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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 - 第二十一章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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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杀机
  通往基地深坑的门在身后关上了,而我只是独自一人。自从选派大典之后,我再没走过这条通道。我还清楚记得当时走在这里的感觉,脚步不稳,摸索着寻找哪怕一丝光亮。可今时今日,我稳稳当当地走在这里,再不需要什么光亮了。
  从跟托莉谈话到现在已经四天了。这四天里,博学派又发布了两篇关于无私派的文章。第一篇文章指控无私派为把他们信奉的克己奉献精神强加于其他人,恣意扣押本该属于其他派别的汽车、新鲜水果等奢侈品。读到这篇文章,我想起了威尔的姐姐卡拉,她曾指责我母亲囤积货物。
  第二篇文章讨论按照派别选取政府官员的弊端,质问为什么只有那些自认为无私的人才可以进政府任要职。它鼓吹恢复过去的民选政治制度。这听起来很有道理,让我不得不怀疑那是理性外衣包皮裹下的革命号召。
  我走到通道尽头,大网还张在洞口,和上次见到的一样。我顺着阶梯一路爬上了木制平台——老四就是从那里把我拉起来的——抓住拴网子的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力气只靠胳膊就把自己拉起来。但现在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这么做了,然后纵身翻进网里。
  在我上方是矗立在大洞四边的空荡建筑,还有天空。深蓝的天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那些文章困扰着我,好在还有朋友们逗我开心,这一点很重要。第一篇文章发表的时候,克里斯蒂娜讨好无畏派厨房里的一个厨师,他让我们尝了好多蛋糕糊糊。第二篇文章发表后,尤莱亚和马琳手把手教我扑克牌游戏,那天我们在餐厅里玩儿了足足两小时的牌。
  但今晚我想一个人待着。不仅如此,我想静下心来回忆一下当初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那么坚决地留下,甚至为了留在这里从天台上跳下来。想到这儿,我把手指穿过身下的网孔,陷入沉思。
  我想变成在学校见到的那种无畏派。我想跟他们一样喧闹、大胆又自由。可惜他们还不是真正的成员,只是像无畏派那样玩闹。我从天台上跳下来也是如此,根本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在过去短短的四天里,我历经了四次“恐惧”。第一次:我被绑在木桩上,皮特在我的脚底点着了火;另一次:我又溺水了,这次是在海里,肆虐的海水包皮围着我;第三次:我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血尽而亡;第四次:有人用枪指着我,逼我射杀家人。现在,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风从洞口进来,吹拂着全身,我闭上了眼睛。恍惚中,我再次站上天台边沿,解开无私派灰色罩袍的纽扣,勇敢地露出手臂,露出任何人都没见过的其他部分,然后把衣服揉成一团,狠狠砸到皮特的胸膛上。
  睁开眼睛,我觉得豁然开朗:不对,我错了;我之所以从天台上跳下来不是因为我想成为无畏者,这么做是因为我已经是一名无畏者,而且我想要向他们证明这一点。我想要认可无私派要求我隐藏的那部分自我。
  我把手臂伸过头顶,手指再次勾住网子,把脚趾尽力抻直,尽可能地让身体在网子上伸展开来。夜空空荡而静谧,这四天以来我的心也第一次觉得如此平静。
  我用双手抱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情境模拟和昨天的一样,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逼我射杀家人。当我抬起头,发现老四正盯着我。
  “我知道情境模拟不是真的。”
  “你不必跟我解释。”他缓缓说道,“你爱你的家人,不想扣下扳机,这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
  “情境模拟是我唯一能见到他们的机会。”尽管他说不必解释,可我想我必须解释为什么这种恐惧让我如此难以面对。我扭绞着手指,然后又放下。最近睡觉时我经常咬手指,甲床已经咬破了。每天早晨醒来,双手都沾了血。“我想念他们,你曾经……想过你的家人吗?”我问老四。
  他看着地面,最后说了句:“没,我没想过。有点不同寻常吧?”
  不同寻常。太不同寻常了,以至于我一时忘了拿枪对着迦勒胸膛的记忆。他从不关心家人,那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伸手握住门把手,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我轻声问道。“你是分歧者吗?”
