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愤怒的葡萄 - 第二十六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一天傍晚,吃罢晚饭,约德一家都没散。妈宣布说,钱花光了,油只够再吃一天了,面粉还能吃两天;温菲尔德的脸色很难看,罗撒香快生孩子了,脸色也很难看,都得吃点好的才行。商量结果,他们非离开这儿不可。他们都舍不得收容所,但是不得不走。奥尔在卡车上还藏着桶汽油,还能往北开一段路。那儿的棉花快要收摘了,虽说不一定能找到活干,不过留在这儿是肯定找不到的。奥尔告别了结识不久的姑娘,汤姆告别了朱尔和维莱。爸、约翰叔叔对郝斯顿和小个子主任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人登上卡车,汤姆开车出了收容所。守夜人说:“祝你们走运。”汤姆回答:“也祝你走运。”车子沿他们来的路开去,开过原先那个胡弗维尔村,那儿又搭起了棚子,住上了人。那晚遭火烧的事,就象刮过的一阵风,下过的一场雨。突然,车头发出咝咝的响声,路上有颗钉子戳破了一条内胎。汤姆只得停下来跟奥尔一起修补。
  补好车胎,正打着气,打北面开来一辆小汽车,停在公路的另一边。车上下来个商人模样的人跟他们打招呼:“你们要找活干吗?”汤姆说:“当然要。”“会摘桃子吗?”“什么都会。”“往北四十哩光景有很多活,够你们干的。”“告诉我们怎么走,我们马上就去。”“往北走三十五六哩到毕克斯菜,往东拐再走六哩光景。随便找个人问问胡伯农场在哪儿就行了。”
  “谢谢您。”“可知道还有人想找活干吗?”“当然有。前面青草镇那个收客所里有一大批呢。”“我得去一趟。”他爬上小汽车就开走了。四个男人轮流使劲把气打足,由奥尔驾驶向北开去。在驾驶室里,妈、汤姆和奥尔都高兴极了。妈说:“到底找到工作了。有四个人干活,说不定马上能赊点什么。先要买面粉和发酵粉,还有肉。肥皂非买不可了,还得买点牛奶。那护士说,罗撒香该吃点牛奶。”
  过了毕克斯莱,车子往东拐,开上一条狭点儿的路。路两旁都是果园,远远望去,前面停着好些汽车,还有一长排摩托车停在路边。汤姆想,准有车子坏了。
  等他们开近,一个州警举手让奥尔停车。问明他们是做工来的,就说:“好,你们等一会儿。”他招呼前面的人:“又来一辆车。有六辆车等着了。最好把这一批放过去。”汤姆问:“喂,这是怎么回事?”警察说:“前面有点小小的纠纷。别急,你们就可以过去的,跟着走就是了。”
  前面传来摩托车开动的响声,那排旧汽车紧接着往前移动,约德家的卡车跟在最后头。两挂摩托车领路,两挂摩托车殿后。汤姆不自在地说:“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尔说也许路坏了。汤姆说:“也用不着四个警察来给咱们引路呀。我不喜欢这样。”
  领头的两个警察一拐弯,开进一条石子铺的甬道。那些旧汽车连忙跟上。
  汤姆看见路旁干水沟里站着一群人,一个个张着嘴,仿佛在喊叫,挥着拳头,满面愤怒的神色。有个健壮的女人朝汽车奔来。一辆摩托车过去,挡住了她的路。一道高高的铁丝大门徐徐敞开,等六辆旧汽车开进去,又关上了。摩托车随即掉头,往来处开去。摩托车一停,就听见干水沟里那群人的吼声。
  两个带散弹枪的男人站在甬道边喊:“往前去,往前去。妈的,你们等什么!”六辆汽车往前开去,转一个弯,就到了工人停车住宿的场所。那是个方场,场上一排排排着五十所平顶小屋。场子边有个水塔,另一边有家杂贷铺。每排小屋的尽头都有两个带散弹枪的男人。六辆汽车一停,先来两个管事,逐一查问姓什么,有几个男人,几个女人,几个孩子,然后告诉他们住几号房。约德家是六十三号。车子开到六十三号门边,一家人从车上下来。又来了两个警察,一个拿张长长的名单,一个问:“姓什么?”汤姆不耐烦地说:“约德。”拿名单的说:“不在这上头。我看还合格。”然后告诉他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做工,少管闲事,我们不会跟你们过不去的。”说完,一起转身走到甬道的尽头,在两只木箱上坐下来,那位置正好控制整条甬道。汤姆瞪眼望着他们,他想:“可真存心让我们在这儿过得自在呢。”
  屋里除去厨房间有只炉子以外,啥也没有。地板上溅满了油迹,一股汗臭和油腻味。罗撒香说宁可住帐篷。妈打起精神说:“收拾收拾,还不算太坏。有地板,下雨也不会挨淋。”
  男人们悄悄卸着行李,一阵恐惧蒙上他们心头。一片小屋寂静无声。有个女人在甬道里走过,低着头,连望都不望他们一眼。汤姆和爸正把床垫往屋里搬,一个办事员来登记他们有多少人做工。对他们说,摘桃子是按件计工,五分钱一箱。只要当心,孩子也可以帮忙。妈问能不能马上领到工钱。他说,领工钱不行,不过可以拿工钱作抵,到杂货铺去赊账。他领着汤姆他们几个来到果园。
