柔了,你还要我睡不着觉吗?”
  娉婷被他吻得一脸通红,躲开了去:“被你这样天天烦着,人家也睡不着呢。
  嗯,我们去了,带不带长笑去呢?“
  楚北捷倒呆了一下:“你也跟着去?”
  “难道我不去?”
  楚北捷道:“这么危险,你不要过去。”眉头拧了起来,英气勃勃的脸少不了多了几分阴沉。
  娉婷一点也不怕他这脸色,反而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问:“王爷不愿意让娉婷留在身边吗?”
  这一句问得婉转缠绵,楚北捷被人灌迷汤的次数不知多少,偏偏对娉婷一人灌的迷汤毫无抵抗力,将眉皱成一团,声音没有刚才的大了:“当然不是。”
  “王爷把娉婷留在这里,不怕回来的时候,妻儿都不见了吗?天下这么大,娉婷好想带着长笑,四处游览一番呢。”
  楚北捷一把抓了她,往她腋下乱挠:“岂有此理,你又威胁本王。竟然养成习惯了。”
  娉婷噗哧一声笑起来,在楚北捷的大掌下扭着要逃:“不敢,不敢了,王爷要娉婷留下,娉婷遵命就是。”
  楚北捷没有想到她那么好说话,停了手,把她拉到面前,仔细为她整理了额前的乱发:“快出发了,我要去看看长笑。”
  “他一定在和则庆玩呢。”
  两人去见了长笑,果然在阳凤身边,正与则庆玩得像两个小泥人似的,见了楚北捷,都缠上来想扯楚北捷腰间的神威宝剑。楚北捷想着要离开儿子,抱着长笑又亲又捏,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把扭着要去玩的儿子放下。长笑哪里知道父亲的心事,一下地就咯咯笑着和则庆跑远了。
  过了一个时辰,漠然已经准备就绪,过来禀报:“人马已经挑选好了,就等王爷将令。”
  楚北捷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会,对漠然道:“你另外给娉婷选一匹乖巧年轻的好马。”
  漠然应了,立即就去办了。
  娉婷等漠然走了,才笑着瞥楚北捷一眼:“不是已经屈人之兵了吗?欺负得我答应了不去,怎么又要给我选马?原来你真怕我带着长笑浪迹四方去。”
  楚北捷气得咬牙,抓住她的手就把她往怀里扯:“你哪儿也休想去,本王亲自当狱卒好了。”
  他这两年里被娉婷捉弄得惨了,想来想去,带着娉婷在身边,虽然危险,但出了什么事,至少能护得她回来。
  要是再来一次当年松森山脉连挑云常四关似的疯找,那才叫折磨人呢。
  “长笑怎么办?”
  楚北捷苦苦坚持自己被为父之心折腾得快失去的理智,半天才咬牙道:“暂时交给阳凤吧,大营里安全点。我看紧了娘,就不怕掉了儿子。”
  长笑交给阳凤,娉婷虽然不舍得,但也是放心的,点头答应了,伸个懒腰,伏在楚北捷怀里,没有动弹。
  楚北捷本来被她气得无可奈何,低头一看,温玉在怀,柔美诱人,倒觉得带着娉婷是件好事,低头撩拨她的乌发,正想把钗子拔下来,好好温存一番,外面脚步声忽然接近,只能硬生生逼自己停了手。
  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又是漠然。对楚北捷禀报:“白姑娘的马匹已经挑好了。”
  娉婷早在漠然进来前就睁开眼睛,挣出楚北捷怀抱,走到一边去整理行装。
  “为免云常兵发现异常,最好夜行。传令下去,今晚早点做饭,饭后出发。”
  暮色苍茫中,一支不起眼的队伍在林中启程。
  穿山越岭,直奔且柔。
  云常那个不起眼的小城,静静屹立在他方,丝毫也不知道改变天下的契机,即将由它而始。
  当楚北捷携带着心爱的妻子出征的马蹄第一声响起时,一切已经注定——在伟大辉煌的亭朝开卷篇中,且柔这个名字,将被人们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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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序言虽然黑猩猩和人类的进化史大约有99.5%是共同的,但人类的大多数思想家把黑猩猩视为畸形异状、与人类毫不相干的怪物,而把他们自己看成是上升为万物之主的阶梯。对一个进化论者来说,情况绝非如此。认为某一物种比另一物种高尚是毫无客观依据的。不论是黑猩猩和人类,还是蜥蜴和真菌,他们都是经过长达约三十亿年之久的所谓自然选择这一过程进化而来。 [点击阅读]
色眼识人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0
摘要:乐嘉自白许多人既不了解我本人,也不熟悉我所投入工作的使命和意义,他们或者把我捧上天,或者把我批得一文不值。关于我的讲台生涯,我走过一条什么样的路,有一天我会告诉大家。我的这段故事可能会激起人们的好奇,也可能会引起评论者的品头论足。 [点击阅读]
菊与刀
作者:佚名
章节:63 人气:0
摘要:关于作者本尼迪克特,我们知道的不多。据已查到的资料,她是美国当代著名的人类学家,1887年6月5日生于纽约。其父弗里德里克•S.弗尔顿是位医生,在她两岁时去世。其母伯特里斯•J.(夏特克)弗尔顿靠教书养家。1909年,本尼迪克特从瓦萨尔学院毕业,获文学士学位。次年赴欧洲,游历了瑞士、德国、意大利和英国,回国后曾执教于加利福尼亚的某女子中学。 [点击阅读]
落网佳人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楔子“月老、月老!”主管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气喘吁吁地进了月下老人的仙居。“啥事这么慌张?判官大人,坐下来歇口气,喝口茶再慢慢说吧!”月下老人捻捻白须,气定神闲地说。他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喝茶呀!“咱们阎罗殿──出了点小纰漏,所以……我想借你老人家的姻缘簿查查。”“嗯,这个──”月下老人沉吟了一会儿。 [点击阅读]
蓝海战略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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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前言本书是友谊、忠诚和相互信赖的产物。正是友谊和信任激发我们探索本书所表述的主要思想,并最终完成了写作。20年前,我们在课堂相遇——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学生。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一起工作,犹如同一条下水道里的两只湿老鼠。因此,本书不是思想的成功,而是友谊的成功,并且我们发现友谊比商业世界的任何思想都更有意义——因为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点击阅读]
血酬定律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血酬”和“命价”这两个词,来自本书两篇文章的题目。这两篇文章排在前边,却是最后写出来的。文章谈到了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关系,描绘了一些凭借暴力建立的规矩,提到了计算血价和命价--钱与命的兑换率--的基本思路。在中国历史上,大量资源和财富是依据杀戮和破坏能力分配的,破坏力直接打造了社会结构,直接决定着各个社会集团的社会地位和权利义务边界。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