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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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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娉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连楚北捷也回答不了。
  他在床上坐起上身,转头,目光下移。
  清晨的阳光并不灿烂,被困在乌云中的光线艰难逃出一丝,落在她散开的青丝上。毫无防备的熟睡脸庞上,他看见了,她唇边一丝甜美的笑意。
  美梦么?
  楚北捷情不自禁,低头靠近。
  他对她不好,他知道的。
  西厢中共对了八个月,他夜夜强索,缠绵销魂之际,竟一次也没有对她好过。
  为何她仍有甜梦?楚北捷不懂。
  他靠得更近一点,想将她唇边的笑意看得更仔细些,鼻子喷出的气息使她软软的发梢微微颤动。
  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楚北捷蓦然退开,下床。
  娉婷睁开眼睛,只看见楚北捷转身的背影。她立起上身,轻声道:“王爷醒了?”
  背影,永远只有背影。
  昨夜的恩爱是过眼云烟,梦醒后,连一丝也不剩。
  她看着楚北捷如往日般不发一言地离去,挺直的背影,不变的铁石心肠。
  八个月,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而春,却仍在很远的地方。
  “姑娘醒了?”贴身伺候的红蔷端着装了热水的铜盆跨进屋子,将铜益摆在桌上,搓着手道:“今天真冷,天还没亮,雪毛毛就飘下来了。虽不是大雪,可真冷得够呛。趁水热,姑娘快点梳洗吧。”
  她上前,将娉婷从床上扶起来,瞥见娉婷眉头猛然一蹙,忙问:“怎么?是哪里不舒服?”
  娉婷坐在床边,闭目养了一会神,才睁开眼睛,缓缓摇头道:“不妨事的,起急了,不知道扯到了哪条筋骨。”
  水很暖。婆娑轻舞的水雾,笼罩打磨得光滑的铜盆。纤纤十指慢慢地浸入水中,感觉截然不同的温度。
  红蔷盯着那十指看,轻叹:“好美的手。”
  “美么?”娉婷问。
  “美。”
  娉婷将手抽离水中,红蔷用白色的棉巾包里起来,轻轻拭干。
  水嫩的指尖,形状美好的指甲,细葱似的十指。
  娉婷笑了:“美又如何?这双手,再也不会弹琴了。”
  “为什么?”红蔷好奇地问。
  娉婷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别过头,闲闲看窗外一片寒日的肃杀。
  红蔷伺候娉婷已经有一个多月,大致知道她的脾气,知道自己多事了,不敢再问,识趣地收拾东西,端起钢盆,退出西厢。
  脚步迈出门槛,在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从背后细微地传来。
  声音如烟,可以被风轻易吹散,只余一丝残香在耳边徘徊。
  “我……没有琴。”
  琴来得很快。
  未到晌午,一具古琴已经放在案头。
  虽不是凤梧焦尾,但半日内在这荒僻地方可以找到,已算难得。
  娉婷伸手,抚着那琴。她温柔而爱怜地抚着,彷佛那不是琴,而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极需要她的安慰。
  红蔷又进来了。
  “姑娘现在可以弹琴了吧?”
  娉婷摇头。
  红蔷道:“不是已经有琴了吗?”
  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微红的唇边勾起。娉婷心不在焉地,仍是摇头:“有琴又如何?没有人听,岂不白费心力?”
  “我听。”
  “你?”娉婷顿了顿,转头,含笑问:“你听得懂?”
  红蔷沮丧之色未现,娉婷又温柔地笑起来:“也罢,姑且当你听得懂吧。”洗手,点香。
  白烟缈缈,飘舞半空,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轻轻钻进人的鼻尖。
  端坐,养神。
  勾弦……
  一声轻吟,从颤动弦丝处舞动看不见的翅膀,摆开妙曼身姿,凌空舒展。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她倾心吟唱,拨动琴弦。
  莫论英雄,莫论佳人。
  这一对,不过是痴心人,遇上了痴心结。她知道的。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她在唱,她的手又细又白,却稳如泰山。
  勾着弦,宛如回到云雾中险恶万分的云崖索道,她躺在楚北捷怀中,说着永不相负,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兵不厌诈,情呢?