  桃树枝上一个个桃子象黄里透红的圆球。工人在果树间匆忙地来来去去,从枝头摘下桃子放进桶里,然后装进木箱,再把木箱搬到验收处,有办事员在那儿按户头验收登账。约德家四个人各自在验收处领了桶。办事员关照他们说,不许把桃子弄破了皮,落地的桃子一概不要,否则不收。
  汤姆干得挺快,一会儿摘满一桶,三桶盛满一箱。他端起木箱送到验收处,说:“五分钱的活儿。”办事员翻了几只桃子,“放一边儿去,这是废品。我说过别弄破了皮。你是从桶里往外倒的不是?看,所有的桃子都碰伤了。这箱不能收。你得轻轻放进木箱里才行,不然就白干了。”汤姆懊丧地回来跟大家说:“你们也是倒的吧?不行,得慢摘轻放。”
  这下子进度慢了。汤姆想了个办法,让露西和温菲尔德也来,光叫他们把桃子放进木箱。妈也来了,她原想早点来的,可是罗撒香晕倒了,得照顾罗撒香,就来晚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摘了二十箱合格的桃子。汤姆把第二十箱送到验收处,说:“满一块钱了。可以赊账了吗?”办事员说:“可以。我给你一张赊一块钱账的条子。”
  汤姆把条子交给妈。露西和温菲尔德都喊累了。妈就带着两个孩子先离开果园。
  杂货铺是个铁皮盖的大棚子。妈推门进去,一个矮小的秃子站在柜台后面。妈说她有张赊一块钱账的条子,想买点肉,那人问要不要来点碎牛肉,两毛钱一磅。妈吃了一惊,价钱太贵了,她记得一磅只要一毛五。那人吃吃地笑着说:“也贵也不贵,你到镇上去买,少说要用掉一加仑汽油。”同样的理由,一毛二一个面包皮这儿要卖一毛五。妈发火了,“这些东西不是每一样都得花一加仑汽油去运呀!”那人开心地笑了:“我们是卖东西,并不要买东西。如果我们要买东西,话就不这么说了。”妈还想买点土豆,这儿土豆得卖两毛半五磅。妈说:“够了,我知道镇上的价钱。”那人说:“那你就到镇上去买吧。”妈捺住火气,温和地问:“这铺子是你开的?”“不,公司的。我不过在这儿做事。”妈又问货价是不是公司定的?来这儿买东西的人,是不是都跟她一样生气?那人迟疑了一会,只好说是。妈就问:“因为这样,你就拿人开心吗?”那人看着妈,没回答。
  妈要了四毛钱肉,一毛五面包皮,两毛五土豆。她知道汤姆想喝咖啡,一问价钱,最便宜的要两毛。正好一块。妈说:“我们七个人干活就挣这一顿晚饭。包皮起来吧。”交了条子,拿起四个包皮,她又想到煮咖啡没有糖,汤姆喝咖啡要放糖的,就跟那矮子商量先赊一点,随后再把条子送来。那人先说不行,这儿不允许这么做;后来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毛钱丢进现金出纳机,宽慰妈说:“总算解决了。你下回拿条子来,我再收回这一毛钱。”妈接过一小袋糖,说了声“谢谢”。走到门口,她又回转身去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天都体会着这个道理。要是遇到了困难,有什么需要,那就去找穷人帮忙吧。只有他们才肯帮忙,只有他们。”汤姆、奥尔、爸和约翰叔叔走出果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吃过晚饭,汤姆想去外面看看,刚才吵吵闹闹究竟是怎么回事。爸累得腰痠背痛,而且怕惹是非,不去。约翰叔叔也不去。奥尔只想在附近走走。汤姆就独自往大门走去。

  穿过收割了庄稼的田野,爬上一道堤坝,他看见了那高高的铁丝网大门。
  有个声音问:“哪一个?”汤姆站定了不动。一个拿枪的人走过来,一道电筒光射到汤姆脸上。“上哪儿去?”“散散步。不行吗?”“回去。要不我就吹警笛,把你抓起来。”“我走就是了。”
  他默默地往回走了一段,然后弯下身子走进田里,终于到了一道绷着五条带刺的铁丝的篱笆眼前。他仰面躺下,把头钻到最低一条铁丝下面,双手托住那根铁丝,两脚在地下一使劲,身子就溜了过去。他正想站起来,一群人在公路边走过,等他们走远了,才起来跟在后面走。公路上有座水泥小桥,一条小溪在桥下流过。溪旁有个帐篷,一个男人坐在帐篷前的一只木箱上。汤姆走过去打招呼:“你好。”那人问:“你是谁?”“过路的。”“这儿有你的熟人?”“没有。跟你说我是过路的。”