  想想这个词甚至都觉得危险。他盯着我,沉默了几秒钟,严肃的表情慢慢消解。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望着他太久了,不过,他也在看着我,我想我们俩都想说些对方听不见的话,尽管我能想到那是什么。太久了——现在似乎更久了,我的心跳得也更响了,他平静的眼神将我整个人吞没。
  我推开门,仓皇奔下走廊。
  我不该这么容易就为他分心。除了新生训练,我不能想其他任何事。情境模拟也不能再扰乱我了,它们会打乱我的心绪,就像对其他大部分新生造成的影响一样。德鲁睡不着觉——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石墙发呆。艾尔每晚都从噩梦中尖叫着醒来,埋在枕头里哭泣。相比之下,我所谓的噩梦和咬指甲真是小巫见大巫。
  艾尔在梦魇中的惊呼几乎每次都能把我惊醒,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盯着头顶的弹簧,满脑子的疑惑不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别人都濒临崩溃时,我却依然坚强,是分歧者的身份让我心智成熟,还是另有原因呢?
  回到宿舍时,我本以为和前一天一样,几个新生或茫然地躺在床上或发呆,却惊奇地发现大家聚集在房间另一头。艾瑞克手握“黑板”站在他们前面,板面朝着另一个方向,所以我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我走过去,在威尔身旁站定。
  “这是怎么了?”我轻声问道,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别又是一篇攻击诽谤无私派的文章,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敌意。
  “第二关排名。”他说。
  “我以为第二关过后就不会有人出局了。”我嘘声说道。
  “没有人出局,大概是成绩报告之类的吧。”
  我点点头。
  看到这个“黑板”,我觉得心神不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搅肠胃,抓挠着我的心。艾瑞克把“黑板”举过头顶,挂在上面的钉子上,然后闪在旁边。宿舍陷入一片唬人的沉默,我伸长脖子去看写的是什么。

  第一位竟然是我!
  大家纷纷转头来看我。我没去理会,顺着名单往下看:克里斯蒂娜和威尔分别是第七与第九。皮特是第二,我看了看他名字旁边列出的时间,发现我们的差距比较大。
  皮特的平均模拟时间为八分钟,而我的平均时间是两分四十五秒。
  “翠丝,干得好。”威尔小声说。
  我点点头,眼光仍然停在“黑板”上。名列第一,本应该觉得高兴,可我没有,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说皮特和他的狐朋狗友原本就讨厌我,这样一来,就变成了痛恨我。现在,我成了“爱德华”,下一回遭殃的就是我的眼睛了,甚至比这还要糟。
  我寻找着艾尔的名字,发现他在最后的位置。新生慢慢散去了,只剩我、皮特、威尔、艾尔还站在原地。我很想安慰艾尔,告诉他我表现好的唯一原因是我的大脑构造跟别人有点不同。
  皮特慢慢转过身,浑身绷得紧紧的。他看我的眼神,不只是怒火中烧,而是纯粹的憎恨。他走向自己的床铺,但在最后那一刻,他转过身猛地把我推到墙上,两手摁住我的肩膀。
  “我不能被一个僵尸人打败。”他在我耳边狠狠地嘶嘶道,脸凑得那么近,我都闻到了他嘴里的腥臭味,“你怎么做到的,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巫术?”
  他疯狂地把我向前拽十几厘米,再用力推撞到墙上。剧痛从我的脊柱往下蔓延,我咬着牙,强忍着不哭出来。威尔抓住皮特的衣领,把他拖开。
  “离她远点儿。”他喊道,“只有懦夫才会欺负一个小女生!”
  “小女生?”皮特嘲讽着甩开威尔的手。
  “你是瞎了吗,还是傻了?她快把你挤出‘十强’,踢出无畏派了,到时你什么都得不到,一无所有,全都是因为她知道怎么操控人心,而你却没这个能耐。所以等你明白是她把我们全都毁了时,别忘了告诉我。”
  皮特说着怒气冲冲地奔出宿舍,莫莉和德鲁跟在他身后,一脸不屑和厌恶的表情。
  “谢谢。”我冲威尔点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威尔悄悄地问,“你在操纵我们大家吗?”