  阳凤身在千里之外,来了三封信,字字带泪,一封比一封焦虑。
  娉婷忍住心肠,将千里而来的纸信,一一撕成碎片,化成漫天纸蝶飞散。
  尽释前因。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她不能葬送敬安王府的血脉。
  她更不愿相信,楚北捷对她的爱,抵不过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
  若真有情意,怎会经不住一个诈字?
  若深爱了,便应该信到底,爱到底,千回百转,不改心意。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婉转低述,申明冤屈,是最聪明的做法。
  以心试心,妄求恩爱可以化解怨恨,是最糊涂的做法。
  娉婷抚琴,轻笑。
  女人求爱,无所不用其极。
  她已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次又何妨。
  最后一声尾音划过上空,盘旋在梁上依依不舍越颤越弱。娉婷抬头,看见红蔷一脸如痴如醉,已有两滴珠泪坠在睫毛上。“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娉婷忍不住笑出来。
  红蔷举手拭泪,不满道:“都是姑娘不好,弹得这么凄凉的曲子,倒来怪我。”
  娉婷皱起小鼻尖,露出几分小女儿表情,啧啧道:“好好的曲子,听在你耳里,怎么就变得凄凉了?”
  搁了手,刚要叫红蔷将琴收起,漠然进了屋,道:“王爷说姑娘弹琴后,请将琴还回来,日后要弹时再借过来。”
  娉婷灵眸转动,欲言又止,缓缓点头道:“也好。”叫漠然收了琴,踱到茶几边,将上面的茶碗端起来送到嘴边。

  红蔷忙道:“那茶冰冷的,姑娘别喝,我去沏热的来。”上前举手要接。
  娉婷却不理会,答道:“我刚刚弹完琴,浑身燥热,冷茶正好。”不等红蔷来到身前,将茶碗揭开,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冷茶。漠然刚把琴抱起来,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时值寒冬,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样,娉婷自从敬安王府之乱后,连番波折,身体已经大弱,猛然灌了一口冰冻的茶下喉咙,觉得彷佛整个胸膛都僵硬了似的,片刻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红蔷见她脸色有异,急道:“看,这可冻着了。”
  慌忙要寻热水,被娉婷一把拉住,轻声道:“没事,呛了一点而已。”抬头看见漠然还抱着琴站在那里,问:“怎么还站着?快回去吧。晚了,王爷又要发火了。”
  漠然应了一声,抱着琴跨出屋门,却不朝书房走,在走廊尽头向左转了两转,刚好是娉婷房间的墙后,楚北捷裹着细貂毛披风,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王爷,琴拿回来了。”
  楚北捷扫了那琴一眼,皱眉问:“她怎样?”
  “脸色有点苍白。”
  “胡闹!”楚北捷脸色更沉:“要解闷,弹点怡情小曲也罢,怎么偏挑这些耗损心神的金石之曲。”话没有说完,重重哼了一声。
  漠然这才知道,那句“胡闹”不是说自己,原来是说娉婷,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楚北捷吩咐:“找个大夫来,给她把脉。”
  “是。”漠然低头遵命。
  楚北捷心情看来很不好,锁起眉心:“那么一大杯冰凉的茶水灌下去,谁受得了?你去告诉红蔷,要她小心伺候,不可再犯。”漠然答应了,抬头偷看楚北捷脸色,仍是乌黑一团。只要遇上白娉婷,王爷的脾气便阴暗不定,很难捉摸。
  如天籁般的琴声只响起了一阵,便不再听到。
  楚北捷下午依然回书房去。他其实并不总在书房,反而常常在娉婷的屋后闲逛。处理公务只是虚言,他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务?隐居的小院用的木料都比王宫里的薄,盖不住声音,娉婷若是唱歌,即使只是轻唱,歌声也能从屋内飘到墙外,让楚北捷听得如痴如醉。
  虽如痴如醉,但绝不真的痴醉。
  如果真的痴了,醉了,他该毫不犹豫绕过那道墙,跨进娉婷的屋子,把唱歌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轻怜蜜爱。
  他没有。
  只是站在墙后,听她似无忧无虑的歌声,听她与红蔷说话,与风说话,与草说话,与未绽的花儿说话。
  八个月,他生命中最痛苦、最长的八个月。
  许久以前,他曾许诺,要在春暖花开时,为她折花入鬓。
  春,何时来临?