  帐篷里探出个头来,“什么事?”汤姆一见喊道:“凯绥!哎呀,凯绥,你在这儿干什么?”凯绥也喊起来:“怎么,我的天,原来是汤姆·约德呀!进来,汤姆。进来。”方才那个人问:“你认识他?”“认识?怎么不认识!认识多年了。我是跟他到西部来的。进来吧,汤姆。”凯绥抓住汤姆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帐篷中间点着一盏灯,有三个男人坐在地下。他们疑惑地抬起头来。一个面容憔悴的人向汤姆伸出手:“见到你很高兴,我听凯绥说过。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吗?”凯绥说:“是的。就是他。”接着问汤姆一家人在哪儿,他上这儿来干什么。
  汤姆告诉凯绥,他们听说这儿有活干,就一家子都来了。一批州警把他们赶进农场,摘了一下午桃子。进农场的时候他看见一群人在外面大叫大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出来看看究竟。他问凯绥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凯绥朝前探过身来,黄色的灯光落在他那高高的苍白的额头上。他说:“监狱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我本来象耶稣那样,到荒野里去寻求真理。有时候几乎也体会到了一些道理。可是进了监狱,才真正懂得了真理。”他那双眼睛又锐利,又快活。“大牢房里经常蹲满犯人,老犯人出去,新犯人进来。我跟他们每一个都谈过话,有的是酒鬼。可是大多数是偷了东西给关进去的,偷的多半是他们急需的东西。他们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你明白吗,汤姆?”
  汤姆说:“不明白。”
  “你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变成坏人,无非为了太穷,他们需要东西。于是我渐渐明白,所有的乱子全是穷惹出来的。现在我还没把这个道理分析清楚。有一天,他们给我们吃馊豆子。有个犯人吵起来,可是没人理会。他拼命地嚷,又有个犯人嚷起来,我们大家都嚷了。一片叫喊声,就象要把牢房喊炸了似的。这一来倒有了结果:他们跑来,换了些东西给我们吃。你明白吗?”
  “还是不明自,”汤姆说。
  凯绥双手托着下巴,“我跟你说不清楚,得亲自体会到才行。”汤姆说:“你还没告诉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呢。”那个面容憔悴的人说:“罢工,我们罢工了。”汤姆说:“五分钱一箱的工钱少是少,不过还可以混口饭吃。”
  “五分?他们给你们五分一箱?”那满面愁容的人问。汤姆说:“是呀,我们挣了一块半。”
  帐篷里突然鸦雀无声。凯绥呆呆地望着帐篷外一片茫茫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汤姆,我们也是上这儿干活来的。他们先说给五分,到了这儿只给两分半了。这点儿钱连饭也吃不上,要是有孩子,那就——我们说不干,他们就撵我们,所有的警察都来对付我们。现在他们给你们五分了。你想,等破坏了这场罢工,他们还肯给五分吗?”汤姆说:“不知道。”凯绥接着说:“你得注意。我们想方设法住在一起,他们赶我们,把我们拆散,打得我们落花流水。我们支持不久了,有些人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今晚上打算回去吗?”“要回去的。”“好,你把这儿的情形告诉里边的人。说他们让我们在挨饿,同时也在他们自己背上戳了一刀。等人家把我们收拾了,工钱马上就会跌到两分半。”“我告诉他们,可是不知道行不行。从没见过那么多扛枪的人,恐怕连说话都禁止的。里面干活的人一点儿空闲也没有,老低了头,见了人连招呼都不打。”“想法子告诉他们吧,汤姆。只等我们给赶走,他们马上只能挣两分半了,你知道两分半是怎么回事——要把一吨桃子摘下来装好,才能挣到一块钱。不行,这干不了。””我一定想办法告诉他们。”
  凯绥问起汤姆的妈。汤姆说妈很好,她很喜欢那个收容所,那儿有洗澡间和热水,没有警察,大伙儿当自己的警察,也不出什么乱子。他们在那儿住了一个月,只有一个坏蛋,大家把他赶出了收容所。凯绥听了兴奋得两眼发光,对大伙儿说:“我早跟你们说过,警察惹出来的乱子多,平息的纠纷少。汤姆,听我说,你设法叫里边的人出来。现在桃子都熟了,只要出来两天就行。”汤姆说:“不会出来的。他们能挣五分钱,别的事儿就一概不管了。”“可是到他们起不了破坏罢工的作用那时候,就挣不到五分了。”“他们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我爸就不肯干。我们没有东西吃了。今晚上可吃了肉,多是不多,总算吃到了。你想爸肯为了别人,自己不吃饭吗?”