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
轻松的小说阅读环境
第二个太阳 - 第十五章火种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一
  秦震过了长江后,从公安向西去追赶由鄂西向湘西紧紧追击敌军的部队,渡过虎渡河、松滋河那一大片沼泽地带。
  他们午夜出发,在那水草丰盛、平坦辽阔的地面上飞奔。突然一种奇怪的东西引起他注目。这时,整个天空和大地都是黑漆漆的,他们好像不是行驶在坚实的大地上,而是飞翔在虚无飘渺的天穹中。由于吉普车的灯光闪亮,使得周围的黑夜显得那样深奥莫测,仿佛一切都在凝固、僵化。只有清醒雪亮的车灯,像探照灯一样投在前边路面上。引起秦震注目的是灯光中飘忽着两团东西,定睛看时,原来是两只兔子,一只白的,一只黑的,不知怎么从草丛中惊起,懵懵懂懂,慌慌张张,投身到这一注光亮中来。它们不知道只要横着向路边一跳,就可摆脱这从后面奔袭而来的怪物,它们只相信自己的速度,一个劲向前猛跑。司机一按喇叭,它们愈害怕就愈竭尽全力,跑,跑,向前跑。吉普车跑了半天,这两只兔子,就像给灯光吸住了,一直不离开灯光,只是竖着耳朵一纵一纵地飞奔。这引起车上一阵哄笑。秦震也笑了,他吩咐司机:
  "不要压死它们。"
  小陈给这两只又机警又痴呆的小兔子逗得哈哈大笑,没听见秦震讲话。他拔出驳壳枪,想射击,却给秦震一把拦住:
  "你修点好吧!要不来生让你托生成兔子给人追打!"
  这一说又惹得全车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两只像没羽箭一样在雪亮灯光里奔驰的兔子,不知是出于一种灵感或是偶然发现,先是那只黑色的兔子一下没入路旁黑地里不见了。那只白兔好像一下还悟不过来,不过,它知道失去了伙伴,更感到张惶失措,它像一团白雪球,一团白棉花,两耳血红,纵身窜跳。秦震看着看着,忽然之间,这只兔子斜刺里飞去,也一下不见了。
  吉普车有时在浅水、有时在草丛、有时又在潮湿的路面上跑着。他打了一个呵欠,忽然觉得非常单调。他想思考一下湘西战局,但过度的疲劳使他的两眼忽然发沉、发涩,上眼皮一下跟下眼皮粘连起来,想睁也睁不开,脑子也朦胧、模糊起来,最终他还是抵不住睡魔。他像在幻境中飘忽,全身一左一右地轻轻摆动着、颠簸着,而后他睡着了。一个军人,可以在马背上颠着颠着就睡着了,可以在走路中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虽然那只是一秒钟、一刹那,但那是多么香甜、恬适的一刹那呀!至于现在,坐在车上,靠着椅背,这种睡眠简直就等于卧床酣眠了。夜亲切地用一种潮湿、清凉而又温柔的空气弥漫着、包皮围着秦震。这是什么?是青草的香气吗?是流水的甜味吗?……他的灵魂深处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时真是难得的舒适呀!他的头渐渐向前向下倾斜,一会下巴抵在胸膛上,于是脖颈挺了起来。一会头又渐渐向前向下倾斜,把下巴又抵在胸膛上……据有丰富战地生活的人说,这样睡一小时比平时睡八小时还要深沉、踏实、解乏呢!何况秦震不只睡了一小时,等他一下睁开眼睛时,天已大明了。
  他揉揉两眼,非常惊异:
  怎么一切都这样明亮,这样柔和?
  "这是什么地方?"
  "进了湖南了。"
  "哎呀,过边界你们怎么不叫我?"