  是夜楚北捷仍然入了娉婷的房。
  仍是豪取强夺的占有,仍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王爷,”娉婷在黑暗中看窗外天色,没有一颗星的夜晚,冷而寂寞,她低声问:“明天,大概会下雪吧?”
  楚北捷搂着她,似已睡去。
  她知道,他没有睡。
  他知道,她知道他没有睡。
  除了冷漠,他不知道该如何惩罚怀中的这个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惩罚自己。
  “明天,是我的生辰。”娉婷在楚北捷的耳边,问:“王爷可以陪陪我吗?明日会下雪,让我为王爷弹琴,陪王爷赏雪……”
  楚北捷忍耐不住,睁开大眼,用力将娉婷搂紧,换来一声惊叫。
  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生辰又如何?娉婷,我只能在漆黑中如此爱你,朗朗乾坤下,有我深深敬爱的兄长,和他死去孩儿的魂灵。
  楚北捷在清晨离去,娉婷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唇一言不发。
  天色从灰到亮,短暂的光亮后又是一片阴沉,乌云笼罩白日,沉甸甸直冲着尘世压来,寒气逼人。
  “呵,要下雪了吧?”红蔷呵着气。
  娉婷正坐在窗边,伸手出去,转过头来:“看。”掌心处,是一片薄薄雪花。
  “下雪了。”
  初时是薄而小的雪花,到后来狂风越烈,卷到天上的,都成了鹅毛大雪。天阴沉着脸,似乎已经厌恶了太阳,要把它永远赶在乌云之后。
  沙漏一点一滴地向下滑落,娉婷默默数着。
  今日是她的生辰,现已虚度了三个时辰。
  她在漫天大雪中诞生,这只是她的猜想,其实,只是王妃的猜想。白娉婷究竟出生在何日,这个问题也许只有从未见面的爹娘可以回答。
  她记得,王妃将她带回王府的那天。王妃夸道:“冰雪聪明,定是在大雪天的雪娃娃托生的。”王妃为她选了一个有雪的日子做她的生辰。
  她喜欢雪,每年生辰,王府都会生气勃勃。何侠常常找来一群归乐的贵族公子斗酒,何肃王子也在其中,少年们喝到微醉,便会百般地怂恿:“娉婷,弹琴,快弹琴!娉婷,弹一曲吧。”
  冬灼最爱胡闹,往往早把琴取来了,摆好,拉着娉婷上来。娉婷笑弯了腰,勾指。众人先前都是吵吵闹闹的,但琴声一起,很快就会静下来,或倚或站,一边听曲,一边赏雪。一曲完毕,会听见身后一阵与众不同的带着音律的轻轻掌声,她就会高兴地回头嚷道:“阳凤,你可不能偷懒,我是寿星,你听我一首曲,可要还上十首。”
  娉婷怔怔地笑了起来,又怔怔敛了笑容。
  大雪纷飞中,世事沧桑。
  此时此刻的孤单寂寞,天下人都可以不管,但楚北捷不可以不管。
  他不该不理会。
  她再看一眼沙漏,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想见的人还没有来。八个月,她忍受了种种冷待八个月,笑脸相迎,温言以对,为什么竟连一点回报都得不到?

  刹那间心灰意冷,八个月的委屈向她缓缓压来,无处宣泄。
  “红蔷。”
  红蔷从侧门跨进来,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娉婷低头,审视自己细长的指。
  “去找王爷,”她一字一顿道:“我要借琴。”
  琴很快借来了,漠然亲自捧着过来,摆好了,对娉婷道:“姑娘想弹琴,不妨弹点解闷的曲子,损耗心神的曲子,就不要弹了。”
  “王爷呢?”
  “王爷他……”漠然逃开她的目光:“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他今天忙吗?”