  “我到底怎么操纵大家了?”我怒视着他,“我只是尽力而为,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他轻轻耸耸肩,“一开始假装软弱让我们同情你?然后又表现出强悍的一面来吓退我们?”
  “吓退你们?”我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的朋友啊,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他没有再吭声。可我敢说,他不相信我——不完全相信。
  “别傻了,威尔。”克里斯蒂娜从床上跳了下来,冷漠地看着我,补了一句,“她不是装的。”
  克里斯蒂娜转身走了,连门也没有关,威尔跟了出去。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艾尔两个人,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以前看艾尔从没觉得他瘦小过,但现在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弱,肩膀耷拉着,整个身子松松垮垮,好像一团揉皱了的纸。他一个人坐在床沿上。
  “你还好吗?”我问。
  “当然。”他说。
  他的脸红得发亮。我把头扭开了。问他只不过是一种形式,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一点也不好。
  “还没结束,”我说,“你还可以提高排名,只要……”
  当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如果要我把话说完的话,我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第二关没有策略可言,它深入人的内心,测试我们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勇气。
  “明白吗?没那么简单。”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不简单。”
  “我不觉得你真的知道,”他摇着头,下巴微微颤抖,“对你来说很简单,所有这些都很简单。”
  “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他闭上眼睛,“你假装事情不简单对我来说没什么帮助,我不……我根本不相信你能帮我。”
  就像走进一场瓢泼大雨,所有的衣服都湿透,我觉得自己沉重、尴尬、无用。不知道他是指没人能帮他,还是特指我帮不了他,但无论哪种解释我都无法接受。我想帮他,只是无能为力。
  “我……”我打算开口说声抱歉,可为什么而道歉呢?因为我比他更无畏,还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是……”集聚在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打湿他的脸,“……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点点头,转身走开。留下他一个人不是个好主意,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门在我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我一直往前走。
  我路过自动饮水机,穿过通道。我刚来的那天,这通道似乎长得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可此刻,我却压根儿没把它放在心上。来到这里后,我已不是第一次让家人失望,但不知什么原因,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其他几次我让他们失望,其实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选择不去做。而这次我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我失去那种洞悉别人需求的能力,还是我失去了部分自我?
  我的脚步一时无法停住。
  我莫名其妙来到爱德华离开那天独自来的那条走廊。我不想形单影只,可似乎别无选择。我闭上眼睛,全心感受着脚下冰冷的大块石,呼吸着地下发霉的空气。
  “翠丝!”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声音。我抬头望过去,尤莱亚正朝我小跑着过来,身后是琳恩和马琳。琳恩手中拿着一个松饼。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他蹲在我脚边说,“听说你得了第一名。”
  “所以你只是想恭喜我?”我堆出一脸假笑,“那谢啦。”
  “是该有人这么做,”他说,“但我猜你那些朋友肯定不会恭喜你,因为他们的排名没你高。别闷闷不乐了,跟我们走吧,我待会儿要把马琳头顶上的松饼射下来。”
  这个主意太荒谬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跟尤莱亚走向走廊尽头,马琳和琳恩在那里等着。看到我走过来,琳恩眯起眼看着我,马琳则冲我露出一个笑脸。

  “为什么没出去庆祝下?”马琳问,“你如果继续保持这个成绩,保证能进前十名了。”
  “相对于其他新生来说,她太具无畏特性了。”尤莱亚补充了一句。
  “而且还太具无私特性了,所以不去庆功。”琳恩奚落道。
  我没理她。“为什么要射掉马琳≮更多好书请访问Zei8.com 贼吧电子书≯头顶上的松饼?”
  “她赌我不能射中三十米开外的小物体,我赌她没胆量站在那里让我试试,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尤莱亚解释道。
  我第一次开枪射击的训练室离我藏身的这条走廊不远。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尤莱亚打开电灯开关。这里跟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一样,靶子在房间一头,另一头摆着桌子,桌子上放了几把枪。
  “他们就把枪这样乱放吗?”我问。
  “对啊,不过这些枪都没有子弹。”尤莱亚撩起衬衫,腰带后面塞了一把手枪,正好在文身下面。我盯着这个文身,想看出是什么图案,但接着他就把衬衫放了下来,镇定地说,“好,你站到靶子前面去。”
  马琳走了过去,走的时候还轻快地跳了一下。
  “你不是当真要朝她开枪吧?”我问尤莱亚。
  “那不是真枪,”琳恩悄声说,“子弹也是塑胶的。最多就是脸会觉得刺痛,也可能会留下一个大包皮,你以为我们傻啊?”