  他生气地噘起嘴巴。
  "你睡得那样好,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秦震心里感到十分后悔。他多么想在进入湖南边境,进入老苏区所在地的那一刻,下车来站一站、看一看、想一想,向苍穹、向大地深深鞠上一躬。他要告诉它们:"我回来了!"可是他睡着了,他失去了那个时刻。
  不过,他的眼睛忽然发亮起来,清晨的一切唤起他的注目。他觉得这儿的天空、大地、树木、田地,都显得那样特殊、新鲜,就像一幅刚刚画出还湿润润的水彩画。被朝阳照成一边是红色、一边是白色的浮云,透明、发亮,地上好像有意跟天空映衬,一切都绿得那样水灵灵的。当吉普车穿过一个大树林时,他发现每一株树都是那样茁壮、高大、蓊郁,树干自由自在地伸展,树叶自由自在地悉索作响,树木好像欢迎远方归来的人,吐出一股浓郁的青春的气息。是的,旺盛的青春活力,使得这里的一切,既不同于北方,也不同于湖北,而是一种清新鲜丽的湖南景色。吉普车穿过碧绿浓荫的密林,又来到光泽明媚的原野上,这里已不是夜间走的那种沼泽地,而是无边无际的田畴。天气明朗,太阳明亮,秦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饮了一口清洌的甘泉。湖南,湖南的一草一木都令人如此快意,如此悦人眼目。
  吉普车飞掠前进。经过耳濡目染,目前情景在秦震心中引起两层感情的冲激波:第一层就是大自然所唤起的内心的愉悦,随着太阳渐渐升高,第二层感情冲激波,好像从更深的心的底层涌上来。他记起发生在湖南的一生一世永远难忘的一件事。那是红军从中央苏区撤退出来的时候,为了冲破湘江封锁线,他在那儿参加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殊死战斗。枪林弹雨,战火纷飞,秦震在最激烈的火线上指挥作战,一块炮弹片击中他的胸膛,他的脑子来不及想什么,已经失去知觉,猝然倒下。当他从疼痛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面,担架忽悠忽悠颤荡,伤口疼痛难忍。忽然担架止住了,原来有人俯身在看他,而后他听到熟悉的口音在问他:

  "秦震同志,你觉得怎么样呀?"
  他一看,是周恩来副主席。副主席满脸胡须,一身灰布军衣,身上脸上沾满灰尘,只有八角帽上的红五星还那样鲜亮。他日理万机,日夜难眠,疲倦神色已无法掩饰,但他的两只眼睛依然露出和煦、亲切的目光,正注视在秦震脸上:"伤很重吗?"秦震望着副主席,不觉一阵心酸,只挣扎着说了一句:
  "首长放心……"
  就一把拿被子蒙上脸,哭起来。为了不让副主席听见,不让担架兵听见,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他哭得很伤心。
  而现在他回来了,又回到流贯着湘、沅、资、澧四条大江的湖南来了。湘江一幕蓦地又升上心头。
  如果说,第一层感情冲激波是美好的,神妙的;那么,第二层感情冲激波是深沉的、崇高的。不过,在人生的道路上,美好的往往比较容易淡忘,而崇高的是会愈刻愈深的。
  二
  部队在武陵山脉的崇山峻岭中追击敌人。战士们渴望着歼灭敌人、解决战斗,而不愿在炎炎烈日下,攀悬崖、越峭壁,进行无止境的迫击。而现在,捕捉战机,进行决战的时刻到来了。
  陈文洪、梁曙光隐蔽在前沿悬崖陡壁上一片蒿草丛中,屏心静气搜索观察。
  侦察部队送来一个"舌头",据他供称:敌人已经走得精疲力竭,认为这里山高路险,解放军又不是鹞鹰,不可能插翅飞来。所以,一个司令部带着两个团正在面前这个虎跳坪驻扎休息,这"舌头"就是司令部的炊事兵。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它说明敌人就在面前,我们已经追到。就像一筐吃食摆在那里唾手可得,怎不令人馋涎欲滴?