凯绥感伤地说:“我希望他们能明白,只有这样办,他们才有把握吃得到肉。——唉,有时候不免寒心。我认识一个人,我坐牢的时候,他给抓进去了。他要组织个工会,已经成立起来,自卫团把它破坏了。你猜怎么着?就是他原先出力帮助的那些人把他抛弃了。大伙儿都不理他,生怕让人看见跟他在一起。他们说:‘你走吧,你在这儿对我们有危险。’唉,老弟,真叫人伤心哪。他却说:‘你要是懂得这事的意义,就不会怎么伤心了。譬如法国革命吧,那些个想出革命主张的人都给砍了脑袋。事情总是这样的,理所当然,不足为怪。干这种事不是为了开心,原是不得不干才干的,这是你的本分。你看华盛顿吧,革命搞成了,那些王八蛋后来却跟他作对。林肯也一样,也是那班人嚷着要杀他。理所当然,不足为怪。’”汤姆说:“这倒不象是开玩笑的话。”“当然不是。这个坐牢的人说:‘总之,尽自己的力量干就是了。只要看到这一点就行:每次都前进了一步,也许会倒退一点儿,可决不会完全退回原处。这是有事实可以证明的。这么一想,就觉得很有意义了。就是说,从表面看好象白费气力,其实不会的。’”这时候,坐在帐篷外面守望的人拉开了门帘,“我好象听到什么声音,仔细一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面容憔悴的那个人走了出去。一会儿,他朝帐篷里说:“凯绥,把提灯拧息了。快出来吧,出事了。”凯绥拧息提灯,摸索着走出去,汤姆跟在后面。帐篷外蛙声一片,还有尖利的蛐蛐声,在这些声音之中,夹杂着很轻的脚步声,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往这儿走来。那面容憔悴的人低声说:“打那桥洞里钻过去,那是条出路。”他们悄悄地沿小溪走到桥洞跟前,弯下身子钻进黑沉沉的桥洞,到另一边才直起身来。“他们在那儿!”一声尖利的喊叫,两道电筒光射到他们的身上,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不许动!”黑地里传来声音说,“就是他,那个脸上发亮的王八蛋!”凯绥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说:“听我说,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在当帮凶,叫人家的孩子饿死。”“住嘴,你这个赤党王八蛋!”一个矮胖子拿着根白色的新铁锹柄走到亮光里来。

  凯绥继续说:“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矮胖子抡起铁锹柄打来。凯绥一闪,那根粗大的木棒打中了他的额头,喀喇一声,他往旁边一歪,倒出光圈外面去了。“哎呀,乔治,你把他打死了。”“拿电筒照照看,这王八蛋 真是活该。”电筒光照到了凯绥给打碎的额头。汤姆低头看看牧师。电筒光掠过矮胖子的两腿和那根铁锹柄。他悄悄跳过去把铁锹柄夺到手,第一下没打中,只打着了肩膀,第二下却狠狠打中了那家伙的脑袋。矮胖子跌倒在地,他又在那脑袋上揍了三下。一刹时电筒光乱晃,只听得一阵阵叫喊声和矮树林里嚓嚓的跑步声。他骑在矮胖子身上,一根木棒打中了他的头,这一棒是斜打过来的,他觉得就象触了电似的,于是弯下身子沿小溪跑去,劈里啪啦的脚步声紧跟在他后面。他一转方向钻进矮树林,躲在野葛丛里。脚步声近拢来,电筒光往小溪下游照去。他爬上坡顶,钻进果园,还听得叫喊声和向小溪下游追赶的脚步声。他弯着腰跑过已经锄过的田地,钻进农场的篱笆,然后俏悄趴下,大声喘气。
  趴了很久,他才定下心来,摸摸麻木的脸和鼻子。鼻子打破了,血沿着下巴直往下淌。他慢慢爬到水渠边,用冷水洗了洗脸,从衬衫后面的下摆上扯下一块布,蘸了点水,按在鼻子上。乌云飘了过去,满天繁星,夜又沉寂了。汤姆小心地走近住地。一个看守似乎听见了什么,喊道:“哪一个?”汤姆连忙扑倒,一声不响。电筒光从他上面掠了过去。他悄悄爬到自家门口。门嘎嘎一响,妈沉着而又警觉地问:“谁?”“是我。汤姆。”“喔,你快睡吧。”汤姆没睡着,受伤的脸恢复了知觉,打破的鼻子肿了,痛得浑身发抖。他定睛望着窗外,只见天上的星星往下落,渐渐不见了。黎明终于到来。妈头一个起身,然后喊起爸,让他凭条子去杂货铺赊点玉米面和猪油。两个孩子也都醒了。妈向床垫望了一眼,约翰叔叔已经醒来,奥尔还睡得很酣。妈两眼转向汤姆,望了一会,连忙走到他身边,“汤姆,这是怎么回事?”“嘘!小点声。我跟人打了一架。”“汤姆!”“我实在忍不住,妈。”妈跪下来问:“你又闯祸了?”过了许久他才回答:“是的,闯了祸。我不能出去做工了,我得躲起来。”两个孩子爬过来,瞪起眼睛关切地望着汤姆。“他怎么啦。妈?”