  漠然沉默了很久,才答了一个字:“忙。”
  娉婷点头:“知道了,琴,我会还的。”
  遣走了漠然,红蔷点香。娉婷阻道:“不用,让我自己来。J执了香,亲自点燃了,又亲自端水,将双手细细致致浸了,缓缓抹干,坐在琴前。
  上身一直,微微带笑,葱般的十指放到琴上,铮铮调了几个音,声色一转,便是一个极高的颤音,激越撼人,彷佛里面的金戈铁马统统要冲杀出来似的。屋子前前后后顿时安静下来。
  娉婷敛了笑意,脸上沉肃,十指急拨,一时间杀伐声四起,战马嘶叫,金鼓齐呜,呼声震天,听得红蔷脸色煞白,紧紧拽着胸前衣布,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
  不能怪楚北捷,她自找的。
  是她拦住楚北捷的去路,是她说:“誓言犹在。让娉婷随王爷到天涯海角,从此荣辱都由王爷,生死都由王爷。”
  她伸出手,楚北捷握住。
  从此荣辱生死,都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她以为她忍受得了。
  八个月,夜夜滴血的春宵,朝朝毫不留恋的背影。她忍受了八个月,却在这最希冀一点点温暖的日子崩溃。一切都可以忍受,只要楚北捷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哪怕没有痕迹的示意。
  可惜,什么都没有。
  琴声渐低下去,似乎战局已经到了尾声,有幸存的马匹在血腥斑斑的战场中悲呜,火将倾倒的旗帜烧得哔喱作响,尽是慷慨悲歌之声。
  娉婷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细汗,却不肯罢手,她强撑着,还不曾将剩下的几个音拨完,上身微微晃两下,摇摇欲坠。
  红蔷被琴声震撼,还未反应过来。一道人影骤然飞扑进屋,一手扶住娉婷,一手按住琴面。琴声蓦止。
  娉婷只觉后背被人扶住,心内一喜,回头看时,眼中光亮霎时变暗,抿唇道:“放开。”奋力站起来,瞬间天旋地转,她逞强不肯作声,暗中站稳。
  漠然连忙松手,不卑不亢道:“王爷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姑娘的琴声……太吵了。”
  娉婷神色疲倦,苦笑道:“那可真对不起了。”
  漠然又道:“王爷说了,这琴只是借姑娘的,既然姑娘已经弹了几曲,现在也该收回去了。”
  “漠然,我要见王爷。”
  漠然迟疑了一下,似在侧耳倾听周围动静,等了一会,咬牙道:“王爷很忙,晚上自然会来。”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娉婷每个字都说得很专注:“所有的误会,我要和他清清楚楚地说明白。”
  漠然又等待了一会,四周没有声响,这回连他都有点失望了,只能叹着又重复了一遍:“王爷他……晚上会来的。”
  娉婷淡淡看漠然一眼,漠然甚怕与她对视,别过眼去。娉婷轻声道:“你拿回去吧,帮我谢谢王爷。”她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扶着椅子慢慢坐下。
  漠然抱起琴退下,转到屋后。
  楚北捷不在书房,他站在狂风暴雪中,铁般坚毅的身躯,似乎对身外的风雪毫无祭觉。
  “王爷,琴收回来了。”漠然递上琴。
  琴上沾了几片雪花,看在楚北捷眼中,竟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很后悔。他不该给琴,更不该听琴声。娉婷方才的一曲在他心中盘旋不散,像刀子割着他的心,将他的血肉一丝一丝凌迟,听着最后的一曲萧瑟悲歌,他几乎要被里面的一往无前、宁折不曲惊出一身冷汗。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不会吩咐漠然进去,他会自己冲进去,将她从琴前抱开,狠狠地警告她,不许,不许再弹这样的曲子。
  她厌世了。
  生死无所畏,想痛痛快快沙场噬血,以颈刎刃的慷慨悲壮,可以属于任何人,却绝不可以属于她,绝不可以属于他的女人。
  他那么恨她,却无法忍受失去她。
  漠然不得不问:“王爷不打算见白姑娘一面?白姑娘说……”
  楚北捷剑一样的目光,忽然从琴上转到漠然脸上,刺得他浑身一震。
  漠然连忙低头:“属下该死。”
  耳中狂风呼啸,他感觉到比冰雪更冷的温度。
  “下去吧。”许久,才听见楚北捷低沉的声音。
  楚北捷回到书房就再没有出来过,连午饭也不吃。漠然今日总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忐忑不安地在侧厅里等了两个时辰,红蔷果然又提着食盒找上门来,愁道:“这可怎么好?白姑娘不肯吃东西了。”
  她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摆开,两样荤菜,两样素菜,一碟小萝卜酱菜,连着雪白的米饭,都像根本没动过似的。
  “磨着求了她半天,她还是数米粒似的,挑了几粒米就放了筷子,说饱了。这样下去,万一饿出病来,王爷还不剥了奴婢的皮?”