  但是,事情没有那样轻巧,敌人凭高据险,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形。
  秦震从电话上听到报告,很快就来到前沿阵地。他亲自伏身在野草丛中,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很久,才和军长何昌、军政委侯德耀打了招呼,退到山地里一片茂密的竹林中,用手掸了掸沾在身上的泥土,几个人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一面摘下帽子扇风,一面开起军事会议。根据侦察部队的报告、俘虏提供的情报以及指挥员直接观察的结果,分析形势进行判断。敌我双方各据一个山头,两山之间悬崖深壑,形如天堑,险峻无比,那虎跳坪隐没于高山之上,巉岩嵯峨,树木狼林,两山之间有一条狂暴的溪流。要攻击就得先从这边山头降入谷底,而后再向上仰攻,可正面那条盘山隘路,完全控制在敌人火网之下。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势。
  陈文洪压不下一股子火气:"我就不相信有冲不垮的阵地,是钢钉也要咬断它。"
  秦震翻了他一眼,好像自己跟自己商量一样字斟句酌地说着:"……主要山隘都有敌人把守……要是正面发动进攻,敌人就会逃跑……又来个平推!又演成追击战……"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何昌、侯德耀一眼。何昌、侯德耀连连点头,表示支持他的论断。
  秦震突然站起来对陈文洪讲:"严格控制部队,不可鲁莽行事,第一要隐蔽,第二要隐蔽,第三还是要隐蔽!"交代完毕,他带上何昌、侯德耀一干人等走了。
  陈文洪根据秦副司令的指示,在前沿只留下少数侦察部队监视敌人,大部队撤到后面,抓紧时间进行休息,灶不开火,人不举烟,紧密地封锁消息以麻痹敌人。命令下达以后,陈文洪、梁曙光转悠一圈检查部队,看到竹林下、崖脚根,战士们已经睡熟,十分满意。回到刚才开会的竹林,看到在这片碧幽幽的地方,已安设了师部,摆开摊子,许多条黑色电话线蜿蜒曲折向四面八方伸展而去,直通兵团前线指挥所和各团团部,炮兵部队的专用线也都已经架通。一只只电话机立在弹药箱上,万籁俱寂,一无声响。警卫员砍了一些竹木给他们两人搭了一间小屋。不过,他们两人却情愿仰卧在绿茸茸、松软软的草地上。他们谁也没有合眼,他们各有各的心事。陈文洪因为不能一下拿下虎跳坪而烦恼,梁曙光为了设法使陈文洪从激怒中冷静下来而烦恼。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谁也没提过白洁,特别是梁曙光找到母亲之后,连跟母亲见面那些感情上的话都绝口不提。他知道陈文洪心上有一道流血的创痕,他谨慎地不去刺激他,伤害他。
  三
  一个侦察兵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跑了来。
  陈文洪翻身坐起,梁曙光没动,却风趣地说:"莫不是又弄了个炊事兵来?"
  不对,陈文洪看到紧跟侦察兵而来的是一个头发苍白、目光炯炯、左面一只断臂的老人。看他那神情气度,自是不凡。

  陈文洪、梁曙光连忙都站了起来。
  那老人从容自若地说:
  "我要见你们首长!"
  侦察员介绍:"这就是我们师长、政委。"
  老人几个大步跨过来,伸出唯一的一只手,先搂住陈文洪的脖子、又搂住梁曙光的脖子,眯缝两眼,仔细端详,自言自语地说着:"师长……政委……"这语声中含着多少深情、多少喟叹。他自我介绍说:"我是游击队张队长专门派来的,有重要使命。"
  梁曙光满面春风,两手抓住老人的手,一面摇着一面说:"劳动你老人家了!"
  "屋里头不说屋外头话,我刚从虎跳坪侦察出来,对你们应该有点用场。"
  陈文洪连忙跑进竹林深处,摇通兵团前线指挥所的专机,立刻听到秦震洪亮的声音。陈文洪当即报告:"游击队来人了。""好呀,我马上来!"当陈文洪走出竹林,一看政委带着一伙人围拢老人家的热闹情景,心头也闪出一道亮光。梁曙光迫不及待地把他喊叫过去,喜洋洋一指那老人说:"老陈!老苏区的红军战士来迎接我们了!"