  马琳站到一个靶子前,把松饼放在头顶上。尤莱亚眯起一只眼,瞄准目标。
  “等等!”马琳喊道,只见她掰下一块儿松饼塞进嘴里,“我好了!”因为嘴里嚼着东西,她说得含糊不清,然后冲着尤莱亚竖起大拇指。
  “想必你排名不错。”我对琳恩说。
  她点点头说:“尤莱亚第二,我第一,马琳第四。”
  “你只比我领先一点点。”尤莱亚瞄准目标后说。
  他扣下扳机,松饼从马琳头上飞落,她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
  “我们都赢了。”她大叫起来。
  “想念你的旧派别吗?”琳恩问。
  “有时会,那里的生活平静如水,不像这里,让人筋疲力尽。”我说。
  马琳从地上捡起松饼,一口咬了下去。尤莱亚大叫着:“恶心死了!”
  “新生考验的目的本来就是磨炼我们的耐性,让我们表现出真正的自我,反正艾瑞克是这么说的。”琳恩说着耸起一边的眉毛。
  “老四说考验是为成为合格的无畏者做准备。”
  “这个嘛,他们两个的意见很难一致。”
  我点点头。记得老四说过,艾瑞克对无畏派的看法背离了它原来的样子,真希望他能告诉我正确的观点是怎样的。我偶尔可以感受到一些——当我跳下大楼天台时,大家欢呼雀跃;当我从滑索道上滑下时,他们用胳膊架成一张“肉网”接着我——但这些还不够。他读过无畏派的宣言吗,他所相信的是不是“日常小事见英雄”?
  尤莱亚刚朝另一个靶子开火,训练室的门开了,桑娜、齐克和老四走了进来。塑胶子弹从靶子正中心弹了回来,滚落到地上。
  “我就说我听到这里有动静嘛。”老四说。
  “原来是我的傻老弟。”齐克说,“训练之外的时间你们不该私自来这个地方。以后小心点,否则老四会告诉艾瑞克,艾瑞克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尤莱亚冲齐克皱了皱鼻子,把枪放下。马琳啃着松饼穿过房间,老四从门边往后退了一步,让我们先出去。
  “你不会告诉艾瑞克吧?”琳恩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老四。
  “放心,不会的。”他说。当我经过老四身旁时,他把手搭在我背上,推着我前行,手紧紧贴在我的肩胛骨上。我浑身打战,希望这窘样别被他发现。
  其他人呼呼啦啦地在走廊里走着,尤莱亚和齐克互相推搡着,马琳掰了一块松饼分给桑娜,琳恩走在前面,我跟在他们身后。
  “等一等。”老四说。我转过身看着他,想知道我会面对怎样的老四——是责骂我的那一个,还是和我一起爬摩天轮的那一个。他微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看起来紧张又焦虑。
  “你属于这里,知道吗?”他说,“你属于我们。考验很快就结束了,所以你要坚持住,好不好?”