  “别闹,洗脸去。”他们退开去,靠着墙坐下。
  妈问汤姆:“厉害吗?”
  “鼻子破了。”
  “我是问这场祸事怎么样?”
  “喀,这场祸事可不小!”奥尔睁开眼睛望着汤姆,“你闯了什么祸?”约翰叔叔也问:“怎么啦?”
  爸正好买了玉米面和猪油回来,就问:“什么事?”汤姆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一会儿又躺下了,“哎呀,我浑身没劲儿。我马上告诉你们。孩子们怎么样?”妈对蜷在墙边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你们洗脸去。”汤姆说:“不,还是让他们听听。他们不知道反而会乱说。”
  他说他去看外面出了什么事,不想遇到了凯缓。凯绥在领导罢工。那些家伙来抓凯绥,用铁锹柄打碎了他的脑袋。他气坏了,夺过铁锹柄,打翻了一个家伙。妈憋住气。爸发呆了,小声问:“打死了吗?”“我不知道。我气坏了,想打死他。”妈问:“你让人家看见了吗?”
  “不知道,我想是看见了。他们用电筒照我们。”
  妈注视着汤姆的眼睛,呆看了一会。她让爸劈几个木箱当柴火,好做早饭,爸几个还得做工,又关照露西和温菲尔德不许说出去,自己就生火,和面,煮咖啡。
  劈好柴火,爸走到汤姆身边,说:“凯绥是个好人。他干吗要管那些闲事?”
  汤姆闷声闷气地说:“他们来这儿做工,原说五分一箱。”
  “咱们挣的是五分呀。”
  “不错。可咱们干的是破坏罢工的事。他们只给那些人两分半。”
  “那连饭也吃不上呀。”
  “他们就为这个才罢工的。罢工昨晚上给破坏了,说不定今天咱们就只能挣两分半了。”
  “唉,这些王八蛋——”
  “是呀!爸,你明白吗,凯绥终究还是个好人。他躺在那儿,脑袋给打扁了,血往外直淌,天哪!”他用两手蒙住了眼睛。约翰叔叔问:“我们怎么办呢?”奥尔已经起来,哼了声说:“我打算离开这儿。”汤姆说:“那可不行,奥尔。我们现在少不了你,我就需要你帮忙。我现在出了事,只等能站起来就要走的。你要留下来照顾卡车。”“我可不喜欢干这个。”“没法子,奥尔。这是你的亲人,你能帮助他们。我却要连累他们的。”奥尔忿忿地嘀咕着:“不知道干吗不让我去车行找个活干。”
  “以后再说吧,奥尔。”
  外面传来好些汽车慢慢开动的声音,爸到窗口望了望说:“新来一大批工人。”汤姆说:“我看罢工准给破坏了,今天就只能挣两分半了。”“那可是拚了命也吃不上饭呀。”“吃落地桃子吧,那也能填饱肚皮。”妈开口了,“听我说。今天买了玉米面,还有玉米糊吃。等攒下了买汽油的钱,我们就走。这儿不是好地方。我也不愿意汤姆一个人流落在外。”“不能这么做,妈,我要连累你们的。”妈绷紧了脸,“就得这么做。快来吃吧,吃了妈去干活。我洗洗脸就来。咱们得挣点钱才行。”
  三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妈拿了杯盘到汤姆跟前,让他吃点东西。汤姆痛得没法吃。妈就在他床垫边坐下,止汤姆把昨晚上的事情再说清楚些。
  凯绥干什么来着?他们干吗要打死他?汤姆说:“他只是站在那儿,几支电筒光照在他身上。”“可记得他说了些什么?”“记得。他说:‘你们不该叫人饿死。’那胖子就骂他是赤党。凯绥说:‘你们不知道自己干的什么事。’那家伙就下毒手了。”“他就是这么说的吗——‘你们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是的。”“可惜奶奶听不到这句话了。”