  原来政委早就为此人如此气度不凡暗暗有些诧异;等年轻人东一问、西一问,老人就讲出了一段悲壮的经历,瘆人心肠,催人泪下。
  他先问道:"咱们朱总司令还好吗?"
  一个战士饶有兴趣地追问:
  "你在哪儿见过朱总司令?"
  "话说来长呢!头一遭看见,是朱德率领红军从井冈山下来,由武夷山转到赣江边开辟中央苏区根据地。那时间,土豪劣绅吓得鸡窜狗跳,无影无踪,朱德还亲手分给我一斗米……"
  回忆往事,无限伤情,他两眼潮湿,一时哽咽说不下去。
  "后来我就参加了红军。再后来,红军撤出了中央苏区,我最后一次见到朱德是他们离开瑞金那天。走的、留的都哭了,朱德一一攥住我们的手说:
  "中国革命一定会胜利,我们一定会回来。"
  说着,老人霍地站起:"你们来看那座大山!"所有战士的眼睛都随着老人的手臂肃穆地望着那无数重山迭嶂之中巍立高空的一座大山峰、"它叫天冠山,我们留在苏区这片土地上打游击,难呀!敌人穷追不舍,四处围剿,我们只好化整为零。我们一个支队就转移到湘西,在天冠山这一带坚持游击战。我们三年没吃一锅热饭,没住一夜茅棚。天寒地冻,山野露营,前面抱一篷篝火,背后驮块冰凌。人得吃食才能活么,夏天还可嚼生笋子,到大雪封山就连根野菜也没处寻。不断有人传来消息,有的说:红军在大渡河被消灭了;有的说:红军远走高飞,怕永不回来了……
  "这十年不好过呀!我们一个支队打得只剩下二十几个人,可是红旗没倒呀!我们只有一个心眼:就算红军完了吧,中国只要有穷人,就会出共产党……"这时,他白发耸立,两眼闪光,就像他又回到当年那艰难岁月。他把手往瘦骨嶙峋的胸脯上一按:"同志!你们不会懂得我们那时候的心意呀!戴了红帽子的绝不能戴白帽子,我们死也死在这最后一块红色土地上。"
  夕阳照红了铁骨铮铮的老人。大家鸦雀无声,凝眸注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戚楚,他的声音沙哑了:
  "那年隆冬腊月,雪暴风狂,滴水成冰,粒米无存。我们十天十夜,又饿又冻,你扶住我,我扶住你,怎么办?得活下去呀!趁一个黑夜,我们派两个同志到村子里去筹点粮。这一带人心都是向着我们的,都说:'我们红军还在天冠山上。'连小伢子也伸着根小手指头说:'咱们大部队有一天会回来的。'谁知我们的人还没动身,原来红区贫农团员老姜带了三五个人,迎风冒雪,背粮上山来了。骨肉亲人呀!我们又是哭,又是笑,团团围抱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这时,我们听到有人在喊:'缴枪吧!……投诚吧!……就剩下这一条道好走了!'我一听,像一颗炸弹轰响在我头上。我从我熟谙的声音辨识出,辨识出……唉,同志!我跟你们怎样说呀!……"
  老人颤抖着,苍白的脸色里泛出一阵铁青:
  "这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在一次战斗中,他身中数枪,仆倒地下,我看他已经死了……就连忙随队撤出火线。谁曾想,这个孽种,他没有死,他成了可耻的叛徒,他带上人来抓他老子来了……我感到一阵天昏地暗,浑身发凉。我又听到了他的喊声,一下气从心上起,怒从胆边生,我和他之间就是红白分明,你死我活了!我咬牙切齿,你伢子身上流的不是你爹娘的血!我们离别家门,出来打游击,你娘说:'带上伢子,寒呀暖呀,有个照顾。'……现在,偏偏是你出卖了游击队,这是我多大的耻辱呀!