  他挠了下耳朵后面,目光看向别处,好像对自己说的话感到特别难为情。
  我看着他,眼光久久不肯离开,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心跳,连脚趾也不例外。我想要做些大胆的事情,但同时也可以轻松走开。我不确定哪种选择更明智,或者说更好。我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乎这一点。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滑进我的指缝,我们十指紧握。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抬起头凝望他,他低头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在走廊里仿佛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我抽回手,跑着追上尤莱亚、琳恩和马琳,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或许,他现在觉得我很蠢或很怪,或许,这一切都值了。
  那天,我提前回到宿舍,其他人还没回来,等大家陆陆续续回来时,我就躺在床上假装睡觉。如果在我表现好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的反应,那我不需要他们任何人。假如我能通过考验,成为一名无畏者,到时也就不必再见到他们了。
  我不需要他们——但我想要他们吗?我身上的每个文身都是和他们的友情的标记;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我每次放声大笑都是因为他们。我不想失去他们,但我觉得已经失去他们了。
  大脑飞速运转了至少半个小时之后,我翻身躺平,睁开眼睛。这会儿宿舍里漆黑一片——大家都上床睡觉了。他们大概是太恨我所以筋疲力尽了吧,我不由苦笑了下。好像来自一个最令人讨厌的无私派还不够,现在又把他们都比下去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下去喝点水,也不是渴,就是觉得需要做点什么。光着的脚走在地面上,发出一种有黏性的声音,我用手扶着墙生怕走弯路。自动饮水机上方的灯泡发出淡淡的蓝光。

  我把头发拨拉到一边的肩膀后,弯腰下去。嘴唇刚一碰到水,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模糊的嘀咕声。我悄悄向他们靠近,确信黑暗可以掩护我。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这是艾瑞克的声音。什么“迹象”?
  “这方面,你见识尚浅。”有人回答。一个女声,冷淡又熟悉的声音,这种熟悉就像一场梦,而不是真实的人。“格斗看不出任何迹象,如果真有的话,情境模拟能显示出谁是反叛的分歧者,所以我们要多检查几次影像来确定。”
  “分歧者”这三个字让我浑身发冷。我背部紧紧贴在石墙上,探身过去,想看清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别忘了当初我让麦克斯委派你的初衷,”那个声音说道,“你的首要任务永远都是给我揪出他们。永远都是如此。”
  “我不会忘记。”
  我往前挪了一两米,希望自己还没暴露。不管这个声音属于谁,她都是幕后黑手,是操控艾瑞克首领位置的人,是那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很显然,她已急不可耐地想置我于死地。我探过头,竭尽全力想在他们拐弯前看清他们的面孔。
  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抓住了我。
  我正要尖叫,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那手大到足以捂住我大半边脸,我闻到了肥皂的味道。我奋力挣扎,可抓着我的那胳膊太强壮了,于是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哎哟。”一个粗哑的声音叫了起来。
  “闭嘴,快捂紧她的嘴。”那声音比正常男声都要高,也更清脆。是皮特。
  一条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另一双手在我脑后系上了它。我挣扎着喘着气,心里很是忐忑。至少有两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前走,还有一只手在背后,往同一个方向推着我走,另有一只手捂着我的嘴,防止我尖叫。他们一共三个人。我突然觉得胸口很疼。我独自一人对抗不了三个人。
  “真想听听僵尸人求饶是什么感觉。”皮特咯咯笑着说,“快点。”
  我试图专心辨别捂住我嘴巴的这只手,它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人轻易辨认出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是我现在唯一能解开的疑问。我需要解开这个疑问,否则就会乱了阵脚。
  这手掌被汗水弄得湿乎乎的,而且很柔软。我紧咬牙关,用鼻子深深吸气。这肥皂的气味很是熟悉,是柠檬草和鼠尾草混杂的味道。艾尔的床铺也散发着相同的气味。这是艾尔的味道,想到这儿,我的心突然往下一沉,仿佛沉到了谷底。
  我听见了水流撞击岩石的咆哮声,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我们现在在大峡谷附近——一定是在峡谷上面。我紧闭嘴唇,免得叫出声来。如果是在峡谷上面,我知道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我。
