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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 第二卷 大漠篇 第39章 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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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大漠篇 第39章 重返人间
  当天夜里,云香睡下后,我悄悄起身,去找宋子敬。
  因为有人通报,我才走到王府门口,他就已经匆匆迎了出来。他惊讶:“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怎么不坐车?”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径直往里走。
  尽管这样,宋子敬眼里脸上的惊喜却还是十分鲜明的。
  “进来说。早春外面冷。你今天都吃了些什么?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本来是个惜字如金的人,现在也被我折腾得罗嗦唠叨喋喋不休,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宋子敬一见我笑,什么话都没有了,有点怔怔然。
  我进了屋,见李将军和孙先生也在,都吃惊地看着我。也好,本来就是公事。
  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写满药方的纸放在桌子上,推到孙先生面前。
  孙先生拿来仔细研究药方,连连点头:“这个药,无色无味,溶解于水,服用者四肢乏力,精神上会产生幻觉,记忆力下降,反应迟钝……而且药物在三到四个月后会随着新陈代谢排出体外,不会对人体和后代造成伤害。好好!既可以削弱敌方战斗力,又不伤我们大齐子民之身。”
  李将军和宋子敬齐齐望向我。
  我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两人没能从我脸上看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孙先生已经珍重地收起了药方,对我道谢。
  我此行目的已经达到,立即冲各位点点头,转身要走。宋子敬出声叫住我。
  我有点不耐烦,用眼神发问。长时间自闭后现在还是不喜欢同人交流太久,觉得烦躁又劳累。
  宋子敬慎重地说:“赵党得知……之后,已经动手大清洗。京都众多同王爷有交情的官员都遭牵连,不少人已经下狱。郁将军已离开京都北上,我们不日就要起兵南下同他汇合。”
  我茫然了片刻,明白过来。终于要开始了。
  “快了。”宋子敬点头,似乎在宽慰我,“很快苦难就过去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我的苦难会很快过去?打江山,尤其在没有领袖的情况下打江山,是很容易很迅速的事吗?
  可我现在对他们的统一大计半点都不关心,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小华——”宋子敬追了出来,“我送送你。”
  我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回头继续走。
  宋子敬叫人备了马车,扶我上去。我在宽敞暖和的马车里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缩着身子,独自发呆。
  宋子敬在旁边看了我许久,终于忍不住一叹:“你什么时候才肯开口讲话?”
  我冷漠地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接受不了那个消息。可是你这样子,他若在天有灵知道了,一定会担心难过。你也不忍他伤心吧。”
  我终于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我是穿越人,可是我骨子里还是个无神论者,轮回报应什么东西,口头说说可以,实际讨论起来全是放屁。萧暄即使有灵魂,他一不会为这点事伤心难过,二很可能早就投胎去了,管我们是悲伤痛哭茶饭不思还是欢天喜地放炮庆祝。我不想说话是因为我情绪低落不想同人交流不想应付繁冗的人与事,身和心超负荷运转遭遇大故障后需要停机休整一段时间。我管他萧暄知道后高兴不高兴,他丫的都已经死了,人死灯灭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我照顾一个死人的感受?我虽然自闭可我还没发神经!
  宋子敬讪讪,不再说话。我在摇晃的车中又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天也已经亮了。云香正在外面嘱咐前来看望我的觉明和品兰,不许哭,不许皱眉头,不许乱问问题,总之,只能笑,一定要开心地笑。
  唉,真难为孩子,从小就教他们撒谎做假,又要他们保持纯真童心,这么两难。
  觉明他们进来,果真脸上带着笑,围在我的床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近来发生的趣事。
  我漫不经心地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并不大回应。觉明说久了,觉得很没成就感,求助地望向品兰。

  聪明的小姑娘似乎暗自下定了决心,同我说:“姐姐,我给你讲现在的局势吧。”
  云香他们都一愣,急忙对品兰使眼色。可是品兰迎上我专心的目光,信心十足地开始说。
  “南部三郡的灾民起义,现在已经漫延到了四省。朝廷军队在南节节败退,又多有疫病,军心涣散。而赵皇后协同丞相矫旨清洗异党,朝中目前已有六、七位大臣去官入狱了。太子反对,却被皇后软禁了起来。宋先生他们明日就动身率军南下了。”
  原来局势真的已经发展到这么白热化的阶段了。赵党就等着萧暄一死,撕掉面纱全面夺权。而现在的燕军群龙无首前途十分堪忧。
  云香小心翼翼地问我:“姐,你可是想跟着去?”
  我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明白她放心不下宋子敬。我也想去,想看看赵党的江山是如何覆灭的,想看看那个人看不到的一切。
  我点了点头。
  当晚宋子敬登门来:“你想跟着我们?”
  我点头。
  宋子敬有点为难:“打仗并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又不会真刀真枪上战场。
  “我就是当心万一不能护你周全。将来无颜向王爷交代。”
  反正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他能把一个死人怎么样?
  宋子敬无无奈,对云香说:“你也不劝劝她。”
  云香局促不安:“可是……可是我们都不放心。”
  “你也想跟着去?”