我们连忙安排老姜几个人从后山崖翻山越岭逃走了。我们二十几个人就围着山头团团转,打了一场血战,我们瞄准了,一枪一个,打得敌人倒满山坡。可是,架不住白狗子人多势众,枪火凶猛,我们也死的死,伤的伤,山头上洒满了热血。天蒙蒙亮的时候,弹药打光了。我们又冷、又饿、又累、又乏,我们没有力气了。一面打,我一面跟队长合计。这时我虽然胸中怒火燃烧,但我暗暗镇定了自己。队长带上人,打了一阵枪向山前跑去,引得那群白狗子向那个方向猛追。我却一个人向山后跑去,在那悬崖顶上,我迎头见到我那逆子……我圆瞪两眼,像一只鹰一样向他扑过去……这个无耻的叛徒,我的亲生儿子,他一见我,吓得回身就跑,我就拼命追。那是悬崖绝壁,山路盘旋。我是不想活了……我还有什么脸活?我追到一处绝壁下,我一把抱着了他。我喝道:'这就是你当叛徒的下场!'我抱住他猛一跳,跳下万丈悬崖……"说到这里,老红军咽哽着喉咙说不下去了,大家都紧紧盯牢他,他腮边洒满泪水。而后他摇了摇满头白发,低声说:"我们这支红色游击队都高唱《国际歌》,也纷纷跳下悬崖。白狗子们当我们都死尽了。乡亲们摸着下谷底寻找,就寻到我一个,摔断胳膊,不省人事,只心口上还留有一口活气。天冠山的红军,就这样被消灭了。"

  这是一段多么悲惨的历史啊!一时间四下里寂无人声,历史深深刺疼人心。还是老人家猛一抬头扑簌簌落下一串泪珠:
  "今天看到你们,死也甘心了,这么多年的土匪帽子总算摘掉了……"
  说到此处,有人分开众人,紧步向这位老红军奔去,这是秦震。他接到陈文洪的电话,很快就赶来了,他不愿打断老人家谈话,就站在人圈外面听着,一时之间,万箭钻心,心如潮涌。那老人见这人朝他走来,连忙站起,两个人就紧紧拥抱在一起了。秦震激动地说:
  "老同志,你受苦了!"
  陈文洪、梁曙光连忙介绍:
  "这是我们兵团副司令。"
  老人立刻肃然起敬,摆出一副老军人姿态,秦震一甩手说:
  "别提什么司令了!你是留的,我是走的,当年你要是长征北上,现在肯定会是我的老领导、老上级呢!"
  这话说得老人家哈哈大笑,笑得开朗、爽亮、痛快。
  秦震扶着他两肩问:
  "你家尊姓大名?"
  "姓黄名松,都管我叫老黄,听惯了,亲热,你也叫我老黄吧,司令员!"
  "又来了,我叫你老黄,你就叫我老秦吧!咱们来个等价交换好不好?"
  黄松喜得兀自合不拢嘴来。
  秦震问:
  "这湖南,咱们老苏区的乡亲怎么样?"
  "老秦,老百姓没法活下去了。"
  原来,湘西是敌人统治镇压最残酷的地方。国民党特务和当地反动势力勾结起来,蒋介石把手伸到这里,现下白崇禧更是霸住不放,他说:没有湘西就站不稳长沙。最近,在常德开了个非常军事会议,决定死守湘西。可是眼见解放军到了鄂西,随时可能渡江南下,就在湘西广泛地布置特务,网罗土匪,勾结地主武装,对老百姓进行残酷镇压、血腥屠杀,把整个湘西遭害得遍地鲜血,一片火海啊。这些天来,每到夜晚,你听一听吧!乡村里远远近近一片悲凄凄的哭声。屋顶横梁上吊着赤裸裸的人,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勒索钱财,抢劫稻谷,不是打死,就是活埋,又一次白色恐怖,又一次血洗呀!
  周围的人听了这些情况,一个个怒气填膺。陈文洪的心脏像马上要爆炸开来了,拳头捏得紧紧的,手心里出满冷汗,一股仇恨的怒火像要冲天而起。
  老人家把头低低探到秦震面前小声说:
  "老秦,我有重要情报!"