  “剥谁的皮?”书房门前出现偌大的阴影。
  红蔷吃了一惊,转身看去,连忙低头:“王爷……”
  楚北捷目光落在摆开的食盒上:“是她的?”
  “是。”漠然道。
  红蔷小心翼翼禀报道:“白姑娘早上只喝了小半碗白粥,中午饭桌上的东西几乎就没动。我见这样不行,所以来告诉楚将军。”

  楚北捷沉沉的目光射了过来:“近日都这样吗?”
  “自入冬后,胃口就不大好了。这几天吃得越来越少,昨晚忽然又好了点,就着小菜,吃了整整一碗饭。”
  漠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楚北捷身边低声道:“昨晚,王爷吩咐属下拿了一点王宫送来的小菜给白姑娘,看来是……”
  楚北捷听了,吩咐红蔷:“昨晚的小菜还有,你再送点过去。”
  红蔷被选来伺候娉婷,当然是乖巧机灵之辈,可一见楚北捷不怒自威的慑人魄力,语调中不由自主多了点畏惧,小声答道:“回王爷,奴婢原本也是想着白姑娘喜欢吃那小菜,今天已经备在食盒里了,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碰也不碰,就说饱了。”
  楚北捷冷冷盯着已经变冷的饭菜:“知道了,你下去吧。”
  遣退了红蔷,转头看向漠然,淡淡问:“你以为如何?”
  “嗯?”漠然被问得没头没脑,细瞧楚北捷脸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只能没有含意地应了一声。
  楚北捷彷佛在自言自语:“她受不了了,是吗?”
  “王爷……”
  漠然话未说完,已经被楚北捷断然喝道:“别说了!”他霍然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背后,肩膀不断微颤,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良久之后,才平静下来,语气冷淡地道:“走吧,去看看她。”
  两人走到娉婷住处,恰巧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白姑娘,在下受了王爷的吩咐,要给王爷覆命的。不管你身体有没有不适,就让在下把一把脉,也好让在下交差吧。”
  “你去见王爷,就说我没病。”
  楚北捷浓眉骤然紧蹙,掀开门帘跨进屋内,他身材高大,站在窗前,顿时遮盖了大部分的日光,形成老大的阴影。
  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娉婷穿着小里袄斜躺在床上,身上遮了一床淡绿色的丝绒锦子,大概是小睡初起大夫就来了,头发也未来得及重新梳理,半边青丝散落在身侧,衬着白皙脸蛋、乌黑眸子别有一番风情。她没料到楚北捷会忽然进来,只觉门外窜进一股冷风,屋子阴冷下来,猛一抬头,对上楚北捷的炯然目光,顿时一阵心跳无力,两人的目光相触,像黏上了一样,竟都无法移开。
  楚北捷含怒而来,被她一瞄,情不自禁乱了心神,忙暗中按捺,对旁人一挥手:“都下去。”
  红蔷、漠然、大夫立即退个干净,偌大的房间,只余两个目光不曾移动片刻的人。
  楚北捷居高临下,盯了娉婷半晌。看她脸色苍白,弱不禁风,已是浑身不自在,又一想起她这酥颈半露的模样,竟让大夫看了去,更是怒火中烧。他越生气,语气越是平静,问娉婷:“你并不是任性妄为的人,这样胡来,到底为何?”
  不问还好,这一问,娉婷垂下眼睑,竟轻轻笑了起来,抬起灵巧的眼睛,朝楚北捷笑盈盈道:“王爷来了。娉婷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她虽不是顶尖美人,一双眼睛灵动诱人却无人可及,配上嫣然笑容,露出两个精致的酒窝,看得楚北捷心脏猛顿。楚北捷走前半步,将娉婷完全纳入视线下方,低头审视床上的女子。
  沙场上噬血的绝情眼眸露出寒光,楚北捷浑身发出的慑人寒气将娉婷全身完全笼罩。
  “事到如今,”楚北捷问:“你在我面前,还要玩这些无聊花样?”