  “妈,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不觉就干了,简直没想到自己会干这种事。”“你做得对。我巴不得你没有这么干,巴不得你不在场。可是你干的是该干的事。我找不出你的错来。”
  汤姆打算当夜逃走,不要连累了一家子。妈苦苦劝他留下,说一家子原是个整体,现在不了。奥尔一心想独自去找出路,约翰叔叔勉强撑持着,爸失去了他的地位,算不得一家之主了;一家子散了,不象个家了。她始终想把这个家撑持下去,可不知道怎么办。罗撒香快生孩子了,还没有个家,露西和温菲尔德愈来愈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听了妈的诉说。汤姆答应留下,虽然他明白是不该留下的。妈放下心来,让汤姆好好睡一觉,关照罗撒香,有谁来的话就说汤姆病了;稍稍收拾一下屋子,就赶去干活。汤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几乎要睡着又醒了过来。罗撒香躺在自己的床垫上问他,是不是杀了人?他叫罗撒香别这么大声,会让人家听见的。罗撒香嚷道:“我怕啥?那位太太告诉我,犯罪是要报应的。我想生个好孩子,还有什么希望?康尼走了,我又吃不到牛奶。现在你又杀了人;我的孩子能好得了吗?我知道,会成个怪胎。怪胎!”汤姆爬起来,走到她跟前,“别嚷!”“走开,你不是头一次杀人了。我看都不要看你!”罗撒香用毯子蒙住头,神经质地呜咽起来。汤姆咬住下嘴唇,慢慢走到爸的床垫边,床垫下压着支又长又重的来复枪。他拿起枪,退开枪膛,见里面装着子弹。于是回到自己的床垫上,把枪放在身边,躺下来。他用毯子盖住受伤的脸,叹气说:“天哪,天哪!”

  又有汽车开来,传来谈话声:“多少人?”“三个。给多少工钱?”“两分半。”“这连饭都吃不上呀。”“我们只出这个价。南边来了两百人,都愿意挣这份钱。”“可是,先生!”“工钱又不是我定的。愿干就干,不愿干请便。”“就两分半?”“是的。两分半。”汤姆矇矇眬眬睡了一阵,一个悄悄的声音把他惊醒。他摸着枪,掀开盖在脸上的毯子,只见罗撒香站在他边上。就问:“你要干什么?”罗撒香说:“放心睡吧,我给你守门,谁也不让进来。”他打量一下罗撒香的神色,说:“好。”又用毯子把脸盖住。将近天黑,妈买了点吃的回家。汤姆醒了,从床垫上坐起来。妈问:“可有人来过?”汤姆说:“没有。我听见外面有人说,他们把工钱减了。”妈没有马上接岔。
  罗撒香没精打采地望着妈。汤姆用大拇指指指她,说:“起先她乱叫乱嚷,以为所有的祸事全是对她的报应。既然我惹她这么烦躁,还是走的好。”
  妈问罗撒香:“你干吗呢?”女儿怨恨地说:“尽碰到这种倒霉事,我哪能生出个好娃娃?”妈说:“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得给我闭上嘴。”她回头转向汤姆:“你别放在心上。快生孩子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我还记得那个滋味,什么事都象箭似的射到你心坎上,别人的话好象句句都在刺你,好象什么都在跟你作对。这不能怪她。不许再说了。”
  妈打算生火做晚饭,叫汤姆去弄点柴来,再一想,汤姆不能出门,就叫他把剩下的最后一只木箱砸了,点着了炉子。汤姆问:今天挣了多少钱?妈没有讲,她不愿意谈这个。天色愈来愈暗。露西突然奔进屋来,说温菲尔德晕倒了。 妈急忙跟小女儿出去。小道上有三个男人走来,当中一个抱着温菲尔德。妈跑上前去,谢过那三个人,把温菲尔德抱回家,放在一条床垫上,问道:“你怎么啦?”