  说着用两眼扫视一下周围人群,那意思是说:这里不是说话之所。
  秦震立刻对陈文洪、梁曙光说:
  "到你们师部吧!"
  秦震和老人家挽手而行,陈文洪、梁曙光跟在后面,走进竹林深处,席地而坐,老人家说:
  "黛娜在这里!"
  秦震一惊问道:"在虎跳坪?"
  "地下党一直派人跟踪,打探到白军中押解了一批重要囚犯,后来查清里面就有黛娜。"
  陈文洪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心头突突跳。
  秦震低下头冷静了一下自己,然后慢慢抬起头问:
  "她怎么样?"
  "你想想,千里迢迢手铐脚镣,一路遭的什么罪,不过她还在顽强斗争……"
  这个消息的到来,把秦震、陈文洪、梁曙光的心一下都悬吊了起来。
  作为一个老练的指挥员,秦震已经习惯于强力抑制自己。他徐徐说道:"老黄,这情报很重要,黛娜在这里,我们就要千方百计,设法营救。"
  "这,省委已经通知了我们,省委决定劫狱,需要我们配合,我就为此而来。"
  "那就让我们谋算谋算,怎样进行这一场斗争吧!"
或许您还会喜欢:
三家巷
作者:佚名
章节:40 人气:2
摘要:公历一千八百九十年,那时候还是前清光绪年间。铁匠周大和他老婆,带着一个儿子,搬到广州市三家巷来住。周大为人和顺,手艺精良,打出来的剪刀又好使,样子又好,真是人人称赞。他自从出师以后,就在西门口一间旗下人开的正岐利剪刀铺子里当伙计,几十年没换过东家。他老婆也贤德勤俭,会绣金线,手艺也很巧。夫妇俩省吃俭用,慢慢就积攒下几个钱来,日子倒也过得满欢喜。 [点击阅读]
日光流年
作者:佚名
章节:60 人气:2
摘要:嘭的一声,司马蓝要死了。司马蓝是村长,高寿到三十九岁,死亡哐当一下像瓦片样落到他头上,他就知道死是如期而至了。他将离开这鲜活生动的人世了。在耙耧山脉的深皱里,死亡自古至今偏爱着三姓村?,有人出门三日,回来可能就发现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谢世了。出门半月或者一个月,倘若偶然一次没人死去,便会惊痴半晌,抬头望望西天,看日头是否从那儿出来了,是否成了蓝色或者绛紫色。 [点击阅读]
骚动之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鹰在头顶威严郑重地巡视了两圈,忽然一紧翅尖,以极其轻盈优雅的样子滑上峰顶,飘过黝森森的山林梢头,沉没到湖泊似的深邃清澈的天空中了。谷地上,那只天真灵秀的小布鸽,还在扑楞着翅膀,发出惊惧凄婉的呼救。“真他妈倒霉!”一丛枝叶张扬的山桃树后,跳起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不胜遗憾的目光朝着鹰去的方向望了几望,侧转身子,向旁边的一方草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草地极小,处在乱石棘棵之中。 [点击阅读]
厚黑学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2
摘要:最初的厚黑学并不像后来流传的各种版本,也没有所谓的厚黑经和厚黑传习录,而是一篇文言文体的文章,其中不少句式都是套用的儒家经典的句式,由此也可看出李宗吾在接受新文化的同时,传统文化的基因没有完全消除贻尽。这篇文言文体在李宗吾所有文章为唯一一篇,以后的各种厚黑学著作以及1949年之后坊间各种粗制滥造的厚黑学,均以此为蓝本,兹抄录如下:“吾自读书识字以来,见古之享大名膺厚实者,心窃异之。 [点击阅读]
红塔乐园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3
摘要:皮皮鲁属虎,他的同学也都属虎。他们盼望在虎年能有一番奇特的经历。果然,在虎年中,属虎的皮皮鲁和他的同学们经历了一场难忘的故事--皮皮鲁上课的时候盼放学。下课铃响了,他又怕放学。放学以后干什么去呢?“皮皮鲁,咱们找个地方玩吧!”这天下午放学后,苏宇在学校门口等着皮皮鲁。“玩什么?”皮皮鲁两手一摊,感到没什么可玩。一群麻雀落在电线上。“要是有个足球场就好了。”苏宇叹了口气。“少年宫有!”田莉眼睛一亮。 [点击阅读]
红楼梦杀人事件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2
