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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男织得比我精致……”宗助说。
“总之全拜托你了,请织好一点就是喽。虽说我是个批发商,不过我经售的货物多半是销到地方上去。”
“瞧您说的。”
“这条腰带不是夏季用而是秋季用的,请你快点织……”
“嗯,知道了。用什么和服料子配这条腰带呢?”
“我只顾考虑腰带了……”
“你是批发商,可以从许多和服料子中挑最好的……这个好办。看样子你已经在给令媛办嫁妆了嘛?”
“不,不!”太吉郎像是说自己的事似的,脸颊马上泛起了一片红潮。
据说西阵的手织机是很难连传三代的。这就是说,因为手织机是属于工艺一类,即使父辈是优秀的织匠,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有高超技术的人,也不见得能传给儿子。儿子不能因为父亲的技术高超,自己就可以偷懒;有时即使勤奋学习,还不一定能学到手。
但是,也有这种情况:孩子到了四五岁,就让他学缫丝。到了十一二岁,开始练习操作机子。然后就可以承揽外租机的活计。因此有许多孩子可以帮助家庭繁荣家业。另外,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也可以在自己家里帮忙缫丝。所以也有的人家是祖母和孙女俩对坐干活的。
大友宗助家里,只是老伴一人帮忙挠腰带丝。长年累月闷头坐着干活,看上去他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大友宗助有三个儿子。他们每人操一台织机织腰带。有三台织机,家境当然算好的了,一般人家只有一台,还有的人家是租用别人的机子。
正如宗助所说,长子秀男的手艺超过了父辈,在纺织厂和批发商中间是小有名气的。
“秀男,秀男。”宗助呼喊。秀男似乎没听见。这里又不是摆着好多机械织机,而是只有三台手织机,且又是木制的,噪音是不会太大的。宗助觉得自己的呼喊声已经够大的了。许是秀男的织机安放在靠近院子紧里头,他织的又是难度最大的双层腰带,全神贯注在上面,连父亲的叫喊声也没有听见吧。
“老婆子,把秀男叫来好吗?”宗助对妻子说。
“嗯。”妻子掸了掸膝盖,下到了土间。在向秀男的织机那边走去的时候,她握着拳头不住地捶着腰节骨。
秀男停下操作梭子的手,望了望这边,但他没有立即站起来。也许是太累了,但他知道有客人,又不好意思伸懒腰。他擦了一把脸,就走了过来。
“这地方太简陋了,欢迎欢迎。”秀男简慢地向太吉郎寒喧了一句,仿佛被工作缠着分不开身似的。
“佐田先生画好了一幅腰带图案,想让咱们家来织。”父亲说。
“是吗?”秀男还是带着无精打采的口吻。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腰带,你来织比我织更好。”
“是令媛的腰带吗?”秀男这才将他那白皙的脸朝向佐田望了望。
作为京都人,宗助看见儿子这副简慢的表情,连忙打圆场说:
“秀男从一早就开始干活,怕是累了……”
“……”秀男没有作声。
“不卖力气是搞不好工作的……”太吉郎倒反过来安慰他。
“织双层腰带即使乏味,也要硬着头皮去织啊。请您原谅。”秀男说着歪了歪脖子。
“好!一个织匠不这样就不成!”太吉郎连连点头。
“即使是没意思的东西,但还是可以看出我的手艺,这就更使我难堪了。”秀男说罢,低下了头。
“秀男,”父亲改变了语气,“佐田先生的大作可就不同啊!这就是佐田先生在嵯峨尼姑庵隐居时画出来的画稿,是非卖品。”
“是吗?噢,是在嵯峨的尼姑庵……”
“你也看看吧。”
“嗯。”
太吉郎被秀男的气势所压倒,刚才进大友家时那股威风几乎全没了。
他把画稿摊开放在秀男面前。
“……”
“你不讨厌吧?”太吉郎懦怯地说。
“……”秀男执拗地一声不言。
“秀男!”宗助忍无可忍,“快答话呀!这样多不礼貌啊!”
“嗯。”秀男还是没有抬脸,“我也是个手艺人,难得让我来看看佐田先生的图案,我觉得这可不是一件一般的活计。是千重子小姐的腰带啊!”
“对呀。”父亲点了点头,可又纳闷,觉得秀男的态度有点异常。
“不行吗?”太吉郎再叮问了一句,声音也放粗了。
“很好。”秀男稳重地说,“我没说不行呀!”
“你嘴上不说,心里却……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是吗?”
“你说什么……”太吉郎站起来扇了秀男一记耳光。秀男没有躲闪。
“您尽管打吧。我连做梦也没认为佐田先生的图案不好呀!”
许是挨了打的缘故吧,秀男的脸反而显得更有生气了。秀男挨了耳光,连摸也不摸一下他那被扇红了的半边脸,还向太吉郎表示道歉:
“佐田先生,请您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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