  温菲尔德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摇摇头,又闭上了。露西在一边说:“他桃子吃得太多,泻了一整天。”妈摸摸温菲尔德的额头,并没有发烧。汤姆说:“他是饿坏了。给他买瓶牛奶吧,掺在玉米糊里给他喝。”正好爸、约翰叔叔和奥尔三个捧了好些柴枝回屋,妈就让爸给温菲尔德去买牛奶。这一天他们总共才挣了一块四毛二分钱,一瓶牛奶花了一毛一,爸很有点儿舍不得。
  晚饭只有玉米糊,奥尔嚷着,要干活就得吃肉。妈劝他将就点,挣来的钱得留一些买汽油,得把眼前最紧要的事对付过去再说。吃罢晚饭,汤姆请妈把要对付的事说来听听。妈让爸说。爸讲了两件事,头一件,他们果然把工钱减了,再一件好象是对着汤姆来的:他们派出许多警察,要抓打死矮胖子的凶手,放空气,称那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是第一个动手的;还有人说,抓住了要用私刑来处死。汤姆问,他们可知道那人的模样?爸不大清楚,可是他听说,他们认为那人受了伤。汤姆摸摸受伤的脸,表示自己应当离开,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他不打算给人绞死,留着性命还要那样干下去。再说,他也不肯让自己家里人受牵连,所以非走不可。妈对汤姆说:“你不能走。在别处你躲不住,谁也不能相信,家里人是靠得住的。我们带你走,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油箱里还有四分之一汽油。
  妈吩咐奥尔把卡车开到门口,叫爸和约翰叔叔把一个床垫搬上车铺平,把另一个床垫弯成拱状盖在上面,做出个洞来,让汤姆钻进洞里,然后在四周堆上行李。
  装好车,一个看守背着散弹枪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爸说:“打算上别处去。人家给我们找到了工作。”“得检查检查。”电筒光射到爸的脸上,又射到约翰叔叔和奥尔脸上,“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人在一起的吗?”
  奥尔说:“你是说那个脸色苍白的矮个儿吗?”“是呀。”“他是搭我们便车来的,今儿早上减了工钱,他就走了。”“他什么模样?”“矮个儿,脸色苍白。”“今天早上他脸上有伤没有?”“我没看见。汽油站这会儿卖油不?”“卖。”奥尔招呼大家上车,叫妈坐在前面。妈说:“不,我要坐在后面。爸,你也坐在后面吧,让罗撒香和约翰叔叔坐在前面。”奥尔说:“爸,把工钱条子给我,我要买点汽油。”看守看着他们顺小道开去。到汽油站,奥尔苦苦跟办事员商量,用工钱条子买了两加仑汽油,找了零钱。在大门口,他们又受到一次检查,就开出了农场。初下的霜使夜间的空气有些寒冷。路边果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冬天快要到了。
  他们不知道往哪儿去。为了汤姆脸上的伤,为了避开警察,车子尽在乡间的小路上东拐西拐。开上一条石子路,路旁再不见果树了,全是棉花。一条岸边有矮树林的小河跟路并行。走了一阵,车灯照见一排卸掉轮子的大货车停在河边。路旁有块大木牌,上面写着“招雇摘棉工人”。开过那儿不远,汤姆敲敲驾驶室的铁壳。奥尔在路旁停住车,下来问什么事。汤姆让他把车灯和引擎一齐关了,到后面车厢上去,然后对妈说:“我看见那块木牌了,他们要招摘棉花的工人,你们看见刚才那些大货车了吧,摘棉花的工人就住在那里面。你们到那儿去吧,也许能找到活儿干。”妈问:“你怎么办呢?”“你看见河边的矮树林没有。我可以躲在矮树林里。到晚上,你们送点东西来给我吃就行了。刚才我看见一条干水沟,说不定我能在那儿睡觉。”
  爸觉得汤姆的主意挺不错,就叫奥尔把车子开回刚才经过的地方,说:“我们在卡车上睡到天亮,明天就能找到活儿干了。”妈问:“汤姆怎么办?”
  汤姆说:“你们别管我。我带上条毯子就行了。开回去的时候,你们留意着点。有条挺合适的干水沟。你们送点面包皮、土豆、玉米糊,就放在那儿,我自己去拿。等伤好一点,我就出来跟你们一起摘棉花。”妈说:“你可要当心呀。”
  “你放心。”汤姆拿上毯子,翻过挡板下车。妈看着他的身影在夜色里渐渐模糊,终于消失在河边的矮树林里,说:“天哪,但愿平安无事。”
或许您还会喜欢:
七钟面之谜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第一章早起那平易近人的年轻人,杰米·狄西加,每次两级阶梯地跑下“烟囱屋”的宽大楼梯,他下楼的速度如此急速,因而撞上了正端着二壶热咖啡穿过大厅的堂堂主仆崔威尔。由于崔威尔的镇定和敏捷,幸而没有造成任何灾难。 [点击阅读]
万物有灵且美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作者简介JamesHerriot吉米•哈利(1916—1995)(原名JamesAlfredWight)苏格兰人。一个多才多艺的兽医,也是个善于说故事的高手,被英国媒体誉为“其写作天赋足以让很多职业作家羞愧”。平实而不失风趣的文风和朴素的博爱主义打动了千千万万英美读者,并启发了后世的兽医文学。 [点击阅读]
人豹
作者:佚名
章节:39 人气:2
摘要:神谷芳雄还只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公司职员。他逍遥自在,只是在父亲担任董事的商事公司的调查科里当个科员,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所以难怪他忘了不了刚学会的酒的味道和替他端上这酒的美人的勉力,不由得频繁出入那家离京桥不远、坐落在一条小巷里的名叫阿佛洛狄忒的咖啡店。 [点击阅读]
伊迪丝华顿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2