  “把她抬起来,快。”
  我奋力挣扎,他们粗糙的皮肤摩擦着我的身体。我知道没用的,也知道在这里喊也没人能听见,但我还是放声尖叫。
  我会活到明天。一定会。
  那些手把我推来举去,然后我的脊骨不知撞上了什么又硬又冷的东西,一阵疼痛。这东西有些窄,还有弯度,是金属栏杆!就是高耸于峡谷之上的那些栏杆。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水雾喷溅在脖子后面。我的背悬于金属栏杆之上,双脚离开地面,那些袭击我的人成了唯一防止我跌落水中的“救命稻草”。
  一只粗鲁的大手在我胸前乱摸。“你确定你真的是十六岁吗,僵尸人?你这身材,最多也就十二岁。”另一个声音大笑着。
  一股胆汁冲上我的喉咙,我吞咽下苦涩的味道。
  “等一下,好像我摸到一点点什么!”他紧紧地挤着我的胸部奚落道,又爆出一阵狂笑。我愤恨地咬着舌头,以免大叫出来。
  艾尔的手从我嘴上滑了下去,厉声喊道:“住手!”我认得他低沉、独特的嗓音。
  艾尔松开我,我奋力挣扎着,滑到地面上。这次,我对着抓到的第一只手一口咬了下去。我听见一声痛苦的尖叫,于是更加使劲地咬下去,然后尝到了血的味道。就在这时,脸不知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打了一下,一阵热浪冲上我的头,如果不是肾上激素犹如迷幻药般流遍全身,恐怕我现在已疼晕过去。
  那个男生发狂般地抽走受伤的手,然后把我扔在地上。我双肘撞在石头上,抬起手刚想去解头上的蒙眼布,一只脚踢中我的体侧,迫使肺里的空气冲了出来。我大口喘着气,咳嗽着,抱住后脑勺。有人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拉着我的头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不由得一声惨叫,头晕目眩起来。
  我笨拙地在头上摸索到蒙眼布的边缘,抬起沉重的手,扯掉它,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还上下跳动着。我看到有人冲过来,有人逃开——身形庞大,是艾尔。我抓住旁边的金属栏杆,强撑着自己站起来。
  皮特伸出手扼住我的喉咙,把我提了起来,大拇指还死死卡着我的下巴。他平日油光顺滑的头发这会儿蓬乱地粘在前额上,苍白的脸扭曲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把我拎到大峡谷上方,光点出现在我视线边缘,一些绿色、粉红、蓝色的光圈围着他的脸。他一句话也没说。我抬脚踢他,可腿太短了。呼吸极其困难,我的肺急需空气。
  我听见一声大喊,随后他松开了我。
  掉下去时,我伸开双臂,喘着气,腋窝撞到了金属栏杆。我双肘勾在栏杆上,不断呻吟,水雾喷溅在脚踝上。世界在我眼前倾斜摇晃。有人——德鲁在基地深坑尖叫着,我听到了踢打声、重击声、呻吟声。
  我眨了几次眼,用力想看清我唯一能看见的这张脸。这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这眼睛是深邃的蓝色。
  “老四。”我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我闭上眼睛,双手抱着肩头。他把我从金属栏杆处拽过去靠紧他的胸膛,胳膊环抱着我,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腿弯处,把我抱了起来。我把脸贴紧他的肩膀,然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空洞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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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前言1945年我曾经讯问过许多德国将领,他们一致的意见都是认为曼施坦因元帅已经被证明为他们陆军中能力最强的指挥官,他们都希望他能出任陆军总司令。非常明显,他对于作战的可能性具有一种超人的敏感,对于作战的指导也同样精通,此外比起任何其他非装甲兵种出身的指挥官,他对于机械化部队的潜力,又都有较大的了解。总括言之,他具有军事天才。在战争的最初阶段中,他以一个参谋军官的身份,在幕后发挥出来一种伟大的影响。 [点击阅读]
局外人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2
摘要:人道主义思想加缪的思想,其核心就是人道主义,人的尊严问题,一直是缠绕着他的创作、生活和政治斗争的根本问题。《西西弗斯神话》和《局外人》构成了加缪文学创作的母题,包含着加缪未来作品的核心问题。书中,西西弗斯的幸福假设的提出,其本质动机,不在荒诞,荒诞既不能告诉我们幸福,也不能告诉我们不幸,之所以加缪假设西西弗斯是幸福的,是因为他认为只有幸福的生活才符合人的尊严,被责为永罚,却幸福,这绝对是一种反抗, [点击阅读]
广岛之恋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2
摘要:一九五七年夏天,八月,广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法国女子在这座城市里。她是来参加拍摄一部关于和平的影片,她在影片中扮演一个角色。故事发生在这个法国女人回国的前夕。她在其中扮演角色的这部影片实际上已近完成。只剩下一组镜头要拍摄。就在她回法国的前夕,这个在影片中始终未提及名字的法国女人——这个无名妇女——将遇到一个日本人(工程师或建筑师),他们之间产生了一段过眼云烟的恋情。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