  “姐去哪我就去哪?”云香忙声明。
  宋子敬拿我们没办法,终于退步:“可以是可以,不过一定得接受我们的安排。我会拨侍卫来保护你们。”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宋子敬一声叹:“你终究不肯开口说话。”
  我不耐烦,咳了两声表示我声道正常。宋子敬被我弄得啼笑皆非,只好作罢。
  男人真奇怪,成天嫌女人话多罗嗦,犹如三千只鸭子或是集市,可是当女人不说话的时候,他们又都比谁都急。真是横竖不是人,左右都不是,难伺候。
  次日,我同云香登上了王府的马车,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西遥城。
  我本呆呆地坐着,可就在车驶过城门的那一瞬间,猛地直起身撩开窗帘,往回望去。
  繁华的西遥城,承载我年轻的梦想和爱情,也记载了我的失落与悲伤。我在这里长大,成熟,也在这里随伤痛和离别。如今我走了,那个人则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我们的故事就像一朵刚刚开放就凋零的花,永远留在我的心底。
  这个坎,我会走过去的吧。多年之后,我也许会回来这里,抱着缅怀故人的心情,会去看看他。
  失去张子越,我如同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糖果;失去萧暄,我只感觉身体里就此少了一个部分了。
  还找得回来吗?
  我放下帘子,悠长一叹。
  离城没有多久我又开始发烧,虽然只是低烧,可是整个人的精神很差,非常疲惫,可是头疼欲裂却怎么都睡不着。服了药,可是效果甚微。这个身体,正被意志操纵着,用来发泄情绪。心已经不在了,本来一概由心来承受的痛苦全部转嫁到肉体上。
  我怕耽误正事,不让云香告诉宋子敬,就这样一路颠簸到了营地,支撑着进了帐篷,终于松懈下来,倒头就睡。
  这一睡做了好多个混乱的梦,嘈杂,彷徨,感觉到地动山摇。我艰难地张开眼睛,惊愕地看到孙先生都在我的帐篷里。
  孙先生见我醒来,松了一口气:“你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把云香吓坏了。子敬他们忙不开,只有叫我来看看你。”
  云香拧了冰凉的湿帕子敷在我额头上。
  我仍然很迷糊,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好吵。
  孙先生解释说:“仗已经打起来了。王爷以‘清君侧’之名回兵京师。第一仗就告捷。”
  啊,终于打起来了。
  可是,“燕王以‘清君侧’之名,挥兵京师”,这又从何说起?都已经大张旗鼓地把葬礼办了,还怎么打着萧暄的名义?找个一模一样的替身?

  孙先生回避我的逼视的目光:“老朽不方便说。姑娘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更是觉得这事蹊跷,转问云香。云香自己也有点糊涂:“姐,外面的消息是,王爷是假死,就是为了激赵党放心出手谋反……”
  我挣扎着坐起来。
  假死?到底是死是假的,还是找人假装假死?萧暄死了,我亲眼看到,亲手摸到。冰冷,僵硬,没有脉搏。我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放了那么久,一个人难道可以控制心跳?或者当初躺着的人就是假的?
  我下床往外走,云香急忙拉我:“姐你要去哪里?外面可正乱着呢!”
  我开口,声音嘶哑:“我要亲眼看看。”
  云香又惊又喜:“姐你说话了!”
  我固执地住外走:“他人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孙先生反应过来,拦住我道:“才刚收兵呢,外面乱得很!”
  我扭头直视孙先生,一直看到他眼睛里,厉声问道:“萧暄到底死没死?”
  孙先生局促不安地躲开我的目光:“敏姑娘,很多事,我说不清楚。”
  他的确说不请楚。我绕过他甩开云香,掀起帘子冲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侍卫吓一跳,立刻拦住我:“敏姑娘,没有宋先生的命令,你和云香姑娘都不可以离开帐莲。”
  孙先生追出来:“外面真的乱啊!”
  我问侍卫:“是宋先生的命令,还是王爷的?”
  侍卫一怔,面露难色。
  我急得已经出了一身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就跑。
  侍卫紧张地追过来,可是军营里果真正乱着,经历生死归来的士兵挤满了各处,战胜的喜悦充满了整个兵营。我听到他们在说:“太好了,王爷回来了!”
  “打得赵狗屁滚尿流啊!”
  “好在王爷没事!当初可吓死我了!”
  “王爷有天神护佑,自然不会轻易被那赵狗谋害死了!”
  “这一仗可打得痛快!那赵兵简直像三年没吃饱饭的……”
  每一句话传进我的耳朵,我就更紧张一分。我仗着身材矮小在人群里穿梭,侍卫一时追不上,又担心伤着我不敢来硬的。
  当我冲到主帅的白色大帐篷前,气喘如牛,肺部尖锐的疼着,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帐外的侍卫认识我,惊讶道:“敏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病着?”
  帐篷里本来还有男人们说话声,这下突然全静下来了。
  不对!
  有哪里不对!
  我,我要去看着,好好看清楚!那个混蛋,到底是死是活?