摘要:作者:伊迪丝·华顿脱剑鸣译在我还是个小女孩,又回到纽约时,这座古老的都市对我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父亲的书屋。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能够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一旦走出家门,走上那些简陋单调的街道,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或一座雄伟的教堂或华丽的宫殿,甚至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人联想到历史的东西,这样的纽约能给一位熟视了无数美丽绝伦的建筑、无数地位显赫的古迹的孩子提供些什么景观呢?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当中, [点击阅读]
八百万种死法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我看到她进来。想看不到也难。她一头金发近乎银色,要是长在小孩头上,就叫亚麻色。头发编成粗辫子盘在顶上,用发针别住。她前额高而平滑,颧骨突出,嘴巴略大。加上西部风格的靴子,她得有六尺高了。主要是双腿长。她穿着紫色名牌牛仔裤,香槟色皮毛短上衣。雨时断时续下了一整天,但她没带伞,头上也没有任何遮挡。水珠在她的发辫上闪烁着,像钻石。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四下张望。这是周三下午,三点半左右。 [点击阅读]
再次集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昆虫的天地卡弥尼树的枝丫,悬曳着露水打湿的坚韧的蛛丝。花园曲径的两旁,星散着小小的棕色蚁垤。上午,下午,我穿行其间,忽然发现素馨花枝绽开了花苞,达迦尔树缀满了洁白的花朵。地球上,人的家庭看起来很小,其实不然。昆虫的巢穴何尝不是如此哩。它们不易看清,却处于一切创造的中心。世世代代,它们有许多的忧虑,许多的难处,许多的需求——构成了漫长的历史。 [点击阅读]
匹克威克外传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2
摘要:匹克威克派除却疑云,把黑暗化为耀眼的光明,使不朽的匹克威克的光荣事业的早期历史免于湮没,这第一线光辉,是检阅匹克威克社文献中如下的记载得来的;编者把这个记录呈献于读者之前,感到最大的荣幸,这证明了托付给他的浩瀚的文件的时候所具有的小心谨慎、孜孜不倦的勤勉和高超的眼力。一八二七年五月十二日。主席,匹克威克社永任副社长约瑟夫·史密格斯阁下。一致通过如下的决议。 [点击阅读]
变形记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一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仰卧着,那坚硬的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他稍稍抬了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几乎盖不住肚子尖,都快滑下来了。比起偌大的身驱来,他那许多只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他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着。“我出了什么事啦?”他想。这可不是梦。 [点击阅读]
古都
作者:佚名
章节:48 人气:2
摘要:千重子发现老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开了花。“啊,今年又开花了。”千重子感受到春光的明媚。在城里狭窄的院落里,这棵枫树可算是大树了。树干比千重子的腰围还粗。当然,它那粗老的树皮,长满青苔的树干,怎能比得上千重子娇嫩的身躯……枫树的树干在千重子腰间一般高的地方,稍向右倾;在比千重子的头部还高的地方,向右倾斜得更厉害了。枝桠从倾斜的地方伸展开去,占据了整个庭院。它那长长的枝梢,也许是负荷太重,有点下垂了。 [点击阅读]
同时代的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2
摘要:1妹妹:我从记事的年代就常常地想,我这辈子总得抽时间把这事写出来。但是一旦动笔写,虽然我相信一定能够按当初确定的写法毫不偏离地写下去,然而回头看看写出来的东西,又踌蹰不前了。所以此刻打算给你写这个信。妹妹,你那下身穿工作裤上身穿红衬衫,衬衫下摆打成结,露出肚子,宽宽的额头也袒露无遗,而且笑容满面的照片,还有那前额头发全用发夹子夹住的彩色幻灯照片,我全看到了。 [点击阅读]
名利场
作者:佚名
章节:75 人气:2
摘要:《名利场》是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萨克雷的成名作品,也是他生平著作里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杰作。故事取材于很热闹的英国十九世纪中上层社会。当时国家强盛,工商业发达,由榨压殖民地或剥削劳工而发财的富商大贾正主宰着这个社会,英法两国争权的战争也在这时响起了炮声。 [点击阅读]
唐璜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2
摘要:乔治·戈登·拜伦(1788-1824)是苏格兰贵族。1788年1月23日出生于伦敦。他天生跛一足,并对此很敏感。十岁时,拜伦家族的世袭爵位及产业(纽斯泰德寺院是其府邸)落到他身上,成为拜伦第六世勋爵。1805-1808年在剑桥大学学文学及历史,他是个不正规的学生,很少听课,却广泛阅读了欧洲和英国的文学、哲学和历史著作,同时也从事射击、赌博、饮酒、打猎、游泳等各种活动。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