摘要:云雾弥漫,宝玉迷失在云雾中。他茫然四顾,又顺着朱栏白石,绿树清溪,悠悠荡荡地,朝前方走去。花径尽头,十数棵参天的大树,掩映着一座青瓦红墙,雕梁画栋的高楼。黯青底色的匾额上,写着“太虚幻境”四个泥金大字,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镂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的木门虚掩着,宝玉轻轻推开了门。门轴发出涩滞的声响,如一两声沉闷的叹息,一座幽森阴敞的大厅,古画轴一般,徐徐在他眼前展开。 [点击阅读]
五个苹果折腾地球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4
摘要:这是一棵普通的苹果树。狗年的一天,使它的命运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一棵普通的苹果树。它的果实把地球折腾得喘不过气来。现在是春天的午夜。一个飞碟在夜色的掩护下接近地球,飞碟上的外星人是路过地球,想休息一会儿。“下边是一座苹果园,着陆比较合适。”担任观察的宇宙人对机长说。“同意在苹果园着陆。”机长发令。飞碟缓慢地在那闷果树旁着陆。飞碟舱门打开了,几个宇宙人走出飞碟,在果园里活动筋骨,呼吸空气。 [点击阅读]
余华《第七天》
作者:余华
章节:44 人气:2
摘要:varcpro_id='u179742';varcpro_id='u179742';【1】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昨夜响了一宵倒塌的声音,轰然声连接着轰然声,仿佛一幢一幢房屋疲惫不堪之后躺下了。 [点击阅读]
新结婚时代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2
摘要:作家出版社隆重推出2010年新版《新结婚时代》在《新结婚时代》中,对于谁是婚姻的“杀手”,王海鸰提出了新的质疑。小说中,引发婚姻矛盾的原因不是个性不合、第三者,或者两人缺乏沟通、相互猜疑,而是无法沟通的城乡间的鸿沟。从某种意义来说,《新结婚时代》比《中国式离婚》更沉重。门当户对该不该,许多读者从这本书中的两代人三种个性婚恋中展开了话题。 [点击阅读]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作者:佚名
章节:40 人气:2
摘要:我从一些人的世界路过,一些人从我的世界路过。陆陆续续写了许多睡前故事,都是深夜完成的。它们像寄存在站台的行李,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朋友的,不需要领取,于是融化成路途的足迹。但我觉得它们很漂亮。一旦融化,便和无限的蓝天白云不分彼此,如同书签,值得夹在时间的罅隙里,偶尔回头看看就好。其实这本书中,一部分连短篇都算不上,充其量是随笔,甚至是涂鸦。 [点击阅读]
包氏父子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4
摘要:一天气还那么冷。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可是听说那些洋学堂就要开学了。这就是说,包国维在家里年也不过地就得去上学!公馆里许多人都不相信这回事。可是胡大把油腻腻的菜刀往砧板上一丢,拿围身布揩了揩手——伸个中指,其余四个指头凌空地扒了几扒:“哄你们的是这个。你们不信问老包: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恐怕钱不够用,要问我借钱哩。”大家把它当做一回事似地去到老包房里。 [点击阅读]
中国哲学简史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2
摘要:哲学在中国文化中所占的地位,历来可以与宗教在其他文化中的地位相比。在中国,哲学与知识分子人人有关。在旧时,一个人只要受教育,就是用哲学发蒙。儿童入学,首先教他们读"四书",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是新儒家哲学最重要的课本。有时候,儿童刚刚开始识字,就读一种课本,名叫《三字经》,每句三个宇,偶句押韵,朗诵起来便于记忆。 [点击阅读]