  侍卫为难,而又不得不把长枪一架:“敏姑娘,你不能这样进去。”
  “让开!”我字字掷地有声。
  “可是敏姑娘……”
  “让她进来吧。”
  我听到这个声音,犹如雷击,大脑瞬间空白,身子不觉摇晃一下。
  我一把推开伸手要扶我的侍卫,浑浑吸了—口气,往里面走。
  全是人,身着盔甲的将士们,身上脸上沾满干涸的血迹,粗犷的面容带着疑惑打量着我,然后有默契地让开,让开。就如同一个月前我初回西遥一样,我的面前让出一条通道,通向一个人的生与死。
  那个人从首座上走了下来,衣服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泥和血混合着凝结在上面,头发凌乱,一脸风霜。可是双眼明亮得似乎在燃烧,踌躇志满,豪气万丈。
  是他!
  是他!
  用不了检验DNA,我知道是他!
  我像被定了身,一动不动,眼睁睁看他走到我面前。
  萧暄笑:“别担心我,不是我的血。”
  他说不用担心,口气轻松得,仿佛描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他肯定地重复:“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忽而微笑,看牢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死。”
  萧暄点头,似乎十分得意:“不装得真点,他们不会动手。皇上这次重病,不清楚能不能撑得过去,我不能冒险。必须在陛下还在世时出手。”

  我的笑容渐渐加深:“你没死啊。”
  萧暄怜爱地注视我,旁人已经悄然退了出去,帐莲里只有我和他。所以他放心大胆地朝我伸出手:“不要再担心了。我没事。你怎么穿这点就跑过来了?冷不冷……”
  我一直笑:“原来你没死。”
  萧暄终于发觉不对:“小……敏,你——”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落了他后面的话。
  我扬着手,气喘吁吁,用力过猛自己的手掌也疼,可是心里在这刹那真是觉得畅快无比。
  萧暄错愣,转回脸来,目瞪口呆。
  吃惊吧?我咬着唇冷笑,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当我是团泥随便捏吗?
  “玩诈死是吗?”
  我转身头也不回冲出帐莲。萧暄在身后连声喊我名字。
  外面黑压压站着不少人,见我出来都惊了一下,纷纷让开。我如乱头苍蝇随便抓住一根缰绳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儿就奔跑起来。
  “小华——”萧暄大喊我,“你去哪里?”
  我骑着马一口气冲出军营,胡乱朝着一个方向夺去。身后有隐隐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萧暄正骑着玄麟追过来。玄麟乃是马中之王,奔跑起来四蹄如飞,岂是我胯下的普通战马可比。没多久就追上我。
  “小华!你快停下来!你听我好好说……”
  “滚开!”我积压巳久的怒火终于爆炸,全部向他喷去,“要死就死干净一点,别回来诈尸吓人!”
  “小华……”萧暄很无奈,“你先停下来。要我怎么样都行……”
  “不用停了。我要你去死,你现在就可以行动了!”
  我手里的鞭子朝他甩去,萧暄忙着躲闪,哭笑不得。
  我看着他那张生动的该死的充满精力的脸,怒火熊熊简直瞬间把我吞没。扬鞭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马儿吃痛,更加拼了命地奔跑,把萧暄甩开。
  前方地形变化,我拉着缰绳向西朝山坡上奔去。
  萧暄突然大喊一声:“小华!停下来!立刻!”
  我己经红了眼,他的什么话都进不了我的耳朵,反而又加一鞭。
  “谢昭华!你给我停下来……”萧暄几乎是在嘶吼。
  我紧闭上眼,置若罔闻,风刮得脸颊生痛。马儿已径奔上山坡,萧暄亦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到我身侧。
  “小华!”萧暄的声音突熬充满恐惧,“停下来……你——”
  他声音一落,我己感觉到他的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犹如鹏鸟展翅,眨眼就落在我身后马背上,劈手夺过僵绳,猛地一收。
  疾驰的马匹一声嘶鸣,骤然立起,我措手不及,被萧暄扯下马背,一起滚茫在地。
  萧暄顺势抱紧我就着惯性在山坡上翻滚而下,我头晕眼花完全分不清楚状况,一阵天旋地转,猛地一顿,萧暄稳住了我俩的身子。
  我粗声喘气:“你放……”
  萧暄猛地死死搂住我,紧抱着,箍着,压着,就像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一样。
  我很疼,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破口大骂:“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
  萧暄翻身整个压了下来,低头堵住了我的嘴。
  他的气息瞬间霸占了我所有感官,强有力的身躯牢牢压制着,我被来势汹汹的气势击得神智全飞,只感觉到滚烫的呼吸还有口齿间霸道有力的侵占。那种愤怒狂躁简直要将人撕裂咬碎拆吃入腹的接吻,加上强硬蛮横的态度,简直把我吓得瑟瑟发抖犹如狼爪下的羔羊。而那从他身上迸射出来的火热的激情,简直尤如飞溅的岩浆落到我的身上,把我烫得不住瑟缩浑身发软发热。我使劲挣扎,结果身上的人却是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勾住我的舌头不放。我被他狠狠的抓住摁着抱着纠缠着,简直就像和他捆绕在一个茧子里,逃不掉,挣不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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