  娉婷抬头凝视楚北捷,轻声道:“王爷大错了,这些又怎么会是无聊花样?能让王爷在娉婷身边陪伴片刻,对娉婷来说,是即使世间所有珠宝都放在眼前,也不会答应交换的幸福。”
  这句话有如高手出招,攻得楚北捷猝不及防,他本想拔腿就走,此刻哪里忍心,被娉婷的小手一拉,身不由己坐在床边。
  娉婷温暖的身躯主动靠过来,双手紧紧缠在他的脖子上,楚北捷恨她毒杀两个侄儿,诡计多端,曾对天发誓不再给她丝毫温存,但此刻暖玉满怀,怎么忍心一把将她推开,只好由她抱着自己,沉声问:“你说见我,要把什么事情说清楚?”
  “晚了。”
  “晚了?”
  娉婷抱紧楚北捷,低声道:“我原本想说的,但王爷已经错过机会。娉婷又怎么会是再三求别人听自己澄清误会的人?今生今世,我再不会向王爷说什么事情的真相,你要误会我,就让你误会我吧。”
  楚北捷猛然站起,将她摔在床边,怒道:“你竟然不思悔改,还在玩弄诡计?”转身便走。
  “王爷留步!”娉婷猛然高呼一声,让楚北捷不得不停下脚步。
  “娉婷已经想通了。”娉婷声调仍然轻柔,语气却渐渐转冷:“既然八个月的忍耐都无法使王爷重新爱上娉婷,那娉婷又何必强留在这里。”
  楚北捷霍然转身,森冷道:“你休想逃走。”
  “不,”娉婷浅笑道:“我要自尽。”
  楚北捷嗤笑:“以死胁迫,是最下等的手段。”
  娉婷毫不理会他的嗤笑,继续道:“只有王爷时时刻刻陪着我,我才会好好活着。”
  楚北捷狠狠道:“在我手中,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坚定无比的双眸半点不让地对上楚北捷的炯然虎目,轻轻启齿道:“一个人要存心自尽,是谁也拦不住的。”
  楚北捷猛然掀开门帘,满天风雪狂涌进来。
  “漠然!”
  “在!”漠然急忙赶过来。
  “把她,”指尖向屋内单薄的人影一指:“好好看管起来,有一丝意外,本王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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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一章相对论简史霍金爱因斯坦是如何为20世纪两个基本理论,即相对论和量子论奠基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是位狭义和广义相对论的发现者,1879年诞生于德国的乌尔姆。次年他的全家即迁往慕尼黑。在那里他的父亲赫曼和叔父各自建立了一个小型的不很成功的电器公司。阿尔伯特并非神童,但是宣称他在学校中成绩劣等似乎又言过其实。1894年他的父亲公司倒闭,全家又迁往意大利的米兰。 [点击阅读]
柳林风声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肯尼斯·格雷厄姆(1859~1932)生于英国苏格兰的爱丁堡,他的童年很不幸,5岁丧母,随后丧父,几兄弟都由亲戚收养。中学毕业后,他没有钱继续读大学,20岁进英格兰银行工作,直到1908年,因在银行里被一疯汉用枪击伤而退休。他喜欢自然和文学,业余研究动物和写作,很早就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作家。 [点击阅读]
格列佛游记
作者:佚名
章节:51 人气:0
摘要:小说以外科医生格列佛的四次出海航行冒险的经历为线索,一共由四部分组成。第一卷利立浦特(小人国)外科医生格列佛随航程途遇险,死里逃生,漂到利立浦特(小人国),被小人捆住献给国王。格列佛温顺的表现逐渐赢得了国王和人民对他的好感,他也渐渐熟悉了小人国的风俗习惯。在格列佛的帮助下,利立浦特国打败了同样是小人国的“不来夫斯古”帝国,但是格列佛不愿灭掉不来夫斯古帝国,使皇帝很不高兴。 [点击阅读]
步步惊心
作者:佚名
章节:79 人气:0
摘要:2005年,深圳华灯初上的街道,比白天多了几分妩媚温柔,张小文身着浅蓝套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刚进楼门却想起浴室的灯泡坏了,忙转身向楼旁的便利店走去。开门,打灯,踢鞋,扔包,一气呵成。张小文从阳台上把沉重的梯子一点点挪到浴室,试了试平衡,小心翼翼上了梯子,突然脚一滑,“啊”的一声惊叫,身子后仰重重摔倒在瓷砖地上,一动不动。清、康熙43年,北京湖边景亭的走道,面对面站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姑娘。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